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天-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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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无忧微微一笑,率先走了出去,元仲生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门外院子里,等候着的文无瑕看着走出来的元无忧,朝她恭谨颌首。
元无忧走到他面前停下,直视着他,缓缓笑了:“我做到了,你也做到了。”
文无瑕没出声,只是出尘清绝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暖心的笑容。
有些话,不需要说,有些心情,不需要表达,他知道她都懂,这就够了。
走在后面的元仲生看着院子里森严的戒备,以及站立在院子里为首的那几人,心瞬间冷却了下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死心了。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所以毅然而然的挺身而出,但结果……原来,他只是个笑话。
……
庆帝关押的院子离软禁元仲生的院子其实隔的并不远,在同一座宅子里。
这里并没有重兵戒备,但元仲生一走进院子,就发现自己全身汗毛本能的竖立起来,这里,比重兵把守更森严。
他心里不是不好奇元无忧会带她来见谁,但真正见到被关押在诺大铁笼子里的那个人时,元仲生彻底呆了。
他以为自己眼花,才会产生幻觉,而他也的确揉了揉了眼睛。
可再看,那人还是那人。
“父……父皇?”元仲生颤抖的出声。
在铁笼子里紧闭着眼睛的庆帝听闻这道颤抖的父皇,身体一僵,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眼扫过在场的人,他的目光锁在了元无忧脸上,原本蜷缩的身体也慢慢的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父皇。”元无忧微笑而恭敬的行了一礼。
元仲生看元无忧的眼神如同看到了鬼附身一样悚惊骇然。
“是你。”庆帝背负在身后的双手颤抖的不像话,可面上神情却十分平静,而这两个字也道尽了他的一切疑问。
“是我。”元无忧很诚实的承认。
庆帝注视着她,没有出声,似是在平复心情,又似是在整理疑问。
久久,他才再出声,声音已然沙哑。
“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无忧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庆帝的问题知无不言:“从我从绝食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刻开始。”
“湮冷宫五年蛰伏?”
“五年,其实时间过的也挺快的。”元无忧眼神有些飘渺起来,似是陷了往事里,片刻后,她回神,看着紧锁着她不放的元浩天,微微一笑:“为了让你输的心服,我不妨将我所做过的事情一一道来,也让你知道,我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而你站在那里面的原因,并非完全都是侥幸,我也付出了努力。”
“如今再去回想走过的路,感觉真的有些不一样,最开始,是一箱珠宝……”
文无瑕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听着她仿佛在说别人故事一样的语气述说着那些过往。
从出湮冷宫后,到大公主一案,再到史家的覆灭,再到出京为怀王寻药……不只是文无瑕听的入神,就连元仲生都怔然了。
庆帝如毒蛇吐信的目光始终紧锁着元无忧,面无表情,直到……他听到元无忧讲述她出京为怀王寻药,却只身前往楚国解大元国危机时,那双眸瞳才有了变化。
“……最后,楚周两国爆发战争虽非我直接促成,但我想,多多少少我还是影响到了全局,回到京城后,我对木羽的承诺做到了,他无话可说,也心服口服,而接下来,计划里当然少不了占据大元国半天边的几大氏族了……”
等到元无忧全部说完后,大厅里,寂静无声。
“这样,你认输吗?我用了九年的时间摧毁掉了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我赢得心安理得,赢得毫无愧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元无忧的目光在元浩天和元仲生之间扫过。
元仲生接触到元无忧的目光后,跄踉一退,嘴里的苦涩让他承受不住。
在她面前,他才发现自己如此不堪一击,她说的对,她付出了努力,所以赢的心安理得,她若要杀他,他毫无还手之力。
元浩天低着头,无人看清楚他此时的神情是什么?待到他再抬头时,目光已经平静。
“你说这些,是想让我自惭形秽,自我了断,因为你不想弑父?”
元无忧不否认她的打算,只是挑眉:“你依然不服吗?还是,你贪生怕死?”
元浩天突然放声大笑,笑的极为疯狂。
逃遥身形一动,靠近元无忧身边,警惕的盯着元浩天。
对元浩天这样的反应,元无忧眯了眯眼,没作声,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元浩天。
“铁卷误朕,却……没骗朕。”她的确是百年难出的惊才绝能之人,也的确是辅佐帝王的不世之才,却辅佐的不是他这个皇帝,他甚至是她的父亲。
元浩天的话没头没尾,元无忧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并不打算询问,不管他说的是什么,结局已经出来的,她赢了。
元浩天依旧笑着,笑的眼泪都出来的,多可笑啊,他这一生,为了皇位,不孝、不仁、不义、不慈……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报应,的确是报应,他当年威逼父皇,诛杀手足,如今轮到他来面对这些。
“父皇……”元仲生直直的跪了下去,面色如泥,眼神绝望而木然。
元无忧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庆帝,波澜不惊。
元浩天突然止住了笑声,回到元无忧脸上的目光慢慢的炙热深沉了起来。
“你是朕的女儿,输给你,其实朕没有输,如果老天让朕最终一输,朕很欣慰是输给了你,无忧,我的女儿。”
无忧垂下眼,笑了笑,又抬头望他:“既然如此,那父皇上路吧。”
一旁的小花子端着酒恭敬的上前。
“……不要!”元仲生以为他的声音很大,其实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元浩天盯着端到他面前的酒,眼神有些恍惚,他当年对刘氏也是赐的这样的酒……当年那一杯酒,斩断了夫妻情,父女情,而如今……
“你,就没有话要让父皇带给你的母后吗?”
元无忧起身,转身,背对着元浩天从容的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说道:“就算你到了九泉之下,别说她或许早已经转世轮回,就算她没有,你也见不到她,因为,你一定是下地狱最深的那一层。”而她,或许也有那么一天。
元浩天怔怔的低头看着手里的酒,低低一笑,毫无犹豫的一口饮尽,眼神却随着酒过喉,慢慢的惘怔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所以往事才会一段段的浮现在脑海中?
后悔吗?他到现在依然没有答案,他只知道,如果重来一世,他依然会去争!
元浩天微笑着,嘴角流出黑血,看着元无忧的背影,慢慢的坐了下去。
“父皇……父皇……”元仲生惨白着脸看着闭上眼睛垂下头的元浩天,突然间,泪流满面。
元无忧的脚步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角微扫,小花子端上酒上前。
元仲生身体一颤,却还是慢慢的抬起了头,眼睛看了看那杯酒,再慢慢往上看向元无忧,惨然一笑:“我只求你一件事。”
“说说看。”
“求你饶过宫中其余的那些兄弟姐妹,别让父皇当年犯下的错再重新上演。”
元无忧俯视着他,静静的注视着片刻,微微一笑:“好。”
元仲生感激地朝她恭恭敬敬的叩头:“皇弟代他们叩谢皇姐。”说完后,直起身,一手拿起小花子托盘上的酒,一仰而尽,再轻轻的放回原处,动作干脆利落。
元无忧深看了一眼元仲生,淡淡一笑。
逃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元仲生,挥手,两名幽影出现,将元仲生带走。
另外两名幽影则打开铁笼,将元浩天的尸体架了出来。
元无忧走出大厅,站在庭院前,抬头看着天空,淡淡一笑,她用了九年时间,终于拨云见日,挣脱束缚,头顶青天。
突然间,她觉得有些累了。
上卷权谋篇完,接下来进入下卷情爱篇。
002你登基吧
002你登基吧
无忧宫寝殿。
怀王半躺在床榻上,目光忍不住地打量着四周,微微一笑,无忧宫是无忧的寝宫,这座宫殿是在她出生后所建,那时正是刘氏权倾朝野刘后冠宠后宫之时,这座宫殿自然非凡,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可谓穷奢极侈。
可他不但不觉得违和,反而觉得无忧合该就是要生活在这样的宫殿里。
见他打量的目光,元无忧轻笑:“这还是我后来稍稍改良一些,不然,你会以为看到国库。”她当年让玉珠带出去的那一箱珠宝,于这无忧宫里的珍奇摆设而言,不过是挑捡了一些小物件而已。
怀王的目光移向无忧,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低低的道:“无忧,我让你失望了吗?”
因为他的话,元无忧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微蹙着眉头凝视着他,沉吟了几秒后,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在我心里,更多的是后悔来的多一些。”那时候她觉得,他与顾太妃之间的母子情,容不下任何人来插手!
她并非是忌惮顾太妃才退避开,而是因为她也曾经是一个母亲,他毕竟是顾太妃十月怀胎所生,按理而言,这个世上,没有人比顾太妃更爱。
所以,她对顾太妃多了一份信任和期望!
“无忧……”她在想什么,他当然明白。
无忧注视着他黯淡的神情,有些懊恼道:“我也不是没有去猜测过她的选择,可我以为……”
怀王说出她所想:“你以为她会选择我!”
元无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哑然无声,苦笑的点了点头。
怀王垂下眼,声音有些飘渺:“你想让我在最后的生命时间里感受到她对我无私的母爱,让我就算有一天死了,也死的毫无遗憾,不会放心不下。”
“却没想到,当事情摆在她面前需要她做出选择的时候,她没有选择我,她做不到无私的成全,在知道我随时会死后,不是想着让我走的安心,而是想着如何在没有我的余生如何做到让她自己安心,这样,就算我死了,她的心也依旧还有着抚慰,因为,这个世上还有流着我血脉的子嗣,他,延续我的生命,取代我的存在。”
怀王抬眸,眼神歉疚而苦涩:“而我,成全了她的安心!”
元无忧眨了眨眼,努力缓解眼眶因为发热而产生的酸涩刺痛:“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自大了。”她不但没让他在最后的生命里没感觉到解脱,反而让他承受了难以承受的伤痛和苦楚。
怀王郑重摇头:“你何错之有?你只不过是做了我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事情罢了,也许,彻底清醒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解脱了,也就无牵持了,只是唯一让他放不下的是无忧,造成这样的结果,他最歉疚的人,也是她。
元无忧不想再看见他这样,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道:“我们也别再自我检讨了,不管是谁的错,错误已经铸成,我们想的该是如何纠正,而不是背负它的沉痛走不出来,我们也别说谁对不起谁,首先我声明……我没办法接受那个孩子。”
怀王静静的看着她,宛自沉默着。
元无忧微蹙的眉头因为他的静默而无意识的加深,又重审了一遍:“我说的是真心话,而且,我并不打算姑息项清尘和顾依依。”
“我知道。”他没有处理她们,不是因为他想放过她们,而是要将她们留给无忧,让她有事可做,不会在失去他的那段时间里孤寂伤心。
“你知道?”元无忧有些怀疑,但下一秒她眯眼:“你知道还用这样的眼光瞪着我?”
“瞪你?”怀王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眼睛,他明明是因为安心和感激而……怕她真误会了什么,而且无论是那个孩子是项清尘顾依依,都不配来影响他和无忧的心情,反而是……
“无忧,你登基吧!”这个决定,并非是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决定,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才能更好的保障无忧的未来。
如果此刻元无忧在喝水,她一定会喷水,可此时她没有在喝水,所以她被硬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你说什么?”她没听错?
“我说你继位登基为帝。”怀王这次,说的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你说什么?”元无忧眯眼瞪着他。
怀王嘴角有些抽,但还是说道:“……我说,你继位登基为帝,无忧,要是你还让我再说几遍,我不介意再说几遍的。”
元无忧这时候才发觉他是说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试探着与她商量,而是直接要求……不,该说,直接请求。
“父王大人,你现在是在推卸责任?”
怀王凝视着她半晌,微微一笑:“是。”如果他不是感觉自己的生命一天天在流逝,如果他能活久一点,他一定会登基为帝,不是贪恋君临天下的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他知道,只有他登基为帝,她才会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可是,他做不到!
“那我们从宗族中选出一位傀儡皇帝出来推他上位,我偶尔来兴致了,也来个垂帘听政什么的,平日里,我就逍遥自……”
咳咳……怀王强烈的咳声打断了元无忧的话。
元无忧连忙上前为他拍抚着后背,怀王却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怎么的,这一阵咳咳的许久都停不下来,脑门上咳的青筋都暴突了起来,如此激烈的动作,让他惨白无血色的脸上胀出了一丝血色,却怎么看都骇人的很。
元无忧心里一咯噔,他这个样子?
“王爷……”小李子领着太监宫人们急忙上前侍候着。
元无忧怔怔的看着他痛苦受折磨,心里惭惭凉了起来,双拳暗暗紧握,沉声道:“逃遥,贵客什么时候能入京?”
上次周青色出现在大元国,她就从他那里知道他母亲的身体非常虚弱,根本不宜远行,加上还有他赠的药缓解怀王病情,再加上时局也不允许,而且他虽未明说,但她也从他神情上明白怀王的病,就算是他的母亲恐怕都无能为力,她只能是压下心里的念头。
如今时局有了,机会也有了,她还是会放弃,就算是欠下这个天大的人情,她也要试一试。
逃遥的身影在寝殿出现,恭敬的道:“回殿下,恐还要两日。”
“我……咳……咳咳咳……没……没没事,我没事。”怀王吃力的道。
元无忧上前,紧紧的抓住他枯瘦冰凉的手,闭了闭眼,她以为生死对她而言,早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是想到如果他死了,这个世上她将举目无亲,再也没有懂她也没有让她轻松面对的人,她怕自己会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了?
御医来了,太监宫人们也进进出出,但还是大半个时辰后,怀王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却整个人都有如被抽去筋骨一样,毫无生机,越发瘦骨伶仃的身子躺在床上,让人忍不住怜惜。
小李子拭去眼角的湿意,摒退宫人们,自己也悄然退了下去。
元无忧上前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怀王,伸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脸,压下眼中聚集的湿气,低低的道:“我很自私对不对?”只因为想要留住他陪她,所以她不想放他走,而是逼他受着煎熬,她和顾太妃又有什么差别?
“也许我该笑着让你解脱,这样的结果,我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些年来,你让我习惯了有人支持有人信任有人陪伴有人做后盾的日子,若你离开,我会不习惯的。”
“无忧……”怀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底的是无忧孤寂空洞的眼神,泪水瞬间从他眼底涌现,又一颗一颗的滑入发间,将明黄色的锦枕染湿。
元无忧轻轻的伸出手指拭去他眼角汹涌的泪水,喃喃的道:“她的那些药都让你熬过了每一次发病,你比太医预期的多活了两活,也许,她有办法,再坚持下去,好不好?我知道这种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我真的知道……”她也还知道,他不是想要放弃了,而是真的力不从心了,如果可以,她相信他一定会坚持,可是,如今,他已经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