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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法医娘子状元夫-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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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道:“朝廷中的事还是要问官家,官家意下如何?”

皇帝道:“恭请母后懿旨。”

太后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似笑非笑道:“晏卿家放心,天道有常,必不会令薛家冤沉海底。”

晏子钦又道:“臣还有一事相奏,梁宽横死,为北方抗击西夏的将士调送粮草一事悬而未决,着实令人不安。”

皇帝道:“梁宽生前犯案,按例应抄没家产,现在情况特殊,虽不能任由梁宽的亲属继承家业,却可将梁家的生意暂时转交到管事梁大春手中,由他代理一切事务,粮草运送更是头等要事,他自会妥善处理,不会波及北方守军。”

太后道:“官家的处置极有条理。”

皇帝道:“还是得了母后的示下,才敢下旨,不敢独断。”

谁能想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竟是不起眼的梁大春得到了这份泼天富贵。

辞别圣驾,许安正候在宫门外,满脸喜色,回程路上,晏子钦一直沉浸在这个问题中,许安连叫他三五遍都没有反应。

李忠曾经是参与屠杀薛家的江洋大盗,那么梁大春的父亲呢?细算下来,梁大春今年三十出头,他的父亲梁恕应和李忠年纪相仿,而且听梁家人的口吻,梁恕也是追随梁大春多年的老人,会不会也是从犯之一?

“官人!”许安大叫一声,却见晏子钦恍然清醒,目无焦距地看着他,忽然调转辔头。

“官人去哪?”许安追不上他的快马,几步后就被远远落下,只听晏子钦回答了一句:“去找梁大春。”

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许安一脸迷惑,什么事那么重要,重要到连回家看夫人都顾不上。

“可是……请脉的大夫说……夫人有喜了啊……”许安就这么呆呆地是看着晏子钦义无反顾地飞奔出自己的视线,回想起他一脸耿直坦荡的样子,大概真的没听见吧……该想想回家怎么和夫人交代了……

晏家,明姝的卧房中,昔日焚烧的鹅梨香都被撤下了,自从一个时辰前郎中恭贺有喜后,为了胎儿的安全,春岫已经组织家中丫鬟将房中变了个样子。

明明已是暮春,依旧送来两只炭盆,那些花草、荷包、香囊,凡是有味道的东西都被请了出去,谨防伤害人体,为了不让夫人受寒,还特别为她加上了两层衫子,这都是曲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作为一名合格的学生,春岫早把这些条条框框铭记在心,今天终于得以施展,自然件件不错。

此时,她正拿着一条红锦缎裁成的抹额,执意要绑在明姝额头上。

被摆弄到无可奈何的明姝尖叫道:“这个就不用了!这不是坐月子用的月子带吗!我还没到坐月子那一步!”

春岫正色道:“这是防止风邪入体的,您千万要带上!”说着又往明姝头上绑。

直到最后,明姝穿了五件衣服,三层裙子,都是冲邪煞的大红色,身上裹着一团绣着百子图的厚被,头绑红彤彤的月子带,像个年画上抱着金元宝,底下写着“恭喜发财”的财神娃娃,只是画上的人在笑,眼前的明姝都快哭了,麻木地坐在床角,看着罪魁祸首春岫一脸满意的神色。

总算搞定了娘子,可喜可贺!一会儿曲夫人过来一定会嘉奖我的!春岫乐观地想着。

谁知她的得意作品下一瞬就撤下头上的月子带,赌气地鼓着脸,又把棉被一踢,可吓坏了春岫。

“娘子,您可不能动气啊,头三个月胎儿未稳,最是娇贵,一定要好好养着千万不能乱动!”春岫说道,连忙把明姝重新塞回被子。

“你也不看看几月份了,还没到五月初五呢,就把我裹成粽子,是要下锅煮我,还是干脆热死算了!”明姝抱怨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千埋怨,万埋怨,都是冲着晏子钦去呢,真想不通,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居然不在,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发酸,只觉得不安又找不到人安慰。

两世为人,嫁人都是第一次,怀孕更是突如其来,虽说最近半年都在母亲的高压下心心念念地祈祷快点天降一个小包子,可真当郎中说出“有喜了”三个字时,上一秒还无可无不可的明姝,下一秒就震惊地良久说不出话。

有喜了?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可原来都是些物质上的准备,心里依然因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而震荡不已。

喜悦还是压力?总之一时半会无法适应,抚摸着没什么变化的肚子,这里真的有了一个孩子,现在应该只有米粒大小吧,可是居然有一个生命孕育在自己的身体里,感觉又奇妙又忐忑,似乎还夹杂着莫名的神圣感。

春岫的小题大做无疑加重了明姝的紧张,乖乖听话穿好“粽子装”,打发春岫出门守着晏子钦回来,明姝一个人在房里,低头对着瘪瘪的腹部轻声道:“嗨……你听得到吗?我是你娘……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是你感觉怎么样?热不热?娘快被热死了……”

吞吞吐吐半天,这大概是最差劲的自我介绍吧,明姝难为情,满脸通红,心想要是让晏子钦看到自己此时小心翼翼、视如珍宝的样子,她经营多年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只怕会荡然无存。

正想着,房门开了,还以为是晏子钦回来了,又惊喜又羞涩地回头,却见还是春岫。

明姝泄气地叹了口气,道:“他还没回来吗?”

春岫道:“许安回来了,说姑爷去梁家了。”

正是她最脆弱、最无措的时刻,明姝多想让晏子钦陪在自己身边,可他居然去什么劳什子梁家,有些生气地道:“他去做什么?”

春岫道:“娘子别生气,姑爷还不知道有了小郎君的事呢,等他回来,一定会后悔先去了梁家的怒婚。”

明姝道:“你怎么知道就是小郎君?说不定是个女孩子。”

春岫道:“有个哥哥的话可以照顾妹妹呀,娘子怎么想?”

明姝道:“我怎么想……我想,快先把这些厚衣服脱了,快热虚脱了!”

毫不知情的晏子钦怀着凝重的心事,绷着面孔登门拜访梁大春,家中人却说他不在,方才独自外出,不知去向。

只是片刻,晏子钦就猜出他在哪里。

早已荒废的薛家老宅,断井颓垣,荆棘遍地,即使是晴天都好似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中,风声过耳,像是冤魂在哭嚎,不甘而无助。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身绫罗的梁大春看起来再不是几天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管事,挺胸昂头,颇有些富商巨贾的架势了,他在早已倒坏的栏杆前背手而立,栏杆外应该是一处池塘,通向汴水,现已因水渠淤积而干涸了。

在晏子钦面前,梁大春依旧十分客气,叹气道:“主人家蒙此飞来横祸,在下提起三十年前旧事时的确是始料未及,现在朝廷不许梁家本族亲戚接管粮行生意,只得交由我代为管理。”

晏子钦望着他的脸,第一次感觉看似坦诚朴实的人竟可以隐藏得这么深。

“梁先生已经接管了梁家的财产,下一步就可以恢复旧姓了吧。”晏子钦笑道,“或者,我该叫你薛先生。”

梁大春微愣,笑道:“大人这是何意?”

晏子钦道:“你才是薛汉良仅存的骨血,我说的没错吧。”

梁大春冷冷地盯着他,身后的垂柳沙沙作响,良久,叹气道:“怪不得坊间传闻晏大人有一双慧眼,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我的身份的呢?”

晏子钦道:“单论你的计划,的确难以发现破绽,可是当我知道幸存的孩子只有一个时,矛盾就产生了。后来又回忆起你的证词,真是漏洞百出。”

“你说的全部供词都是从薛家人的角度和口吻入手的,且不说你的‘父亲’梁恕会不会把尘封多年的秘闻告诉给你,即便要说,也不会清楚薛汉良何时送母亲去郊外,何况竟然连薛汉良与母亲不睦后的对话细节都能复述下来,这断不是梁家的小厮能窥探出的,你的身边,应该还有另一个幸存的薛家人,是他向你讲述了这些往事。”

梁大春惨然大笑,道:“不错,可是那都是曾经的事了,她已经去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晏子钦不语,梁大春笑着笑着,无声地流下两行泪。

“她就是我的母亲,贼人闯进我家时,母亲正在我和弟弟的小床边哄我们睡午觉,喊杀声就从前院传来。母亲知道有危险,锁好了门,抱着我和弟弟藏在衣柜里,可他们杀红了眼,四处搜寻活口,母亲就在柜子里瑟瑟发抖,听着外面的恶徒大叫:‘薛汉良的孩子呢!新妇呢!杀干净!’她听见脚步声,知道没有希望了,拉开柜门的是李忠和我的养父梁恕,母亲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孩子,只要放过孩子,杀了她都行锁心格格!可是一刀,我的弟弟就死在母亲怀里,血涌出来,流到了母亲嘴里,他们抢过我,用我做人质,想要强迫她……”

说到此处,梁大春的喉头滚动,双目欲裂,似乎是亲眼看到了当年的惨象。

“母亲为了救我一命,她……她就含恨屈服了……受辱后,母亲跳入了家中的池塘,李忠和梁恕这才良心发现,留了我一命,我那时不知人事,居然把杀父夺母的仇敌当做父亲和伯父来敬爱。”梁大春苦笑一声。

晏子钦唏嘘不已,克制着感情,将注意力集中在案情上,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令堂还在世的?”

梁大春道:“母亲被冲入汴水,是天可怜见,竟然漂流到城外得以生还。十年前,我从铺子里收账回来,路上有位垂垂老矣的妇人,说是我的母亲,说我的眼睛像她,鼻子像我的生父,我以为是骗子,因为我和梁恕一点也不像,从小就觉得奇怪,但从没想过他根本不是我的生父。”

“后来,她告诉我真相,我那时每月的月例都交给梁恕,没有钱,只奉养了母亲两个月,她就亡故了,我没钱给她请好大夫、用好药,甚至没钱安葬她,因为梁恕为了控制我,绝不会给我哪怕一文钱!”

晏子钦道:“如果我的印象没错,你的养父也是十年前故去的。”

梁大春坦然笑道:“没错,为了给母亲办一场体面些的葬礼,她一辈子太苦了,我不想让她死后也那么凄苦,更不想继续认贼作父,我本想杀了他,可巧天降恶疾,他就死了,死得好,死的真好!”

晏子钦道:“他真的是因恶疾去世的?”

梁大春道:“信不信由你,遵照他的‘遗嘱’,我已将他焚化了。”

没有了尸体就没有了最后的证据,晏子钦再也无话可说,他只能祈祷梁大春摆脱旧日阴影,经营好这份得来不易的财产,不要连累依靠军粮果腹的千万将士。

至于于海青和于海泉兄弟,也许他们才是最不幸的人吧,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仇恨并为之豁出性命。斩立决的刑罚已降下,他们的确改为他们的杀戮行径付出代价,可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最后的善意就是不告诉他们真相吧,让他们在大仇得报的快慰中离开人世。晏子钦如是想着,他第一次希望人死后不要沉入地府,最好烟消云散,只有这样,秘密才会永远保存下去,许多人也不至于领略破灭的滋味。

就在错身时,燕子毫无预兆地问道:“你认识于卿吗?”

梁大春不解道:“谁?”

虽然,他是个善于表演的人,曾经用淳朴的言辞欺骗了晏子钦,可第一反应不会骗人,他的确对于家一无所知。

“你……好自为之吧。”离开时,晏子钦留下这句话。

梁大春站在荒凉的故园中,在这个他出生于此却无缘留下的地方,怀念着那些素未谋面的至亲,春风拂过,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也吹散了他十年来的伪装,也许今天过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回自己了,那个劫后余生的薛家的幸存者。

也许一生都要困在这个身份里,经营着仇人的家业,冠以仇人的姓氏。

晏子钦的马蹄声已走远,极目皆空,只有他一人而已。

☆、第七十三章

快马加鞭,望到家门时,天上已卷积起厚重的乌云,时时电光闪过,似乎马上就要降下大雨。

晏子钦一路归心似箭,并不只是因为大雨将至,更是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不安而焦急,莫名的冲动使他马不停蹄,迈入门槛的瞬间,水帘般的雨点倾泻而下,刚抽枝的树木在风中狂摆。

守在大门口的春岫撑起一把油纸伞架在二人头上,即便如此,狂乱的雨珠还是从前后左右侵袭而来,打在身上冰冷刺骨。

“要不然在屋檐下避避雨再走吧!”路过正堂前,春岫大声道,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雨声冲散。

从大门到晏子钦和明姝的院落还有一段脚程,才走几步,春岫已经满身狼狈、步履维艰了。

心中的焦急还未散去,晏子钦接过伞,把春岫送进正堂,转身走入雨中,心中的担忧让他无法忍受片刻停留。

难道是明姝出了什么事?他快跑几步,猛地推开房门,胸膛起伏,犹在因一路的奔波而喘息,见到明姝正坐在竹榻上摆弄一只小铃鼓,地上还堆了许多小木马、彩线球、布老虎之类的玩具,在一身簇新红衣的衬托下更显得脸色红润。

晏子钦这才松了口气,反手合上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雨水从衣袖袍角滴落,淋湿了地上一片方砖。

明姝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衣服都因潮湿而紧贴在身上,好好的少年郎成了落汤鸡,帮他换下湿透的衣服,道:“外头下了雨,也不知躲一躲。”

晏子钦心中大石落地,笑都来不及,由得明姝唠叨,明姝见他不言不语,无辜地盯着自己,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让她想起心无芥蒂的小狗面对全然信赖的主人——晏子钦就差长出一条尾巴奋力摇了。加之脱了上衣,遗落的雨珠从睫毛滴落脸颊,顺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淌,划过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再往更不可描述的地方流去,别提多诱人犯罪了。

不行,现在可是身怀有孕的人,要心地单纯才有利于胎教!明姝赶紧气沉丹田,却忽然生出些戏弄晏子钦的想法,看着他走入屏风后开始换衣,自己就倚在另一侧,对着手指,小声道:“你看见那些小孩子的玩具了吗?”

屏风后窸窸窣窣,只见人影闪动,传来晏子钦带着笑意的声音。

“看见了,怎么想起买这些……是不是给贞妹的?”

晏贞是晏殊的女儿,和晏子钦同辈,年初刚嫁给洛阳秀才富弼,不到三个月已传出喜讯。前些日子明姝还在筹备着给未出世的小外甥送些礼物,今天房里就出现了这么多小孩的玩具,晏子钦自然联想到晏贞。

明姝点点头,也对,她本来也想送去些玩具,但绝不是这些——这些都是曲夫人送来的,她听闻喜讯,迫不及待地要亲自过来,谁知天阴欲雨,正赶上春夏交替,她又容易生病,沈嬷嬷再三相劝,她才打消了念头,还是先让人把这些玩具送来,很多是新置办的,可那匹能骑在上面摇晃的小木马却是小明姝孩提时最珍爱的宝物,曲夫人一直妥善收藏,只等着传给外孙圣尊的霸道爱人。

“那你再猜猜,除了贞妹的孩子,还有谁的孩子能用上这些玩具?”明姝循循善诱。

晏子钦换了一身雪白的中衣,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走出屏风,本来垂着眼,可当看到小木马时突然眼冒金光,走过去用脚一踢,刷着红漆、点着漆黑琉璃眼珠的可爱小马咯吱咯吱前后摆动起来,笨拙又乖巧。

明姝愣了一下,没理解晏子钦为什么突然踢起木马来,下一秒,令她终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晏子钦居然二话不说坐在了小木马上,心满意足地摇摆起来!吱呀吱呀的样子就像……还没长大的毛孩子!

人高马大的晏子钦已经比她高出近一个头,目测净身高也有一米八左右,居然愉悦地骑在四五岁小孩的木马上,两条腿蜷缩到不能再蜷缩,可看他的脸就像刚吃了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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