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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秦国师-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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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情绪激烈,咳得越发厉害,甚至见了血。

曾经在咸阳城中如何不可一世,谁又能想得到今日落魄呢?担忧与暗恨折磨着吕不韦的内心,他竟是流下两行泪来。

*

着素服的青年踏回府中,摒退下人,独自进了书房。

他拉开柜中暗屉,从里面取出一卷竹简来。

在奉常寺中压抑已久的笑容终于在他脸上绽开。

徐福已数日未至奉常寺,无一人知他发生了何时,就连刘奉常也丝毫不过问徐福下落,苏邑更是脸色难看,显然担忧至极。徐福究竟如何了,那不是很清楚的事了吗?

徐福无本事却做了太卜令,教人不服!

王柳蠢笨,输于徐福手中,可他不会,他聪慧多智,又有几分真本事。青年脸上笑容更甚,仿佛那太卜令之位就在眼前,伸手便可得。

他缓缓展开竹简,便让他瞧一瞧,徐福在其中写了何等谬论吧!

他先时脸上的笑容还十分灿烂,只是看到后面,他脸上的笑容陡然就消失了。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既如此,他为何还会择这一日?他早就料到……”

他放下手中竹简,满面惊骇之色,心中甚至生出隐隐的恐惧来,再想到之前奉常寺中传言纷纷,都道那看守人已经在牢狱中交代了个干净,幕后之人已被发现,只等蜡祭之后处置。

如今蜡祭已过,却又出了赵太后之事,待到赵太后下了葬……

他不敢再深思下去,匆匆合上竹简,塞进暗屉之中,关门退出了书房,府中下人只见他行色匆匆地离了府,皆是惊疑不定。

第48章

“十二月二十一日,箕星当值。”

“箕星当值年岁昌吉,祭祀修坟皆吉利,又有田蚕牛马遍山,金银玉谷满仓之意。暗合了蜡祭之所求。”

“二一日忌成婚、忌动土。巳时为吉时,午时后,恐生祸,小心便可,于蜡祭并无碍。”

赵毅脑海中回荡着方才从竹简上看见的寥寥数语。

午时后,恐生祸。

徐福既然知晓可能会有祸患,为什么他还选择这一日?他疯了?赵毅百思不得其解!秦王阅了竹简之后,竟然也同意了,秦王难道也疯了吗?赵毅狠狠咬牙,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赵毅与徐福接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赵毅哪里知道什么叫做,月满则亏。

吉日并无绝对,徐福只是从中择取最合适的一日来罢了。蜡祭必须选在年终十二月,这是没得挑的,不然徐福或许还能选更为吉利的一日出来,但那又如何?错过十二月,便失去蜡祭的意义了。选吉日,自然是要选更契合蜡祭意义的。

赵毅步履匆匆,行至一宅院之外,宅院门口的下人拦住了他,“做什么的?”

“我乃奉常寺赵毅,找你家主人。”

不多时,从里头走出来一年轻男子,面若傅米分,生得好不俊俏,那年轻男子嘻嘻一笑,问赵毅:“赵太卜今日如何来了我这里?”

赵毅微微喘着气,他一把抓住年轻男子的肩膀,道:“进去说话,我这次麻烦可大了……”

赵毅之前猜测徐福算错了吉日,可能会惹怒秦王,导致他丢了小命,或者而再无出王宫的可能,但如今,他发现那竹简上早已写明的吉日不足之处,那秦王必然也是见到过了,就算蜡祭当日赵太后薨逝,秦王也不一定会迁怒到徐福的身上去了,那徐福还会倒霉吗?那可就不一定了。

再想到奉常寺内关于那看守人的风言风语,赵毅不由得紧张起来,忙前来找人,欲另作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若是徐福要报复于他,届时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

月色朦胧,殿外漆黑一片,空中飘着大雪。

偏殿之中突然间烛火接连亮起,宫人们仓皇奔走。

不多时,才刚刚入睡的徐福便被殿中走动的声音惊醒了,他睁开双眼,刚要条件反射地爬起来,便被嬴政结结实实地按了回去,“别动,寡人去瞧一瞧。”

徐福心中却是微微紧了紧。

之前那种陡然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胡亥,想到了侍医口中所言,若是熬不过去,胡亥便有可能殒命。可他明明没能从胡亥的身上窥出半点迹象来啊!早夭的幼童,身上应该有所预兆才是啊!

嬴政已然起身披上外袍。

宫人们见了他才顿时有了主心骨,慌忙向嬴政汇报起胡亥的情况来。侍医早早便到了宫中,一直随侍在胡亥身旁,嬴政快步踏进偏殿之中时,侍医正跪在榻旁,试图为胡亥降下高热来。

徐福在床榻上靠着等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赵姬且不说,他本就厌恶赵姬,嫪毐更不用说,侮辱过他。但胡亥却是无辜幼童,而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听着外面慌乱之声,知晓胡亥可能丢了性命,还能安稳躺在床榻上休息?

徐福掀开被子起身,宫女忙为他披上袍子,跟在徐福身后,撑着伞,手里提着小炉子,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徐福跨过门槛走进去,嬴政回头见他也进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看向了徐福身后的宫女,那宫女低下头不敢与嬴政对视,背脊微微发抖。

徐福快步走过去,见胡亥小小的身子像是煮红了虾米,蜷成一团,极为可怜。

“还在发热?”徐福看向那侍医,直接忘记还要向嬴政行礼这回事。

嬴政也完全没放在心上,他从宫女手中接过披风,哗啦抖开,直接将徐福整个人都罩在了其中。

徐福面无表情地将披风往下拉了拉,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和线条冷冽的下巴。

侍医见了徐福的模样,不自觉地就将话都说出来了,“……胡亥公子浑身发热,一直未退,说不准是……是撞了什么邪。”

撞邪……

这话也真亏说得出来!

不过思及这个时代的人们崇尚神灵,对鬼神之说大都深信不疑,徐福也吐槽不出来了,更何况,他自己都是只鬼呢。

胡亥年幼,徐福思考半天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给他退烧的,他还不如在旁边念个咒来得快呢。

徐福脸色越发冷了。

侍医不敢对上徐福的目光,弱弱地跪在那里,再也不敢开口。

嬴政脸色也沉了下去,让内侍又去请其余侍医前来。

在古时有幼童早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那时医学毕竟并不普及。徐福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胡亥真的要早殇在此?历史由此改变?以后秦朝也不会再走上灭亡之路?不,之前他瞧秦始皇面带绝嗣之相,难道胡亥这次死了,之后扶苏也得死,然后秦朝还是得以别样方式灭亡?徐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他对胡亥并无喜恶之分,抛开历史上的秦二世,再看床榻上幼小的身子,徐福还是难减心中不忍。

他能做什么?

难不成真的念咒?对着胡亥念他新学的那个驱凶咒?

徐福站在床榻旁僵立了一会儿,然后对着胡亥念起了咒。

那个驱凶咒是他从古籍上看见的,也许有用,但更大的可能是什么用也没有。

因为刚学不久,他念得还有些磕磕绊绊,其中有些字眼他都不太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不过总算一遍念完了……

其余侍医也紧跟着进了殿门来,他们都是被内侍们临时抓起来的,身上的衣袍都套得有些凌乱,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谁也不敢落后半步,赵太后刚去,若是秦王的幼子再出个什么差错,他们这些人到时候说不定就得丢人头了。

胡亥慢慢停止了挣扎,一群或年轻或年长的侍医围在了床榻边,徐福顿时被挤到了一边去。

嬴政抬起手从后面撑住了徐福的腰。

徐福感觉到腰部痒了痒,他不自觉地动了动,回过头来就正对上嬴政那张脸,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去了。

侍医们争争吵吵,各执己见。

嬴政对于胡亥的性命看淡得很,如果不是徐福紧随而来,他顶多也就看着胡亥躺在榻上,熬得过去,还是熬不过去了。

见侍医们争执不下,嬴政冷声截断了他们的话,“该取什么药便取什么药。”

侍医们畏惧嬴政,都不敢再在此刻搏风头,他们迅速敲定下来几个方子,挨个试起。原本侍医们还心中忐忑,担忧嬴政大发脾气,责怪他们给胡亥如此试药,但后来见嬴政无半点异色,侍医们这才放心了。

徐福站在那里站得久了,有些脚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才发觉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嬴政注意到他脸上的细节表情,低声道:“先回去休息。”

徐福犹豫一阵,想到明日他该去奉常寺了,再想到自己在这里算命也不管用了,只能点点头,往殿外走去,徐福一走,嬴政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带着宫人也跟上了徐福。

因为有事藏于心中的缘故,徐福倒是也未再入梦,而嬴政久久难以入睡,倒也没再在梦中与徐福纠缠,嬴政是觉得有几分遗憾。

转眼便是天光大亮。

徐福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时,便听见有宫人在床榻旁禀报嬴政。

“胡亥公子……”

后面徐福却听得并不真切,他不由得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因为动作幅度稍微有些大,嬴政立刻转过头来,开口便对他道:“胡亥无事了。”

“哦……”那瞬间徐福还有些茫然,他起身更衣洗漱,用过早膳后,便朝着奉常寺而去了,丝毫没有要到偏殿去见一眼胡亥的意思。

嬴政有些不解。

徐福的表现,究竟是对胡亥上心还是不上心?胡亥如今能有此待遇,不过是他看在徐福面上罢了。

若不是从一开始,徐福算到了胡亥的出生,才导致他一念之差留下胡亥,如今他哪里还会多出来一个幼子?

也罢,就当徐福对胡亥是特殊的吧,毕竟那是他亲手卜算所得,意义总是不一样的,就如昨夜,胡亥急病,徐福不也起身跟随而来吗?嬴政突然觉得,徐福也许就是心中有情,却嘴上不说的人。

嗯,说不定徐福对他就是这样呢……

嬴政愉快地畅想了起来。

*

上了马车,徐福迷糊的状态才有所缓解,等到彻底清醒之后,他就命内侍特意绕了个远路,去牢狱请了负责审理竹简失窃一案的人,以及两名狱卒。那两名狱卒是押解着看守人而去的。

徐福还是秉承着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先把对方搞懵逼的原则。

他带着这几人进到奉常寺,先一出场必然就能震慑住赵毅。

做了亏心事的人,哪怕面上伪装得再如何强大,心中总是惶惶不安的,到时候必然会给赵毅带来无形的压力,也不知赵毅是否已经打开他的竹简看过了,若是看过了,那打起脸来,才更有力,更有趣,才更能将赵毅气得吐血啊!

第49章

赵毅晨起醒来后便心中隐有不安,下人站在一旁唤了他许久,赵毅都有些神色恍惚。赵毅曾听族中说起过,常年与卜卦之类打交道,自己便也会生出些许对祸福的感知来。赵毅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正应了这个说法,他压下心中惶惶的感觉,忙差人出了府,“去知会一声熊义公子。”

一切都准备妥帖之后,赵毅才来到了奉常寺。

进门之后,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那徐福仍旧未到。

赵毅暗自松了口气,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心中已经先虚了半分,他寻到位置坐下,作若无其事状,还没等赵毅完全放松下来,已经听大厅外传来了隐隐的骚动之声。

是什么事才会引起这样激烈的反应?

赵毅暗自握住了手中的竹简,额上已经不自觉地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大厅之外疾步走来几人,赵毅转头看过去,只见看守人被凶狠地推搡着走了进来,还差点脚一软趴倒在厅中的地面上。

赵毅额上的冷汗登时更多了。

看守人哪里还有往日半分模样?

赵毅知秦法严酷,但没想到看守人不过因为有嫌疑被带走,回来时便成了这副模样。

头发散乱,满脸血色,憔悴得不成人样……

赵毅再往外看,只见门口站着几名神色冷酷的狱卒,一身血腥之气,与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赵毅心里再多算谋,又如何能与狱卒这样常年与阴暗血腥之事打交道的人相比呢?赵毅气势不自觉地输了一分,心还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那狱卒将看守人推搡进来之后,当即开口厉声道:“奉令捉拿偷窃之人!尔等勿要干扰!”

大家出身再不错又如何?在秦法面前,个个都得跪。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当起了瞎子。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轮不到他们去议论。

“董由何在?”狱卒厉声道。

赵毅闻言,心中顿时放松下来,甚至还隐隐有些想要发笑。难不成是有倒霉蛋顶了锅?

但是赵毅的心还没完全放下去,便又听狱卒道:“赵毅何在?”

赵毅心中咯噔一下,故作平静地站起来,正好见徐福从外面走了进来,眼带笑意地看着他。徐福会知道?不可能!说不定徐福只是瞧他不顺眼,想要借机害他罢了。

赵毅心中平稳不少,站起身来,与那名为董由之人,一同朝外走去。

董由个头比他小一些,看上去唯唯诺诺,脸色还发白,一瞧便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赵毅心中不屑,面上却是淡淡的,隐隐还带出几分被冤枉的傲气来。

演得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徐福心道。怪不得之前,他都担心自己冤枉了赵毅,所以没将罪名直接扣在赵毅的身上,谁想到,赵毅不过是更会伪装罢了。

等赵毅和董由都从厅中出来以后,徐福才轻飘飘地将厅中众人扫了一眼。

可没有人会觉得他这一眼是轻飘飘的。

众人的心都不自觉地紧了紧,瞬间有种自己被气势压住的感觉。

简简单单示个威便也足够了,徐福转过身,随着那狱卒一行人,走到另一处宽阔的空地上去。奉常寺中无人敢过来掺合此事,就连那刘奉常也装作不知晓一般。

这边赵毅压根没将目光往徐福的身上放,他眸光清明,问道:“敢问为何唤我出来?”

狱卒冷笑一声,“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狱卒态度恶劣嚣张,赵毅冷了冷脸,却还是冲那狱卒笑了笑。敢忍常人所不能忍,他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来啊。狱卒虽然不算什么,但此次狱卒奉王令而来,谁也得罪不起。

狱卒先转头看向了董由。

那董由已经满头大汗了。

赵毅知道此人,虽然家世不凡,奈何却是个姬妾所生的儿子,与那长子不合,脾性又极为孤僻,这才入了奉常寺来,平日里,这人常被王柳一干人欺负,而赵毅等人又瞧不上他。

赵毅暗自笑道,该不会这人真的被误会了吧?那也只能怪他着实没有福气了。

“你之前所言可属实?”狱卒问道。

董由身子抖了抖,道:“属实。”

狱卒点头,又道:“那便为我等点出那行窃之人来。”

闻言,赵毅心中惊觉不好,差点压抑不住变了脸色。

果不其然,那董由抬头一指,正是他的方向,“那日晨起,我来奉常寺来得极早,便……便看见他与看守人合计一番之后,偷拿走了徐太卜的竹简……”

被人瞧见了?!

赵毅怎么也没想到董由被叫出来,并不是因为他是嫌疑人,恰恰相反,董由竟然是唯一的证人!

看守人跪趴在地上,发出嘶哑的声音,“小人也可作证……那行窃之人……咳,正是赵毅赵太卜。”

看守人此话说得更为明晰不过,行窃罪名顷刻间就被牢牢扣在了赵毅的头上,狱卒目光冷厉朝赵毅射去,突如其来的发难令原本心思放松的赵毅准备不及,他看向徐福,徐福一脸悠悠然,连多看他一眼都懒得。

“……胡说!”赵毅镇定下来,厉声反驳,一脸被侮辱后的激愤之色。

若是不知道的人,便真以为赵毅是被冤枉了。

可那些狱卒早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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