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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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顿时被触动心弦,抱住这性子直爽的小姑娘:“嗯,做一世好友。”
她不怪清妍当初那般说话,只是因为知道她的性格,若不是会护着朋友的,也不是清妍。只能说当时情谊真的并不深厚到交心的地步,可如今再也与往日不同。
安然知道贺均平不喜她和宋祁见面,仔细想想也确实不要多见的好。正好李瑾轩和宋祁同在翰林院,换书的事便又交给了他。宋祁隐约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却又不清楚,可也不能去问人家姑娘为何不见了。
这日放衙,换完书,宋祁看着扉页上那一个秀气的然字,问道:“怎么这次带多了几本。”
李瑾轩笑道:“安然和母亲去古德寺祈福,要住十二日才回来。往年都是祖母去的,但今年祖母身体不比往年,因此由母亲过去。又说安然心不静,将她一块带去沐浴佛光。”
宋祁笑了笑:“那安然怕是叫苦不迭了。”
李瑾轩问道:“这话怎么说?”
宋祁淡笑:“若是没记错,她是个无肉不欢的姑娘。”
李瑾轩无奈道:“我爹娘性子都沉稳淡然,伺候她的人也都是安安静静的脾气,偏她喜欢到处跑着寻各处好吃的,倒不知是跟谁学的。”
因明日休沐,两人说一会话,又去酒楼喝了小酒聊了近况,才各自回去。
翌日,宋祁晨起,问了安吃早食时,赵氏问道:“今日可要出门?”
宋祁点头:“出去走走。”
赵氏说道:“可别出去了,待会你钱伯母来这坐坐。”
宋祁顿了顿:“又是说媒的?”
赵氏笑道:“那是自然,我儿是谁,状元郎啊,放榜那日门槛都被人踩破了。为娘给你留了几个,你却一个相不中,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宋祁笑道:“随缘。”
赵氏急了:“随什么缘,你都多大了。你就算不先娶妻,也纳个妾,给娘抱抱孙子。”
宋祁好说歹说,赵氏就是不依不饶,一会说别家公子有了几个孩子,一会说那家姑娘不错。说得在大殿上妙语连珠的他也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脱身,才感叹,男子说话果真是比不过女子的。
上了马车,车夫问道:“少爷要去何处?”
宋祁想了片刻,说道:“古德寺。”
古德寺香火旺盛,又因佛祖金身重塑,更是威仪,前来烧香的人络绎不绝。因是正午,人稍少了些。虽说宋祁并不怎么信灵异神怪,只是入乡随俗,拜也无妨。进了佛堂,取了香烛,为家人祈福。蒲团三拜,起身插香,便见一个和尚过来,撩起神坛黄布,说道:“速速出来,这里岂是你能玩闹的地方。”
桌底下的声音清脆而有些霸道:“偏不,你是和尚,不能动怒,否则佛祖会罚你的。”
宋祁听着声音略熟,可桌下阴暗,并瞧不清那人。和尚伸手去抓她,那小姑娘惊叫起来,惹了一众人探头观望。他忙走了过去:“我妹妹太过顽皮,还请大师见谅。”
和尚当即说道:“还不快将她领走。”
宋祁道谢,俯身往里瞧,见了那小姑娘,转溜着明亮黑眸,笑道:“安平,果真是你。”
那小姑娘不就是何采的女儿安平,她今年八岁,正是顽皮时,自小由老太太养着疼着,脾气可有些霸道。这几日都在古德寺吃住,也寻不到人玩,就去寺庙后厨捣乱,趁着和尚不注意,将一罐的盐都倒了进去,惹的好脾气的和尚也追着她满寺庙跑。
宋祁见她说的兴高采烈,怕还只是当作好玩的事,说道:“若是安平吃到那一锅都是盐的菜,会如何?可还会高兴?”
安平顿了顿,立刻觉得喉中干渴,摇头:“不高兴。”
宋祁笑道:“那别人自然也不会开心。”
安平吐吐舌头:“那怎么办?”
“去向大师道歉可好?”
安平迟疑:“他们打我怎么办?”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会的。”
安平这才点头,带他去后厨,到了门口,就跑到他身后,抓紧他的衣裳,跟那和尚道了歉,果真没有打她,还说她懂事。这个词她从来没从祖母和嬷嬷嘴里听过,连姨娘也没这么说过,顿时开心起来。
宋祁领着她出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娘呢?”
安平在前头蹦蹦跳跳,唱着歌儿分外高兴:“娘和姐姐在听云德大师讲经呢,我听的都想睡了,所以跑出来玩。”
宋祁微顿,他以为安平是得了允许出来玩的,倒没想到她是偷偷溜出来,还是将她送回去的好。又笑问:“那你怎么跟来了?”
安平说道:“祖母身子不好,我想来替她祈福。本以为来上柱香就好,没想到要住十多天。我想回去,可是嬷嬷不许,说这样心意不诚,可我想祖母了。”
话越说到后面便越低落,宋祁安慰她一番,便见有个绿衫姑娘从转角处拐了出来。
安然是出来找安平的,等她听完禅,那小丫头竟然不见。这刚拐过弯,瞧见宋祁,倒愣了一下,随后又看到安平,当即小跑过来。安平浑然不觉,也跑了过去:“四姐姐。”
安然俯身搂住她,瞪了瞪眼:“下回不许乱跑,不然打手掌。”
安平可不怕她,咯咯笑了起来:“嬷嬷说,姑娘家生气脸上是要起褶子的,四姐姐不许气。”
安然哪里有气,找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见宋祁停在那,距离不近不远,问道:“宋哥哥是和赵姨来的么?”
宋祁说道:“不是,今日休沐,来附近走走。”
说是来这走走,似乎也只是想见见她。说喜欢倒也不是,而是与她一同说书论道十分愉悦,常有许多精辟的词句和见解,这点与其他人不同。自从年后不再亲自换书看,心中所想也只能藏在心底而无人可说,隐约有些失落。这会见了她,那失落便一扫而空了,道不出的感觉。
安然将安平交给后头寻来的嬷嬷抱回去,想起了事儿,问道:“哥哥可有把书给你?”
宋祁答道:“昨日给了,看了几页《朗州记事》。”
安然说道:“那本书有趣,姑姑刚让人捎来的。”
宋祁微微蹙眉:“刚?你还没看么?”
“没有。”安然见他有些迟疑,笑道,“无妨,反正我现在也没空看,而且若是借给你,也放心。”
自从换书看后,每本都是完璧归赵,安然实在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说了一路的话,听见嬷嬷唤自己吃午食,宋祁便告辞了,临走前又道:“方才安平与我说,她来这里给你祖母上香祈福,可没想到要住上十多里,想回去陪老太太,可嬷嬷却说无诚意,佛祖不知。”
安然笑道:“我知道了,待会跟娘说,让下人先送她回家陪祖母。”
宋祁多看了她几眼,话未说明她便猜到自己要说什么,他倒是……想多与她说两句话来着:“那我回去了。”
“嗯,宋哥哥再见。”
宋祁坐上马车,还在想,这次一别,大概有好一段时日见不到了。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夏日一别,竟到了秋季才见。而且也非刻意见,见的十分巧。
秋风起,蟹黄肥。正是螃蟹黄多油满,膘肥体壮之时,听闻蘅湖那捞起了七八筐个个超八两的蟹,京城称奇,倒是难得听闻有如此密集个头又大的蟹群。那渔夫将蟹全卖给了清风酒楼,掌柜当即放了话,两日后开蟹宴。一来是赚赚名声,二来也是蟹由湖起,体内残留淤泥,养在泉水中净净。不过半日,便全被人定完。
李仲扬素来喜蟹,听见消息便让人去让掌柜留了一间房,准备带上沈氏和一众儿女去吃蟹宴。
蟹分六等,湖蟹、江蟹、河蟹、溪蟹、沟蟹、海蟹。而闻名遐迩的阳澄湖大闸蟹便属于湖蟹,只不过这里地处京城,也没那新鲜美味。
安然听说有蟹宴吃,倒馋了,好不容易等到那日,随嫁人一起出行。谁想刚下车,就被人从背后抱住,耳畔叫了一声“安然”,差点没把耳膜戳破。
宋敏怡今日出宫,昨晚刚进门就说今日来吃肥美螃蟹,还想着要约清妍和安然。只是清妍不巧要进宫陪皇太后,想着要是安然一人来和他们一处,那母亲定会唠叨往事,便不叫了。谁想安然一家竟出现在这,教她怎能不激动。
安然回身与她笑在一起,问道:“你不是明日才出宫么?”
“公主生辰,允了我三日假。”
赵氏和沈氏一见,自然又称巧,说在了一起。李仲扬和宋成峰同朝为官多年,虽算不上熟稔,但无政见不合,又都是文臣一派,也说的亲近。一来二去,便一同进了酒楼,让掌柜将两桌酒席并在一个厢房。谁想迈步上楼,又见了齐太傅领着妻女来,这吃蟹的队伍便扩展成了三家。
因孩子众多,厢房里热热闹闹,大人有说有笑。安然一门心思在那螃蟹上,心思到底也不是个小姑娘了,便坐在那等着菜上来。见兄长和宋祁聊翰林院的事,也听了起来。
李瑾轩与宋祁是好友,近日翰林院重整书册,把两人累的够呛,也有好多日没好好说话了。如今见了,便拉了他过来畅谈。安然在一旁听着,虽然听不太懂那官场的事,但也听的起劲,只是屋里的孩子太吵闹,并听不太清楚,将脑袋凑了过去。
沈氏正与赵氏笑谈,便被她扯了扯手,笑而不语的看着那边。沈氏抬眼看去,见李瑾轩和宋祁在说话,安然凑前了脑袋,听的专注。时而与两人说笑,欢喜的很。
赵氏说道:“这半年来我不知看中了多少姑娘,可晨风就是不愿点头,说什么要报效朝廷为先。这话我可不信。”
沈氏与她自小就是好友,说话也直白些,笑道:“你莫不是又想把我家安然说给宋祁做媳妇。”
赵氏撇嘴:“你倒是不愿的,若是肯,她早该是我们宋家人了。”
沈氏瞧着安然笑的俊俏的脸,又见宋祁仪表堂堂,倒差点说她是肯的,只是安然与贺均平感情愈加深厚,哪怕嫁入皇亲不比在宋家好,她这做娘的也不能真去阻拦。与自己喜欢的男子过一世,开心便好。
赵氏叹道:“你可知我心中有多着急,你说若安然肯做我宋家媳妇,日后我待她肯定是好的。这两年先让晨风纳个妾,等安然及笄,便将亲事办了。若是你心疼她不愿她小小身子就生孩子,那就让妾先生了,反正嫡庶在那,也碍不了什么事。旁人也不会说晨风的闲话。”
沈氏可不会跟她说安然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心思,否则自己这好友可不见得会同意,毕竟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聊的这会,便陆续有菜上来。
蟹宴并非指的全是以蟹为菜,而是配以与蟹口味相辅的配菜和酒,才是真正的宴席。
今日的蟹除了清蒸,还有炒,酱爆,水煮等做法,醉蟹和糖蟹也是上品。只是若烹饪过甚不精,很容易失去蟹之鲜美,而使佐料成主。
先上来的有熏鱼,随后是完全去骨的炒鸡丁和肥腊鸭,接着才是各种蟹肴。途中又上了一道肉焖笋条。因是秋季,并无时新竹笋,都是在春季刚冒尖时砍下,切成条晒干。久焖入了肉香,肉中又混了淡淡笋味。肉不腻,笋仍有微脆清香,相得益彰。
安然最喜欢的便是那道冻蟹。
煮熟后的蟹放在冰中,待冷入蟹身,取蟹而出,沾以酱料或白醋,肉软滑微冰而膏肥腴,味道极美极鲜,而且吃过一道道荤菜后,再吃这冻蟹也可除去了嘴中油腻感。
宴过半巡,腹中半饱,众人也多了些余暇说话。说到蟹的哪儿好吃,众人意见便不统一了。宋成峰说是蟹螯,赵氏喜蟹黄。当即让孩子评定。几个孩子喜蟹螯模样,便纷纷支持后者。赵氏可是下不了台了。
见他们争论,安然笑道:“东晋文人毕卓曾言‘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宋伯伯是出了名的悠然自在之人,喜吃蟹螯,倒更像是天性使然,无关好吃与难吃。”
这话立刻将蟹的好吃争论抛在了后头,赵氏笑问:“那喜吃蟹黄的可有什么说法?”
安然皱眉,寻了一遍,好像没有。
宋成峰笑道:“可别为难四丫头了,哪里有那么多说法。”
宋祁笑道:“有人喜欢蟹螯,有人喜欢蟹黄,你们如此争执,可教我们这些通通都喜欢吃的人怎么办。若我爱食蟹卵,倒是要将功课做足才能吃了。”
李瑾轩当即也笑笑:“这可完了,晨风兄,我可不记得有什么诗词提及了蟹卵,这一顿你还是不要吃了罢。”
众人随即笑起,气氛又恢复轻松。那齐太傅的女儿齐秀春早就瞧上了圆桌对面那两个少年郎,只是不曾与李宋两家接触过,不知他们两人为何会为安然说话,心下不痛快了,说道:“我记得那毕卓,品性并不大好。他嗜酒如命,曾因酒被废职。更曾因为犯了酒瘾,去盗人家的酒喝,这等品行的人,又怎能拿来比作宋伯伯。”
齐太傅一顿,差点没扔了筷子,就算他是教导太子的,可不过是个虚职,哪里敢开罪丞相和宋家,当即轻斥道:“哪有这般说话的。”
齐夫人忙低声护她:“不过是个孩子,不小心说了些糊涂话。”
李仲扬说道:“孩子罢了,齐太傅莫动气。”
齐秀春撇嘴轻笑:“我哪里有说胡话,那毕卓确实是那样的人。”
安然本不想与她争辩,只是这一屋的气氛全都变了,若是圆不回来,后头的蟹宴也别想吃的欢喜:“圣上唯才是举,年宴上百官盛赞圣上如那汉武帝‘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就连圣上听了,也是言笑晏晏说‘能比俊才汉武帝,我之幸也’。可姐姐可知,汉武帝曾轻信巫蛊之术,又过度用兵弄得劳民伤财。人无完人,圣贤也会有错的时候,一块千斤璞玉,难道有了毫发瑕疵,便降为劣等了么?毕卓洒脱不羁,嗜酒成疯,可他身在其位,为百姓谋了许多福利,不失为一个好官。”
齐秀春这才说不出话来,又被齐太傅瞪了一眼,便闷声道:“妹妹说的是。”
沈氏笑道:“若是再不吃,这蟹螯蟹黄可就通通冷了,就更别说好吃了。”
气氛微缓,众人这才又重新吃起,忘了方才的不愉快。
宋祁起筷时,看了安然一眼,淡然如常,没有一分慌张。末了笑笑,倒是十分期待她长大后的飒爽模样。
第55章心印无猜党羽之分
第二十三章心印无猜党羽之分
九月;晚秋寒凉。
风拂河面,扑打在船头,冷的清妍抖了抖。柏树见了,拿披风给她披上:“郡主,小姐让您进船篷里,外头冷。”
“他们聊的那么高兴,我才不要去。”清妍拍拍一旁:“坐吧;要好一会才到岸呢。”
柏树垂手低头:“奴婢不敢。”
清妍拉了她,扯到一旁:“让你坐就坐嘛。而且这又不是椅子,不就是个脏脏的木板。”
她这话一说,那船夫可就不乐意了:“小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船可伴了我十一载,比我家闺女还大,而且我闲时撑船渡河,忙时打渔卖钱,可养活了一家老小,哪里脏了。”
清妍诧异道:“这么多年?”说罢摸摸那木板,“确实不脏了。伯伯教我打渔好不好?”
船夫乐了:“小姑娘,你是来坐船的还是来学做渔夫的。”
清妍笑了起来:“都不是,我呀,是来牵线搭桥的……红娘。”
坐在船篷里的安然听见这话,撩开帘子说道:“都进来吧,外面冷。”
清妍撅嘴:“才不,你们慢慢说,我不急也不冷。”
说罢,摇了摇手里的鱼竿,但船在缓慢前行,根本就没有鱼儿会上钩,偏是乐在其中,自在逍遥。
安然笑笑,缩回身子,说道:“我们快些回去吧,外头可冷了。”
坐在她面前的便是贺均平。他与安阳的事虽过了大半年,但是人言可畏,真怕外人见了他和安然一起,又将那“李家姑娘”的名声扣在她头上。这半年可见的少了。这次又隔了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