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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如意娘-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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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忙道,“您认错了,我不是她的女儿……”

那妇人才醒过神来,道,“不是?”

如意道,“不是。”

她便又凑前打量了一会儿,却犹不肯信,疑惑道,“……真不是?”

如意尴尬道,“真不是。”可依旧笑着解嘲,“真有那么像吗?”

这妇人老眼昏花,认错了也没什么奇怪。可……五代光初次瞟见她时,似乎也认错了。当然,那时五代光醉醺醺的,又只是一眼扫过,也做不得准。可是接连两次巧合,难免令人在意。

那妇人似是有些失望,“像得很。”又半信半疑道,“不过七娘没你这么大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如意道,“这么多年了,您还记得她。”

“记着呢……怎么不记着?”那妇人叹息着,“那么好的闺女。”又转向如意,“你是她的?”

如意想了想,道,“我也是她的东家。”

“噢……”那妇人复又惊喜起来,道,“蔺娘子走得急,我也没敢问……七娘她如今过得还好吧?”

如意想了想,便大致把五代光去绣庄上闹事,引得庄七娘犯了癔症的事告诉郑氏。又道,“她是被转卖到我家的。说是有个孩子留在了前头那人府上。我想把那孩子赎回来,让她们母子团聚,也许她能好转。但看如今她的情形,问是没法问了。所以想来找您打听打听,您可还记得她当初被卖到哪里去了?”

那妇人听得又叹息,又落泪,道,“真是前世冤孽,他还不放过七娘。”

可听如意提起庄七娘的孩子,又问她被卖去哪里,却顿了一顿,才擦着眼泪叹息道,“只怕没那么容易赎回来……”

“这么说您真的知道?”这是意外之喜,如意忙追问,“是哪家?”

那妇人道,“是官家……卖到乐府去了。”

如意就愣了一愣——本朝乐府分属少府,大致说来就是后宫的一部分,听说也从民间采买少女教习歌舞。但是那会儿庄七娘应当已经不年轻了,又是个孕妇,买来做什么?

何况,早在许多年前乐府就已裁撤掉了。如意记得很清楚,国子学的博士们说孔子“恶郑声之乱雅乐”时,还特地点出天子裁撤后宫乐府之举,甚合道义。

只怕是有人打着乐府的旗号,骗买来着。

便问,“您确定是乐府吗?若是官家买人……”

“错不了。”那妇人擦了擦眼泪,大概是勾起了伤心事,又道,“不瞒你说。那会儿我那瘫子老汉还活着,儿子却短命去了,留下个七岁大的小孙子。原本指望儿媳妇能守住,好歹把孙子带大了。谁知也留不住,铁了心要跟野汉子跑。我没法子,只得打发她嫁人,好歹索回几两彩礼钱。那会儿我是上要伺候瘫子老汉,下要照料奶娃。若不是七娘接济帮扶着,我……”她哽咽了一阵子,才又擦着眼泪道,“我拉下了脸,说你们非要把七娘卖了,不如就卖给我吧。为了凑银子,还把院子里那棵老枣树给卖了。七十多年的老枣木,砍的时候满树的枣子都快熟了。我还忖度着,他们好歹会等七娘把孩子生下来,谁知道大着肚子就卖了——那会儿孩子都快八个月了,眼看就要临盆。那娘俩真是畜生投生。”

她又叹息了一阵子,“我去他家闹了一阵子。人家要娶县主,知道要脸了,就把那人牙子给推出来,让他同我说。那牙子便和我说,他只是个倒手牵线的,买人的那个是乐府采办,让我有本事就去找官家闹。我琢磨着他们是合伙骗我,就辗转打听托请,还施了一回钱,才知道确实是乐府给买去了。”

如意将信将疑,“乐府里是教歌舞的地方,怎么会买孕妇?”

而且听郑氏的说法,庄七娘已怀孕八个月了,又不是没显怀。

“这就不知道了……”这妇人干巴巴的停了一阵子,又抬手擦眼泪,道,“只知道那阵子他们买了好几个人,都是孕妇。”

如意便又愣了一下——这就耐人寻味了。

“你可知道那牙子是哪家?”

她也只是一问,不想这妇人竟当真记得,“他就住在村北头,前阵子才逃难回来,就又操持起这损阴德的老本行。您去一打听,定准儿有人知道。”

如意问完话,从院子里出来。

墙角便有一棵枣树。她打眼一扫,果然在那枣树西北看到棵老树根——想来这枣树就是这老树根后来孽生出的新苗。

入了九月,枣子早已打净。如意在树下看了一会儿,想起郑氏说她卖枣树时,枣子都快熟了,那应该是七八月之间的事。这么说来,庄七娘的孩子大约生在九月、十月之间,倒是和她……

如意顿了一顿,没有再往深处想。

那枣树下搁了两口箱子,箱子上压着红纸。如意在宫外住的久了,依稀知道些民间习俗,便问道,“您家是要办喜事吗?”

那妇人忙道,“是——孙子快要娶媳妇儿了。昨日出城下聘,离得远些,今天还没回来呢。不然也让您见见。”

庄七娘被卖掉时,她孙子七八岁,今年该有二十六七了。不过穷苦人家说媳妇儿难,不攒下几个钱还真没谱,三十、四十了才能娶上亲的也不少见。

如意便取了两枚金锞子给她,道,“这是替七娘给的看喜钱。”

那妇人推拒了一番,总算肯收下。

如意告辞出门,她又唤住如意,欲语还休,“七娘别是跟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人吧……”

如意被她逗得一乐,笑道,“可不是么。”

从郑婆家出来,如意便差人去村北头打探牙子的消息。

果然如郑氏所说,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如意隐约觉得一切都太顺畅了。她这个人自幼运势就不大好,做事很少有这么水到渠成的时候。过于顺利的事她都习惯性的缓一缓,好琢磨琢磨是不是有什么隐患没察觉到。

因此这一回她没有直接出面,而是令舵里的伙计代替她,和那牙子约在酒楼里面谈。她则订下隔壁的雅间,听他们怎么说。

她去的早些,便斟了杯薄酒,临窗小酌。窗下便是街口,街上沽酒卖花的小娘子有一把好嗓子,叫卖起来婉转如唱。这叫卖声里,云行水流,人来人往。她一时走神,竟又想起徐仪——当年他牵着她逃出国子学去,穿过一条银杏树的林荫道,便带着她闯进了这繁华红尘。至此刚好也要有十年了吧。

不过片刻走神,她便望见活计和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从街口走过,正往这酒楼里来。

这瘦子显然就是那个牙子。

可这并不是如意头一回见他。

——就在五代光去绣楼闹事的那天,如意下了马车要进绣庄,扭头瞧见借口有人盯着她——那个人就是他。

如意抿了一口酒,心想,果然世上就没有这么顺利的事。

并不是她要见这个牙子,而是这个牙子诱导着她来见自己的。

但是一个牙子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量和能耐?他又有什么目的?

☆、第九十章 (下)

如意令侍卫去传信——她改主意了,要亲自见这牙子。

伙计得了信儿,果然直接将牙子带到雅间。

牙子进屋看见她,面色就一变,扭头便要出去,却让伙计堵在了门口。他倒也机变,很快便掩饰好了表情,笑道,“您看这办的是什么事儿,早知道是要同女公子谈生意,我就让我那浑家来同你们说了。这跟个金贵美貌的小姑娘同处一室,我一个大老爷们……”

活计听他轻薄如意,便要撸袖子。如意抬手制止,道,“不会把你怎么着的,就是打探个消息罢了。进来坐。”

牙子见出不去,只得挨着椅子边儿,故作镇定的堆着笑坐了,道,“买消息的啊?那您真是找准了。干我们这行的,要给人搭桥拉线,没个消息灵通还真不成。您问。”

如意道,“你认得我吧。”

牙子的豆芽眼就作势往如意脸上一扫,“……眼熟。”又恍然大悟,“啊哟,我想起来了,庙里仙女儿就长您这模样。”

如意见他油盐不进,便不再追逼。只顺势一笑,且让他蒙混过关。

她这一笑,屋里气氛霎时松动下来。牙子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肩膀便松懈下来。

如意这才说道,“我来向你打听个人。名叫第五让,就是梅山本地的住户,你可认得?”

牙子眉眼一动,笑道,“他可是梅山村的名人,哪能不认得。他家祖上也是大户,谁知传到他这里几年就败光了。故而人都叫他五代光,您说的是不是他?”

如意点头道,“就是他。他曾有个妾,人称庄七娘。说是经你的手卖掉的,你可还记得她?”

牙子装摸做样的想了一会儿,才道,“您乍一说庄七娘,我还真不知道。我做这行三十多年,经手卖掉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能人人都记得?可您一说是五代光家的,那我还真记得。不为旁的,这件事怪异。这卖的人狠心,还没后呢,就先把怀孕的妾给卖掉了……”

人心虚时,话就容易格外多。如意就不声不响的听着。

那牙子接着道,“这是其一。其二呢,也是赶得巧,他这头才要卖人,那头就有人让我留意着,要找怀孕八个月左右的孕妇,有几个就要几个……”

如意脑中就一响,“只要八个月的?”

她本以为只是巧合,如果是故意——

牙子道,“是,就要八个月左右的,日子差得多了还不成呢。您说蹊跷不蹊跷?”

如意没说出话来——她脑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牙子又道,“也是巧了,他那个妾就是八个月的身子。于是两边儿一拍即合,我也赚了不算少一笔佣金。”

如意追问道,“……你可还记得是买家是哪里?”

牙子道,“记得,这就是第三个蹊跷的地方了——来的是个阉宦,宫里的人,挂着乐府的名头。乐府我常打交道啊,管事的有外边的官、有宦官。平时出面的都是宫外的人,这回怎么来了个宫里边儿的人?我就多嘴问了一句,您猜人怎么回的?”

如意不做声,他便掐着嗓子接着演,“——‘你只管给人、赚钱。知道多了,小心你那条舌头’。”

如意这才猛的回过神来,道,“他们这些人攒下点身家,都爱养个义子成个家,没什么可奇怪的。”

那牙子嘿嘿一笑,道,“您是个明白人,就当是这么回事吧。宫里边儿的事,不可说,不可说呐。”

但是不是这么回事,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如意不由再次确认,“这是哪一年的事?”

牙子低头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平定了汝南兵乱那年,似乎是——景瑞十一年的事。”

景瑞十一年,徐思入宫。九月里,如意出生。

——就在她出生前一个月,宫里边有人在民间搜罗大月份的孕妇。她生得很像其中一个,像到连那人的丈夫和邻居乍一看都会认错的地步。而那个人也几次三番、不惜性命的救助她。

如意枯坐着,心中干涸死寂。她脑中诸多猜测一一排除,最终只剩最初的那个越发清晰、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身体仿佛被定住一般,她很清醒,却又如在梦中——仿佛只要掐一下自己,就能从噩梦里醒过来一般。

牙子又道,“您问完了吗?还有旁的事吗?”

如意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所幸有些主意早已提前打好,只要按部就班即可,倒无需花费什么力气。

她便只吩咐,“拿下他。等他说出第五让的下落,再来回我。”

那牙子全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发难,被人按住时犹自挣扎叫骂,见如意面色僵冷,不为所动,才忽的意识到什么,忙道,“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些事,你杀了我也没用!”

如意心神恍惚,闻言回过头来,“你果然认得我。”又吩咐,“把他带回公主府,慢慢审问。看到底是谁主使的。”

从酒楼里出来,暖洋洋的日头一晒,她冰冷的指尖才回过些感觉。

卖花女的叫卖声中,长街深巷,天明气清,人来人往。

她缓缓凝神,心想,还有谁可以问——她该找谁去确认或者推翻她的猜测,给她一个真相。

也或者,她压根就不该深究下去。这牙子故意引她来说这些话,分明就是为了给她下套儿。这些很可能都是他刻意编造的。

可是……她太了解她阿爹,或者说养父了。

天子他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如果,如果连她阿娘也不是她的阿娘……

如意扶着车辕,强自撑住身形。她不肯再想下去。

脑子转的很慢,可她确实是在思考着。半晌,她才终于想起来,如果真有这么件事,那么有两个人必定曾参与过。

而这两个人,碰巧——又是碰巧,她都知道下落。

——翟姑姑和决侍郎。

她对侍从道,“备马,我要去栖霞山。”

栖霞山距离梅山村足有六十里路。哪怕一路快马加鞭,也得赶上小半晌。

她精神恍惚,所幸骑术精湛,一路竟没有堕马。

只是越往东北去,天气便越阴晦。临近栖霞山时,竟下起了小雨。

晚秋的雨倒不显急,只是凉的很。风一吹,寒意浸衣。她皮肤被淋得冷且白,直如玉石一般,半点血色也无。

已临近傍晚,朝食之后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却奇异的并不觉着饿。

下马之后便是一条石凿的崎岖山林,两侧茂林幽深,山庙隐现在山石密林之间,森然寂冷。

她往山上去。脚下山石湿滑,她趔趄了一下,幸而身后有人扶着,没摔着。

行至栖霞山寺,庙里和尚们正在做晚课。她等在佛堂外面,听他们唱梵音,诵读心经,唱“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她想,若这世上真有能通往大彻大悟的无上智慧该有多好。又想,天子不就为二郎取名般若么,般若即为智慧。智慧即为彼岸、即为超脱。却为她取婆娑二字——婆娑者,娑婆也,正是遍布烦恼罪孽却不得超脱的忍土。

可既不得超脱,为什么又要让她知晓众生诸相?

她已有些魔障了。

这时寺里敲响钟声,那钟声清荡,令她脑中一明。她猛的回过神来,见自己立身雨中,暮色已有些沉黑了。

小和尚行礼,交给如意一封书信,道,“施主,决居士说,您要问的事他写下来了,您一看便知。他已决心剃度出家,不再过问红尘中事,还请您不要再来打扰山上清静了。”

如意麻木的接过信来,道,“我还没说要问什么事……”

小和尚挠了挠光脑袋,道,“他说不用问,您既然找过来,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事。”大概是如意的脸色吓到了他,他匆匆合什行礼,“天晚了,寺里不留女客的,施主您快回吧。”便转身跑开了。

如意半晌无语,只面色苍白的在雨中开信封。撕了几撕,才把封口撕开,寂静无声的将信展开——那信里写的,却是一份名单。

决明和翟姑姑的名字赫然在列。

如意脑中有片刻空白,这两个人名正印证着她心中猜测。她怀抱着最后一点幻想,继续看下去,便找到了那个牙子的名字。而写在最后的那个名字,是庄七娘。

——决明给她写了一份知情人的名单。

如意从山上下来时,天已完全黑了。

侍卫们已在山下寻好了住处。借宿的农家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好心为她烧了热水沐浴。

她泡在浴桶里,很长时间里什么都没有想。待白色的雾气散去,那水已彻底凉透了,才缓缓回过神来。湿漉漉的从桶里出来。

她洗脑般告诉自己,别急,决明什么都没说。一切未必就如猜测——本来她手中就只有几条线索,根本不足以推导出这样的结论。只不过是因为她在为庄七娘寻找失散的孩子,又有人说她和庄七娘生得有些像,她才会事事都往这上头想。本来庄七娘的孩子生出来没有,是男是女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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