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影-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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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煊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这么突然的表白,半晌才结巴道:“我、我也喜欢你。”
昏黄的路灯将这条长路映照出柔和的光晕,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的很长,偶尔有过往的学生,远远看见抱在一起的人就选择从另一边走过去,没人发现拥抱的是两个男生。
梁煊:“期末考试你不要太大压力,考的好不好无所谓,将来不管你离Q大多远,我都去找你。”
李逸初笑道:“这你说的啊,我最讨厌坐公交车,以后你来找我。”
李逸初为了让梁煊稍微放心,期末考试便考了比平时高出二三十分的成绩,进入班级前十,上个二本是没有问题了。他心里很不希望家里的两个大人对他的成绩多加关注,他知道不论太好还是太差,都会让这个本来平静的家里起波澜,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梁家因为他有任何不合的地方。说不清是因为太过感激这个家庭,还是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他总是怕这个家里有任何一个人不开心。小时候,刘凡和梁长平偶尔吵架,梁煊倒是淡定,反倒李逸初担心的不得了,总是怂恿梁煊去两面说和,让他们尽快和好。或许这种如影随形的担忧,要等到他离开这个家才能释怀,现在还不是时候。至于梁煊,李逸初想到时候一个好的高考成绩,应该能抵消自己瞒他多年的罪过吧?李逸初现在的隐瞒,归根结底是因为刘凡,那他又何必现在让梁煊知道,继而让梁煊对自己的母亲增添不满?
只要最终有个好的结果,过去所谓的委屈和隐忍都不值一提。到那时候,他们天高地阔,不必像现在这样日日面对父母,也就不必再去隐瞒了。
梁煊对李逸初这次的成绩很满意,他没想到李逸初说进步就能进步,一点儿都不食言。拿通知书那天是腊月二十五,去学校领过通知书就放寒假了。李逸初早晨起床看看窗外,阴冷潮湿,估计要下雪了。他们俩洗漱完去公交站等公交,卖红薯的大叔在公交站旁叫卖:“热腾腾的红心红薯咯——”
公交车迟迟不来,冷风吹的人发抖,梁煊去旁边买了个红薯递给李逸初:“吃这个暖和点。”
红薯太烫,李逸初一边剥皮一边在左右手倒来倒去,刚吃一口就被梁煊推上了公交车。
领完通知书,两人一块去县中心的购物广场买过年要用的瓜子水果等零食。小时候采购这件事是刘凡来做,李逸初初中毕业后就和梁煊把这个活揽了下来,他们两个男孩,提起重东西总比刘凡要轻松点。
超市里摩肩擦踵,都是来采购过年要用的东西,梁煊和李逸初推着推车从一排排货架面前走,逐一挑选东西。
超市的广播里传出声音——张可小朋友,你的家长张鹏伟在找你,请速来工作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广播一直循环播放,直到那个小朋友被带到父母身边。
李逸初听到广播里的致谢,看着梁煊笑道:“等会你要是走丢了,我也这么找你。”
梁煊往推车里放东西:“那要是你丢了呢?”
李逸初左右看看,指着踩在高脚架上推销特价商品的销售员道:“那我就站那高歌一曲,等你来找我。”
梁煊忍笑:“这么丢人,我不找。”
李逸初从货架上拿了一大包酸梅糖,这个糖家里只有刘凡爱吃,另外三个男人一尝就想哭。所以每次除夕夜他们一家人打牌守夜,除了输钱以外,就拿这个酸梅糖当惩罚,谁输了谁吃。
两人拎着几大袋东西从超市出来,天空果然开始飘雪花,超市外面就是主干道,临近过年被堵的水泄不通,别说坐公交,连自行车都转不出去。他们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沿着马路往回走。
雪越下越大,他们走到小区门口,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两个人走到楼道里上下跳着抖落身上的雪,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
刘凡正在家里炸鱼块和丸子,刚炸好的鱼块既香又脆,肉质鲜嫩,鱼刺都不必吐出来。刘凡用盘子装了一盘放到客厅茶几上:“你们俩趁热先吃点,回头凉了就只能煮着吃了。”
梁煊端过盘子直接进了李逸初的卧室。
李逸初一到家就脱了外套,穿着宽松的高领毛衣,领子又厚又高,一低头,脸都埋进去大半。他正蹲在地上把几个塑料板用胶带拼到一起,入冬后经常下雨,兔子窝下面垫的硬纸壳隔一天就得换掉,所以他搜罗家里废弃不用的塑料板,想给兔子做个不受潮的垫板。
梁煊见他双手被占住,挑了一块鱼肚子递到他嘴边。李逸初把下巴从衣领里伸出来,咬过鱼肉一边吃一边道:“好吃!”
梁煊:“今晚得把兔子的窝换个地方,不然这雪下一夜,明天楼顶就被埋住了。”
李逸初:“那你去找棉絮。”
兔子排便后有很大的异味,家长们爱干净,不愿意家里有股异味,更别说马上就要过年,正是大扫除的时候。所以前几天梁煊向家长申请把兔子带回家里来养,就被无情拒绝了。宠物店一到过年就关门不做生意,他们俩除了把兔子的窝挪到一楼车库,没有更好的办法。
还好当初梁煊用木板给兔子做窝的时候有先见之明,做的非常大,现在清理干净后能铺下好几层旧棉衣。李逸初在兔子窝的外面搭了厚厚的防水布,用来挡住车库入口时不时透进来的大风,窝里布置好后,李逸初把倒了热水的两个热水袋放在棉垫上,然后把兔子抱进窝里,摸摸它的脑袋道:“这几天委屈你,不过保命要紧,不要自讨苦吃跑出去哦。”
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在兔子窝周边一平方米的区域用木板围了一圈围墙,这样兔子就算跑出来放风,也跑不了太远。
当晚果然开始下大雪,李逸初躺在床上听见窗户外面北风呼啸,开了台灯用手擦开玻璃上的雾气往外看,路灯照射下银杏树叶大小的雪花呼啦啦从天而降,小区的地面已经被全部覆盖,分不出哪里是绿化带哪里是水泥路了。李逸初靠着床头坐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穿上外套下楼了。
车库里只有两个照明灯,李逸初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深更半夜来这种没人的地方,难免心里发怵。他走几步就要往后看看,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走到兔子窝前,李逸初推开木板,走进去掀开兔窝的厚门帘往里看,本来趴在窝里的兔子立刻来蹭他的手。李逸初伸手进去试探夜晚放进去的两个暖水袋,已经没有热度了。李逸初把暖水袋拿出来,低下头跟小兔子道:“冷吗?我去给你换两袋热水,等我一会儿。”
李逸初把木板隔好,迅速地上楼回到家里,去厨房将两个暖水袋里的凉水换成热水,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
没有了热水袋,笼子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兔子不喜欢窝在一个地方,就从窝里跑出来了。李逸初走到木板前看兔子正扒着木板准备越狱,笑道:“你别费劲了。”李逸初蹲下身把兔子抱到怀中,摸摸它身体的温度,还好,不太凉。
李逸初抱着兔子不好弯腰,正费劲巴力地想把热水袋往兔窝里放,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过他的热水袋,然后放进了兔窝。
李逸初扭头一看,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梁煊把兔子从他怀里抱出来放进兔窝,回答道:“听见你房间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李逸初拍拍手站起身:“上去吧。”
梁煊把兔窝周边的防护做好,跟在李逸初后面上楼,视线往下就看见李逸初已经冻的苍白的后脚跟。进门后李逸初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梁煊也跟着他进了卧室。李逸初疑惑道:“干吗?你不睡觉吗?”
梁煊把李逸初推到床边坐下,握住他的小腿把他的脚放到自己怀里,手上哈了口气开始使劲给他捏脚,一边动作一边沉着脸批评他:“出门也不知道穿鞋,你这拖鞋大半个脚都露在外面有什么用?”
李逸初脚被他捏来捏去,本来冻的没知觉,这会儿开始痒,很快就要把脚退回来,边笑边道:“太痒了。”
“别闹,等会被大人听见。”梁煊捉住他脚腕,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李逸初于是手指捏着床单忍笑。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李逸初的脚尖都变成红润的颜色,梁煊才把他的脚放进被窝,命令道:“睡吧,以后每晚我去给兔子换热水袋,你不要起来。”
李逸初上身往前,在梁煊转身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梁煊扭头看他,李逸初仰着头,像个讨饭的小乞丐,耷拉着嘴角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
梁煊心中一软,于是回转过身体,低下头在李逸初唇上碰了一下:“早点睡,乖。”
第24章
高三的寒假很短暂,正月初七就要开学上课,而正月初十,便是梁煊的生日。李逸初寒假期间就一直在想送什么礼物呢?以前他们的关系和现在不一样,送礼物不必太讲究意义,实用即可。但现在不同了,如果送梁煊的礼物和送梁叔刘姨的没什么区别,那梁煊该不高兴了吧?但是花太多钱梁煊不喜欢,上次他送梁煊一只录音笔,后来梁煊包了他的饭钱才放心,生怕他攒钱饿着自己。店里卖的那些精品,看起来都像是女孩会喜欢的东西,对梁煊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况且这么多年来,李逸初印象中梁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不过李逸初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梁煊喜欢去学跆拳道,那时候李逸初看他穿着道服威风凛凛的样子就跟父母嚷着也要学,后来父母把他送进去,没学几天就因为太累跑回家了。但是梁煊却一直坚持,去李家玩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教李逸初。只是李逸初七岁的时候去了梁家,就再没见梁煊去跆拳道班了。
当李逸初静下心仔细回想从前,他才逐渐意识到,因为他的到来,梁煊放弃了很多的喜好,甚至也失去了本该比现在优渥的物质生活。以至于现在,梁煊也和他一样,将学习当做唯一可以安身立命的途径。
上午第三节是自习课,梁煊坐在教室的后面,正认真地写作业。许盼突然推推他的胳膊道:“哇——你快看窗户外面!”
梁煊抬起头。
一个个深蓝色的气球从下面缓缓飘上来,每个气球上面似乎还有白色的画。那些气球在四楼的窗户边碰撞飘荡,然后又往高空飘去。
梁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近距离地看到了气球上画的东西——两个并排站立的男孩和一只兔子。
气球源源不断地从窗前飘过,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只。
梁煊仰头看那些画,仿佛能想象到李逸初趴在书桌上画画的样子,脊背会坐的很直,嘴巴紧抿,握笔的右手拇指因为使劲而微微泛白。
笑容似乎是不受自身控制的,梁煊本想装作淡定,可连眼角都弯起的弧度出卖了他。
不知看了多久,蓝色的气球逐渐飘远,最后十八个红色爱心形状的气球伴随着下课铃声从一楼的窗口飘了上来,这十八个气球上没有画也没有字,但却比刚才的蓝色气球更夺人眼球,因为这每一个气球都是在用最简单的方式说——我爱你。
以至于很久之后,当时的同学仍然记得那天上午,有个人用如此绚烂浪漫的方式向喜欢的人表白,尽管他们课后多方打听知道了谁是放气球的人,却始终不知道谁是那个被表白的人。
李逸初收起打气筒,朝四周帮他给气球打气的同学拜谢。他本来不坐这里,课前临时和同学换的位置,也只有没老师管的自习课才会允许他这么乱来,现在下课了,他就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临走前李逸初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已经只剩下红色小点的气球,他曾想过在气球上写生日快乐,但害怕梁煊班里的同学看到就猜出来这气球是给梁煊的,到时候万一学校发现了批评,就会牵连到梁煊。倒不如现在这样,只要梁煊知道气球是给他的,那就足够了。
十八岁是一个少年比较重要的生日,刘凡本打算给儿子办一个party,可惜赶上他们要上课,即便办了,梁煊的朋友们恐怕也无法到场。梁煊倒是不愿意这样麻烦,他宁愿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轻轻松松地度过这个生日。
于是下午放学,梁长平便来到他们的班向老师请了夜自习的假。刘凡在县里最好的饭店定了一个包厢,看到父子三人进来,高兴地叫服务员开始上菜。
梁长平严厉惯了,和孩子之间也聊不出什么轻松的话题,饭吃一半就开始叮嘱梁煊:“你最近别松懈,没几天就该去北京考试了。”
梁煊一边剥虾一边道:“知道。”
刘凡:“到时候我们陪你一起去。”
梁煊连忙道:“不用,到时候有带队老师的。”
刘凡:“我不去也成,毕竟去了外面我什么都不懂,但得让你爸跟着,不然我们都不放心。”
梁煊还是不愿意,李逸初也开口道:“对啊,让梁叔跟你一起吧,这样我们放心点。”
梁煊看看李逸初的表情,松口道:“好吧。”
李逸初举起酒杯,看着他们道:“来,我们一起祝梁煊十八岁生日快乐。”
一顿饭吃到深夜,散场时已经快十点,一家人出了饭店打车回家,洗漱之后就纷纷睡了。
李逸初听见隔壁没声音了,才脱了外套爬上床,敲敲木板。
梁煊已经关灯了,转过身问:“怎么了?”
李逸初看着墙面,眉目舒展:“生日快乐梁煊,祝你长命百岁,嗯,还有幸福安康,功成名就!”
梁煊手指触摸墙面,低声道:“那你呢?”
李逸初不解:“嗯?”
梁煊:“我长命百岁,你得陪着我。”
李逸初想了一会儿道:“我以后天天锻炼身体,一定和你活一样长。”
梁煊一笑,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快点高考,快点上大学,想和李逸初有一个自己的房子,那样他不必每晚都隔着墙和李逸初说话,不必在脑海里去想他说话的神情,不必总是克制想去亲他的冲动。
梁长平一直把工作当成第一要位的事,梁煊都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和他一起去北京,两父子平时很少交流,现在要一起出门,倒有些不自在。学校有五名学生通过初选和梁煊一起去北京,除去带队老师,每个学生都是父母同行。
梁煊和父亲买的上下卧铺票,到了夜晚他爬上中铺,狭窄的空间使他无法坐直,只能一直弓着身体脱掉外套。梁煊从没有坐过卧铺,火车晃晃荡荡,他一时难以入睡,就拿出材料复习。这些材料他都看了很多遍,所以翻起来很快,只挑着重点看。翻到最后一页看见页脚画了一个捏着拳头喊加油的小人。
梁煊被这个小卡通人逗笑,都不知道李逸初什么时候画的,小小的身体顶着大脑袋,眼睛似乎还射着精光,可爱的要命。梁煊把材料放到脸颊旁,在哐当的火车震动中睡过去。
家里只剩下刘凡和李逸初,到了周末下午,李逸初就帮着她打扫卫生,互相安慰对方梁煊一定没问题。新闻里也开始报道各大名校自主招生的事情,部分笔试题目也随之被公布到网络上。李逸初从电脑里下载了那些笔试题,做完后对梁煊放心许多,这些题目虽然角度刁钻了些,但对梁煊来说应该不难。
梁煊考完笔试感觉还不错,他们这种尖子生身经百战,基本上下了考场就知道自己发挥的怎么样了。所以不必等着笔试成绩出来,他就得立刻投入到面试的复习。梁煊从小到大还没有经历过这种面对面的选拔考试,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心理素质还不错,所以不至于像其他几个同学,连坐下来复习的心都静不下去了。
学校的经费是按人头算,但这些家长们怕孩子挤在一块影响状态,又各自定了酒店房间。梁煊和父亲住一个标间,房间倒是挺宽敞。梁长平每天早晨就和那帮家长一起出门转悠,留孩子在酒店复习,傍晚就让孩子们也出去放放风。
第四天夜晚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