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家的小娇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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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地甚暖,甘菊生篱根。长芽触土膏,小叶弄晴暾。
采采忽盈把,洗去朝露痕。俸面新且细,搜摄如玉墩。
随刀落银镂,煮投寒泉盆。杂此青青色,芳草敌兰荪。
就是菊花汁做的凉面:
☆、自相残杀…糖酪浇樱桃
次日,李氏领着儿女按部就班去隔壁坊里向阿翁请了安,舒冰收获干瘦老大爷的关切安抚话一箩筐,大伯与堂兄要么在当差要么在学堂,均没见着。
舒家大伯母钱氏同荣家大伯母则有异曲同工之妙,外表很是富态大度实则满腹算计。
她话里话外都在埋怨小叔子没拉扯自己家,又艳羡李氏裙子华丽、首饰精巧,还恬不知耻的问:“后日我得去郎主上峰家喝喜酒,可否借一套来充充场面?”
“当然可以。”李氏答应得相当爽快,说完还抬臂理了理鬓角,故意碰到头上的蝴恋花金发钗,让那精致的蝶翼颤了颤。
然后,她在妯娌羡慕得近乎嫉恨的目光中,慢悠悠扭头看向陪坐一旁的潘氏,嘱咐道:“我与大嫂年龄相差太多,还是你的首饰更合适些,待会儿回去就送一套过来罢。去年元月夫君送你的那套‘花开富贵’就挺喜庆,正合适。”
“借”了她还怎么可能要得回来!潘氏闻言双眼猛一圆睁,还未来得及想好推脱话,就见钱氏搓着手半眯了眼,喜滋滋道:“使得,使得,不拘哪样都可以!”
“嫂嫂满意就好。”李氏笑容可掬,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慈爱荣光。
潘姨娘看着慷他人之慨的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没等她插上话,钱氏已经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他们夫妇给老太爷养老劳苦功高,近日天干,京城米粮又涨了,需要李氏下月起多给点赡养费。
“哟,这可正巧了。自打夫君升了刺史这月俸立即见涨,每月米粮根本吃不完,大嫂怎不早说?往后一定记得给你们这边也送一份。”李氏继续慷慨点头。
待李氏推脱之后,舒冰眼见大伯母面色变黑沉却不知缘由,再抬头看坐上首的老太爷阿翁,竟发现他半眯着眼在打瞌睡,根本就不管下头俩儿媳如何交锋。
返家途中她憋不住直接问了李氏,这才了解到官员俸禄发的是陈米,稍有家底的人家根本就不会吃,不仅不值钱,搁仓库还嫌占地方,通常都是直接低价卖出去了事。
大伯母是想要钱没要到,李氏则是用不值钱的东西一车车运过去换了名声。
“阿娘好厉害!”舒冰表示受教了。短短一个多时辰,李氏多次使出了四两拨千斤之技,不仅与大伯母唇枪舌战还成功祸害潘氏,高,着实高妙!
李氏面露得意之色,对一双小小年纪的儿女言传身教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便是如此了,不该客气的时候无须忍气吞声。”
相应的,潘氏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坐以待毙。
在李氏嫁入舒家之前,潘姨娘曾代为主持中馈多年,甚至差点被扶正为妻,在家中多少有些人脉,被故意坑走自己心爱首饰后,她奋起展开了报复。
待李氏隔日找绣娘给腹中宝宝做肚兜、襁褓时,却被截了胡,绣娘说潘姨娘应了手帕交户部员外郎娘子的约,下月去赏花,正为她赶制新衣。李氏的差事并不急,不如搁置一下。
这位手艺最好的绣娘并不是家中私奴婢,而是因手艺精湛而高价雇佣的随身,介绍人是潘姨娘那商户家的表嫂,对于她的推托,李氏竟无可奈何。
此后的一月余,李氏在管家时常常因潘姨娘的私下作怪而处处掣肘。心浮气躁中,加之又遭遇孕吐,越发的寝食难安。
恰逢此时舒冰刚得了段将军家传来的消息,说是已寻到付三娘等人,伤病医治中,二郎状况不大好。她心焦之中,并无过多关注李氏的近况,待回神时,才猛然发现自己阿娘竟忽然变白胖了,肚腹不仅显了怀,还看着挺大的!
“阿娘,弟弟好大了,你累不累?”伪儿童看着李氏的肚腹,将忧心忡忡化为童颜稚语明白表达。
“小傻子,做母亲的怎会嫌弃自己孩子?大点健健康康才好。”李氏完全没察觉任何不妥,还指着正打扇的婢子感慨道:“前些日子胃口不佳,幸亏得荷风推荐换了个厨娘这才吃得舒坦些。”
正说着话,梳着双丫髻的暖香又端着一食盒入了内室,从中取出一水晶碗,笑盈盈道:“娘子,厨下新做了一种吃食:糖酪浇樱桃。看着可真美,您尝尝?”
自从潘氏炫耀了娘家弄来的樱桃穑敚钍暇拖袷呛徒磕郯汗笥L夜蝗ニ频模且猿龆浠ǘ床鸥市模吕吹某锿镀渌门瞬簧儆L也偷恪�
这不,糖酪浇樱桃是用在半凝固的雪白酪浆中混入红彤彤的樱桃肉,再在其上浇注琥珀色晶莹剔透的糖浆,略食半勺即能甜入心坎。
阿益尝了一口之后还眼巴巴的攀着阿娘的腿想要,李氏却不肯再给,劝道:“乖啊,剩下的得留给你弟弟吃了,待他出生后才能唇红齿白皮肤嫩滑。”
“阿娘……”舒冰神色与阿益相仿,也是垮了嘴角皱着眉。心里想的却是甜品吃太多宝宝胖了不好生,万一得了妊娠糖尿病就更惨呐。
虽说并不是吃糖就会得糖尿病,但肯定会提升餐后体内的血糖水平,血糖一高就容易犯困,吃饱就睡岂不是更会发胖。若是得了妊娠糖尿病还继续这么吃,可能导致流产、难产、羊水过多、急性酸中毒……
天天这么吃,百害无一利,然而该怎么劝?古时候可没妊娠糖尿病这种说法。
这便宜娘万不出事,她活着闺女都遭了难,万一走了还不知道阿益与自己会被怎么作践。舒冰略作犹豫后,憋不住开了口:“阿娘,什么叫‘一食两命’?之前在村里见到一个肚子好大的婶婶,她生不出来一直喊痛,可吓人了。听人说是‘一食——”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脆响,舒冰眼前随即黑了一瞬,待回神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滚了一圈斜躺在地,脸颊火辣辣的疼。
阿益满脸惊慌的扑了过来扶她,舒冰只见胞兄张大了嘴唤着什么,竟完全听不见声音,耳畔只有“嗡嗡嗡”的轰鸣。
抬头再看李氏,却见她高高站着捧腹俯视自己,横眉怒目满脸狰狞。
舒冰平日早已觉察出李氏对自己并非满怀慈爱之心,万万想不到的是她身为母亲竟然能对一稚童下重手。
想来是自己说错了话,对孕妇来说那词儿确实太犯忌讳,可也不至于对亲身女儿伸手就扇耳光吧?涵养都被狗吃了吗?
少顷,在阿益的嚎啕大哭中,舒冰赫然发现自己微痛的左耳渗出了些许血丝,闷响着彻底失去了听觉,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在四名婢女的的惊诧视线与舒冰委屈的无声指责中,李氏立即换了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抱着女儿哭唤道歉:“心肝宝贝!阿娘一时情急,对不住你!”
道歉归道歉,她却不敢让自己把女儿打聋的消息传出去,只得让舒冰“伤了风”,关在卧室静养。
无力反抗的舒冰立即被婢女连抱带拽的弄进屋里看守起来,望着紧闭的雕花木门与窗户,她再次深切感受到了比茶肆被掳时更可怕的,来自周遭世界的危险与恶意。
说错一句话就鼓膜穿孔导致耳聋,而且还被软禁,这个教训未免太大。舒冰即憋屈又悔恨,若是时光能倒流,她一定步步小心,仔细斟酌自己言行,再也不傻愣愣的什么都直说。
初到舒家时,舒冰还曾试想怎样和母亲联手灭贵媵斩娇妾,压制庶出的养好胞兄……此刻方才醒悟,原来一切仅仅只是幻想罢了。
还没弄清楚厨娘是谁找来害人的,就先自相残杀坑了自己,不甘啊,好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个端午节诶,墨鱼很高兴诶。来来来,有红包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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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施援手…葡萄
关小黑屋的压抑日子约莫持续了六天,直到她脸上指痕彻底消散后,李氏才推说女儿“突发高热伤了耳”急急寻医问诊。
兴盛、潘氏、兴盉、奚氏、妍洁,纷纷如走马观花似的到舒冰跟前探病,每日一次从不间断。众人脸上神态各异,却仿佛都带着探究、同情甚至嘲弄的微笑。
舒冰蜷在榻上神情厌厌的,先前李氏连哄带骗让她不能对人说耳光一事,她一直憋着,着实是想反抗都不知道该向谁诉苦。
大家长祖父见不着,奚氏完全无存在感,长兄每次都和李氏一起出现,其余兄姐都还是孩子……难不成,帮助潘氏扳倒自己亲娘?当初被弃如今的甜食,还不知道是不是她干的呢。
还没等舒冰琢磨好,究竟怎样与“一时冲动失了手”的李氏继续和睦相处,她就发现潘氏忽然消失了。
接连两天没见到潘氏来探病,四哥兴盉定时探病时又黑沉着脸,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仿佛因愧疚一直逃避着不与舒冰单独相处的李氏,终于喜气洋洋现了身,开口便道:“乖女儿,阿娘给你报仇了!”
“……”什么仇?舒冰木着脸翻了一下眼皮,没吭声。
“原来那新厨娘是荷香被潘氏撺掇着给我弄来的!故意顿顿弄甜食、油腻补汤,就想让我痴肥或虚不受弄垮身子。”
说着她坐在舒冰身边又开始抹泪,恨恨道:“好孩子,都怪阿娘太年轻,没经过这种事儿,偏又缺个乳母提点,哪里知道吃东西竟有这些门道!亏得你提醒阿娘才寻人问了,这才没让那贱人真正得逞。乖女儿,阿娘的好女儿,怎么就偏偏让你遭了罪?”
呵呵,双生子都生了还上当,你头回运气可真好。舒冰就听着,没搭话,阿益却在一旁提醒道:“报仇?”怎么报仇的,还没说呢。
“娘把潘氏送去伺候你们阿爷了,”李氏擦干了泪,恨恨道,“她不是想争管家权想当正头娘子吗?不如到蜀地主持中馈去——如果有命活下来的话。”阿盛可说了,那边闹腾得厉害,甚至有县令一家子都遭了难。
于是,李氏终于痛下决心整治妄图翻身做主的贵媵,就当是给女儿的耳聋做了个交代?
舒冰只觉得荒诞,心中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倾泻。她虽对李氏没感情甚至还有了忌惮,但总归是白捡了一条命欠了因果,做不出忤逆不敬的事儿,可这一日日的喝着药也没见耳朵变好,她又满腔不甘与埋怨。
这日餐后黄昏时,奚氏领着女儿又来看她,李氏此刻惯常于上房小憩,室内只有阿益陪着妹妹摆弄着彩木拼板。
略作寒暄后,初见小美人模样的四娘妍洁握住阿益的手笑道:“姐姐给你带了一笼蝈蝈,我们到外间去玩可好?别吓着妹妹。”
阿益回头看着胞妹略有些犹豫,舒冰正想出声说自己不怕好留他在自己视线内,却又见平日沉默寡言的奚氏看向雅香,指着妍冰婢女拎着的一篮紫红葡萄吩咐道:“你与阿桃边上去剥皮去了籽,再端来给五娘吃。”
这明显就是一副暂时支开旁人欲私下说话的模样。
“去外面剥吧,湿答答的。”舒冰稍作思量便指着门让雅香过去,小丫鬟没什么主见,立即听命行事。阿益与清风自然也跟着妍冰到了外间。
“五娘真是伶俐,”奚氏见屋内一空,抛却废话直奔主题道,“早年奴家曾对某人许诺,发誓定要照看你们。今日不得不问一句,你的耳朵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耳听不见。”舒冰琢磨着她究竟是想挑拨离间还是当真为关心,一时并未透露口风。
“高热耳聋和外伤导致暂时失聪的医治方法并不相同。”奚氏难得一次开口,言辞干脆利落毫不拖拉,提点之后又问:“医师有给五娘针灸、敷药吗?还是每日只吃汤药?”
她话音未落舒冰的心肝儿便已扑通直蹦,不由拽紧了搁在袖笼内的双手。天天喝苦药快喝吐了,只以为是中医治不了鼓膜穿孔,不见好转也没上心,原来根本就是药不对症。
该死的,居然因为对中医不熟悉,当真如幼童一般被人忽悠了!
舒冰心头百转千回,终究试探着应道:“我耳朵究竟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奴本为李家婢,五娘若愿向外祖求助,奴可代为传话。”奚氏的话瞬间又为舒冰打开了另一扇门——原来,除了远在天边的爹,不管事的祖父。她还有外公、舅舅家可以求助!呵,可真是猪脑子,之前阿益与婢女都说过的,居然听了就忘。
其实无需舒冰同意奚氏也能传话,她只是不希望这小姑娘帮李氏掩盖真相,那自己可就是好心被当驴肝肺做了无用功。
幸得五娘比她的预想更为机敏,四岁幼童竟也懂得何为利益交换,无需多言就坦然询问:“我需做什么?”
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奚氏终于微抬唇角,昙花一现似的露出满腔喜悦之情,坚定的直白道:“五娘若是有机会入李家的家学,别忘了带上四娘。”
妍洁现已虚岁十岁,再过五年就得及笈说亲,她容貌尚可也算好学,可偏偏出身弱了些,阿爷又粗鄙请不到好先生,主母也不带她出门交际,长此以往只能草草低嫁。
若是能去了李家的家学,与名动京城的李琬、熙世子未婚妻卢十九娘等人作伴,哪怕只学个一星半点也大有脾益。
“去上学吗?那当然是兄弟姊妹多些才热闹好玩。”舒冰垂了头轻声作答。
她是被奚氏那溢于言表的深切母爱刺得浑身难受。
心道大约是自己命不好的缘故,两辈子都没遇上母爱充沛的好妈妈,前一回只是被无视,这一次……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有一个耳聋女儿对李氏有什么好处?一戳就穿的谎言,岌岌可危的保住了她自己的慈爱名声而已。
待奚氏走后,舒冰辗转反侧沉吟良久,终于正视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毫无自保之力的幼童舒妍冰,再不是法制社会中无所畏惧的舒冰。
正视自己身处在一个权贵与父母握有生杀大权的真实时代,不是能读档重来的角色扮演宅斗游戏,当真一步不慎就可能是万劫不复。
李氏不可再信了,只能步步小心,努力自救。
舒妍冰暗下决心,默默等待着奚氏为自己制造的机遇。这位身份仅为贱妾的妇人,竟也有远超她身份可发挥的能力,未到三日,大舅舅李茂就携了舅母卢氏登门探亲。
李氏匆匆忙忙换上见客正装,携儿女去了正厅相迎,路上还不忘反复交代不能说掌掴之事。
身为国子监司业(最高学府教导主任)的大舅舅果然气质儒雅长着一副教导主任脸,而且年龄比李氏大了不少,已经两鬓斑白。卢氏则微胖身材,面容和善,一副养尊处优贵妇人样。
见礼就坐之后,李茂开口便是严厉指责:“妹妹你忽然归家怎的没知会一声?阿冰走丢如此大事竟也只字不提,还是卢十九娘从熙世子处获知此事又告诉你嫂嫂,我们才得了消息。阿冰不仅是你女儿,也是我的正经外甥女,下回再遇大事可别瞒着才好!”
当着儿女的面被长兄训斥,李氏不由涨红了脸,正想分辨几句却又听得卢氏拉了妍冰的手关切道:“你怎得瘦了这么多?最近可是生了病?”
妍冰见舅舅、舅母面上关切之意似乎并非作伪,也知道这才是他们匆匆赶来的原因,立即回答:“嗯,高热还伤了耳朵。”
心道:管他们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即便是单纯为了和李氏斗,只要能给自己治耳朵就是好事儿!
既然奚氏都恨不得马上塞女儿去李家的家学,那自己进去念书肯定也不亏,总比在家和阿益胡混来的好,必须得好好学习速度长大。
“伤了耳?!难怪你总是侧着头。”李茂与卢氏均提高了嗓门佯装满脸惊讶。他甚至侧身挡住李氏扶住妍冰的肩头追问道:“可曾流血、流脓?可曾用药?”
李氏赶紧慌张道:“没、没,吃了不少药。”
阿益同时高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