盛世慈光重生-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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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沐慈开会要解决的问题。
议题一:废黥面,改剃发,发放军牌。
剃发在新兵中试点施行,刚开始还遭到抵制,后来大家也习惯了短发,觉得清爽好打理,还不生头虱。操演中士兵对战,剃了发的也不知什么心理,专爱揪人发髻。便是历经战阵的老兵都纷纷中招,倒在新兵“爪”下。
且贵族出身的监军、大将军们都顶着青头皮,上有所行下必效,致使剃发者越来越多。也是楚王有信用,还真给大家银钱补贴,免费制作头套——回家总是能见人的。
围坐圆桌列会的人中大部分都是青头皮,留发的反成了少数人。只有卫终觉得不自在,好在沐慈没剃发,卫终的视线在乐恕,倪思和乐镜的发髻上扫过,才心里安定了一点。
废黥面,改剃发很快通过。
沐慈看了石秩一眼,强调:“施行过程以劝说,自愿为主,不可强迫。”又道,“我已经让斐知②在设计军礼服、军帽,将来大家会更英姿飒爽,威武不凡。”
众人纷纷点赞。
“现在讨论一下军牌如何做……”沐慈道,“把姓名、生辰、籍贯、所在番号刻上,作为身份识别,打扫战场也好知道谁牺牲了。同时凭军牌信息,准入英烈祠。”
白霖眯了眯眼。
别小看小小军牌,这是遏制虚报人头吃空饷呢。好在侍卫六军被整编过,补充的新兵把数额都补足了,并没有吃空饷的事。
“用木牌怎样?”沐慈问。
安庆脑子比较灵活,因为和楚王相处最久,他本身说话就大胆,摇头反对:“木牌不可,遇火就化。”战争嘛,少不了血与火,有时人都要烧成炭,木牌怎么保得住?
“那用铜牌?”沐慈问,铁会锈,且是做武器的战争资源。
安庆又顶回来:“不可,铜会被敌方当做战利品缴获。”
铜钱是货币,整铜制品都可作为货币流通的,要是战斗失利归敌人打扫战场,一定会把铜牌拿走。
沐慈:“……”
卫终很崇拜地看这顶了沐慈的安庆——真勇士,不解释。
他在看沐慈,被驳到无话可说,居然也没生气……
沐慈从不为小事产生情绪波动,生气更是罕有,他依然平和问:“大家都说说,用什么材质比较好?”
有了安庆出头,楚王被连番顶撞也没介意,大家便知这个主子心宽能容人,能纳言,是真的在征询意见。
沐若松最清楚,沐慈一贯就事论事,只要说真话,不脱离主题,言之有物,哪怕说错了或脾气大态度差,他也不生气,容忍度极高。沐若松看大家还有点拘谨,率先说:“牙牌骨牌如何?”就是各种动物牙,骨头。
沐慈摇头,他是环保主义者:“尽量不用动物制品,十几万人那得有多少动物遭殃?”
众人:“……”
这少年心冷无情,手段雷霆,煞气深重的样子大家见过,简直如妖似魔。偏有时他又有一副菩萨心肠,且大家知道,沐慈绝不是伪善,他真心要保护动物。
为魔,为佛,残忍,温善……如此极端、矛盾的特质,在沐慈身上又和谐相融,让他产生一种特殊的美感与魅力——谁也不愿见他为魔,便会下意识臣服,听从于他,只希望被他仁慈,温柔对待。
……
卫终因是个看人脸色生存的内侍出身,趋利避害已成本能,会下意识好好表现以博得沐慈对他的仁慈。他又是这群人里出身最低的,幼年微寒,便他大胆建言:“不若兵卒制陶牌,军官做瓷牌,将军做玉牌。”
这可以,小块陶瓷做厚实点也不容易打碎,且烧制比铸造铁铜牌容易——这年头还没铸模机,没钢印这种东西,做铜牌需要一个一个去浇筑磨具,才灌铜水凝固成型呢。
小陶瓷片不比碗碟能装东西,连个汤匙都比它值钱,敌方不会当战利品。
众人附议,沐慈点头,于是定下了。
沐慈道:“大家都发言踊跃,这很好。”又平静却专注看着安庆与卫终,“贺之能正言直谏,息戎提出可行意见,都记一笔,按规矩嘉奖。”
安庆微笑,对沐慈点头。而卫终只笑得见牙不见眼,比当年天授帝赞他一句都舒服。因为沐慈难得赞人,至少从没赞过他,且沐慈的“赞”都是很实在,又有效的。
“赞”可不是随口表扬一句,学问很大的。若上位者因难以捉摸的心情赞谁,必让下属学会察言观色,马屁如潮。若只有华丽辞藻的空泛赞美,也比让人渐渐习以为常,失去作用。
沐慈太聪明了,自然懂得怎么“赞”更有效,他心境洞明,不因情绪去褒贬,赞美与批评都一定与某件具体事情挂钩,论事不论人。再者,他对功过赏罚的程度也把控精准,甚至量化成规矩,论功行赏,不偏不倚。
这样,下属就会把精力放在做事上,奋勇争先。小功小赏,大功大赏,只凭本事去争取,不会因不公平的赏罚让下属生怨气。
因沐慈“赞”了安庆和卫终,所有与会的人都打起精神来。
沐慈又一个聪明之处,是他将最简单的一个议题摆在第一,和平谈话,采纳意见,让所有人放松下来动脑筋,畅所欲言。
议题一是一个很成功的预热,沐慈就把会议中最重要的一项,放在第二位讨论,才能更好讨论其他几点。
议题二:成立军事参谋司,制定《侍卫六军军部条例》明晰各部门,各人职权范围。
作者有话要说:
①天授年:因德光帝刚继位,过了年才能改年号为德光,今年还是天授纪年。
②斐知:沐慈收的研究出羽毛笔的工匠,姓卫,卫氏旁支的少爷。卫家三十年前倒台被贬为匠户,从此心灰意冷只埋头做事,不再开口说话。
第263章 军制改革·忠与权
议题二:成立军事参谋司,制定《侍卫六军军部条例》明晰各部门,各人职权范围。
沐慈道:“我虽为大都督,但我身体不好,没精力去西山大营管具体军务。”沐慈看一眼沐若松,“之前都由监军帮我行驶职权,但非长久之法,且一人计短,百人计长,所以我欲成立一个新部门,名为军事参谋司,协助我做军事训练、日常管理,甚至作战指挥。”
几位大将军都清楚楚王身体差,很是体谅,建成军事参谋司也是应有之义。
“大都督府成立总参谋司,”沐慈以此为例,对所有人解释了一下。
人员:从各番号吸纳有才能,知兵事的指挥使以上将官,成立总参谋司,直接对大都督负责。下设总参谋长,左右总参谋长,其余称总参谋。每个人选都由推举产生。超半数总参弹劾总参谋长,则即时卸任,由左右总参代理。
部门:分设作战科、训练科、军器科,后勤科,机要科(情报)。各科主管称科长。
职责:协助大都督进行日常管理、训练,以及战时指挥。大都督负责制定战略,总参谋司完善具体战术,所有参谋参与讨论,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监督权:参谋司详细记录每日训练、管理情况,战时做好战斗记录,三人以上具名,总参谋长用印封存,以备查询。
封驳权:若大都督有不合适的命令,总参谋司可联合封驳,类似朝廷的红门省封驳诏书,反驳人数超过五成,决议暂缓,再行商议;封驳超过七成,即时作废。
各番号成立军部参谋司,协助大将军的工作,职权于此类似。由军中推举会练兵,知兵事的优秀人才成为参谋。人数比例三千选一,参谋只论能力,不问出身,无能者淘汰,优秀者增补。
……
几位大将军都十分吃惊,并非因自己被分权,被监督,将军们都习惯了上位者的各种遏制手段。
他们震惊于——封驳权!
总参谋司有如此巨大的权力,超过七成可以封驳、作废大都督命令,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意味着楚王自动限制自己的权力。
这世上,极少有上位者能主动约束自己的权力的,都恨不能把天下大权握于一手,尤其是皇帝。若问皇帝最厌恶的存在,非御史所在的红门省不可,因红门省有封驳诏书的权力,可以遏制皇权。
在兵事上,皇帝更是要握权。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最高军事统帅永远是皇帝自己。若有大战,就算皇帝不亲征,端坐皇城,两眼一抹黑,还喜欢在千里之外遥控战争。
这才有著名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这句话的大将胜了,便是功高震主,目无君上;输了更是不听谕令,要秋后算账。
因而有能力的大将军,极少能得善终。
可明知误事,谁又能舍弃权力的甜美?
天授帝爱御驾亲征,说到底,就是要把兵权控制在手罢了。只因天授帝有军事才能,赢多输少,便没人反感。若换了个无能皇帝试试,就大糟其糕,害人害己又害国。
楚王沐慈,是当之无愧的无冕皇帝。却在无人提出的情况下,主动限制自己的权力!
历史上能做到这一点的,无一不是雄才大略,成就非凡的英主。
牟渔、白霖等几位大将军都是暗自敬服,更多窃喜,他们知道一个能得忍住,不对战局指手画脚,控制自己权力欲的上位者,是多么难得。
……
“关于成立参谋司,大家有没有意见?”沐慈道,“同意便举手表决。”
自然没人反对,但大家还是有些不敢出头,牟渔只好带头,石秩随后,白霖也举手,几位大将军无一遗漏,便都举起了手。
虽在限制大都督沐慈权力的同时,各番号成立军部参谋司会限制他自己,却也是有益无害的举动——他们根本没有反叛的想法,害处是一丝没有的。
“行,我的第一任总参谋长在你们中间选出一个,然后尽快推举表决产生总参谋人员。你们军部参谋司也尽快组建,务必公平公正。办好列个条陈给我过目。”
“是!”众人应声。
白霖用拇指食指摩挲着下巴,看着牟渔,略挑了挑眉……牟渔立即摇头,表示不和你争——他得守着沐慈,也不会经常去西山大营啊。
其实叫大家选举总参谋长,白霖也是最有力的人选。
但其他几位大将军,论资历、能力不如白霖,却也并不气馁,暗暗决心要好好表现——在这样的大都督手下,不愁没建功立业的机会。
……
有竞争是好事。沐慈默许了下属的暗流涌动,并不干涉。
沐慈深知,作为一个领袖,不用事必躬亲,一个人精力总是有限的,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古代的名将很多,沐慈从不小看古人智慧,他自己无需成为一代名将,只需要提供一个更大,更自由,更安全的舞台,赋予信任,完善制度,便能产生无数名将,光耀华夏。
沐慈继续布置工作任务:“总参谋司成立后,需要完成的第一项工作是制定《侍卫六军军部条例》,对各番号,各级别人员的具体工作职责、执行各种任务的内容、程序和方法作出明确规定。包括我这个大都督的职权义务,不允越级越权,不允滥用谋私。”
众人惊诧,卫终以主子利益为要已经是本能,立即开口:“殿下大可不必如此!”
若是明文规定,可比嘴上说一说,发发誓的效力更大,因大幸是个极其重视信誉的朝代,楚王若犯,对他声誉打击巨大。
沐慈对他抬手压一压,表示无碍,道:“明确侍卫六军大都督职权义务,有如下几条,记下!”沐慈示意乐恕记录。
其他人下意识挺直脊背。
“其一:大都督的神圣职责是保卫大幸国土,保卫人民,保卫皇帝,绝不允许因个人原因调动一兵一卒,谋取私利。”
“其二:大都督的工作职责是负责军队管理、制定训练、作战方略,但任何命令必须合理恰当,绝不允许好大喜功,胡乱指挥,或掺杂个人因素形成决议。”
“其三:大都督任何命令、决议,必须经参谋司论证推理,才能形成军令。军令如山,所有人包括大都督,都必须不打折扣执行。若认为大都督命令不合理,参谋司有权提出异议,行驶封驳权。”
“其四:若局势危机,战况紧急,大都督可每年行使三次‘从权’,越过参谋司直接下令,但必须亲自承担由此引发的全部后果。”
沐慈更强调:“《侍卫六军军部条例》会形成固定制度,哪怕我不做侍卫六军大都督,依然有效,我会不遗余力维护。因为我所改革的是这个国家的一支军队,而非我的私人卫队,绝不允许人走政废。”
在座的人都十分不理解。
沐慈为什么这样限制自己,完全是给自己画地为牢的节奏。
沐慈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为什么限制自己。”
沐慈站起身,目光郑重,身姿笔挺,顶天立地。
“因为我是一个军人!”
“一个军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牢记:军人的忠诚、勇敢、无畏,永远不应针对任何一个个人,而应该忠诚于这个国家,忠于所有人民,忠于皇帝,这是你、我,我们每个大幸军人的神圣职责。”
大家都被沐慈难得的肃容打动,也跟着站起身。
“宫变那天,大家都在场。我说句真心话,那天我以为自己活不了,但我活下来了。”沐慈淡漠的神色变得严肃,郑重对众人鞠躬,“我的性命仰赖大家。将士们将我救下,奋不顾身,是为皇命,归根结底,更是因一个‘忠’字。”
“殿下……”众人纷纷表白忠心。
沐慈轻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的忠心。但忠诚也分大忠小忠。寿王的白鹭卫不可谓不忠;暴太子的私卫也不能说不忠。可他们如今在哪里?成为了阶下囚,被流放到北地服苦役……为什么他们也是忠诚之人,付出了鲜血生命,却变成了不名誉的谋逆者,没有资格进入英烈祠?”
众人沉思。
沐慈道:“因为有人利用了他们的忠诚,谋取私利,让他们成为牺牲品。”
沐慈说到这里,何秋军对戚风对了个眼神。白霖的手一直在摸下巴,意味深长看着沐慈。卫终也在纠结要不要劝诫?
沐若松满目崇拜凝视沐慈。
唯有牟渔不动如山,他最懂沐慈。
沐慈把几人的互动收入眼中,泰然道:“我知道有句话叫‘成王败寇’……的确,如果寿王成功,史书上又是另一种写法,我们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众位点头,的确是这样。
“但是,这种事不论发生多少次,永不代表这是正确的。‘成王败寇’只论成败,毫无公理与正义可言。当然,大家觉得我很理想化,若失败了,不名誉死去,谁同你讲什么公理正义?”
说得几位大将军神色越发凝重,知道这些话背后有多沉重。
沐慈淡然道:“是啊,胜利者不会和失败者讲什么公理正义,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成为胜利者。这是我进行此次军制改革的目的,希望诸君能与我精诚合作,将侍卫六军打磨成最锋利的尖刀,成为胜利者,才可以坚持公理正义。”
几人肃穆应是。
沐慈又说:“我再给你们交个底——我既定下规矩,会带头遵守,也希望诸君警醒。在我眼中只有事实对错,只有大局大义,公私分明。你们若有错,不用怨我无情,因为法不容情。当然,若有功,却也不必担心被嫉恨诛杀,因为功劳太高从不是罪名。”
牟渔举手,表示要发言。
沐慈问:“想说什么?”
“我可以佐证,”牟渔伸手按在沐慈的肩上,沐慈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
牟渔环视大家,视线定格在沐若松身上。
沐若松瞪大眼,有些疑惑。
牟渔道:“定王遇刺,中毒昏迷。先帝弥留之际本命我毁去解药,以免定王握有兵权威胁新帝……”
这句话含有的惊险,让沐若松脸色煞白。
牟渔看着沐若松,道:“是阿弟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