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下-第3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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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帮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虽然没能收服这个帮派,但皇上早多少年前,就在这里下了几个钉子,没想到这回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幸好齐王的目的是借助漕帮的水上力量,斩杀闵晔去立功,于是欧阳康就跟着去演了一场好戏。
念福酸溜溜的瞥他一眼,“跟那窦小姐假戏真做,也是奉旨行事?”
欧阳康浑身寒毛一竖,赶紧解释,“从头到尾都是假戏假做,我可从来没当真。”
彭子寿之前想把窦容若嫁给他是真的,可后来他的想法又改变了。虽然他没说,可欧阳康敏锐的察觉到了。
等到除夕成亲那晚,他们已经知道会有一场大战了。整个漕帮被瞒着的,只有窦容若和婉儿几个。剩下大半假装喝醉的兄弟,全是借故回房准备了。
至于欧阳康赶走婉儿。关了房门,他要告诉窦容若的是,“我们不必成亲了,但你现在得装哭。”
齐王不知是不是从皇上的行事中猜出几分端倪,总之他调整了计划,给漕帮的任务只是追剿柴荣的人,趁便劫了他的财。
而他zi,就在几方势力都冒出来,打得差不多时,率军进了京城。表明忠心。
而今。虽然皇上还没有定下太子人选,但是齐王,已经用zi的能力证明,他是最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有些话。欧阳康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不是他不想说。只是这其中牵扯shizai太多。他不能说。
齐王只怕原是想借漕帮之势逼宫的,而皇上说不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收拾了皇后还有不安分的皇子们。另立他心目中的继承人。
可这yiqie,都在大年三十那个晚上,神奇的拐了个弯,用最温柔的方式解决了。
念福沉默了良久,才问,“那柴荣抓住了?”
欧阳康缓缓摇了摇头,看了媳妇一眼才道,“你舅舅一家,回云岭了。”
那柴荣是用舅舅一家当人质,换了逃命的机会?察觉到他略微怪异的眼神,念福忍不住问,“怎么?有什么不妥?是皇上知道了?”
欧阳康顿了顿,才低低道,“我放人走前,就没想过能瞒得住皇上。而是……是你表姐怀孕了。”
念福一愣,忽地瞪大眼睛,“不会是……”
欧阳康点了点头,同样一副又无奈又被恶心到的眼神,“在这之前,连你表姐zi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念福顿时为之气结。
那个男人,他倒当真是好算计!
柴荣让施秀秀怀了zi的孩子,无论念福一家有多么讨厌恶心他,都不可能再对他下杀手了。
毕竟有一份血缘的牵绊在里头,若是动了手,那就是一辈子的疙瘩。可要是不杀,那就相当于他们还要替柴荣养下一条血脉。
这tnnd,都是什么事啊!
念福真心火大。
不过欧阳康告诉她,“你也别太生气,这回柴家被漕帮洗劫,几乎可以说是大半家财散尽,他再想造反,至少是等他孙子辈出来的事情了。唔……你知不知道这柴荣的先祖是谁?”
废话,快说。
柴荣本姓萧,是大周王朝开国皇帝算计的那位结义兄长,江陵王萧氏的后人。所以他们家想造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念福无语了,这一笔糊涂烂账,真要牵扯,又得扒拉到自家头上。
算了算了,念福也不管了。
解释了这么多,欧阳康小心的挪了挪跪得酸痛的那只右膝,“媳妇,你看,我都没干什么,这些全是迫不得已,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念福斜睨着他,冷哼了两声,“我这儿,还有某人写的切结书呢。”
欧阳康连忙跪好,“那不是作戏么?要不我干脆跪一晚上,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念福款款站起身来,对着镜子kankanzi略有些丰腴的腰身,“要我原谅你,等我瘦回未嫁你时再说吧。”
然后欧阳康就瞧见媳妇大人,一摇三摆的去shuijue了。
可她要瘦回未嫁之前,那似乎有点难度吧。总之生了老大之后,就再没见媳妇瘦回去过了。
欧阳康颇为苦恼,又不能这么傻乎乎的跪着,想想揉着酸痛的膝盖起来,在小儿子和媳妇之间,给zi弄了个榻睡下了。
念福隔着帐子瞧见,翻了几个小白眼,安心去睡了。
既然有了要殷勤表现的爹,她还管什么?尿了饿了什么的,统统找他爹去。
一夜好眠,念福神采奕奕的参加了二儿子的满月酒。
京中大事已定,来道贺的亲友也是面带喜色。念福自然又发了一笔小财,连荣升哥哥的小薯仔,也去掏摸了几个中意的小玩意,拿去玩了。
嗯嗯,有弟弟,还是挺好的。
至于那位顶着黑眼圈的孩子他爹,抱着小的,看着大的,也没多少人同情。来的都是熟人,不会连这点子眼色都没有。
除了赞赏小芋头生得白嫩可爱。大家的话题更多的集中在草原上。
大年三十的大梁不太平,草原同样惊心动魄。
卓格原带了好不容易纠集起的军队,打算灭了哥哥和他舅父那一族,没想到,正要下令出发,传来消息。
卓日烈回来了!
他活生生的,好端端的回来了!就算只有他一人,却已胜过千军万马。
卓格纠集起的人马顿时散了不说,他也被活生生的气得吐了血。
然后,就此病下。一蹶不振。
刚回了草原的昌乐趁机提出。要带夫婿孩子回大梁养病,卓日烈当然同意了。还要派兵,把原先扣留下的皇长孙给她一起带回去。
如今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对卓格那一家子没人有兴趣。大家只是在好奇。皇上要怎么安置这位皇长孙?齐王声势日隆。可这位皇长孙也是名正言顺啊。
还没等到皇长孙,宫中忽地传出太后病重的消息。
虽有些意外,也不算太过。
太后本就年纪大了。自然难免三灾四痛。尤其近一两年来,屡受刺激,身体不好也是正常。
念福让欧阳康抱着老二,牵着老大,进宫去探望了一回,zi却没有去。
不是不能原谅,而是有些伤害即使忽略,却无法淡忘。
牡丹花开的时节,皇长孙回来了。
面对朝中一致要求重赏的呼声,皇上默默的取出皇长子楚王,早就送到京城的一封信。
信里说,zi身体孱弱,多年来没给朝廷立功,如今儿子能替皇上做点事,不过是为人臣子和儿孙应尽的本份。
所以,他身为长子,儿子身为长孙,很应该回到高氏一族的老家,去那里守着祖宅基业,尽些长房的职责。
群臣皆默。
高氏的祖籍在梁州,这也是国号的由来。但那个地方并不富庶,还有些贫瘠,楚王这么选,意味不言自明。
皇上如了楚王的意。
五月,石榴花开的时候。
姬龙峰的死讯传来,他不是死在军队之手,而是死在一个猎户的手中。
猎户杀了这个价值千金的叛党首领,还惘然不知。他是带着他的人头,回家祭拜妻儿时,被一处守关的小卒无意中发现,才层层报上来。
然后gen这个猎户的指点,官兵找到了姬龙峰最后的藏身之所。谁都没有想到,在那里还发现了大量从大周皇陵偷盗出来的珍宝。
人赃俱获,天下哗然。
只公孙述老爷子气得跳脚,他费了那么大的劲也没破的案,居然被个小小的猎户给破了?
老爷子一怒之下,回来就请辞,归家养老去了。甚至,还主动把zi的老部下也修理掉了一批。
苏澄听说,只有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钟山适时递上杯茶,“那先生试试这杯老姜茶,煮得可好?”
在昌乐从草原回来的时候,公孙弘让他也跟着回来了。他一回来,就不声不响的回了破园,尽心尽力服侍起苏澄,谁都拦不住。
苏大先生颇为苦恼,他不过是略有些湿气,怎么立即就煮了姜茶来?他能说他特别不喜欢喝这玩意儿吗?
小薯仔亮晶晶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表情,跺着脚说,“喝,喝!”
臭小子会打击bao了。
苏澄咬牙喝下,转而拿小棍把这小混蛋一敲,“跑步去,跑不完,不许回来!”
小混蛋渐大,可以开始一些基础训练了。对此,当爹娘的没有半分心疼。快两岁的小混蛋精力愈加旺盛,不努力消耗,他就开始努力消耗别人了。
老太太坐在门前,乐呵呵的看着小曾孙跟只撒欢的小狗似的,丢丢丢的跑过,带着笑意,慢慢阖上了双眼。
破园一日之间,换了银装素裹。
老太太去得突然,宫里皇上去得更加突然。
面对满朝上下指责的目光,太医院的蒋院正不得不站出来释疑,其实皇上早就龙体欠安,自那回行刺大病之后一直每况愈下,只是硬撑着而已。
而最后,把朝中重臣召到床前的高显也说,“不要为难太医。朕已决意,立齐王为新帝,诏书就在承平那里。朕去后,令其归家,颐养天年吧。”
承平跪下,泣不成声。
皇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齐王,声音大得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朕之前交给苏澄的遗旨,必须恪守。若不恪守,不配为君!”
然后,大梁朝的开国皇帝,就此撒手人寰。
让众人皆惊,到底是怎样一道遗旨,让皇上如此执着?
三日后,在新皇登基即位的典礼上,苏澄坐着轮椅上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开了这道圣旨。
长寿宫。
沐太后也已进入最后的时光,只她仍有一个惦念,不敢咽气。
直到善音匆匆来报,“太后娘娘放心,刚刚朝堂上说了,皇上留下遗旨,封嘉善郡主为公主,把西南那块地方指给她作封国了。还言明,让所有高氏子孙,复姓为陶。那周哀帝的诅咒,不管用了!”
看她激动得泪光闪闪,沐太后终于长出了口气。
高家祖上本是梁州一带做陶的工匠,无名无根,以陶为姓。后来随着先祖发迹,被赐姓为高,繁衍至今。
如果高显活着,下这样的圣旨,估计不知多少人会反对,可他已逝,这最后一道圣旨,就再无更改了。
沐太后安心了,这是她绞尽脑汁为念福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没想到,皇上真的允了。
如今,她可以放心的去了。
只是弥留之际,念福终于来了。目光复杂的看了她好一时,最终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话。
沐太后的眼睛倏忽被点亮了!
然后,她含着泪,却是欣慰的笑着,溘然长逝。
承平十一年,天子崩。
大梁朝的龙子龙孙们,复姓为陶。
继位的齐王励精图志,继高祖遗风,就此开启了一段辉煌盛世。
而那位传奇的嘉善公主,虽然从此远离了京城,却给整个大梁朝,都留下了一段不可超越的传奇。
不是她,
却源自于她的传奇。
番外一殿前欢
素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二十五岁。
那是永寿十三年,八月初七。
离中秋没几日了,外头的管事太监早打了招呼,说今日会有花匠带着一批新繁育出的菊花入宫。
这是宫中惯例,每个节令前,都会有花匠带花入宫,在宫里温养一阵子,等到花开时节,由皇上赏给宫中各处装点布置。
如今,因宫中多了那位菊妃,每年的菊花都要得特别多。宫中虽会培育一些,但有些特殊的品种并不是京城的气候能栽种得好的,必须由各地进贡而来。
这让掌管了五年秋花苑的素芹不敢怠慢,不到五更天,就早早起来,收拾好了去宫门处迎候。
天还没亮,四处一片墨紫的蓝。
草叶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清冽的空气闻之令人醒神,芙蓉池上浮动着一层袅袅白雾,在一点一点透出的晨曦中渐渐散逸。
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素芹知道,当完今年这一季的差,她就可以出宫了。
二十五岁的老宫女,既不出挑,又没犯过什么大错,在哪个主子贵人眼里都没挂上号,只要把上上下下打点好了,报一个弱疾,就可以在年前惯例的恩典里,离宫归家。
这是素芹八岁入宫那年就定下的志向,她用了十七年,就快实现了。所以这最后一回当差,更加不能出差错。
随着后头宫门缓缓打开,在宫中当差的御厨花匠们验过腰牌,鱼贯而入,随着各处的统领,分别去到各自的岗位。
人虽多,但除了偶尔的几句低语,是一贯的鸦雀无声。
只是忽地,侍卫从花匠队伍里揪出一人,“你。抬起头来!”
素芹愕然回眸,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撞进一双眼里。
清明,透亮,
象是雨后的晴空。又象是宫中那口偶尔会被阳光直射的井。
那感觉,就好象心里的一扇门,砰地一下被人推开了,又象是脑子突然被抽走一般。让一贯沉稳谨慎的素芹,突然之间就控制不了自己。
“你不是洪安,你是谁?”就算天仍黑着,可侍卫们的眼睛仍是凌厉的。发现这个清俊的小伙子并不是腰牌上的那个花匠,顿时就抽出了长枪。
青年没有慌,手上依然抱着那盆花,老实的答。“我是洪安的徒弟,他在上京前突然生了急病,临时叫我来的。”
按素芹从前的脾气,这样的事她绝不会多嘴,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的脑子还没想清楚,人就上前说话了。
“这事昨儿周管事跟我打过招呼,就通融一下吧。毕竟,贵人的花要紧。”
麻利的一锭银子悄悄塞过去,侍卫冷着的脸缓和下来,“既有素芹姑姑求情,那就下不为例。不过你叫什么。还是得重新登记一下。”
素芹陪着笑,让那青年登记了姓名。
杨喜。
寻常而又土气,一看就是——假的。
素芹什么也没说,带着人进来。一路上,把心门关上,放空的脑子又填满。按照寻常般安排下了事务。
可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只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那个杨喜几眼。
虽然他满面风霜,又手粗糙,干起花匠的活来,也是有板有眼。可素芹知道,他是假的。这个年轻人,应该出身不凡。
幸好,宫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有些获罪的官员及其子弟还有被施以宫刑充作阉人的,所以这个杨喜来做花匠也不算太打眼。
只是素芹有点奇怪,他千方百计混进宫,怎么不去更容易出头的几个地方,反而要在花房来,当这一季的花匠?
很快,素芹就知道了。
因为,这个小小的花匠,竟然利用去对菊堂送花的机会,跟菊妃娘娘吵了起来。
或者更应该说,是他把菊妃娘娘骂哭了。
“……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妇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脸来赏菊,简直是玷辱了菊花的高洁!”
素芹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二人的墙角,只是生性谨慎的她已经习惯了控制住自己名下一切不该发生之事。
杨喜是她领进宫来的,他要是闯出什么祸事来,她也一定会被连累。
所以,就算会得罪人,她还是硬着头皮从假山后头走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快别说了!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若是你们实在要吵,我替你们找个地方吧。
幸好,倍受宠爱的菊妃娘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很快就收了眼泪,匆匆离开了。
素芹带了杨喜回去花房,犹豫了半天,也不知要怎么劝他。
可骂了人的杨喜显然也不好过,呆呆的坐在那里,突然问她有没有酒喝。
素芹在心里叹了口气,“宫里的人,是没有资格想醉就醉的。就算菊妃娘娘,也不例外。”
明面上千娇百宠的女人,真的就过得很风光很如意吗?
她享有堪比皇后的待遇,可宫中的老人都知道,沐氏其实是个没有正经封号的妃子。
可笑吧?
因为当年她的进宫,引发了帝后之争。孟皇后阻止不了成帝硬是把个能做孙女的小姑娘弄进宫来,但她身为皇后,却有拒绝给后妃册封的权力。
所以,在先帝那一朝,虽然菊妃就已经有了皇上的圣谕,给了妃子的称谓和待遇,但那只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