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家的小娇妻-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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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然时,妍冰忽然发现荣文渊正牵了弟弟逆着人流,满脸焦急地向自己所在墙边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姨妈提前驾到,没有什么话想说,就想刷刷有木有花花(?? 。 ??) 客官,赏一朵可好?
☆、誓要复仇…木薯
在荣家兄弟的陪伴下,妍冰与阿益总算没那么形只影单可怜兮兮的,出门又找到两人的婢女,随即一行人由文渊护着送回到后院。
刚到院门口,他还未来得及带着弟弟退出去,几人就听见屋内传来纷杂的低呼声,转瞬间,大伯母惊惶的尖叫便响彻在闷热的夜空中:“老太爷,老太爷没了啊——!”
这就,就去世了?想起先前旁人说的“脑卒中”,大约就是“中风”的意思,妍冰恍惚了一瞬,她还以为祖父只是穿得略厚有些中暑罢了,待回室内散散凉就会醒过来,没想到就这么忽然一下天人永隔。
九十岁,耄耋之年说起来也算是喜丧,可为什么依旧觉得有些莫名心酸呢?妍冰想着那方才还在和自己说笑的和善老人,不由眼眶一红。
“阿冰,阿益,我这就要带文衡回去了,你们自己多保重。”文渊当即在门口就与双生子话别——主家遇丧事外人不便多待。
临转身时,他犹豫再三忽然又拉了两人一把,对他们低语道:“你们祖父有可能不是脑卒中而是中毒,入殓前看看他指甲、牙龈等处有没有出现青黑。二郎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不会无缘无故喘咳,方才听他说起还以为是误吸了番薯丸子面上的粉末……总之万万小心。”
说完他便拉了文衡快步离去,只留下听了爆炸消息的妍冰与阿益毛骨悚然呆愣当场。
这五年来一直风平浪静,以至于她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当初自己被扔进山里那事可还没真正了结。并且,最近阿益不仅书念得好还写了几首得了大舅舅赞誉的诗,渐渐传出些名声。与之相对的却是,长兄两次落地,十七岁的庶兄同样被家学夫子直言相告说写诗赋、文章缺乏灵气,进士科恐怕难以出彩,劝他转投明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阿益也是幽幽低语,而后定了定神,拉起妍冰道,“走,进去送送阿翁,顺便,看个究竟。”
两人回头走向祖父寝室门口,却见潘姨娘正站在廊下窗旁往内张望,妍冰不由“啧”了一声,心道:偏偏她回来就出事,怪哉。
两兄妹肃然进了内室,却见先前消失的阿娘此刻又突然冒了出来,正俯身在阿翁耳边唤道:“二郎在任上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儿媳已经派人去给他送消息,您先闭眼吧,待出殡时他一定赶回来送您。”
说完她就抬手往老爷子眼帘处一抹……然而没用,他还是圆瞪着眼。
被那乌黑乌黑的眼眸直愣愣的盯着看,李氏忽然觉得后脊一寒,下意识的倒退了一小步。
她强压着双手的抖动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了一双儿女,立即招手道:“快快,阿益、阿冰上前来跟阿翁告别,他平素最喜欢你们。”
两人立刻走上前去,一面说着道别的话一面悄悄打量:那半合半开的紫唇,微扣成圆形的五指甲根处的黑青,牙龈微微渗出的乌血,竟当真无一不表明祖父确实有中毒的迹象。妍冰从前也见过中风的病人,绝不会如此。
她与阿益对视一眼,眸中透着无言的惊骇,再看到祖父死不瞑目怎么也不肯合眼,他俩更是又气又怨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翁可能不是脑卒中,是中毒了。”妍冰略一思索后,脆生生的开了口。
十岁小孩不可能自己偷偷的单独行动去找证据查凶手,她盘算着,只能先把一切丑恶在大庭广众下揭开,到时长辈们吵吵嚷嚷的再报官探查,总会有个结果。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挨了大伯与大伯母的双重奏爆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怎么可以是中毒,明明就是脑卒中,是喜丧!中毒,在自己家中毒,甭管谁出的纰漏,这个家都得毁了,小儿子正在说亲呢,怎么能出这种事儿!
“是是是,小孩子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大哥大嫂真对不住。我这就带他们回去换素服,你们先忙着。”平日里姿态高高的李氏,这会儿却弱了气势,连连致歉,又拖着儿女的手欲拉他们走。
李氏生得娇小,阿益、阿冰仅仅比她矮一个头而已,她一手一个怎可能拽得了。妍冰单手一甩便挣脱了出去,阿益却反倒用力抱住了李氏胳膊,不让她去抓妹妹。
“不,我不走。”妍冰弯腰一窜就顺利扑到了祖父床前,高喊道:“阿翁,你是中毒走的是不是?”话音一落,就见老太爷眼角滑落了一滴浑浊泪珠,围观众人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阿翁,您受委屈了,阿冰知道,”妍冰颤抖着唇,努力圆睁一双朦胧泪眼,摩挲着握住了祖父的手,斩钉截铁道,“您安心走,阿冰、阿益给您报仇!”
这掷地有声的话一说罢,舒老太爷就缓缓合了眼、轻轻闭了嘴,紧接着一丝乌紫发黑的血又顺着他唇角缓缓溢出,慢慢滑落。
大中午的,屋外明明艳阳高照,室内众人却忽然觉得四周鬼气森森,不由咽着唾沫缩了脖子。
李氏遥指妍冰气得直哆嗦,开口便喝道:“你,你这孩子到底在胡闹些什么?!赶紧给我过来,回家去。”
“阿娘,您难道希望阿翁死不瞑目,去梦里寻人述说冤情?”说完她瞧也不瞧气得够呛的李氏,直接扭头看向大伯,“阿翁流黑血呢,大家都看到了,还不报官吗?”
抱着妍清的长兄阿盛见妍冰不依不饶的,忍不住开口劝道:“你还小,怕是不清楚,律例规定亲属之间不得相告。家丑不可外扬,即便阿翁当真不是喜丧,那也得咱们自己关了门暗地来审。”
“阿兄,你这就知道是主子犯罪不是奴婢吗?”妍冰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问出的话却几乎把舒兴盛架上火炉炙烤。
因着双生子的默契,阿益还在一旁神补刀道:“何况,亲属不相告这条法规可不包括杀亲与谋叛这等十恶不赦大罪。”
“按大齐律,包庇死罪罪犯不告发的,杖一百。”妍冰继续补充说明。竹马荣文渊一贯喜欢看律法书,平日里她也跟着学了不少,无论何时何地不做法盲是很重要的立身之道。
“够了!你俩都给我闭嘴。这场合哪有你们小孩子瞎胡说的份儿。”李氏一声怒喝打断了妍冰后续的话头。
钱氏则正好阴阳怪气的接话道:“俩黄口小儿口口声声称中毒,硬说我家饭菜有问题,阿冰你怎么不先怀疑自己?最后在茶厅陪着阿翁的可只有你一个,天知道你到底给他吃了些什么。总不至于是吃席面上的菜中毒的吧?那每一样大家可都吃了。”
“没错,就不能是天热有东西坏了老太爷受不住才去了的?非得是有人下毒?没好处的事儿谁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干?”大堂兄也挺身而出用一连串的反问来呵斥着他俩。
大伯也没袖手旁观,立即唤了仆人去厨房查看并且看守起来,以防万一。
阿翁多半是代阿益受过,这个不方便说。而他最后单独吃的,文渊怀疑的,则只有那一盘子番薯丸子。
妍冰忽然有些迟疑,犹豫要不要点明这一点。做丸子送丸子的人都是妍洁,然而她和阿益没任何利益冲突,甚至还有求于自己正期待着寿宴好好表现,完全没有犯罪动机。
说起来,嫌疑对象不是自己就是四娘,都是二房的!这也太糟糕了。
面对大伯母的质疑,妍冰赶紧借了堂兄的话来简要洗刷罪名:“我没有害阿翁的理由。”
随即她又琢磨着,是不是当真如堂兄所说是无意中吃坏肚子?番薯丸子,番薯……
妍冰忽然扭头,看向立在角落神色有些呆滞的四娘,疑惑不解的问:“阿姐,你做的番薯丸子,那番薯究竟是什么样的?是圆乎乎两头尖,还是看着有些瘦长?撒在丸子面上的白色粉末究竟是什么?”
“你,你怀疑我?”妍洁一脸的难以置信,哆哆嗦嗦的回答,“你失心疯啦?怎么可能是我!”
“我只是在想,那点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淡淡苦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妍冰出于一个前任点心师傅的味觉与直觉,认为那番薯丸子确实有问题。
“不就是杏仁粉么?加个雪花装饰而已。”妍洁顺口回答,之后还没等她形容番薯的模样,去厨房查看的仆从已经拿了一块泥土色手臂大小的根茎回来。
这就是厨房中他没见过的,不知道有没有毒的稀罕玩意儿。
妍冰只抬头看了一眼,心就沉了下去,不由低声叹息道:“阿姐,这是木薯,不是普通番薯。生吃含剧毒,需要漂洗几日彻底熟透才能食用。”
“不,不会的,不可能!我也吃了的!”妍洁顿时急出了眼泪,而后惨白着脸双腿一软,悠悠跪倒在地。
毒死祖父这种忤逆不孝大罪,十个她都背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妍洁:不不不,这个锅我不背,坚决不背!
☆、栽赃嫁祸…苦杏仁
“阿冰!你救我,救救我!你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我怎么可能去下毒?!”妍洁膝行至妹妹脚边,拽住了她的裙角,哭诉道,“我唯恐出一点点纰漏,每一样东西都尝了又尝——是有人害我肯定是有人要害我!”
毒性强弱与用量和服用者体质相关,少量或许没事,量大又遇体弱就糟糕了。大家都曾吃过,旁人均无事,文衡却曾喘咳,然后就是年事已高的阿翁……
妍冰垂首看向庶姐,眼中含着惋惜之情。有人借妍洁的手害人是肯定的,可毕竟牵扯了命案,就算能脱罪,她这一辈子也全毁了,曾经的期待有多高,如今摔得就有多惨。
看着庶姐哭成泪人,妍冰更想尽一切努力抓住真凶,不由再次开口道:“除了木薯还有杏仁粉也可能有问题,若是甜杏仁自然无毒,苦杏仁却和木薯含有同样的剧毒。阿姐,杏仁粉是谁给你的?你在撒了粉之后是否尝过?”
杏仁粉,杏仁粉……妍洁眼中慌乱无比,揪着衣领拼命回忆先前的情形,而后忽然抬头道:“厨娘给的,嘴角有个大黑痣的厨娘!盛在一个圆白瓷盅里。”
旁听到此,大伯父总算再次发挥了作用,赶紧喝令从者去找认证、物证。
众人便默默守着硬挺在床上的祖父,在寂静地只听得到妍洁哭泣声的屋里,煎熬、等待。片刻后,有仆人急匆匆跑来回话道:“厨娘跑了,圆白瓷盅没见着。”
“找,继续找!必须找到!”大伯冲奴仆怒吼之后,又扭头看向李氏,“弟妹啊,你看这事儿闹的,阿爷估计当真如小侄女儿所说是被人害了啊!我不能让老父死不瞑目,就只能报官了啊,这大侄女……”
李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庶女,面露难色道:“报官那是自然的,可这,涉及四娘却不大好,能不能把她摘出去?”
“这,这不大好办啊,”大伯也是一副为难模样,摊手道,“杏仁粉可以说是失踪厨娘做了怪,可木薯却是大侄女儿自己带来的。”
见无计可施,李氏恨恨瞪向了自己闺女儿,揪着她胳膊低声骂道:“偏你多事!小小年纪去哪儿学来的这毒那毒的?你瞧你把四娘害多惨!”
我不该说?不说祖父岂不是稀里糊涂就没了?怎么能说是我害的!而且,凶手可是冲阿益来的,这次放过了,下回不一定如此好命能逃脱。
妍冰自我反思了三秒钟,然后果断认为自己没做错,仰头梗着脖子用小孩口吻道:“阿姐是无心之失,害人的那个该抓!”
立在窗外听墙角的奚氏眼看着事情再无回旋余地,按身份本不该进室内的她,因护女心切,猛然施力拽了潘姨娘一同闯了进去。
奚氏死死拉扯着潘姨娘,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冲大伯哽咽着喊道:“木薯是她娘家兄弟卖的,不干四娘的事!”
说完她就噗通跪地,砰砰地冲李氏磕头,嘴里哀求不断:“求求您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四娘,她还那么小……那么小……求求您,求求您!保下她吧……”
看到这场景,妍冰简直不忍直视,本就红着的眼圈又慢慢润湿,心里忽生内疚之情。
而大伯母钱氏若非顾虑到刚死了公爹,简直想要哈哈发笑。齐活了,一盘子点心涉及了二房一媵一庶女,非要嚷着报官的则是嫡子嫡女,那失踪厨娘想来也不会是自己家收买的。
想要娇妻美妾通通在怀就得担风险喃,自己男人大本事没有,但绝不会三妻四妾斗鸡眼似的惹麻烦。
事已至此,众人略作商议便纷纷退出老太爷的内室,保护罪案现场。大伯一家招呼仆人各司其职忙碌起来,或报官、报丧,或挂白灯笼,或搭建灵堂丧棚等。
潘氏与四娘暂且关在大房的客房限制走动,奚氏自告奋勇入内陪伴女儿,看守情敌。四郞则守在了屋外,以防那两母女合伙儿欺负自己的亲娘。
妍清年龄太小,先一步就被长兄兴盛带回家休息,他顺带指挥管事吩咐众人换素服、挂白布。
阿益与妍冰则随后被李氏拎回家换孝衣,一路上挨了不少呵斥痛骂。
之后的事儿两小孩再没法参与了,直到当天夜里又回到大伯家去守灵时,妍冰与阿益才悄悄派了各自的婢女暖香、清风去打探消息。
后半夜,借着出恭的机会,几人汇合之后便开始交换信息:有管事说,因老太爷好歹曾是个六品官儿,即便是喜丧也得验验,这又偏是命案,刚报到长安县那县丞立刻亲自带着刑名书吏、仵作和衙役登门,勘验了许久。
“确实就是苦杏仁中毒,这是有很多先例的。至于番薯,这个东西大家都没吃过,还得再研究。”暖香一面作答,一面像是看天神似的看着自家主子,才十岁啊,就能懂这么多事儿!
阿益的贴身婢女清风则补充道:“杏仁粉瓷盅在恭房找到的,已经摔碎泡脏了,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证据。但究竟是谁扔的,完全不可考。”
随后妍冰又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四娘和潘姨娘怎样了?”
“哦,说是因为是县伯府邸的官宦家眷,又无直接投毒谋杀老太爷的动机与证据,所以暂且不收押,由家主自行看管,待传召上堂辨案时才需过去。”暖香说完又指了指内院角落,“只能先在这儿关着了。”
“然后呢,还有没别的消息?啊,还需要等着抓到厨娘再来审问?”妍冰看着昏黄灯笼映照下的丛丛树影,不由有些心慌,潘姨娘先前那个神情可没一点心虚样,很有可能并不是凶手,那究竟是谁呢?
万一抓不到,岂不是真得妍洁扛锅?非主观原因毒死祖父,这应当是什么罪来着?《齐律疏议》她是有通看过,但后面重罪的细条款并没特别关注。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妍冰次日中午在大堂嫂屋里打了个盹,刚醒来就从暖香处听到个坏消息:找到了厨娘……投河自尽的尸首,线索就此斩断。
次日黄昏时,文渊下学之后带着文衡来上香,虽然还不到宾客正式吊唁的时候,但他俩与舒家走得近,也勉强能归成亲友早点上门。
两兄弟告辞时,兴益与妍冰双双去送,又得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木薯已查证确实是潘姨娘的娘家兄弟所售,他从海商处得来了两种番薯,一种无毒一种有毒,然自己并不知晓,家人也误食用了有毒的一种,但仅仅只出现气喘、眩晕、呕吐、腹泻等症状而已,”文渊沉声说着,还特别强调道,“这点有隔壁商铺掌柜、伙计等人作证,按律卖者不知情不坐,无罪。如果厨娘那头查不出什么,潘氏也同样可摆脱嫌疑。”
闻言妍冰很是沮丧,若是真正下毒的人没能罪有应得,反倒是四娘遭罪……她忽然抬头看向荣家大郎,认真问道:“渊哥哥,按律意外毒死祖父会怎么判?”
荣文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