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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皇商千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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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越发觉得自己错得离谱,扑到宋氏怀中,呜咽着倾吐委屈。宋氏紧紧搂着她,感受着阿瑶的泪水浸湿前襟打在她身上。生出来十三年,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觉得,怀中娇小的人儿正是她的女儿,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

“阿瑶还这么小,又能分辨出什么呢,是阿娘钻进了死胡同,让咱们娘俩平白被个刁奴蒙蔽这么多年。”

胡九龄感怀地看着眼前一幕,余光瞥向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哆嗦着无法言语的奶娘,他走过去一脚踹向她心窝。

想到爱女所受委屈,这一脚他用足了力气,直把奶娘跟个球似得踹出门外。

“给我叉出去。”

走到门边,他又轻声嘱咐跟来的胡贵:“好生审问,撬开她的嘴,我要知道这些年她究竟做过多少好事!”

☆、智救忠仆

奶娘本以为夫人来了,自然借机能分散姑娘注意力,让她忘了百蝶纱衣。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老爷跟在夫人后面来了,听到那句“讨价还价”时她就知道要坏事。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坏得这么彻底。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姑娘竟然跟变了个人似得,言行举止处处挤兑她。偏偏姑娘那些话都说得确有其事,弄得她即便有心反驳也无处说起,到最后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眼见胡贵听从老爷吩咐走来,奶娘打个机灵,忍住周身疼痛仰起头,朝里面哀嚎道:“姑娘当年可是吃老奴奶长大的,这些年但凡您打个喷嚏,老奴都紧张不已,难道这些您全都忘了?”

隔着门框,声音清晰地传到卧房。

胡九龄皱眉,沉声道:“都干什么吃的,还不捂住这老刁奴的嘴。”

“阿爹且慢。”

阿瑶虽沉浸在感伤中,但也将奶娘哀嚎听个真切。自宋氏怀中抬起头,她就着方才洗漱所用布巾擦擦脸,临水打理下仪容,施施然走到卧房门边。

迈过门槛,她停在奶娘跟前。绣着繁复暗花的广袖垂到她强撑起来的身子前,阿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可知,奶娘这称谓是何意?”

不用刻意装可怜,惊惧外加方才心窝一脚,这会奶娘早已狼狈不堪。跪伏在地,她看着姑娘绣鞋上的珍珠。米粒大小的珍珠穿成精致的花型,晨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这么双鞋姑娘只不过穿那么几次,不等时日久了珍珠褪去光泽,老爷便已命人送来更加精美的绣鞋。

这般金尊玉贵的姑娘就如天边的云,哪是她这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老婆子所能随意攀扯。

“姑娘,老奴知错,老奴不该因为您的宽仁便失了分寸。可老奴来这府里前后已经有十四年了,因在府里当值,从未喂过自己亲生孩子一口奶。不管您信不信,这么多年来老奴真的是把您当成自己孩子,才会有先前那些随意之举!”

说到最后奶娘捶胸顿足、涕泪横流,一副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得模样。情难自禁的神态,引得房中众人唏嘘不已。

若是往常阿瑶定会相信这番说辞,可前世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就是眼前的奶娘卷着她最值钱的那些金银细软逃匿无踪。当日她在前面给爹娘守灵完,天蒙蒙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卧房时,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消失大半时那种绝望,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前车之鉴尤在,她又怎会相信面前之人!

想到这她抬起绣鞋,装作不经意地踩在她手上,镶着珍珠的鞋尖无意识地点碾,声音中却满是不可置信。

“奶娘这是承认故意离间阿瑶与阿娘间的母女之情?你……怎么能这样!”

奶娘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她明明是在说自己这些年倾注的深厚情谊,连端茶倒水的丫鬟都听得明白,怎么平日伶俐的姑娘这会倒傻了。

手上阵阵疼痛传来,她声音越发颤抖,“老奴绝无此意!”

“阿瑶就知道奶娘不会如此狠毒。”

奶娘小鸡啄米般点头:“当然,老爷、夫人和姑娘对老奴这般好,老奴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害你们呢?”

“感激……”

阿瑶声音很低,离她最近的奶娘却听得真切。二月末寒凉的早晨,跪在卧房门口,她背上冷汗直顺着脊柱沟往下淌。是她对不住姑娘,可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骑虎难下。如今她主动承认离间母女情分之事,以夫人的软和性子,十几年来好不容易跟闺女亲近,应该不会再往下查。

可以前对她言听计从的姑娘,却破天荒地没帮她求情,只怕这会她要正经遭点罪,想到这奶娘刚升起来那点悔恨之心瞬间被怨恨所取代。而在同一时间,碾压着她五指的珍珠绣鞋突然发力,十指连心,剧痛传来她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阿瑶声音抬高八度,素净的小脸上满是肃杀。

“没错,你的确该感激我胡家。”

“方才我问你奶娘这称谓是何意,你没有回答,那我替你答。奶娘,不过是宽裕人家请来奶孩子的下人,归根结底你还是个下人。你只记得自己奶大了我,且因不能喂养亲子而委屈,可你怎么不记得这些年你吃穿用度出自哪里,又是谁每月给你发着月钱,还有谁给你儿子安排体面而轻松的差事。你只不过是个下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全家却皆受胡家恩惠,当然应该感激我们!”

说完阿瑶拍拍胸口,控制住心中激愤。她本不想说这么多,可一想到前世,她便忍不住想要拆穿奶娘虚伪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瞧瞧她内里有多脏多臭。

“可你都做了什么?平日作威作福不说,该你守夜时躲懒还强迫我顺从,更有甚者还离间我与阿娘间的母女情。如果这样的所作所为叫做心存感激的话,那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狼心狗肺。”

欣赏着奶娘难堪的面色,阿瑶余光向门口看去。方才被她派去找百蝶纱衣的丫鬟这会已经返回来,隐隐面露急色。

心底有了谱,她蹲下来,目光与奶娘直视:“不说这些,那件百蝶纱衣现在何处?”

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阿瑶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散去。

最后欣赏一眼奶娘狼狈,她转身迈过门槛走到阿爹跟前,嘟起嘴如被邻家小孩欺负了的孩子般,理直气壮地告黑状:“女儿因病好几日未曾给您请安,原想着今早打扮得漂亮些去正院。可生辰时阿爹送那件百蝶纱衣却不见了,女儿想问问奶娘这是怎么回事?”

胡九龄疑惑地看向爱女,方才站在门边他将她敲打奶娘的言行举止看得清清楚楚。逻辑清晰、条理明确,一番话噎的老刁奴无地自容的同时,关于主仆恩情的论断又敲打了院中其他下人,连他都忍不住在心中喝彩。

若是旁人他肯定干预大加赞赏,若有可能更会把人带在身边,悉心栽培让他做和兴昌管事。可偏偏这人是阿瑶,他捧在手心娇养大,从未见过风浪的掌上明珠。

明明昨晚入睡前她还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只不过一夜,这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不过看着此刻抱着他胳膊,用信赖的眼神看着他,一脸“有事求阿爹撑腰”的阿瑶,他心下那点疑惑立刻被挤到一边。天大地大闺女最大,他最喜欢阿瑶有事找他。每次得偿所愿后看到她满足的笑容,他那颗为人父的心总会格外满足。

走到奶娘跟前,他直接问道:“这些年一直是你掌管阿瑶院中事,百蝶纱衣是怎么回事?”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趴在地上,奶娘怨毒地看着阿瑶绣鞋鞋尖。姑娘绕这么大个圈子,只怕责罚她无礼是假,问百蝶纱衣才是真。

把这丫头片子捏在手心十几年,没想到今日却被她骗了过去。方才她不仅在院中所有下人面前丢了丑,还帮她们娘俩解开十几年的心结。无端帮别人做嫁衣,想到这奶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纱衣事小,可背后牵连着她全家老小,甚至还有她亲生的一双儿女,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出去。

想到这奶娘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最终她视线定格在门口领头的青霜身上。这小蹄子屡次对她不敬,今日更是擅自领一群下人进来看她笑话。本想日后腾出手来慢慢收拾,如今却顾不了那么多。

“老奴虽管着姑娘院中事,可哪有精力事事过问。这百蝶纱衣绣工精致,正好咱们院中青霜精通绣活,老奴便叫她妥善保管着。”

青霜……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还没等阿瑶想清楚,门口青霜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知道姑娘喜爱那件纱衣,便小心地挂在侧间那个一人高的榆木衣柜里。隔三差五也只在衣柜外面扫扫灰,并不曾再动过。可谁想方才奴婢去取时,纱衣已经不见了,奴婢真的没有偷。”

“那侧间一直是你负责洒扫,钥匙也在你手上。不是你偷的,难道纱衣还会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奴婢冤枉。”青霜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奶娘依旧不依不饶,“当日见到纱衣上那些活灵活现的蝴蝶你便直了眼,说不是你偷的谁信?”

青霜也知道这事自己说不清楚,姑娘前脚刚借奶娘说完何为下人,她后脚便出了这样的事。偷窃主家财物,这得是多大的罪名,想到这她眼中泪水越积越多,终于止不住往外淌。

阿瑶看着她无声流泪的眼睛,眼前闪现出前世她被诬陷时泣出的血泪,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信。”

“什么!”

不止奶娘,青霜也满是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后宅洒扫丫鬟轻易不得出府,即便出府门房处也都会有记录。麻烦贵叔查查,近一个月内青霜可曾出府,出府时又带过什么东西?”

胡贵很快拿着记录府中下人出入的花名册过来,“自姑娘生辰至今,三等洒扫丫鬟青霜统共出府一次,时为本月中旬,当时身上只系了个荷包。”

“看来纱衣并未被带出府,只能是藏在住处。青霜,你可愿命人搜查住处,证明清白?”

青霜如今看自家姑娘,就像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这会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三等丫鬟住处并不大,片刻功夫就被查个底朝天。那里面哪有什么百蝶纱衣,甚至连个料子好点的布片都见不着。

“纱衣莫非真的长腿飞了不成?”

阿瑶走到奶娘跟前:“我隐约记得,这院中任何房间钥匙奶娘那都有一把。而且寻常丫鬟出门多有不便,奶娘却打着我的名义来去自由,甚至好些时候都不用在这花名册上记录。这样一来,奶娘想往府中弄点什么东西,可再简单不过。”

奶娘自知在劫难逃,这会也不哭天抢地了。看着阿瑶,她满脸万念俱灰。

“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老奴却落到如此下场,实在是无话可说。”

“没想到我胡府竟然养了如此一只硕鼠,老刁奴,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在命胡贵将人带下去时,胡九龄就已经命另一人搜查奶娘所居之处。奶娘在府中呆了十几年,早已在阿瑶的宽容中失了谨慎,她伙同家人倒卖府中物件的账册,就搁在箱笼底下。

胡九龄本就是买卖人,拿到账册随手一翻便知数目何等巨大。心下怒火上来,他再次一脚踹过去。这一脚力气比方才还大,直踹得奶娘一口老血吐出来,轱辘几圈落地后看到旁边熟悉的账册,心知被识破,她脑子一轰晕了过去。

“抬下去好生看管,我胡家从不会要下人性命。”

胡贵点头,老爷的确不会轻易取人性命,他只会让那些得罪他的人生不如死。如今奶娘惹得的可不是老爷,而是老爷最重视的独女,这可比惹着老爷还要严重。

唤两个家丁过来将奶娘抬走,一道跟着退下后,胡贵又极为周到地喊了十几号家丁,叫他们去“请”奶娘夫婿、儿孙等人过府“探病”。

后面这事阿瑶并不知晓,折腾了这会天已经大亮,宋氏便做主将早膳摆在她这。

色香味俱全的各色吃食摆满桌子,丫鬟们悄无声息地退下。热气袭来,面对着单闻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的早膳,桌旁三人却无一人动筷。

阿瑶抬头,坐在对面的阿娘正一脸感伤地看着她。视线稍微左移,与她相邻的正座上,阿爹正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目光仔细打量着她。

☆、玄衣少年

汤盅刚掀开时的热气散去,桌边一家三口气氛陷入凝滞。

心下最煎熬的不是阿瑶,而是当爹的胡九龄。但凡爱女如命的亲爹都有一个共性——希望自家闺女永远是长在温室中的娇花,一辈子不经风霜雨雪,喜乐安康到老。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这不可能,但那颗宠女的心,还是促使他在阿瑶降生后这十三年将她牢牢地保护起来。

可方才对上奶娘时那犀利到扎人的言辞,冷漠到冻人的语调,莫说是被他娇养长大的阿瑶,就算是自幼跟在长辈身边踏足生意场的他,自问十三岁时也不一定能做到,这般反常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阿瑶往日不是最信任奶娘。”

阿爹果然怀疑了,听他问出来,阿瑶悬着的心反倒放下来。

宋钦文的背叛影响尤在,但还不至于让她对从小把她宠到大的阿爹失去信任。不过重活一次的经历太过玄乎,说出来不一定能取信于人不说,以阿爹对她的紧张,指不定会认为她被什么邪祟附身。

稍微想了想,她决定换种说法。

“阿爹,女儿昨日躺下后做了个梦,半夜腹痛惊醒后就觉得灵台清明,好多往日浑浑噩噩的人情世故,这会不用旁人多点拨,也能将其中各人心思、利益揪扯看得明白。往日女儿身边最近的便是奶娘,方才又是她最先进来,头一个看明白的人便是她。”

说完她十根嫩葱般的手指拱在下巴前,杏眼眨巴眨巴尽显灵动后,嘴唇微微嘟起。

“女儿也没想到,奶娘竟会是那样的人。”

胡九龄的注意力全在女儿第一句话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才能让人一夜间变化如此大。

“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吧?”

年轻时走南闯北,胡九龄也听说过不少各地的奇异手段。比如西南沼泽中的南诏人善用蛊虫,北地草原的鞑靼祭祀能沟通天地,甚至连大夏戏文《龟丞救主》中,那龟丞相化身的空海大师也是令下凡历练的龙宫公主起死回生。

阿瑶头一歪面露无奈,她就知道……

而一旁的宋氏再也顾不得贤良淑德,直接在桌下踢了夫婿一脚,不悦道:“戏文中的孙猴子一朝受菩提老祖点化,都能从石猴到七十二变无所不能,有奇遇后大彻大悟的人多了去,为何阿瑶不行?”

阿瑶也赶紧配合娘亲,委屈道:“难道阿瑶聪明了,阿爹就不喜欢了?”

胡九龄赶紧摇头,“阿爹高兴都来不及,这不是怕什么不好的东西伤着阿瑶。”

边说着他边细细打量着爱女举止,发现阿瑶神色如常,眼神中看向他的亲昵一如既往、甚至比往常还要多些依赖后,他总算稍微把心放回肚子里。

夫妻一体,敏锐地察觉到夫婿的不放心,她又加上一句:“老爷也是关心则乱,不过妾身看阿瑶应该没事。被邪祟附身之人大都乖张暴戾,哪会像阿瑶现在这般心思灵透。阿瑶快别不高兴了,你阿爹也是不放心你。”

被她劝着胡九龄又放下几分戒心,抬头看见阿瑶撅着嘴,脸上就差用毛笔写上“不高兴”三个大字,他条件反射地开始耐心哄劝。

“你阿娘说得对,阿爹这不是关心你?快别生气了,小嘴再撅就要成小猪嘴了。来喝碗鹌鹑汤,炖汤的厨子可是府台大人府里出来的,阿爹知道阿瑶爱喝汤,专门给你请回来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拿起汤勺将牡丹锦鸡菊瓣碗中舀到八成满,胡九龄拿汤匙轻轻搅拌吹着,一直到隔碗的温度不凉不热,他才巴巴地递到阿瑶跟前。

自从阿爹死后就再没人这般耐心地给她吹过汤,熟悉的一幕牵动阿瑶思绪,双眸中升腾起一层薄雾。

胡九龄急了,“都是阿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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