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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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盯着夏毓卿的脸颊,直瞅着她不自在了,才冷声道:“我进门一个月,哪里来的身孕。六妹妹端好你的嘴,莫要被人打了。”
夏毓卿被臻璇盯得背后发毛,不自禁用手掌捂住了脸,愣在原地没有动,眼瞅着臻璇与夏湖卿扶着郑氏进了正屋才回过了神,气急败坏地冲了进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臻璇跳脚道:“你敢动手?”
夏毓卿的嗓音尖锐,指尖几乎碰到了臻璇的鼻尖,屋子里人人都皱了眉头。
臻璇气恼夏毓卿的无理,抬手拨开她的手,反问道:“我动你什么了?”
老祖宗从内室出来就瞧见这一副情景,她没指望长房和二房能和睦相处,只是两个小辈在她跟前如此不知轻重,原本消散了不少的火气一下子又冒了起来。
重重敲了敲拐杖,老祖宗沉声喝道:“胡闹些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见老祖宗阴着脸,夏毓卿吓了一跳,她脑子动得快,几步到了老祖宗跟前,委屈哭诉道:“老祖宗,二嫂嫂说要掌我的嘴。”
这般恶人先告状,哭得还有七分真,变脸的能耐可比她姨娘强多了。
229章旧账(三)
ps:
感谢书友sunflower889送的平安符~~~看夏毓卿这般表现,怕是平日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不在话下,若是臻璇与她再争上几句,越发要胡搅蛮缠了。
臻璇看了一眼老祖宗的面色,比起之前更阴郁了。小步上前,乖巧扶了老祖宗坐下,又接过湘翮递过来的茶盏,端给了老祖宗:“姑嫂拌嘴,不是什么大事。是我进门一个月肚子没动静,见周姨娘不放心,六妹妹着急了几句。”
啪!
话音一落,茶盏被摔在了桌上,溅了热茶出来,臻璇没躲开,沾到了几滴在手背上,一时吃痛,皱起了眉头。
夏毓卿见此忍不住冷笑出了声,她知道今天老祖宗上了火气,而这个臻璇,又惹了老祖宗不快,今日倒霉定了。
这幅表情落在了老祖宗眼里,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这样的张狂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老祖宗猛得抓起了被摔在桌上的茶盏,直直往她脚边砸去。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碎裂,茶水湿了夏毓卿的鞋面,烫得她慌忙缩脚。
扑通几声,湘翮、怡翮并几个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
臻璇头一次见老祖宗发这么大的脾气,垂首不语。
除了郑老太太与何老太太,郑氏、张氏、陈氏几个妯娌亦站起了身,低了头,等着老祖宗训诫,夏湖卿立在郑氏一旁,态度恭谨。
夏毓卿又慌又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愕然地看着不知为何就冲她发脾气的老祖宗。
“你一个小姑多的什么嘴!你嫂嫂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真当自己金贵了?没叫把你嘴巴缝起来就是你嫂嫂宽厚了!滚出去,回屋里抄五十遍女戒,没抄完不许出来!”到底是年纪大了,老祖宗高声训完就有些接不上气。丫鬟们跪着没敢起来,臻璇就站在边上,赶忙扶了老祖宗的脊背替她顺气。
夏毓卿面如死灰,眼泪簌簌,她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会向她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救地看向何老太太与周姨娘。
何老太太目不转睛,对夏毓卿的求救视若无睹;周姨娘心急如焚,可她一个姨娘,这种场合只能立规矩伺候长辈主母。根本插不上一句嘴。又叫老祖宗瞟了一眼。只好做哑巴。
夏毓卿认清了情势死了心,再瞧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的臻璇,这般乖顺温和,哪里有之前放言叫她端好自己的嘴的时候的傲气。夏毓卿暗骂臻璇惺惺作态。显得她一丁点儿理都站不住了,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了,却不愿意低头认错,恶狠狠瞪了臻璇一眼,转身跑出了屋子。
周姨娘见那粉色身影风一样地出去了,实在不放心,可又不能跟出去,心中懊悔不已。老祖宗的意思这会儿她要还是不懂就是傻子了。
臻璇进门才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有身孕。若是有了,那就是……
这种脏水没凭没据的怎么往人头上扣?
这是自己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周姨娘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刮子,若是有后悔药,她绝对不会在夏湖卿质问夏毓卿时去强出头,也不会在臻璇的肚子上做文章。自己被臻璇下了脸面不说,还害了夏毓卿。
“老二媳妇呢?”老祖宗好不容易缓过来,火却未消,想着今日何老太太的疯言疯语,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张氏劈头盖脑一顿骂,“你怎么教的小姐规矩?没脸没皮的话胡说一气,那是一个小姐该说的话吗?你婆婆不会教女儿,你也不会?屏翠园里可真是出息了,教出了一个夏雅辞,又要再教出一个来不成?!”
这样严厉的训斥叫张氏慌了手脚,也不管地上叫茶水打湿了,赶忙跪下声声道着不敢,杨氏也不好再站着,陪着婆婆跪了。
何老太太的手抓在八仙椅的扶手上,手背青筋暴起,满面怒气发作不得。老祖宗又说到了夏雅辞,何老太太是最不爱提及夏雅辞的,这个嫡长女叫她在老祖宗跟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她今日触了老祖宗霉头,早上就讨了个没脸,已是烦闷懊恼,下午来之前她想得好好的,定不能再叫老祖宗气急了,只要老祖宗消了气,事情总有余地。她不想再惹麻烦,特地来摆个低姿态,不料周姨娘和夏毓卿去惹了长房。
在门口时,何老太太制止了周姨娘,进了屋之后,夏毓卿太急切了,她根本来不及拖住她,就叫老祖宗发了脾气。老祖宗训话时,何老太太不敢插嘴,只能做一尊泥菩萨,在心里骂着她们不开眼。
火上浇油,还得她们二房的人当着一屋子的人被这般训斥,而且长房的人也在,尤其是郑老太太,一看到她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何老太太气得心肝肺都痛成了一团。
可再气,何老太太都不敢当众对老祖宗不敬,在瞧见郑老太太带着郑氏、臻璇与夏湖卿跪倒了老祖宗跟前,磕头念着老祖宗息怒的时候,她也只能站起来,几步上前到了老祖宗身边,跪下磕头请罪,痛哭道:“老祖宗教训得是,是媳妇不会教闺女,请老祖宗责罚。”
二老爷、六老爷结伴进来,看见女眷们跪在地上,老祖宗阴沉着脸坐着,一屋子人就没一个站着的,吃惊地对视了一眼,虽摸不着头脑,也赶忙跪下。
老祖宗由着他们跪,只叫湘翮和桂嬷嬷扶了她去了寝房。
老祖宗没有叫起,谁也不敢起来。
后头进来的大老爷、夏颐卿、夏景卿也是一言不发就跪在一旁。
除了何老太太的请罪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之间,臻璇甚至听清楚了西洋钟的滴答声,一下接着一下。
郑老太太和何老太太已是一把年纪,跪得久了有些吃不消。何老太太又一直在请罪,便是老祖宗听不见,也不能收了告罪声,哭到最后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吓得跪在她身后的张氏一声惊呼,周姨娘扑过去大呼老太太不好了,叫二老爷一脚踹到了一旁,过去掐了何老太太的人中。
人仰马翻,屋里头怡翮出来一看也慌了手脚,匆匆进去报了。
夏颐卿叫臻璇和夏湖卿先扶了郑老太太与郑氏起来,催了夏景卿出去请查先生来,又与二老爷、六老爷商量了,抬了何老太太到西梢间的罗汉床上歇息。
臻璇顾不上两腿发酸,扶郑老太太坐到了八仙椅上,又跪下替她揉搓,湖卿亦在一旁伺候郑氏。
二房的人涌去了西梢间,查先生赶来后去瞧了瞧,说是攻了心火一时悲愤郁结,少不得卧床休养数日。
闹成这般,长生居这一顿饭是吃不得了。
待何老太太缓过了气,张氏、陈氏与杨氏伺候着回了屏翠园。
郑老太太又歇了一会,向老祖宗告了罪,带了晚辈回听风苑。
听风苑里赶了一桌子饭菜,郑老太太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大老爷看她神色,除了有些疲惫之外并不不妥,略松了口气,问了郑氏之前长生居里的情况。
郑氏大致说了,末了道:“却不晓得早上二叔母因何恼了老祖宗。”
大老爷与夏颐卿皱眉,夏景卿似是有些眉目,犹豫着开了口:“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三哥的事,我听说,三哥昨日好端端地又遭了二叔祖母一顿训。”
郑老太太闻言直摇头,叹息道:“她这个脾气,苏卿这么省心的孩子,她倒是惦记上了,三天两头要撒顿气。”
只是,夏苏卿也不是头一回挨骂了,老祖宗以前也没有为此事与何老太太置气,这一回是因何缘由大动肝火,夏景卿却说不上来。
夏颐卿沉思了一会,大抵有了些思路,只是郑老太太已经乏了,这会儿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便作罢不提。
臻璇自是看见了夏颐卿若有所思的模样,晓得他心中有了计较。夏颐卿不在此时提及,定是有他的原因,臻璇便把疑惑压在了心底,打算回去之后再问上一问。
不敢打搅郑老太太休息,众人起身退了出来。
在听风苑门口,恭谨目送大老爷与郑氏回了中和院,夏颐卿送夏景卿出角门回外院,臻璇与夏湖卿跟在后头,低声细语。
“三妹妹,从前的初一十五,周姨娘也会去长生居吗?初一时那次并没有瞧见她。”对于今日出现的周姨娘,臻璇很是奇怪。
夏湖卿撇撇嘴,道:“偶尔会去,平日里请安,有时也会跟着去呢。只不过她乐意来立规矩,我们还能拦着不成?反正,我是弄不懂屏翠园里的那些事,按说便是要来,也应该是小嫂子来,她是二房奶奶,与周姨娘不同哩。但她极少在长生居里露面,说起来我姨娘也从来不去的,偏生就周姨娘爱去凑热闹。”
夏湖卿的姨娘温氏,臻璇在中和院里见过一两面,面容姣好,言语得体,帮着郑氏管事,很得信任。温氏有时会陪着郑氏去郑老太太那里,站在郑氏身边伺候,从不多言。又因性情温和,长房的下人提起温姨娘,很少有说不好的。
同样是妾,同样是一子一女,周姨娘的评价远远比不上温姨娘,周姨娘提起钟姨奶奶时是妒忌、不满,而提到温姨娘时,更多的是忿恨。
230章旧账(四)
夏颐卿从净室出来时,臻璇正斜坐在床上,桃绫坐在床边替她揉着腿。
走过去一看,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了白皙双腿,膝盖上的青色点子在烛光上格外刺眼。
臻璇见夏颐卿盯着她的腿看,红着脸要拉锦被来遮,却被夏颐卿制止了。
夏颐卿在臻璇身边坐下,问道:“我们到长生居之前跪了很久?”
臻璇摇了摇头:“不是很久,当时只觉得酸痛,也没有多想,刚才梳洗时才发现起了青子。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般厉害。”
桃绫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不好再在寝房里耽搁,福了一福退了出来。
夏颐卿起身从床尾的抽斗里取出一个白玉瓶子,从中倒了一些药水在掌心,覆上臻璇的膝盖。
臻璇吓了一跳,缩了缩脚要躲:“二爷,这种事叫丫鬟来做就好。”
夏颐卿不语,只握住了臻璇的脚踝不许她乱动,手上不停,细心揉着。
臻璇不懂岐黄,光靠味道分不出其中明细,只觉得入鼻有些涩有些酸,说不得好闻。夏颐卿的动作不轻不重,药水合着掌心的暖度一点点渗入,初时只感觉温和,过了一会,膝盖处就隐隐有些发热了。
大抵是药水的作用吧……
不仅仅是膝盖,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臻璇抬眼去瞧夏颐卿,侧面看去,只见他一本正经替她揉药,薄唇微微抿着,浓黑眉毛飞扬入鬓,目光炯炯且专注,那面容叫烛光一照,竟似温玉。
好看得紧,好看得臻璇不敢再看。
揉了一条腿。又换了另一条,加了一次药,直到夏颐卿觉得妥当了才作罢。他盖好了瓶子。甫一抬头,才察觉到他的小娘子已经臊红了脸。咬着下唇不敢看人了。
瞧臻璇这幅羞涩模样,夏颐卿稍怔,复又不禁弯了唇角。
脸皮子这般薄,幸亏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若还有丫鬟在旁,恐怕臻璇这会儿已经是躲到被子底下去,不敢叫人瞧见这一脸绯红了。
这会儿若是再逗她。怕是要不依了。
夏颐卿把瓶子收回抽斗里,架子上的水盆没有端出去,他走过去洗了手,背身与臻璇道:“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材。虽然不好闻,效果还是不错的。揉开了,也不会瘀很久,几天就散了。”
臻璇应了一声,往床里头挪了挪。盖好了被子。
“长生居里虽是烧了地火龙,抵不过天冷,要是吃进了寒气,就不好了。”夏颐卿一面说,一面脱了鞋子上了床。
臻璇正了正心神。不去想刚才的情景,指了床尾的抽斗,道:“我不晓得那里头还收了药。”
夏颐卿解释道:“练剑时难免磕磕碰碰,都是些小伤,要是请了大夫难免要惊动祖母和母亲,便偷偷藏了药。执棋和执画不敢动我的东西,收了这些年都没叫人发现。”
臻璇打量着这千工拔步床,用的是上好的香楠木,围廊雕工精细,大小栏板都是折枝花卉纹理,小小抽斗上头亦雕了梅兰竹菊,臻璇住了一个月,那抽斗里收了什么她也没有去打开过,这才不知道其中奥妙。
等过些时日,定要打开瞧瞧。
想到夏颐卿也是跪了一会的,臻璇问道:“二爷没有起青子吧?”
“无事。”示意臻璇睡下,夏颐卿吹了灯下了帐子,“你明日再看看,不行再上一次药。”
臻璇的双手绞着被子,声音几分软糯几分羞:“叫丫鬟们伺候就好了,不敢劳动二爷。”
替妻子上药,夏颐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见臻璇害羞,揽过她在额上轻啄一口,也不多言。
即便是夜深人静夫妻独处,臻璇也不愿意继续围着这个话题转,她理了心神扫开旖旎,道:“在听风苑里,四叔说过三叔叫二叔祖母训斥了,我看到二爷若有所思,可是有想到什么?”
“也没有什么。”夏颐卿的话模糊不清,似是不想多谈。
是不愿意提起二房的事,还是因为这些事告诉自己没有必要?
臻璇一时分辨不出,若是前者,她能理解一二,毕竟那不是什么叫人爽快的事情;可若是后者,臻璇会觉得不踏实。
往夏颐卿那侧靠了靠,臻璇鼓起勇气,问道:“我想知道。我答应了老祖宗过些天去随她听佛诵经,我不想两眼一抹黑,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惹了嫌弃。”
这是拐着弯儿来问话?
夏颐卿轻轻咳了一声掩盖一时失笑,道:“只要你不在老祖宗跟前提及二房,怎么会说错话呢?”
臻璇自是听见了那其中笑声,睨了夏颐卿一眼,无奈夜黑,她便是瞪大了眼睛他也看不到,只能忿忿,自圆其说:“二叔祖母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二爷总要提点我一些。”
夏颐卿见她如此执着,若是不说,怕她又要睡不踏实,只好道:“我在外头时有听闻一二,只是太过荒谬,又是只言片语,辨不清来龙去脉,我原就当是谣言。可今天听老祖宗提到了大姑母,联想起来,大抵是有些真实的了。”
臻璇见夏颐卿肯说,心中一喜,认真听了起来。
夏苏卿今年已经十七了,算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之前因为夏颐卿未娶,也就没有着急。等臻璇进了门,何老太太自然就关心起了夏苏卿的亲事来了。
夏苏卿是六老爷的嫡子,可无奈六老爷自个儿是个庶子,姨娘安氏年轻时叫何老太太吃过几次亏,何老太太哪里会给六老爷与夏苏卿好脸色瞧。
可再不喜欢,也要替孙儿娶媳妇。
何老太太当年为了打压庶子,替六老爷选的正妻陈氏出身就很一般,当时觉得出气了,可过起日子来,就觉得陈家榨不出半点儿油水,便是年礼寿礼,也送不出什么上台面的东西,心底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