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小五义-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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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高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皆因在美珍楼被蒋四爷追跑,在杂货铺席囤的旁边躲避了半天,他见蒋爷没追,自己方才放心,后来逃窜,也没找着白菊花,耳闻着酱坊内多半是病判官死在酱缸里了。自己无家可奔,一想,不如上姚家寨找白菊花,主意已定,就奔洛阳县而来。可巧正走在贾家屯地面,遇见贾士正在门首,二人彼此见礼,贾士正把他让在家内,待承酒饭,饮酒之间,二人谈了些个闲话。这贾士正愁眉不展,高解问:“贤弟,什么缘故,愁眉不展?”贾士正说:“菜园子里有个少妇,生得十分俊俏,自己不能到手。头一次见她之时,在井边上汲水,我过去说:‘大嫂子,赏我一口水喝。’她转身就跑了。前天又遇见她汲水,我又说赏我一口水喝,她仍是回头就跑。我虽有钱,打不进这个门子去。”高解说:“不怕,有我给你办理。只要你喜爱这个人,我就有法子。”到了晚间,高解叫贾士正预备两床被子,带了两名家人,到了菜园子内。高解见他们外边放着两个水梢,用小砖头往水梢梁上一砸,这叫调虎离山之计。那个少妇刚一出门,他用被子往她头上一兜,就不能喊叫。高解往肋下一夹,到了外头交给家人。高解复又回去,站在房上一嚷:“我乃夜游神是也。”所以那个老太太一说,冯渊就知道是夜行人所为,只就是各行中人,知道各行人的滋味。再说当时高解说完,仍然回到贾士正的家中。这是第二日晚间,金头老虎预备一桌酒席,请高解与他道劳。二人讲些盗取妇人的事,高解说:“但不知那妇人从也不从?”回答说:“不从,要是从了敢好了。”高解说:“不从咱们慢慢再想法子。”贾士正说:“她要不从,哥哥有什么招儿,我领教领教。”高解刚要说,家人进来回话说:“员外在上,外面由姚家寨来了一位周三爷。”贾士正一听,一声吩咐“请”。冯渊容他们进去,复又到前坡,趴着往内瞧看。见此人身长八尺,银灰六瓣壮帽,银灰箭绸袍,丝鸾带、薄底靴子,肋下佩刀,白缎子大氅,上绣三蓝色的团花,面若银盆,剑眉圆目,直鼻菱角口,微长髭须,见了贾士正对施一礼。高解微微一怔,贾士正在旁说:“二位不认识么?这可不是外人,这就是八宝空青山的寨主,外号人称玉面判官,姓周名凯。”又说:“这位是土龙坡的寨主,外号人称飞毛腿,姓高名解,与周四哥、周五哥莫逆这交。”二人一听,对施一礼,说了些久仰客套,谦让半天,然后落座。叫家人重新另添一份杯箸。
贾士正问:“三哥意欲何往?”玉面判官周凯说:“我从姚家寨来,皆因团城子东方亮大哥请王兴祖镇擂,他不愿意去,团城子连催了三封书信,姚大哥打发我赶下来了,如若他没有去,我追到家中,把他请出来。人家那里实指着他镇擂,别误了人家的事。他要在团城子,我就不往他家中去了。”贾士正说:“就为这事情,你明天再走罢。”随喝着酒。周凯说:“高大哥,因何走到此处来了!”高解一声长叹,说:“我们实在的是时运不好!”遂将晏寨主丢琵琶峪,周瑞丢桃花沟的话细说了一遍。又说:“你们四弟,大概还许没有命了。”又把美珍楼三个人失散的话也说了一遍。王面判官周凯站起身来,跺脚一喊,说:“就是这么一个老西儿,就会害得你们三个人这般光景!”高解说:“你可不知道,这个山西人多大本事哪!”周凯说:“多大本事?他还能项长三头肩生六臂不成?”高解说:“这个人能耐太大了。他会装死,他会装打呼,会装往西北追人,在东南等着。他那口刀不管什么兵器,碰上就折。一身暗器,所有的暗器是无一不会。再说他那暗器,也透各别,手中托着一枝镖,嘴内一咕哝,那一枝镖,能打死三个人,那枝镖不去,仍然还在手内托着。他那口大环刀更利害了,削兵器不要紧,他把刀往外一甩,就出来一道白光,人离着半里地,脑袋就掉下来了。”他一夸奖徐良不要紧,把贾士正、周凯颜色都改变了,周凯说:“此人必是有妖术邪法?”高解说:“妖术邪法大概也有点,它日见着他,须多留些神方好。”他这里替徐良说话,气得冯渊浑身的乱抖,心中暗说:“这个醋糟,真走时运,我冯渊背地里,就没有人说些大话。我净在这里趴着有什么意思,趁他们喝着酒,我先到后面把那个妇人救了再说。”正要打算往后去,不料两条腿被人揪住了,扭项回头一瞧,暗暗心中欢喜。原来是徐良把他双腿揪住。
你问山西雁从何至的?皆因是冯渊拿了三封书信,由公馆起身,徐良总看他不能办这样大事,随着就把自己的东西拾掇了,带些散碎银两要走。蒋爷问:“你上哪里去?”徐良说:“我告告便。”就打这一告便,追下冯渊来了。一路之上,总不离左右,直到刘家团,他在对面影壁后头蹲着。他一听冯渊这说话就不对,只暗暗骂臭豆腐不会说,说不留下书信使得,你到底告诉人家来历呀。看这个意思,先生准是在家内,他就先奔贾家屯找店来了。他住的也是双盛店,外院两间房。冯渊进来,他也看见了,他先吃完了饭,到西院瞧瞧去,刚进院中,见冯渊往那院一蹿,他也跟过来了,冯渊在屋内说话,他全听见了,他先过来,顺手把冯渊夜行衣靠拿着走了。等到二更之半,他也在那里去了,看见冯渊跑到后边,他把屋中话也都听见了,一转身从后面蹿到西房,到前坡把冯渊双腿一揪,自己往起一站。冯渊又不敢叫喊,又怕他往下一扔,徐良果然是往下一抖,冯渊就从房上摔下来了,说醋糟你害苦我了。他虽然是一身功夫,自己要蹿下房来,一点声音皆无,这是被人摔将下来,可是噗咚一声,赶紧的站起身来。徐良在他背后低声说:“不要紧,全有我呢!”冯渊见他在背后,就壮起胆子来了。徐良说:“乌八的,三个人滚出来罢。我这镖在这里托着哪。我这就要念咒了,打死你们这三个乌八的,我这镖仍然还回来。”高解说:“不好,来了!”当的一声,把后窗户踹开,从这后窗户跑出去了。周凯不能不出来,无奈把大氅一甩,掖上衣襟,拉刀吹灯微微一拢眼光,蹿出屋门往对面一看,就见迎面站着一人,说:“你是多臂熊?”冯渊说:“我不是,我是你冯大老爷。”随说话,扭项一看,徐良早不知去向,冯渊只吓了个胆裂魂飞,只可拉刀,与周凯交手。周凯说:“外面就是一个人,你们出来拿他罢。”贾士正也就在墙上,摘下一把扑刀,蹿在院内,说:“你是哪里来的?深夜入宅,非奸即盗。”两个人往上一围。冯渊这口刀,上下翻飞,遮前挡后,暗暗的怨恨徐良,你把我扔下来,你不管了。正在怨恨,忽听身后哼了一声,冯渊蹿在圈外。贾士正、周凯也就一怔,往对面一看,就见徐良一身青缎长襟,黑脸膛,一双白眉毛,望下一搭拉,好像吊死鬼一般,手中托着一件物件,靠着南墙瞪着眼睛,龇着牙齿,实系难看。周凯、贾士正纳闷,这个人不像有本事的人,周凯喝问:“你就是多臂熊?”徐良说:“你就是判官呀!”周凯说:“然也,知道我的利害,快些过来受缚。”徐良说:“判官,你没打听打听我的外号叫什么?”周凯问:“你叫什么?”徐良说:“我叫阎王爷,专管判官。”周凯气往上冲,说:“好匹夫,满口乱道。”自己也不敢过去,见他嘴内咕咕哝哝的准是念咒哪。说:“小辈,你要施展妖术邪法,你不是英雄。”徐良说:“你这一扰,我把咒语都忘了。”贾士正说:“别容他念咒,咱们动手罢。”二人正要往前一蹿,徐良说:“我也没甚本事,你们饶了我罢,我给你们磕个头。”周凯与贾士正说:“咱们被他戏耍透了,原来是个无能之辈。”把刀往下就剁。就见徐良肩膀往两边一晃,把头一低,焉知晓他的头,可不好受,花装弩哧的一声就打出来了。多亏的周凯眼快,一低头往旁一闪,弩箭哧的一声,就从耳朵上穿将过去,鲜血淋漓。气得周凯咬牙切齿,把刀就剁,贾士正也就蹿上来了。徐良哪里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拉大环刀交手,暂且不表。
且说冯渊,见徐良一露面,自己往北,扑奔后面去了。由东夹道往后正跑,忽见后面房上站着一个人,晚间一看,犹如半截黑塔一般,身躯胖大,头如麦斗,二目如灯,用了个魁星踏斗的架势往下瞧着,就把冯渊吓了一跳。要问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贾家屯冯渊中暗器 小酒铺姑娘救残生
且说冯渊见徐良来了,往后就跑,见后边房上站着一人,斗如麦斗,二日如灯,用了个魁星踏斗的架势,往下瞧看。暗说不好,必是贾士正一伙贼人,量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正要打算用计胜他。再往上一看,那人踪迹不见。冯渊可就直奔西北,蹿过了一段界墙,见那边有一个月样的门,由北边过来一个打更的。冯渊用了个扫堂腿,把更夫扫了一个筋斗,提起到西北花丛的旁边,噗咚一声,往地下一扔,四马倒攒蹄捆上,拿刀往他脑门子上一蹭,问他那难妇现在哪里?更夫苦苦的哀告说:“饶我这一条性命。”冯渊说:“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说了假话,问头杀你。”更夫说:“就在这月样门内,有个楼,四个婆子,陪着她说话呢!”冯渊听毕,撕了衣襟,把更夫口中塞住,自己直奔月样门而来。进了门一看,果然有三间高楼,见楼上灯影儿一晃,全都灭了。就听婆子在上面乱嚷,说:“可了不得了!”那句话没说出来,就听噗哧一声,准是教人杀了。冯渊自己往上一蹿,到隔扇那里,趴着一看,见此楼隔扇大开,有一人背着那少妇,往北去了。冯渊也往那里一蹿,见那四个婆子,横躺竖卧,全都被杀。自己由后边出去,也直奔正北,又见那人扑奔东北,冯渊就追下来了。那人背着人蹿墙,并不费力,跳了四道墙,才到了街道上。冯渊也就跟着出来。此时已有四更多天,路上并无行走之人,追到东边,复又东北一拐,奔到后街,由东往西又跑。冯渊可真着了急了,说:“你是什么人?快把这妇人与我留下!”那人跑着一回头,冯渊这才瞧看明白,原来是个和尚,大骂道:“你这出家人,还不与我留下!”虽然嚷着,那个和尚足下透慢,也就看见那边一段红墙,大概离他庙不远。冯渊追到离他不远,想他就背进庙去,我也是找他。只顾贪功紧着一跑,原来那和尚等着他,身临切近,就是一暗器,冯渊一歪身,打在左肩之上,这一镖没打咽喉,也歪出好几步去,一咬牙把镖拔出来,自觉那镖伤之处不痛,麻酥酥的喘气,暗说:“不好,他一半准是毒药镖,我先回店中,去叫店中人,与公馆送信。”焉知晓受了毒药暗器,就是怕紧走,要是紧走一跑,那药性发散的更快。冯渊跑着,就觉眼前一发黑,类若半身不遂的光景,先由左腿不能迈步,噗咚栽倒在地,正躺在人家酒铺门前。
这开酒铺的是母女二人,原籍是东昌府人氏,此人姓尹,叫尹刚杰,保镖为生,专好交友,外号人称赛叔保,到四十余岁就故去了。妻子刘氏,所生一女,名叫青莲,十五、六岁,练了一身功夫,小子打扮,常跟她父亲出去保镖,生得十分美貌,性情刚直。因她父亲故去,母女无人照顾,她有个母舅就在这信阳州居住,把她们母女接来,姑娘如今已然二十九岁了。在此处开了一个酒铺,带着一个老家人,这个老家人姓祝名叫祝福,在尹家多年,这青莲姑娘,是他眼瞧着长大的,祝福就看着这酒铺买卖,后有单房,她母女居住。姑娘早晚的功夫,不肯丢下,每日五更之时,起来玩拳踢腿,熟练长短家伙,练完时天不能亮。为的是活动身子,把街也扫了,前后院连酒铺中,掸的掸了,擦的擦了,此时也就红日东升,把祝福叫起来,然后上后面去,梳洗打扮。可巧这天,自己练完了功夫,下了一块板子,正要扫地,见台阶下躺着一个人,近前仔细看了一看,武生相公打扮。列位就有说的:冯渊多咱是武生相公打扮哪?皆因是他穿着是白菊花那身衣服。旁边丢着一口刀,左肩头往外冒血。青莲姑娘顾不得扫街了,进来把那扇板子上好,先把祝福叫来,又到后面把老太太叫醒。老太太问她什么事情,姑娘说:“咱们门口躺着一个武生相公,旁边扔一口刀,多一半是遇见仇人,他那肩头上,还直冒鲜血。你老人家起来,我们出去瞧瞧他看。要没死那还好办,他要死了,我们赶早移开他去,不然这铺子担架不住。”老太太穿好衣服,祝福在外边,点着灯笼等着,到了前边,又把那扇板子下下来,先叫祝福出去,将那人衣服撩起来,摸摸他心口还跳与不跳。祝福出去,将他衣服撩起一摸,心口还是乱跳。祝福说:“不但他心中乱跳,从他肩头上,流出血来,全是黑的。”姑娘一听说:“是了。”对娘亲说:“这是受了毒药暗器了,咱们救他不救?”老太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就怕你治不好,那可不是戏耍的呀。”姑娘说:“我跟我天伦学的,不能治不好。咱们做这一件好事罢。”姑娘挽起衣袖,又下了一块板子,叫祝福帮着她,把冯渊搭在里面,到了后头屋内,把冯渊往床棍上一放,叫祝福把板子上。姑娘进内间房中,取出一个盒子,叫祝福解开他的腰带,把膀子显出来,姑娘打开盒子,拿出一把小刀儿,刀薄如纸,另拿出一个小葫芦,拔去塞子,里面贮的面子药,倒在伤口。微等了片时,姑娘团了些烂纸,就用那把小刀,把周围烂肉一剐,全都放在纸内,周围见了好肉,重新取出一个小盒来,里面是膏子药,俱把他创口敷满,烤了一张膏药,与他贴上,复又取出三粒丸子药,叫祝福取了些凉水来,将丸药研开,用筷子将冯渊牙关一撬,将药灌将下去。登时之间,冯渊就苏醒过来,觉着肚内一拥,哇呀呀的吐了些黑水,往起一坐,睁眼一看,那边一位老太太,慈眉善目,总在六旬上下光景,又有一位大姑娘,在那里收拾盒子呢!看那旁又站着一个老头儿,青衣小帽,像一个做买卖的打扮。自己记得被那和尚用镖打了一下,就觉迷迷糊糊的摔倒在地,后来就全不知了。冯爷连忙起身来,先给祝福深深一恭,说:“这位老兄,方才我受了人家毒药暗器,躺在地下。我糊里糊涂,因何会在这里呢?”祝福说:“你被什么人打了毒药暗器?我们这里是个小酒铺,你正躺在我们铺子之外,被我们姑娘看见,我们老太太见你没死,也幸亏我们小姐有这个手段,才把你搭救过来,此时把你救好,你过去见见去罢。”冯渊一闻此言,把袖子神上,整整衣服过去见老太太,双膝点地磕三个头,说:“不是老太太搭救我的性命,准死无疑。未领教老太太贵姓?”老太太说:“老身姓尹,我倒不会,是我的女儿把你的镖伤治好。但不知相公贵姓?”冯渊说:“晚生姓冯,名叫冯渊,我在开封府相爷驾前当差,乃是六品校尉之职。就是这位姑娘,救了我的性命?小姐请上,受我一拜。”姑娘说:“我们可不敢当,祝大哥急速把这老爷挽住。”这青莲小姐生来最聪明,一听他是六品校尉,就以老爷称呼。祝福来一拦。冯渊定要磕头,说:“小姐乃活命之恩。恩同再再再再、、、”冯爷一想,这句话不是滋味,说不得这个恩同再造,重生父母,再养的爹娘,人家是未出闺阃的一个大姑娘,把人家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