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天-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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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惊讶的看了一眼黑鹰,再看向平睿,欲出声,却见平睿挥手,他噤声退立一旁,垂低下头。
“下去吧。”
“是,公子。”
平睿静默了片刻后,缓缓的打开了包袱里,布包里是一卷被油纸密封包住的类似画卷模样的卷轴。
当画卷在他眼敛下缓缓展开时,画卷里的画像也终于映入了他的眼底。
深深的凝视着画卷,平睿闭了闭眼,又再度睁开,眼神深沉暗黑。
一旁的阿星抬了抬眼,目光随意的扫到画卷,瞳仁微微一缩,但瞬间就恢复如常。
书房里安静的近乎诡异,除了偶尔烛灯上的火花有声响外,静的出奇。
平睿双手交叠,身子微微后仰,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眸似是睡着了又似是在静静出神。
阿星垂敛着头,低声道:“公子,属下去门外守着?”
平睿挥手制止,阿星微讶,但也只是恭敬的低下头,静静的站在一旁。
时间慢慢的流逝,烛灯快要燃尽的时候,也意味着天快要亮了。
平睿的声音响起,让阿星诧异的抬头。
“皇上从乌城调兵二十万,可是领兵之人不是木羽而是冯征。”
阿星眼底闪过一丝迟疑,抿了抿唇,没出声。
平睿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低声道:“木羽和我相同,却又似乎不同,你觉得呢?”
阿星低头思索一下,恭敬的道:“在属下看来,公子和木将军并不同。”
平睿低低一笑:“哦,说说看,我们不同在何处?”
“公子?”阿星抬头注视着平睿,对他的问话很是不明白。
平睿脸上的笑意慢慢淡没,站起身,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告诉阿星一样,淡淡说道:“我和木羽一样都接受过暗卫训练营的训练,只不过,他接受的是兵法作战,而我,接受的是细作暗杀,他光明磊落,所以他镇守大元国的国门,而我,阴毒冷血,所以,给皇上看守家门。”
阿星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却极力镇定下来,恭敬的道:“皇上器重公……”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嘴形还保持在子字的形状上,眉心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
!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平睿微笑着轻整理着袖口,慢条斯理的掩去宽大的袖袍里那一抹冷锐的银光。
刚才退下去的黑鹰悄无声息的再出现,对书房里阿星的尸体无动于衷,不需要平睿吩咐,他动作利落的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将里面的药粉均匀的倒在阿星的尸体上。
不消片刻,一阵刺鼻味在书房内蔓延开来,而地上的尸骨也化为了一滩血水。
平睿在书桌前重新坐下,眯眼注视着桌上的画像,食指无意识地在桌沿轻敲着。
待到黑鹰将书房里的一切都恢复原状,再也看不出丝毫异样时,他才恭敬的立于平睿身旁,伸出手在耳后摸索了片刻,慢慢地揭出了薄薄的一层人皮面具,人皮面具后面,霍然有着与阿星一模一样的脸。
平睿轻敲桌沿的食指停了下来,淡声道:“清除痕迹。”
“是,公子。”他开口,声音也与阿星一模一样。
平睿阖上眼,幽幽一叹。
……
怀王府,宸院。
小李子看着顾依依走进来,面色很平淡,出口的语气更是平淡。
“王爷让你去花厅稍等。”
顾依依并不意外,而这也是她要的结果。
在花厅,她并没有等太久,约莫一盏茶功夫,小李子推着坐着木制轮椅的怀王进来。
顾依依站起身,恭敬行礼:“妾见过王爷。”
怀王神情极为疏离:“起。”
顾依依垂敛着的头慢慢的扬了起来,深凝视着眼前清俊至奇的男子,神情稍有恍惚。
挺过去年冬天发病后,虽然于今为止没再继续发病,但是他的身子骨却愈发清瘦和虚弱了,可却并不让人觉得病弱,反而愈发显的他的冷和傲,似一株白莲,孤芳自芳,傲岸而遗世。
其实,这些日子的冷静,她心里早已经明白过来,他不需要她的感情,更不需要她的温暖。
因为,他的温暖和感情都已经有了寄托。
可是,这样的他,却让她陷入了情劫走不出来,她是偏执的也是自私的,她已经毅无反顾的走上这条路了,不管前路是什么结果在等着她,她都只能走到底。
不是没有后退的路,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后退,她固执的想往前走,哪怕撞的头破血流,黯然神伤。
“妾身想和王爷单独聊聊。”顾依依声音温和的甚至带着点哀求。
怀王冷冷的扫了一眼顾依依,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小李子。
收到示意,小李子躬身退了出去。
花厅里,只剩下两人,无论是顾依依还是项清尘,她们进宸院,从来都是一个人,就连她们的贴身侍女都没资格进入宸院。
如今正值春末时节,气候不冷不热,半敞开的窗外,风景独好。
顾依依脚步轻移,在怀王的轮椅边蹲了下来,仰头看着他,眼神极力平静,可仔细窥探,依然可以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在表哥心里,我就真的不值得表哥多看一眼吗?”
怀王眸子凉薄的看着她,唇角却扬起一抹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嘲弄。
顾依依唇色有些白,却努力保持着她的平静。
“就算表哥不愿意多看我一眼,那么,表哥也不愿意为无忧公主着想吗?”
怀王唇角边上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都消失不见了,他注视着蹲跪在他膝前的女子,声音如他的眸子一样,凉淡了下来。
“你在威胁本王?”
顾依依摇头:“不,妾在劝慰。”以及哀求。
“你为了要见本王不惜惊动母妃,母命不可违,本王如今如你所愿,只是本王很好奇,下一步你又会向本王索取什么?宠幸你?想要本王的子嗣?也许表妹自认为对本王的感情可以深到愿意陪本王同生共死不顾一切,但是”
怀王低头注视着她,嘴里却说出冰冷刺人的话:“本王却不愿意。”
顾依依不只是唇色发白,就连面色都有些苍白了,眼神却依旧平静。
“接受我,真的这么难吗?”
“远离本王,真的就这么难吗?”
顾依依闭眼,她怕心里的哀痛流露,片刻后,她再睁开,眼神已然恢复平静:“既然王爷也说母命不可违,那么,想必王爷不会辜负姑母的良苦用心。”
怀王冷冷的不出声。
“如今表哥的大事已见雏形,表哥最缺的是子嗣承继。”就样她这样逼迫他,会让他心里恼她恨她憎她,可她依旧要这样做,撼动不了他的心,那就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子嗣,那亦是拥有。
“小李子。”
“王爷。”小李子飞快的走进来,推起怀王就走。
“不为顾氏、不为我的情意、甚至不为王爷你自己,就算是为了姑母,为了无忧公主为了表哥的大业,表哥也一定要这样做。”顾依依深伏于地恳求道。
怀王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依依无声而泣。
在小太监的送别下,顾依依出宸院,在门外候着的是她的贴身侍女知书,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前。
“小姐……”还未说完的话在看到自家小姐的面色时,知书噤声。
顾依依没有理会她,目光投放一旁,不意外地看见慵懒地倚靠在墙边的项清尘,她的嘴里甚至还叼着一根野草。
她走过,在项清尘身旁停了下来,淡声提醒道:“这样的举止不是大家闺秀所为,有失端庄。”
“有失端庄又如何,你够端庄吧?还不是征服不了只剩下半吊子命的元晗天。”项清尘吐掉嘴里叼着的野草,似笑非笑出声。
顾依依面色微正,语气却很平淡:“我不管你是什么性情身份,请你记住,你是妾,你没有资格连名带姓直呼他的名讳。”
项清尘眼里划过一抹冷光,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嗤笑了一声。
“药我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摆平他,不过,别让我等太久,说不定到时我亲自出马,到时候就没你的份了。”
顾依依淡笑:“你要是有办法走进这座院子,你就不会答应我的要求了。”她知道她的本事高,并不是她可以比拟的,可是只要表哥不出这个院子,不管她是公明正大还是不择手段,她都没办法毫发无伤的见到他。
项清尘不怒反笑:“你这张脸真让我手痒。”很想剥下她的皮。
知书听闻这话,警惕的防备着她。
顾依依对项清尘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瞥扫他一眼,越过她离开。
项清尘垂下眼,自嘲一笑,她和顾依依又有什么不同?
顾依依执着于得到已近魔障,而她的不甘心又何尝不是一种已经失控的偏执?
元晗天……得不到心,得到人也一样,只有得到了才会放下,要是得不到,以她的性子,她一辈子都放不下这个男人。
回到清心小筑,顾依依静坐在一旁失神,伺候着的其余三名侍女看向知书以眼神询问,知书摇摇头。
最为沉稳的知礼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的出声。
“小姐,虽然这件事的确是要依靠项清尘的医术,可是奴婢还是有些担心,这样一来,王爷心里定然会憎您了厌您,要是逼急了,到时候您为她人作嫁衣裳。”
顾依依失神的眸子略有变化,却摇了摇头,声音些低迷:“不会的。”就算他憎她厌她,如果他真的屈服了,也一定不会单单选项清尘一人,她必然有机会。
因为姑母,这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回到卧室的怀王,双手紧紧的握紧轮椅上的扶手,面色染上薄霜,眼里也浮出淡淡的哀痛。
小李子看着这样的王爷,大气都不敢喘,心里也很是担心。
要是是以前,他早就让人去请无忧公主过来了,可自从那日他偶然窥见那一幕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也许让王爷和无忧公主少见面,是对王爷的一种保护。
“王爷。”逃遥出现。
怀王无动于衷,逃遥苦笑,脸上有些为难,却是说道:“太妃再传亲笔信函。”这已经是顾太妃连续三封亲笔信了。
“呈上来。”
一眼扫过顾太妃的亲笔信函,怀王丝毫不意外信中的内容,信纸被他揉成团紧紧的握在拳心里,本就苍白无血色的手掌骨节更是白的惨淡。
“王爷……”逃遥和小李子都有些担心的出声。
小李子这时候也顾不得内心深处的那一丝顾虑了,使眼色让一旁的幽影少年赶紧去请无忧公主。
幽影一动不动,小李子蹙眉,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幽影一动不动了。
因为元无忧正好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卷画轴。
“公主,王爷他……”小李子担忧的出声。
元无忧的目光望过去,怀王神色却恢复如常,原本紧握成拳的掌心也不复刚才的用力,却依旧成拳。
元无忧面色倒没什么变化,拖了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握起他握拳的手,轻拍着:“松开。”
早在她掀帘进来的时候,逃遥和伺候着的幽影少年就都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外面去,小李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常那样也退了下去。
怀王并没有松开手,元无忧侧过脸看着他,轻叹了一声;“好吧,那看看我带来的东西。”
说着,她将画卷打开凑到他面前,献宝般的语气道:“瞧,画功当真不错是不是。”比顾依依的画功还要更来的鲜明一些,简直将她刻画的入木三分。
怀王的目光落在那幅画上,微怔。
218你就是你
218你就是你
那幅画上画的是一名少年僧人,一袭僧衣,美若盛开的佛下金莲,悲天悯天,飘渺空灵似是真佛降临,任何人看见他,都只想俯首膜拜,不敢生出任何亵渎之心。
怀王回过神来后,眼色微变,沉声道:“谁画的?”
画并没有署名,可笔风秀逸中却隐约见苍劲,第一眼直觉是男人的笔风。
元无忧笑:“我猜,是平睿画的。”
“他寓意如何?”怀王直接无视掉她前面两个字,直接将问题扣在了平睿头上。
“也许是一种表态。”
怀王抬眸侧脸看向坐在身边的元无忧,挑了挑眉:“无忧,怎么啦?”我猜?也许?这样模棱两可的词她很少使用。
元无忧指了指他的手:“因为我心不在焉啊,比起这幅画,我更关心你的感觉,她寓意如何?”
这个她,指的是顾太妃。
怀王面色稍淡:“这事我会处理。”
元无忧将手里的画卷搁置,低头认真的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后,他的掌心里揉成团的纸皱巴巴的。
抚平纸张,上面的字迹尽收眼底。
她幽幽轻叹一声,抬眼看他,他对顾太妃有着为人子的孝顺,所以心里才会这样的失望。
怀王伸手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浮现淡淡的慰意:“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心里还是无法控制住那股失望,因为在乎母妃,所以才痛苦。
“在太妃娘娘心里,她这样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不全是为了顾家,更多的是因为她舍不得你。”虽然在她看来,这也是顾太妃的一种自私方法,就如同顾依依一样,不是不爱,而是爱的自私。
怀王扯动着唇角,笑的苦涩,这么多年,他唯一的期盼是等着她出宫与他母子团聚,可一年又一年,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恨。
他痛恨父皇的无能,痛恨元浩天的无情。
可是遇上无忧之后,他被冰封冻的心出现裂痕,他深埋的恨也出现裂痕。
原本,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在怨恨着母妃。
母妃将痛苦扛在身上,却忘了,她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因为,在顾家和他之间,她想要两全,而不是选其一。
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再次做出了选择,而这次她终于选了其一,为自己的后半生能有心灵上的慰籍,为顾家的荣华,为了所谓的大业传承,她选择了逼迫他留下子嗣。
有些事情,想的越透彻,痛的也越深。
元无忧沉默的看着他。
以旁观者来看待这件事情,她能理解顾太妃的心情和选择,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指那件事物的本身,而是难断事物背后的情感和付出与得到。
顾太妃最初是没办法选择,等到后来,她有机会可以重新选择的时候,却因为顾家的牵绊,她不能选择,只能承受骨肉分离之苦,保顾家昌盛,也保怀王的安全。
但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其实他的痛苦不比顾太妃少,因为他时刻要记着,自己能安然的活在这个世上,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在受着痛苦。
但现在,顾太妃无视他的意愿,以爱之名,强加于身,将他深埋在心里的失望翻腾了出来。
在乎,所以才会失望,才会痛苦。
元无忧蹙眉,心情很是复杂,她大意了,没有为他考虑充分?
“对不起,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这件事情因为他完全能应对,所以她没有放在心上。而这些日子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投放在了战事和如何劝降平睿上,对府里的事情实在是疏忽了。
怀王看着她,笑了笑:“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有把握劝服太妃不会再逼迫你。”她胸有成竹的道。
怀王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元无忧有些意外的挑眉,迟疑的出声:“不会吧?”难不成他心里有了决定?
怀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上次你借我的背,这次,我可以借你的背吗?”
元无忧蹙眉,他一向在她面前都是透明的,可是现在他的情绪却有些让她捉摸不透。
元无忧没出声,却侧过身背对他,以行动告诉他,她的答案。
怀王静默半晌,并没有伸出手拥抱她,而是和她一样,侧过身,将脸颊轻轻的抵靠在她的背上,慢慢的闭上眼。
元无忧扭头看他,微怔,心里涌上一丝复杂,他看似无情,实则有情,对顾太妃,对顾家,对她。
眯了眯眼,她倒是小看了顾依依了。“你有没有子嗣,绝对改变不了结局,到时候,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