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2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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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昊说，你们都是白痴，你们知道马王堆吗？
同学们问，马王堆里有些什么？
有谁愿意去观看，我请客。
这时，夏可可从重点班上课出来，看到跟欧阳昊去博物馆的同学。夏可可想，这些同学肯定成了欧阳昊的同盟军，石头也被他越宣越有价值了。夏可可没有叫住他们，她看见雨下小了，用手遮着头往宿舍楼跑，快到楼道时，不小心滑了一下，快要滑倒时，一双手从她后面有力地提起。夏可可回头，是伟业揽着她的右手使劲地拉住了她，才没使她滑倒，以至夏可可往后一仰几乎倒在他身上。夏可可重新站稳后，伟业伸出左手箍住了她的腰。两个人都没带伞，路面显然有些滑，后来的几步路都是伟业双手搀扶着她小心而行。回到房里，夏可可和伟业都成了落汤鸡。
夏可可丢个大浴巾给伟业，要他赶紧擦擦，自己拿了衣服去卫生间。突然，她感到身后窸窸卒卒地响，一个大浴巾从后面把她头包住，接着一双大手把她整个身子抱起来，抱到了床上。夏可可揭开大浴巾，发现自己变成了个全裸体，伟业的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褪到了地上。伟业在她胸前轻轻滑动，然后像大山一样压下来。一种模糊的感觉从夏可可的身体里传递出来，充斥着她的整个思绪，纠缠她的敏感角落，感到潮水般漫过，把她卷到一个汪洋大海中……
雨停了，夕阳从走廊上照进来，是暖洋洋的橘色。夏可可送伟业出门，看见欧阳昊在楼道闪了一下。
4
班里的气氛明显地下降，课堂上那些离奇古怪的问题明显少了。仿佛大闹天宫的高二（8）班变成了如来佛手掌中的孙悟空。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就像被驯服的猴子，乖乖地，不再那样活蹦乱跳了。这些让夏可可感到既惊喜又不安，按学生的性格不应该如此安静，这种安静显然潜伏着更大的危险。夏可可开始认真地观察，她发现在班上能够影响一部分人的莫过于欧阳昊了。欧阳昊身上有些东西很特别，而这些东西又说不清。他平时言语很少，成绩不错，足球踢得棒，比一般男生成熟。同时在某些方面又表现出野性来。特别是他对石头的痴迷，到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地步，石头究竟跟他有怎样的情结呢？
有天中午，夏可可看见欧阳昊一个人在教室里弄石头，她走过去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石头的？
在矿区时，我爸爸经常带我去找石头。有次，我们找到了一块玉石像飞碟，我就开始喜欢研究石头。老师，石头有什么不好？
夏可可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桌上的石头看，这些石头从哪里弄来的？
这算什么，还有呢？欧阳昊从桌子里搬出个纸盒子，里面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头。
哈，还有这么多呀！真没想到。
欧阳昊情绪激昂地说，告诉你，每块石头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呢。这块叫灯盏石，这块叫青蛙石，这块叫菠萝石。首先看不像，可是你越看越像。
呵，光这些名字就够迷人的。夏可可拿起一块动物化石，很快说出了它的大概年代和动物类型。
欧阳昊很吃惊：老师，你对石头有这么深的研究。
你不知道，我在读中学时，一个专家到月亮垭勘察时，整个暑假都是我陪他钻山越洞找石头，考大学时还差点报了地质专业呢。
欧阳昊顺手拿起一颗，你知不知道这块石头的科学价值？
石头分两种，即岩石和矿石。它们都是构成地壳的矿物质硬块。岩石是组成岩石圈的主要物质，一般是固态，由一种或几种造岩矿物或天然玻璃质或生物遗骸所组成，并具有一定的结构和构造。比如这块蓝色岩石，应该说是蓝玉石，它是古生物的遗体和遗物，它既有研究价值，又有实际价值。
那我要成百万富翁了！你看这些石头都是无价宝，是财富。
噢——
真的不骗你。就说这块鱼化石吧，我查过资料，上面的纹路像鱼的骨头，也许是几万年前的鱼化石吧！
这些石头都很珍贵，好好收藏。
老师也觉得珍贵？欧阳昊想看夏可可的眼睛，看她是不是说的真话，但他转不过身来。欧阳昊说，我把它带到学校，一有时间我就研究。你看这块石头，像玉一样绿，它是我在沙滩上抠出来的，上面有两点黑圈，像不像猫的眼睛？我给它取名“猫眼”欧阳昊说着，“喵呜”一声叫。
夏可可格格地笑，笑过后，她突然发现欧阳昊像只呆鹅看着自己。夏可可问欧阳昊，你怎么啦？
欧阳昊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突然说，我发现你的眼睛像猫眼。
猫眼？我像猫眼。夏可可又格格地笑起来，笑够后，感到有点异常。她发现欧阳昊那双从短裤里伸出来的长满汗毛的长腿和自己旗袍开叉的腿贴得很近，欧阳昊正悄悄地望着她的腿。夏可可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夏可可从他眼神里看到，在他年轻的灵魂里，有一种他不熟悉的东西在蠕动，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可他却有一种与所有他这个年龄所不同的特殊感觉，虽不像女生那般敏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夏可可将腿移了移，赶紧说，哦！我要走了，你慢慢研究吧！
夏可可走出教室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欧阳昊，看欧阳昊时却想起了伟业。伟业已下海，正在筹办一个文化传播公司，准备从教育培训起步，办四六级英语班和出国的雅思班。按他的说法，他抓住了一个商业契机，这个契机不是一般人能抓得到的，要有超前意识，看准了，要有胆量，有了胆量还要有资金。他是个智勇双全的人，只是她不知道伟业从哪里弄来的启动资金，成了同学中第一个下海的新闻人物。
伟业现在是分不出身子来她这里了。
5
被徐开颜母亲怀疑的那个小手链被徐开颜戴到学校来了。小手链形状细条，粗看不打眼的，细看还真不错，戴在手上发出细微的叮当声。班上的女孩在悄悄装饰自己，要么梳个新颖的发型，要么夹个精致的发卡。中学生不能奇装异服，可没说不许美化自己。徐开颜也悄悄打扮起来，跟刚开学有些变化，前几天她主动设计了一张图文并茂的班报，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赞扬。夏可可趁机把班报贴到墙上。
夏可可在黑板上写上《失街亭》作者罗贯中，就发现金果伏在课桌上。金果昨天逃学还没来得及批评他，今天又打瞌睡。是学校的“英雄排座次”给他打击太大，还是别有原因？学校根据上次统考的成绩实行了英雄排座次。所谓英雄排座次，就是把成绩好的排在前面，成绩差的排在后头。这样，在人们眼里排在前面的是金子货，排在后面的是豆腐渣。学校这样做的目的，一是制止舞弊，二是保证好成绩，但学校没顾及到这种方法对学生的挫伤很大。夏可可曾经跟学校争议过，可是她有什么能力？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夏可可说，请一个同学来介绍这篇文章。
徐开颜站起来：《失街亭》选自《三国演义》第九十五回和九十六回。它没有像其他章回那样神化诸葛亮，而是把他写成有血有肉的人，尤其是，挥泪斩马谡的情节，展示了人物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并使故事的结尾显出悲剧意味，扩展并深化了作品的思想内涵和艺术境界。
夏可可点点头，然后说，《三国演义》是一部历史小说，故事起于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终于晋灭吴。描写了东汉末年和三国时代的政治和军事斗争；结构宏大，情节曲折，人物众多。文不甚深，言不甚俗，语言简练、生动。夏可可讲着，忽然感到有一双幽幽的眸子跟着她。其实这双眸子跟踪她多时了，在课堂上，在走廊里，在操场上无时不在。有时顺着感觉望过去，那双眸子悄悄而又匆匆地逃开了。有时，他来不及躲，夏可可便会捕捉到他眼里的内容。然后从容地转过头，机敏地躲开那双眸子。这次，夏可可稍许停顿，望着那双眸子。欧阳昊不自然地站起来，向她提出一个意想不到又非常尖锐的问题。
他说，刘、关、张桃园结义是一种愚忠，很多地方是没有原则的，如关羽失荆州，犯了那么大的错误都没有处分。
夏可可朝他点点头，拿着课本走到他身边，然后回头问大家：刘关张三结义是不是愚忠？我来个一家之言吧！古人重信义，君臣之间，重一个士为知己者死。关、张确为当时世之罕见的将才，刘备对他们亲如手足，称关、张为二弟、三弟，而关、张则称刘备为大哥，当时就是靠愚忠召集将才，扩大自已诸侯势力的。从桃园结义到刘备称帝都是这样。关羽失荆州，被俘就义后，刘备的确为此痛心疾首，举兵亲自征讨孙权，关羽在后来战争中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功大于过。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是属于愚忠，但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起了一种积极的作用。
欧阳昊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重重地落到夏可可身上，一些朦胧的东西又从他眼里表现出来。夏可可的目光越过欧阳昊的头顶，落在墙上徐开颜画的那棵歪脖子树上，仿佛她所有的聪慧都藏在那棵树上了。快到下课，夏可可走到金果旁边，金果仍在睡，夏可可心里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慌，感到他并不是英雄排座次的原因，是不是家里的原因？金果父母正在闹离婚。起因是金果父亲在外面包了个二奶，闹的焦点都想金果归自己。金果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时，提出自己一个人过。最后他还是被法院判给了父亲。金果搬到后妈家后，他从没叫过后妈。后妈只大他五岁，而他又比后妈高大，叫姐姐差不多。金果不知怎么处理这些关系，经常陷在一种苦闷中。
夏可可回到讲台上，对同学们说：如果你感觉苦闷难受，不妨勇敢地给自己放个小假，回家睡一觉，或散散心。当然放小假时，千万别丢了自己的学生身份，OK？
全班一阵欢呼。
学生给自己放小假，反应最快的是金果。他课没听进，这句话听进去了。他背起书包往外走。夏可可叫住他。
金果，你回家？回哪个家？
只能是父亲那个家。
你可以处好了家庭关系再来学校。一定要处理好。老师等你的好消息。
金果没吭声走了。
6
夏可可晚上备课备到快十一点时，爱爱穿了一身睡衣进来。夏可可与她闲聊了几句就上床。爱爱很快睡觉了，夏可可却睡不着，她开始想伟业，后来睡意涌来时，金果那虎头虎脑的样子突然闯进她脑海。金果应该没事吧！金果的父亲应该是爱他的。渐渐的，睡意袭来，把夏可可带入梦境。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夏可可翻身坐起，开灯去看墙上的钟，已是凌晨两点。
爱爱也被手机声吵醒，她大声嚷：谁打的。半夜了，还让人睡不睡呀。夏可可拿来手机，看到上面是一个陌生电话。爱爱说，赶紧挂了，真是无聊。夏可可和爱爱重新躺下，手机又响了。夏可可顿生疑惑，手机不是关了么？怎么又响了？手机顽固地响，黑暗中的手机红光一闪一闪，在夜的岑寂中像一阵催命声。夏可可接通手机，她还没听到声音，却听到了哭声。夏可可说：你先别哭，你是谁呀！对方说，我是金果的母亲。金果从他爸爸那里出来后到现在没有回家。夏可可说，金果没有回你那里？你在哪里？对方说，我在外面。爱爱烦躁地坐起，抢过手机，吼道，你现在回去，说不定金果已回家了！爱爱“叭”地关掉手机，转身对夏可可说，对学生要有个距离，如果太好，家长什么事就找上来了。你今天还没弄清白，明天又发生了事。教师也是人，要给自己留一个空间。要做个聪明的教师。
要做个聪明教师？夏可可躺在床上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也聪明不起来。倒是金果那虎头虎脑的样子又跳到她跟前。金果沉迷于黑客，正在运用黑客的那种高深技术和隐蔽的行踪，将别人的程序一一击溃，玩弄别人于键盘之中。不行，我还是出去找找。夏可可条件反射般地穿好衣，出门时，又不知上哪里找。她只好朝学校后门去找。
学校后门星罗棋布的有五六个网吧。网吧比教室大，装修得也比教室漂亮。而且像家一样方便，备有开水、床铺、盒饭。这些老板真的会赚钱，赚钱赚到学校的门口了。夏可可一间间进去又一间间出来，终于在一家叫梦园的网吧发现金果。金果一只手缠着纱带，一只手在上网。夏可可装作无意中碰到他。
哎呀，金果你也同老师一样上网呀！手怎么受伤的？
父亲打的。
怎么被父亲打了？
金果的眼睛躲躲闪闪。
你瞒得住老师吗？我只要给你父亲一个电话，什么都弄清了。
老师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于是，金果断断断续续说了被打的原因。
金果父亲经常到外面开会，家里就只有金果跟后妈了。后妈跟金果做做饭外，没别的事做，就邀一些朋友来家里玩麻将，吵得他做不成作业。他干脆不做作业了，走到桌边看她们打麻将，他突然发现他后妈比其他阿姨漂亮。金果曾经迷恋影星歌星和足球明星，模仿明星们的各种装束来把自己归属于某种风格和流派，使自己成为真正的追星族来以此为荣。金果突然认为那些影星歌星以及足球明星都是遥远的，只能在电视里可见。而后妈这个活生生的美人就在眼前，他把对明星们的好奇转化在后妈身上。后妈的手修长而细腻，他想起文学作品里描写的玉手；后妈嘴小且红，他又想起樱桃小嘴；后妈身上散发出来的香，他叫不出这种香的名字，却想到红楼梦袭人的香、黛玉的香和晴雯的香。后妈抽烟时，姿式特别，特别是她吐出一串串莲花圈，把金果看呆了。金果学着后妈那样抽烟时，可怎么也吐不出她那样的莲花圈。这天晚上他睡不着，听见了楼下的水响，他循声走过去，发现后妈在洗澡，一会，后妈穿了件半透明紧身内衣出来，他的脑袋要爆炸了，他再回到床上，整个的睡不安了。他偷偷下楼，发现后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坐到她身边，也不知什么促使，他抱住了后妈。后妈一声尖叫，随即打了他一个耳光，又打电话叫他父亲赶回。父亲用那根特制长尺狠狠地抽了金果一顿。
金果，我想同你一块去见你父亲！
金果猛然站起来，老师——去，去不得，去不得，反正我也不回他那里了。
你也不回妈妈家了吗？是不是家里烦恼？
金果吃惊地望着夏可可。
老师是猜的。手是不是伤得很重？
可能不能写字。其实我最烦妈妈了，妈妈见我就问去学绘画了没有，我根本不喜欢美术。
那你喜欢什么？说说看。
问这个呀，我喜欢踢足球，舞蹈，计算机。我最崇拜的人是卓别林，可妈妈说我幼稚，说我应该成为艺术家，却又不让我喜欢舞蹈。妈妈从舞台上下来的，她说那碗饭太苦了，何况是个男人。她从小学开始就要我到老师家里去上钢琴、摄影、书法、美术课。我说过我喜欢小鸭子，我就像一只被填得饱饱的小鸭子。
你有没有建议过妈妈，让你专攻计算机？其实舞蹈并不是没有前途。
建议过了，没用。我不按她的做，她急起来也打人。我创作了一首挨打歌：首次挨打战兢兢，两次挨打哭不停，十次挨打眉头紧，百次挨打骨头硬，千次挨打功夫到，不疼不痒不吭声。
夏可可笑了，金果你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