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2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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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去调查原因。爱爱冲出了办公室。
还不快去叫金果跟她认个错?你应该给她个面子。刘正民边说边朝爱爱追去。夏可可赶紧走进高一(8)班,对金果大声喊:金果,跟我找爱老师去!
金果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在夏可可后面。
中部
1
夏可可教的高一(8)班从这个学期开始升为高二(8)班。这天开学,夏可可把教室的桌椅检查了一遍,又在墙上加贴了几张名人字画,她觉得满意了,才安心地坐到讲台上。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夏可可有一个假期没见她的学生了,发现女生长靓丽了,男生长高大了,有的男生还长出了嫩嫩的小胡子。同学们也不坐到位置上,都围着夏可可讲他们暑假里的收获,热闹非凡。透过热闹,夏可可发现徐开颜默不做声地坐在一旁,偶尔抬起头,也是一副忧郁的样子。徐开颜怎么像变了个人?那个活泼乱跳的徐开颜呢?这种感觉在后来越来越明显。徐开颜下了课,很少走出教室门,即使教室里阴冷,也不肯到太阳下去活动,也从没见她像其他女生一样开心地笑过。上课感到她思想不集中,不是摸圆规就是用书本遮着头,看似跟着老师的思维走,实际上是想遮住自己的表情不让老师发现。有次,夏可可见她一个人坐在阴冷教室里,朝她走过去,她茫然失措,乖巧地走开了。望着她乖巧的背影,夏可可心里像有什么东西不能消化。
这个暑假,徐开颜发生了些什么?夏可可想,如果她不弄清楚,怎么去解开她的心结?吃过晚饭,夏可可骑上单车往徐开颜家赶。
徐开颜住在最偏僻的一条小街的一套老式木板房里,小街飘着落叶,夏可可踏着落叶走进她家。她家非常安静,房里的光线也很暗,只有她母亲在厅里亮着小灯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很弱,像在看一部无声电视。
徐开颜母亲对夏可可突然家访有些紧张,嘴里不停地问:老师,开颜是不是没考好?
夏可可说:开颜很用功了,考得也不错。
徐开颜母亲紧绷的脸才缓和下来,才起身去泡茶。
夏可可问:开颜呢?
在里面学习呢!徐开颜母亲向里屋努努嘴,里屋门关得铁紧。
开颜是怎么啦,这学期像变了个人似的。
怪只怪开颜命苦。徐开颜母亲小着声哭泣起来。
夏可可一下子急了,伯母,你先别哭,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开颜母亲擦了把眼泪说,开颜父亲在两个月前从楼上的脚手架上摔死了。建筑包工头说她父亲是八小时以外的事故,不予赔偿。我带开颜到处告状,告了整整一个暑假,把家里的钱花完了也没有告倒对方,开颜很痛苦,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画画。我说你画画有什么用?你能当画家吗?你只有考上大学为父亲争气呀。她仍然没日没夜地画,我把她的画没收了,她就整天跟我哭跟我闹。
夏可可说,开颜想当画家也没错。
当画家?画家是她当的?我家祖宗十代都没出过画家。以前她爸爸支持,给她买纸呀颜料呀!现在她爸爸走了,我们哪还有买纸呀颜料的钱?我不让她画了,要她安心读书。
其实喜欢画画,一样可以考美术学院。
还考美术学院?我们是正经家庭,画画有几个是正经的?徐开颜母亲从一堆杂货里搬出个纸箱,从里面拿出徐开颜的画。你看,你看,她还哭着不让烧掉,这是些什么,全是污秽。她小脑袋想些这样的东西,怎么搞得好学习?
夏可可选出一幅清晰点的画,可也灰扑扑的,没有了原先的颜色。但夏可可还是能看出那些线条明快的人体。从那些裸体画中,可以看出徐开颜对人体结构和线条块面的表现都很到位,而且肌肉和皮肤质感通过光线产生的明暗对比效果也很强。人体的力量和美感令人赏心悦目。徐开颜母亲抢过夏可可手里的画,塞进纸箱,把纸箱又放到那堆杂货里。
老师,你可不能鼓励她画画呀,现在是高二了,我再也不让她碰这些东西了。徐开颜母亲一脸严肃地望着夏可可,夏可可显得有些尴尬,当她遇到徐开颜母亲那双不友善的目光时,还感到了无地藏身。
徐开颜母亲突然说。开颜向我保证过不画画了,好好读书,可是,我最近发现她谈恋爱了。
你怎么知道的?夏可可被徐开颜母亲这种故弄玄虚吓了跳。
徐开颜母亲又从一口脱了漆的皮箱里摸出一本日记本,递给她。夏可可觉得这样做不合适,但还是翻开了日记本。里面写了班上一对男女谈论人生与爱情的话,说了一些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很神圣的,男生和女生是两颗原本孤独的小行星,只有在两颗心灵相互碰撞后,才可以迸发出许多意想不到的迷人火花。
夏可可说,也许徐开颜没有向你解释清楚。她只是对男女之间的情感进行了自己的一番思索,其实她并不赞同他们这种过早卷入恋爱的行为。再说,你不要偷看孩子的日记。
你不了解她,那天,我坐在她的房间里等她回来,她一见日记本摊开在桌子上,就像打量陌生人似的看着我。从她眼神中我发现开颜变了,变得满脑子的不健康。
我不这样认为。
你还是不了解她。昨天,她把一条小链子戴在衣袖里,有事无事地把袖子捋上去欣赏一会。瞧瞧,现在的女孩比我那时复杂多了,戴这些小装饰,准是吸引男孩子。
我觉得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女孩嘛,谁不爱美,戴个小首饰,有时可以调节一下心情,并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
你可别把他们当孩子看,鬼着呢。她手上那小链子,天晓得是不是哪个男孩子送的?
徐开颜母亲的话,夏可可又气又恼,可又没办法。夏可可只是说,我们要相信孩子,尊敬孩子,不要把自己的思想强加进去。
徐开颜母亲突然不做声了,徐开颜母亲不做声,房里突然变得很冷,冷得如一座阴湿的坟墓。夏可可只有选择离开。夏可可走到门口时,徐开颜母亲给她开门,她都能感觉这个女人眼底的蔑视。
2
夏可可给班里发考卷,发到金果桌前,金果桌上有个酒瓶,里面有半瓶酒,人却一脸通红地趴在桌子上。夏可可吃惊地问,你是不是有事?金果说没事。夏可可又说,金果,我装卷子有个塑料袋,把酒瓶可以装进去,你看可以不?金果说,再也不喝酒了,我自己带出去。夏可可说,如果你身子感觉不舒服,你干脆趴到桌上睡。
教室里一片钢笔游走的沙沙声。夏可可想,一个人的成长要考多少试卷?记得她第一次做试卷时,只有六岁,坐在乡村一张没有抽屉的课桌上做试卷,做着做着睡着了,还梦见那张试卷渐渐地变大,变厚,飘了起来,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从那张试卷起,夏可可不知考了多少试卷才坐到这张讲台上。
下课铃刚响,同学们都争着上台交试卷。徐开颜走上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悄悄地塞到夏可可手上,然后离开教室。夏可可等她走后,打开纸条:
夏老师,您好!
明天我母亲来学校问成绩了,我不敢把考试成绩告诉他,因为我发现才半年时间,母亲头上的白发添了许多,人也憔悴多了。母亲对我的成绩非常关心又对我抱有很大希望。可是,这次语文我没有考好,母亲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我想请您暂时为我保密。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有出色的成绩让您和我母亲自豪的。
您的学生:徐开颜
夏可可捏着纸条,不由朝楼梯口望去,徐开颜正抬头朝楼上望。夏可可朝她扬起手里的纸条,她好像才放心地往楼下走去。夏可可想,徐开颜是个善于思考的女生,偶尔的一次没考好,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压力?夏可可收拾完考卷正准备离开教室,发现爱爱捧着教本进来了。夏可可望了一眼金果,金果仍趴在桌上睡。她赶紧走到金果身边,推了推他。金果抬起头,看看夏可可,又怔怔地望了一眼进门的爱爱,准备又睡过去。
爱爱说,学校只收了你学费,并没收你床铺费呀!看样子,还要给你免费准备一张床。
全班同学都笑了,金果仍没反应。
爱爱走过去,朝金果桌子上一巴掌,还睡!睡!睡!以后怎么高考?
金果彻底醒了,摇着头说,不参加高考也会过得比你好。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比你差。
你——你,你给我出去!
我交了学费,有权利坐在这里。金果双手摊在桌子上,一副稳坐的姿态。爱爱一把拖起金果,你,你,你!你跟我出去,你给我立即消失。金果挣脱爱爱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书包袋,朝爱爱打过来,嘴里不断地说,你敢拖我?我睡到你那里去,大不了判无期徒刑。爱爱又一把抓住他,你敢打我?你吃了豹子胆?夏可可把金果拉到一边,又对爱爱说,金果可能喝醉了,我们现在对他怎么也无济于事,是不是让他先回去休息?爱爱说,休息?有你这样教学生?好。今天大家都休息!休息。
爱爱生气地朝门边走去,夏可可喊了几声爱老师,见她不理,又回过头来对大家说,有谁知道金果家的?
欧阳昊站起来说。夏老师,我知道,我先送金果回去吧!
夏可可说,好,就你送他,我把他交给你了。
夏可可看欧阳昊扶金果出了门,自己赶紧回到办公室,她想叫爱爱回教室上课,可是办公室的情况令夏可可开不了口。办公室又在谈升重,爱爱正谈得激情澎湃。爱爱说,谁都知道,重点中学的校长在社会上有地位,重点中学老师收入要比普通中学高,重点中学的学生也比普通中学的学生要牛皮。刘正民回答,还不是杨校长有远见。前两年把学校陈旧的水泥大门改成了镂花钢筋大门,把四合院教室改成了五层教学大楼。后两年把狭小的运动场扩展成全市最大的塑胶运动场。近两年建的科技楼、图书馆,特别是最近贷款动工的体艺馆,都显示着气派。应该说在全市普通中学竞争创重中,我们是最有希望的。可以说它是发展中的普通中学,就像中国是世界发展中的国家一样。
有老师突然说,学校硬件上去了,学生考分这个硬件能跟得上吗?
在刘正民的赞歌声中,突然出现了这个不协调的音符,接下来的讨论就变得没劲了。悲观的情绪像传染病,蔓延整个办公室。爱爱也没有了先头的激情,把抽屉故意拉得乒乓响。
刘正民说,你们不要悲观,现在不是在抓升学率吗?
学校拼命抓升学率,而成绩好的学生中考后都往重点学校挤,而我们又要把这些学生留住,不知学校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
还是多亏了杨校长的一番苦心啊!刘正民喝了口水,略带情绪地说,杨校长为了把本校几个高分的学生留下,校领导反复上门做工作,条件也是优越的,先免去高中三年学费,考上了大学本科的每人奖励500元。
啊,原来是这样。
其实校长也是不好当的。刘正民说这话就像自己在当校长,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楚。
爱爱看着夏可可,眼睛突然一亮:可可,你班欧阳昊不是语数外都是高分吗?就抓他,我们给他开小灶,轮流辅导,让他考出个文科或理科状元来,学校就有救了。
夏可可说,我不这样认为。
3
刚下完课,欧阳昊拿放大镜观察一块石头,嘴里不停地说,里面的点点和丝丝都是红的呀,应该是块鸡血石。马上有几个同学围过来问,鸡血石?鸡血石是怎样的?欧阳昊得意地说,这块石头就是鸡血石,没见过吧!鸡血石是看那红丝,里面的红越多越昂贵。
说得对,但你这块石头不是鸡血石。夏可可收拾好教本,走到他身边。
欧阳昊惊奇地望着她。
鸡血石不产在湖南,而是产在山西、山东、福建。鸡血石还有一种叫填黄鸡血石。
那这是块什么石?欧阳昊着急地问。
菊花石。
菊花石里面应该是白的呀。
你怎么不想红菊花呢?
哎呀,我怎么不往红菊花上想呢?
你看它的形状像块多汁的肥肉,但里面的血丝和每一个点连上了,连上的点就像菊花的花瓣,无数个点就构成了菊花的图案。不要小看这种石头,它同样珍贵,它产在我们湖南的浏阳县。
那红菊花石——欧阳昊抬头,发现夏可可夹着教本走了。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叫红菊花石?还是红菊花石好。红菊花石!红菊花石。欧阳昊不断地叫这个名字。金果捧着足球出去,猛见欧阳昊得意的叫着红菊花石。他停下来,眼珠子一转,走到欧阳昊身边,让我看看红菊花石是什么样子。
看吧!给你。只怕给你也看不懂。
那当然,只有你懂啦!金果故意没接稳欧阳昊手里的石头,石头“砰”地一下,在地上摔成两瓣。
你,你!你这个狗杂种,欧阳昊鼓起眼,朝金果当心一拳。金果捂着胸口喊:你敢打我?什么好东西?不就是早上从学校粪便池里捞起的一块臭石头吗?还宝贝什么!
班上的同学哄地笑了。
你,你!欧阳昊像头发怒的狮子,他一把掀倒金果,扑上去打起来,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徐开颜拉住欧阳昊。
金果自知理亏,拍腿溜出教室,欧阳昊追过去,被徐开颜死死拖住。欧阳昊对跑远的金果说,好,你有种,你跑。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看我把你揍扁。欧阳昊又讨厌地望一眼徐开颜,就你这个巫婆,让金果跑掉了。
中午,欧阳昊守在教室门口。他想好了,只要金果出现,狠狠揍他一顿。没想到金果进教室,徐开颜正好走在旁边。欧阳昊冲过去,徐开颜夹在他们中间,笑眯眯地说,嘿嘿!都是同学,再说金果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要金果认个错!
你这个该揍的巫婆。欧阳昊望一眼除开颜,又咬牙切齿地望一眼金果,调头走了。金果见欧阳昊走远,不服地说,就为一块粪池里的石头,眼睛里的凶光像要吃人似的。我就看不得他那种傲劲头。徐开颜说,你就别逞能了,当着他怎么就像老鼠见到猫。金果“NO!NO!”地摇着头。徐开颜说,你也别摇头,听人讲,欧阳昊在矿区几拳头能打死一条狗。
真的?这时的金果想到他的拳头就有几分畏惧了。
你也别怕。你就跟着我吧!好男不跟女斗,料他也不敢怎么样。
金果一上午都跟在徐开颜屁股后面转,虽然这样有些窝囊,但也值得,他喜欢和徐开颜在一块,只是想起欧阳昊就有些窝火,欧阳昊有什么了不起,我为什么要怕他?可是男生与男生在一块,可能没有多少理可讲,就是用格斗比高低,用拳头比狠了。如果自己的拳头有欧阳昊那样硬就好了。
下午放学,天突然下起雨来,同学们困在教室里不能回家。欧阳昊把摔坏的两瓣石头放到课桌上观察,发现有几个同学在偷偷笑。他突然站起,骂一句,都是金果这个小子。金果,你他妈的!欧阳昊一拳砸在桌上,惊得两瓣石头蹦起老高。
一个同学轻声说,不就是从粪池里捞出的一块臭石头,威风什么。
欧阳昊说,你们都是白痴,你们知道马王堆吗?
同学们问,马王堆里有些什么?
有谁愿意去观看,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