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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蟋蟀-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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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反悔,大不了知县大人丢官,我至多也不过是被掌柜的逐走罢了;而你,则事大了,这可是谋杀之罪啊!”梅娘说。
  “谁有谋杀之罪?”
  “你呀,不是你害死了秦钟吗?”
  “我为何要害死秦钟?”
  “这我就不知道了,”梅娘说,“你没害死秦钟,你干吗要去翠苑楼捉我们?你于吗要知县不要再调查下去,跟我们订君子协定?”
  “梅娘,”阿雄忽然降低声调,“在翠苑楼,我是跟你和知县定了协定,可我……秦钟不是我害的。你想想看;我为何要害秦钟?”
  “看来你是一定要我说了。本来我不想揭开这个谜底。”
  梅娘说:
  “秦钟喜欢上豆儿了。”
  梅娘说:
  “所以你就把他害了。”
  梅娘最后说:
  “象这样负心的男人也该杀。”
  六
  自从被少东家要挟去三十两银子之后,陈掌柜就一直愁云满腹,一看到少东家就象看到鬼魅魍魉一样躲之唯恐不及,昨夜盘问了半天仍未从阿雄嘴里套出实情,陈掌柜举措无当,无计可施,他不知道该如何从目前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傍晚时分,陈掌柜见少东家往外走。他知道他是去魔天元赌场,便叫住他,喝斥道:
  “当心我把你那只腿砸断。”
  少东家乜了一眼老掌柜,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流,便头也不回地径自拐去。
  陈掌拒在院内独自怔怔愣愣地站了好大一会儿,这之间,他简短地回忆了一下好多年前那个下着雨的深夜他要家丁砸断少东家的腿的情景。他不明白那个壮壮实实的一担能挑三百斤米的家丁为何要逃了。他当时一点儿也没有责怪他出手太重,他却自己吓自己,跑了,陈掌柜真想找到那个家丁,让他用同样的方法砸断少东家的另一只腿。可陈掌柜知道,这一辈子他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个家丁了。
  陈府共有相毗连的三个大院,前院是住宅区,中间院子主要是豆品作坊,而后院则是酱品坊。陈掌柜来到后院,在酱缸之间找到正在指导家丁翻酱的管家王爵亭。
  王爵亭在陈掌柜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他们家的伙计。陈掌柜父亲去世后,他开始当酱品房的大师傅。后因陈掌柜一门心思玩斗蟋,他便荣升为管家。王管家兢兢业业地操持着陈府里外大事,平常很少言语,陈掌拒对他是既放手让他掌管事务又有些隐隐的戒备,这种矛盾心理陈掌柜也不知道是如何产生的。他总觉得这个孤儿出身的王管家有一个很隐秘的野心,就是接管陈府祖传的两个作坊,成为这里的主人。不放手让他经营生意,陈掌柜又实在腾不出时间和精力来继承祖业,正因为有了王管家,陈府的祖业至今仍兴旺发达。当然,陈掌柜对生意上的事也不是一概不管。蟋蟀沉寂的季节,陈掌柜还是经常去店堂和作坊处看一看的,陈掌柜不知为何要在家丁仆佣面前造成这样一个印象:他是把做生意放在第一位的,而玩斗蟋则是第二位的。陈掌柜说:我是除了做生意,就是玩斗蟋。其实知情人都知道,对生意的偶尔插手仅是虚晃一枪而已,陈掌柜的心中第一是蟋蟀,第二还是蟋蟀。
  有一点人们也许并不知道,陈掌柜虚晃一枪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给王管家看的。
  陈掌柜面对着双手沾着酱渣的王管家时,突然不知道因何找他了。
  “找我有事吗?”王管家不冷不热地问。
  “噢,随便来看看。”
  陈掌柜猛然忆起他找王管家是想谈儿子的事。面对儿子的要挟,陈掌柜焦头烂额。
  王管家在一个盛水的大缸里洗了洗手,然后说:
  “有事我们上前院屋里谈吧。”
  尽管陈掌柜说是来随便看看,老奸巨滑的王管家还是看出了陈掌柜有话要说。
  他俩来到前院时,已经快要开晚饭了,膳房传来了浓浓的肉香。
  陈掌柜说:
  “上你屋里吧。”
  王管家把陈掌柜领进自己的屋子。陈掌柜掩上门之前叫来了一位仆人,要他转告一下膳房,今晚迟一点开饭,他和管家要谈一点事情。仆人走了之后,阵掌柜说:
  “当初还怪我手软,没叫家丁把那孽障两条腿全打断了。”
  王管家问:
  “掌柜的,出什么事了吗?”
  陈掌柜便把少东家的讹诈要挟之事—一说了。
  “少东家岂能如此无理,”王管家在房间里踱着步,两撇尖尖的眉毛一吊一吊的,王管家的脸上呈现一副愤怒之色。“如此说来,当初打断他的腿也不是什么值得抱愧终身的事了。”
  “还抱愧终身?当时我就没有什么愧意。”
  王管家啼嘘道:“唉,真是不可理喻!当年老太爷盼孙子盼得眼睛出血,没想到如今的孙子是这等货色,老太爷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啊!幸亏老太爷早早作古了,否则也会被他气死。”
  “我现在怎么办?”陈掌柜正言道。
  “不理他,让他去县衙好了。”
  陈掌柜说:“当真不理他?”
  “案子已经结了,是秦钟自己掉进井里的,想必他也翻不了,知县大人不会听他一派胡言的。”王管家说。
  “据你判断,秦钟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管家说:“不管是怎么死的,知县大人已定了案,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就不会再翻案了。”
  “照你的意思,秦钟确实是被害死的?”
  “当然。”
  “你认为谁干的?”
  王管家阴险地笑了笑。
  王管家说:
  “我不知道。”
  “那一夜的情况你还记得吗?”陈掌柜问。
  王管家沉吟不语。
  王管家对秦钟暴死古井那天夜里的事一点也忆不起来。
  因为那一夜他睡得很沉。
  王管家睡觉向来警觉,偏偏那一夜睡得沉,王管家犯疑,莫非前天晚上他的饭食被人下了迷药,让他夜里醒不来。
  王管家仔细回忆了当时用膳的所有细节,没有觉出什么异样。
  王管家却一直未能释怀。对那一夜反常的睡眠疑惑不解。
  陈掌柜无法料到的是,王管家对秦钟的死同样也很感兴趣。王管家的“兴趣”里藏着什么样的“祸心”,陈掌柜无法知道。
  七
  细雨濛濛之中,少东家从魔天元回来了。
  王管家的殷勤让少东家既别扭又诧异。王管家来到少东家屋子,对梅娘说:“少东家这样淋雨会生病的,赶快让他换一身干衣服。”
  少东家的头发和衣服都被细雨浸湿了。
  梅娘在橱里替少东家拿衣服时还不住拿眼白着王管家,她不明白王管家来少东家屋里干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好象王管家和少东家连话都没说过,更不用说上他的屋子了。
  还更不用说对他的关心了。
  梅娘觉得王管家今天的行为很蹊跷。
  梅娘没有探究的兴趣。梅娘一直不喜欢王管家。梅娘见到王管家总是象躲怪物一样躲开的。
  若干年之后,梅娘重新回到陈府之后,察觉少东家的那条腿被蒙面大汉打断的原因,梅娘对王管家更是憎恨至极。
  不过那时候王管家早就被关进县衙大牢中了。
  梅娘单纯而又善良,但这不妨碍她的敏感。
  梅娘一直隐隐约约地预感王管家会给陈府带来不可挽回的灾难,她不知这种预感因何而生,也不知道这种预感为何朦胧而又执著,挥之不去。
  梅娘把干衣服递给少东家之后就溜走了,她不愿和王管家一起多呆一刻。
  少东家换上干衣服之后,王管家拿一条毛巾替少东家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
  少东家夺过毛巾,自己擦着。
  王管家说:“你母亲行动不便,你只有自己照顾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能去魔天元了。”
  少东家把毛巾扔在桌上。
  少东家坐在床上没搭理王管家。
  王管家说:“今天手气如何?看样子不大顺吧?”
  少东家说:“今天手气顺极了。”
  王管家说:“当真?”
  少东家说:“我骗你干吗?没有一会儿工夫,我就赢了三十两银子。”
  少东家一谈到赌博兴趣就来了。
  少东家从堆在地上的那堆湿衣服的兜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王管家。
  少东家说:“你看看,这还有假?”
  王管家拈了拈布袋。王管家估计大概有三十两银子的分量。他把布袋递给少东家,笑着说:
  “大概少东家要时来运转了。”
  “你会看面相吗?”
  “当然会看了。你的中堂不象从前那么灰暗,闪闪发亮了。这段日子你加大赌注,肯定能赢大钱。”
  少东家把盛着银子的布袋藏在枕头下。
  少东家的表情是不以为然的。
  王管家试探着转入正题。
  王管家没有料到少东家会对他守口如瓶。
  王管家觉得以前低估了少东家,少东家原来是很有心计的。王管家觉得少东家象他爹一样对他充满防范。

第二部分
  屋子里就剩下阿雄和堂哥的时候,阿雄发现堂哥的面部表情异常复杂,阿雄则急切想了解堂哥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所以对他复杂的表情却匆匆忽视了。

第五章

  一  
  阿雄的堂哥王士毅这一年的春天来到陈府的时候,他已由一位纨袴公子沦为潦倒不堪的乞儿。在阿雄的印象里堂哥一表人材,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几年之后阿雄面对的则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楼,神形憔悴的全然陌生的堂哥,阿雄惊愕万分。堂哥嗜酒如命,这一点她早有所闻,伯父伯母在堂哥十四岁那年相继辞世,堂哥漂泊流浪生涯也是自那一年开始的,阿雄隐约记得堂哥是顶着赴京赶考的名义离家流浪的,王士毅之所以谢绝亲戚对他的领养而独自外出,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可以自由自在地喝酒,父母当初对他的约束让他痛苦不堪,他不想再受到新的牵制。当他跟阿雄父亲说他要闯荡江湖一番时,遭到严厉拒绝,没过几天他便换了一种说法,说是要赴省城参加三年一度的乡试,其实阿雄父母都知道这是一个幌子,在觉察到他离家出走的决心已牢不可破时,阿雄父母也就没有强留,任他去了。一去就是数年毫无音讯。阿雄没想到她和堂哥重新见面是在和县的陈府大院,阿雄更没有想到领着堂哥来见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少东家陈金坤。
  阿雄是在愣怔了许久才别别扭扭地喊了声“堂哥”的。
  王士毅的眼睛不敢正视阿雄,堂妹的形象也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了,伶俐活泼的小女孩已长大成人,宛如一个端庄娴雅的少妇。王士毅在魔天元赌场不止一次和陈金坤相遇,而知道他就是堂妹所嫁的那个男人的儿子则是今天上午的事。王士毅虽然过着游侠一样的漂泊生活,但关于堂妹的情况他却通过各种途径打听问讯,所以她嫁给和县的陈天万做小妾他早就知道了,知道此消息王士毅于百思不解之中喝得烂醉。那是在巢州,时值巢州降大雪,王士毅在一家妓寮里为歌女们写歌词,很长一段时间,王士毅就是靠为这家妓寮写歌词为生。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王士毅正在创作一首新歌词的时候,屋子里闯进了一个嫖客,这位嫖客听一位小厮说他的同乡在这里,而见面之后彼此愕然继而欣喜若狂,岂是同乡,嫖客原是巢湖县王氏钱庄的伙计,跟王士毅是好友。他乡遇故人,而且是在天寒地冻的冬夜,王士毅自是百感交集,泪水潜然而下。从这位嫖客嘴里得知堂妹的消息,王士毅更是迷惑痛苦不堪。知道堂妹的下落,王士毅便颠沛辗转来到和县,王士毅来到和县原是想看看堂妹的,更主要的是要了解堂妹为何没嫁秦钟而成了一个小妾。可一到和县,关于陈府大院,尤其关于秦钟暴死的种种传说,使王士毅望而却步。王士毅恍恍惚惚之中自我恐吓,似乎秦钟之死与他有关,杀害秦钟的凶手是他。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案子早已了结了,但和县妇孺皆知此案疑点百出,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王士毅的流浪生活,大多数情况下是以妓院、赌场、烟馆、酒肆为落脚点的,他凭着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或者说书弹唱,或者撰写歌词,三教九流云集之所便是他谋生之地。王士毅先是在翠苑楼呆了几天,十八刀娘对这位遗遏的穷公子毫不赏识,王士毅被十八刀娘打发了之后便逐步向陈府所在的姥桥镇,但他知道自己是不敢贸然闯进陈府见堂妹的,便在魔天元赌场呆了下来。得知那个瘸子是陈府的少东家之后,王士毅便下了天大的决心,跟着少东家来到陈府。
  阿雄喊了一声“堂哥”之后,眼泪便涔涔而下,她再也没料到堂哥——当年儒雅白净的一介书生会潦倒到如此可怜的地步。阿雄把胆怯甚至有些鬼祟的堂哥引进了自己屋子。
  豆儿用一个小铜壶提来一壶水,给王士毅冲了一杯茶,豆儿对阿雄的堂哥也不陌生,只是跟阿雄一样,为王士毅的变化而惊愕。王士毅家跟王氏钱庄毗邻,王士毅虽然不常来阿雄家,但那时候阿雄经常带着秦钟和她上堂哥家玩,豆儿记得王父王母去世时她还流了泪。
  少东家站在门口,似乎犹豫是否进来,阿雄立即招呼道;
  “快进来,少东家。”
  少东家进来之后,豆儿给少东家也冲了一杯茶。豆儿用一种戏剧化的语气说道:
  “大少爷,请用茶。”
  少东家在阿雄屋里感到很局促,捧着茶杯的手似乎还有点抖,他朝豆儿机械地笑了笑,然后对着阿雄说:
  “我是今天才知道他是你堂哥的,否则前几天我就把他带来了,他在魔天元已经好几天了。”
  阿雄说:“堂哥,你在赌场干什么?你知道我嫁到和县来了吗?”
  “我还知道秦钟死了。我什么都知道。”王士毅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垂着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离家这么多年也没音讯,你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你不会是靠赌钱为生吧?”
  “我不会赌钱,也从不嫖娼,但我谋生的地方,离不开赌场和妓寮。”
  “你怎么说得我稀里糊涂。”
  少东家说:“他在赌场的作用可大了,不论是押宝还是掷骰子,还是推牌九,庄家在揭底之前都要吆喝一段小曲,这是赌场的惯例。庄家吆喝一段小曲既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又给赌场造成了一种气氛。有的庄家自己吆喝,有的则是请别人代替,王士毅就是专门替庄家吆喝赌曲的,庄家不管输赢都要付酬金。当然,庄家若赢了,付的自然多一些。”
  “原来如此……”阿雄叹道。
  豆儿的话还没出口,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那……在妓院也是唱曲的?在干那事之前为他们唱?”
  “该死,”阿雄的脸一下子羞红了,“你的嘴越发放肆了。”阿雄说。
  “那种地方总是有很多歌女,”王士毅说,“我为歌女写歌词。”
  小花猫跳到茶几口,悠长地叫了一声,阿雄把小花猫抱起来的时候,豆儿感到屋子里的空气陡然异常起来。
  大家都处于僵持之中,长久沉寂之后,豆儿说:“堂哥,你现在还捉蟋蟀吗?那时你在家,常带我去棉花地捉蟋蟀,还记得吗?”
  豆儿那时跟阿雄称呼他一样称呼他堂哥,豆儿延续着当初的称呼时,王士毅感到有一股酸楚的暖流在心中浪涌。
  “怎么不记得,除了去棉花地捉,还经常去蟋蟀河捉。那时,阿雄跟秦钟常常单溜,就剩我俩在蟋蟀河边时,你还常常哭鼻子。”
  “堂哥真坏,于吗要揭我的老底。”
  阿雄在别人提到秦钟的时候,脸上却无法摆脱一种忧戚之色。
  “真象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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