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娘子状元夫-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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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钦道:“小时候,我娘信了游方之人的胡言乱语,非说我活不长久,一定要扮成女孩子,起个女孩子的小名,如此方能逃过一劫。后来进了学堂,衣服倒是换回来了,可是名字叫顺口了,娘就一直没改。”
明姝了然,道:“怪不得之前问你有没有小名,你死也不说呢!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婉婉……想不到你的名字听起来比我的还好听。你娘把你当女孩儿养,你爹不拦着?”
晏子钦道:“起先是不愿意的,后来却觉得女儿好,才想生个女儿,可子钰也是个男孩。你就当玩笑听听算了,可不许和外人讲!”
明姝道:“你这点小秘密,我一个人私藏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和别人说。除了我和娘,还有谁知道?”
晏子钦道:“临川亲朋家的老人都知道,还有杜和。”
明姝道:“他?想必是四处打听出来的。”
晏子钦道:“他几次想拿这个当把柄要挟我,你觉察出了吗?”
明姝道:“什么,有吗?我不记得了。说起杜和,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晏子钦不想告诉明姝太多,道:“谁知道他呢,当晚回来后说要去拜访个朋友,没等回家就走了。”
他倒是没说谎,杜和的确没告诉他行踪去向。
明姝将信将疑道:“真的吗?那岂不是又没人帮你了,这样吧,不如你给我讲讲遇刺者的伤口特征,我帮你出出主意?”
晏子钦道:“我就只说了吧,这件事你别过问,多注意自己就好了。”
明姝点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和我爹都是好心,我现在的确不该分心,可是……在家闲的发霉,总想找些事做。”
晏子钦道:“你不是再给孩子做衣服吗?我看到那顶帽子了,做的很好。”
明姝道:“那个早就做完了……不如,我给你梳梳头发?”
晏子钦警觉道:“你要给我梳什么头发?女人头发我可不要!”
明姝耍赖道:“婉婉哥,你好不容易空闲一晚,陪我玩玩嘛。”
晏子钦挑眉道:“我是个男人,怎么好梳女人发髻给你戏耍——恐怕是日子长了,你忘了我是个男人,要不然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就拉住明姝的衣带,佯装要图谋不轨。
明姝赶紧护住肚子,像抱住一张护身符,道:“你让我不要乱来,你怎么自己犯规呢!”
晏子钦笑道:“那我不乱来,你也不许打我的主意,两不相欠。”
说着,打了个哈欠,走到床前大剌剌倒下。明姝闷坐了一会儿,也躺了下来,一沾枕头就有了困意,却听隐隐有个声音,低声说了句:“还有五个月。”
五个月后就是腊月,腊月会发生什么呢……他们的孩子就要满月了吧……
明姝甜蜜地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斜瞄向晏子钦的方向,就像看到了饿狼一样,瑟瑟发抖。
晏子钦最近什么都好,百依百顺,把明姝伺候得像清宫剧里的太后老佛爷一样,可就一点不好——不提案情。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越是保密,越是禁忌,越引人好奇,故而有亚当夏娃偷尝禁果,又有潘多拉打开魔盒。
明姝的禁果和魔盒就是萧禧的案子,而唯一能帮她的只有人间蒸发的杜和。
算一算都快十天没见他了,本不抱什么希望,这天午后,却见他姗姗归来,一进门就直奔水井,拉起一桶水直接喝了个精光,吓得明姝赶紧让春岫拉住他。
“杜二少爷这是学夸父去追日了?要不要把黄河、渭水都倒进你胃里?”春岫玩笑道。
杜和跟这帮丫头一向没脸没皮,丫头们也喜欢和他玩笑几句。
杜和道:“外面的石板路简直是铁板,你们深宅大院、前榆后柳的,不知有多热!”
明姝道:“夫君说你去朋友家了,真么久才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罗娘子可担心呢!”
杜和想起罗绮玉偷偷摸摸去花街柳巷的事,酸酸道:“她人呢?”
明姝道:“你不去看她,还要她来看你吗?”
杜和心里不是滋味,可小别之后,说不想念是假的,于是到她门前轻叩门扉,不一会儿,罗绮玉就出现在门后,两只眼睛明显哭过,整个人苍白而憔悴。
“杜郎……”她默默道。
杜和只觉得她不同以往,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道:“你最近……如何?”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尴尬,似乎在别的姑娘面前那种游刃有余的信心一下子消失殆尽,不论怎么表现都像个笨拙的、患得患失的人。
罗绮玉岂能看不出他的慌乱,心中微喜,可笑意没传到眼中,口中已说出悲伤之词。
“杜郎可还记得我是川蜀人?小时误落风尘是因为天灾,背井离乡地逃荒,和家人失散了,前些日子,有一位守寡的婶婶终于寻到了我,寄来家书,说愿意接我回去,认我做女儿,他们现在在汉口落脚,我的亲哥已经在路上了……”
杜和呆住了,他不知该祝贺她还是该伤心。
罗绮玉继续道:“我……有些话,我早就向你剖开一片赤诚感到,可你总是闪躲,让我也犹豫起来。我只想最后问问杜郎的心意,倘若你愿意,我记住今天的话,一辈子无怨无悔;倘若你不愿意,那我只当今生无份,再不提起。”
杜和恍惚了,一开口,却是声音沙哑。
“那……真是你姑姑?”
罗绮玉道:“我从小和哥哥一起长大,十岁后才离散,一见便知。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愿不愿意让我跟着你?”
千言万语在杜和心中叫嚣着,让她留下,可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他凭什么许诺她,他不敢忤逆兄长,他不敢相信屡次回到花街柳巷徘徊往复的罗绮玉,他……心底的最阴暗处还残留着对她的怀疑。可能没有比让她回到家人身边更好的结局了吧。
“祝你一路顺风!”
杜和说完,背过身去,落荒而逃。
☆、第八十章
明姝见杜和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立即猜出他和罗绮玉有了矛盾,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这个局外人着急归着急,却不能管太多。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问清楚萧禧的事。
明姝让杜和坐在瓜藤下的凉椅上,自己坐在对面,□□岫盛了些冰镇的甘草水给杜和解暑,她自己不敢喝冷的,能看上一眼也觉得解馋。
杜和别的不论,这点聪明还是有的,看着明姝,道:“你是不是要问我和恩公在萧禧那里看到了什么?”
明姝点头道:“你既然明白,也别让我费口舌了,快告诉我吧。俗话说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凡事不能让夫君一个人顶着,何况咱们两个虽比不上诸葛亮,比起臭皮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快说,咱们好商量商量。”
杜和道:“可是他不让我告诉你呀。”
明姝道:“正是他不让,我才悄悄问你。你那么仗义,总不会舍不得说几句话吧。到时候我看出什么门道,没法和他提,还要劳烦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出的,再帮我瞒他一回。”
杜和那晚一无所获,心里本就有些不是滋味,听她这么一说,也想在晏子钦面前扳回一局,道:“我只同你说,听好了……”
随后让春岫拿来纸笔,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把会同馆和萧禧房间的大致格局画了上去。
“外面一道高墙,内院一道矮墙,萧禧的房间就在发现凶手足迹的东侧矮墙内向西百步开外的地方。萧禧的伤口我没能亲眼看见,可是看过案卷上的描述,伤口在颈部右侧,三寸长,出血量多却并不深。”
明姝道:“伤口在颈侧还能留下命来,猜也能猜出伤口不会太深。颈部血管构造复杂,刺客没能伤及动脉,这位辽国使臣真是福大命大。”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下,道:“记下来,凶器是匕首、短刀之类的短锐器。”
杜和笑道:“为什么?”
明姝道:“长兵器和短兵器的使用方式不同。长兵器主要用于挥砍、击刺,三寸长的伤口相当于正常人四分之一的颈围,击刺很难造成这么长的伤口,只能是挥砍造成的。”
她将纸卷成筒,击打身旁的花架立柱。
“比如我手中的就是一把长刀,顺势挥出,立即停手,由于长兵器自身的长度,刀尖还是会划出一段很长的距离才能停下,造成伤口,而且是斜线形。刺客突然袭击,遇刺者没有防备,如果用的是长兵器,只要得手,绝对会留下较深的伤口。而短兵器由于本身短小,更灵活,同时,攻击方式也变成劈、划,形成深浅较为均匀的伤口。他自己怎么说?”
杜和一一记下,道:“萧禧遇刺时已经睡下了,没看清凶手,更没看清凶器。”
明姝道:“这更能解释了,如果当时是侧卧,黑暗之中,循着声音下手,本想割喉,却只伤了颈侧。”
杜和摊手道:“你说的有理,可是没什么用啊,京城里那么多短刀,匕首、剃刀,甚至菜刀,还能一一排查不成?”
明姝道:“当然有用。进入会同馆要除下武器,刺客能带着兵器混进去,无外乎假扮成会同馆里的士兵。”
杜和道:“这些连我也知道。”
明姝道:“禁军的兵刃是长刀,而护送使臣入宋的辽国士兵不许重装入城,只许佩戴短刀防身。”
杜和吸了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刺客假扮成辽国士兵?不可能的,这些辽国人比谁都警觉,听说他们连睡觉都不拉床帐,枕下常年放着利器,就是提防夜里发生不测,怎么可能放一个刺客进去。”
明姝道:“这个就要靠你们了兽人崛起方式。”
杜和把明姝的话依样画瓢地告诉晏子钦,晏子钦听后思索片刻,道:“其实会同馆的防守有一处漏洞。辽国士兵之间互相认识,可是大宋的禁军却不认识这些生面孔,辽国士兵进出全靠和禁军中几个略通契丹语的军官交流,倘若刺客也会契丹语,就有机可乘。”
杜和道:“刺客还会契丹语?那铁定和于卿有关了!除了他,别的契丹人哪里还有在汴梁呼风唤雨的胆量和本事。”
晏子钦道:“还没有直接证据,你再看看这个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于秋,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叙述着他的生平。
“我派人去淮南会馆查过,这个人是四十年前舒州于家派来京城掌管生意的管事,常在淮南会馆走动,善于结交朋友,和王府的管事们混得很熟,曾和包括真宗皇帝的潜邸,襄王府,在内的几个王府做生意。考虑到于家的背景,这个于秋的攀附行为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十三年前,于秋病逝,无妻无子,据说有一养子,乳名连环,当时十三四岁,当街杀了一名姓陈的官员后不知所踪,到如今也是二十六七了。如果辽国使臣行刺案真和于卿有关,这个名叫连环的人本就是个惯犯,嫌疑很大。”
杜和一拍手,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影,既然有了线索,风头也过去了,我这就去外面跟兄弟们打听打听这个什么‘连环’,只要有心,总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晏子钦道:“说到避风头,前几天你躲在哪里?”
杜和道:“这件事不好解释……说了怕你误会。”
晏子钦道:“有什么好误会的?”
杜和搓了搓手,开口道:“汴水大街你知道吧,那里有户寡妇……”
话还没说完,就见晏子钦变了脸色,眼里分明写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杜和见状,泄气道:“我就说吧,你误会了!那位大嫂都能做我娘了,我说的是她女儿!”
晏子钦的脸更黑了。
杜和拍着额头,哀嚎道:“我才不是那种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禽兽!那家的女儿叫阿月,我曾经不慎撞倒了人家,事后心里过意不去,又同情她们母女二人日子艰难,就借口撞坏了她的东西,送了些碎银过去。那晚你我分开后,我本来在一处庙里安身,前几天吃多了豆腐白菜,偷偷出去开荤,在阿月家附近遇见她,聊了几句,无意提起最近要躲躲,怕庙里人来人往不安全,她就收留我借住了几天。”
晏子钦冷冷道:“现在的女子太粗心了些,也不怕领回家的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杜和斜眼道:“你是在骂我?”
晏子钦道:“你和她非亲非故,糊里糊涂住进人家家里,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坏了人家的清誉。作为朋友,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你自己心里也要拎得清,不要这边牵着一个,那边挂着一个,欠上数不清的风流债。当然,如果你就是想三心二意、游戏人间,全当我没说过。”
杜和正为罗绮玉的事纠结,听晏子钦这么评价自己,恼羞成怒,挥手道:“哪有的事,是你想多了!”
晏子钦道:“是你想得太少虐尽各色残缺男。想让罗娘子相信你,你也该相信她,拿出些可靠的样子来。再不收收心,到时候玩砸了,可别怪没人提醒过你!”
说着,就要起身,杜和问他去做什么。
晏子钦道:“兵分两路,你去打听于连环,我去一趟城北,拜访张耆。”
杜和道:“哪个张耆?”
晏子钦笑道:“哪里还有第二个张耆,就是当初和龚美交好,引荐他入王府的张耆。”
见他走了,杜和找到明姝,又将方才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她。
明姝心想,那于秋既然是生意场上的人,又有些小名声,有些年纪的商人说不定还能记起他,甚至和他打过交道,若是相熟,能说出那个养子的下落就更好了。
眼前就有一门生意场上的亲戚,正是晏子钦的舅父许杭。舅甥两人虽因许杭结交丁谓一事闹得不愉快,可晏子钦终究顾念骨肉亲情,在皇帝面前求了情,许杭心知肚明,半年来再没有逾矩之举。
如今尘埃落定,可两家终究有了嫌隙——许杭自诩是长辈,拉不下面子认错;晏子钦脾气倔,认定了舅舅有错在先,不肯服软。这次明姝有孕,许家该尽的礼数一样没少,光是长命金锁就送来三对,还有银鎏金的抓周,状元及第的珊瑚牌子,都是讨彩头的好东西。
晏子钦不让收,明姝却偷偷藏下,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舅舅的心意,他这么做,显然是在变相求和,倘若退回去,驳了他的面子,往后更不好相见。
毕竟是极近的亲戚,何况晏子钦的母亲还在世,难不成两家人一辈子不见?
如今为了打听于秋的事,明姝想着正好可以去舅舅家中走一趟,一举两得。
准备了几卷尺头和一对消暑的定州白瓷枕,一路小心谨慎,来到许家是已是申时正,她已算好时间,估计舅舅此时差不多从铺子回来,经门房通报,许杭果然才到家不久。
将外甥新妇请入内堂,许杭的激动溢于言表,不让用茶,而是换上了温热的姜枣糖水。
毕竟许久不见,明姝主动破冰,笑道:“本来早就该来问候,如今虽迟了些,略备下薄礼,请舅舅见谅。”
许杭八面玲珑,自然将前事揭过不提,何况本来就是自己理亏,如今人家通情达理,有了身孕都不忘登门拜访,说不准就是自己这个倔强的外甥抹不开面子,这才请妻子来斡旋的,可见心里到底还是有他这个舅舅的。
“哪里,哪里,你如今有五个多月的身子了,前些日子你舅母还念叨,有些话要和你聊聊,不巧她最近到我那女婿家看望女儿去了,等她回来,少不了到你那儿唠叨两句。”
明姝笑着和许杭拉了些家常,许杭本就是喜欢聊天的人,知道的事也杂,要不是顾忌着男女有别,不敢放开了讲,恐怕一百天也倒不空他的话匣子。
讲着讲着,明姝暗喜,心想他消息灵通,八成对当年的于秋有些印象,因而故意将话题引向许杭年轻时的经历。
“我那时年轻得很,和外甥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就离家闯荡了。当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为读书不成才背井离乡,若是读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