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下-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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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说得了副好棋子,约我去下棋。”徐子骞炫耀说着,又问欧阳康,“你呢?还住在那里?”
“是啊。”欧阳康憨憨一笑,“先生给起了个名儿就叫破园,呵呵,倒也形象。”
他近来在同学们面前装惯了,这副老实样子果然也博得了徐子骞的好感,眉角又上扬三分,“苏先生也是大才,只可惜游戏人间了些。不过名士高人都这样,你也不必介怀。”
第150章酸涩
脑子一热,说出要替他引荐话,徐子骞看着欧阳康比自己俊美数倍长相,忽又有几分悔意。
这样人若是到了晋王跟前,哪里还有自己立足之地?
幸好欧阳康果断拒绝了,“徐公子太客气了,我从前一直乡下,也没读什么书,哪有什么本事敢到王爷面前卖弄?我家先生就常骂我笨,说人家就算没长一颗七窍玲珑心,起码也能通个三窍五窍,就我通了六窍。”
徐子骞一时没听懂,六比三大,也比五大。这难道不是好话?
瞧他这样,欧阳康知他不明,不由肚内暗笑,心道此人也有限得很。这笑话连关公子一听就明白,他怎么就不明白了?面上却是很老实解释,“七窍通了六窍,不就剩一窍不通了?”
噗!
徐子骞差点笑出声来,想想这是骂欧阳康话,要这么当面取笑实不厚道,于是又干咳着掩饰过去。心想这苏澄也太毒舌了,怪不得人人怕他,连晋王手下谋士几次三番游说他招徕此人,晋王始终不肯点头,想来也是怕了此人毒舌。
“那……苏先生还肯收你?”徐子骞这话问得相当有内涵,根本相当于问他有没有卖身求师。
欧阳康听懂了,心中隐有怒意。他跟苏澄相处日久,当然知道苏澄虽然号称断袖,又喜欢油嘴滑舌开玩笑,却是个难得肯专情断袖。这样忠贞别说是断袖之间,就是夫妻之间也很难做到。他自己被人误会不要紧,可谁要是这样说他老师,欧阳大少不干了。
不过他护短老毛病虽然依旧,但护短本事却见涨,面上依旧装傻,话却绵里藏针,“原本我家先生是不肯收我。他老人家看人,可不象某些人,只知道看皮相或是贪图人家权势。奈何我从前先生跟他颇有几分交情,先生又是个重情义人,虽见我资质愚钝,倒还是收了。”
听他话中提及皮相权势,徐子骞略有些赧颜,可偏偏欧阳康说得一脸老实,让他想挑刺都挑不出来。再看欧阳康对断袖之风确实没有半点遐思,他又有些隐隐窃喜。
即便欧阳康生得再俊美过人,却不懂利用,那也只是个不解风情木头美人,想来断然不会威胁到自己地位。
反正二人也不算太熟,说过几句就无话可说了,再坐下去也有些无聊。徐子骞正想着就此别过,没想到欧阳康却是比他先一步道,“要是徐公子没有旁事,那请容我先行告退,先生还等着我送画过去装裱呢。”
徐子骞应了一声,扫一眼他那用半旧青布卷起来画,也没甚么兴趣,只客套两句便各奔东西了。
只是路上想着身边侍卫全是晋王人,也不知他们见到欧阳康这等绝色会不会跟晋王打小报告,有些不放心故意寻了那领头问了一句,“你们瞧欧阳公子相貌可好?”
那领头之人极会来事,顿时就道,“小们是王爷派来伺候公子,公子好了,小们就好。其他人生得好不好都不关咱们事,只有伺候好了公子才是要紧。”
徐子骞听得这才安下心来。
那边欧阳康挟着画儿到了通济坊,苏澄才刚起床,他外是副高人模样,可家里却邋遢得很,不修边幅,衣歪鞋散,随意如寻常邻家大叔。
欧阳康见惯了,也不以为意,把昨日所作之画一一呈上,苏澄再看一遍,又笑一回。不过笑过之后,他却是把杜川那张画单独拣了起来,“这个我就不给你了,只把剩下裱起来,日后寻个好地方挂起来,于你也是个门脸。”
欧阳康顺便请求,“那我和沐姐儿画也不放上去了吧?不过请先生一起裱了,好让学生收着。”
苏澄笑骂,“你这兔崽子倒会顺杆爬,不过这个忙我可不能帮你。我一会儿做着,你自己跟着我学吧,总不能靠你家先生一辈子。”
杜川笑着打趣,“人家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总想着教会徒弟,好闲着师父。”又望着欧阳康笑道,“不过他这门装裱手艺倒是极好,常有人捧着重金上门来求,你好生学着,错不了。”
欧阳康道谢应下,挽起袖子就问,“那现干什么?”沐姐儿成天赚钱赚得热火朝天,他也想有一技之长。
这回苏澄倒是和杜川异口同声道,“下厨房!”
什么?欧阳康以为他听错了,装裱还关厨房什么事?难道是苏澄肚子饿了,要他去煮饭?可他要学一技之长里,绝不包含这个。他是君子,君子远疱厨!
杜川笑道,“放心,不让你煮饭,装裱要紧一样就是制糊。老书画虫蛀发霉,翘曲中空这些毛病,无不与糨糊有关。要学装裱,就得从熬糨糊开始,我说得对不对?”
苏澄闻之鼓掌,“甚善甚善,果然已得其中三味。不如你去教他煮糨糊吧,我去你酒坊看着。咱们也来比试比试,看是谁学得胜一筹。”
“你信得过我,我可信不过你。让你去酒坊,天知道要偷喝多少,掺多少水进去。”杜川笑嗔着,仍是把欧阳康交还给他师父,自去酒坊了。
看他二人相处自然安乐,欧阳康颇有几分羡慕。两个大男人都能过得这么和谐,他跟个丫头怎么还闹别扭?
“想什么呢?”杜川走了,苏澄不用顾忌形象了,伸出巴掌将呆徒弟一拍,“小杜再好,那也是我,跟你无关。”
欧阳康吃痛,揉着脑门敢怒不敢言。
苏澄嗤笑,“瞧你这呆样,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需不需要为师替你答疑解惑?”
拉倒吧。欧阳康可不想被这毒舌师父取笑死,想想有什么呀?回去问问沐姐儿到底有什么不高兴不就得了?何苦自寻烦恼?
想通此节欧阳康心情一松,跟苏澄去学装裱了。
※
念福出了门,按计划是应该直奔如意居。
她答应了孙百希,要再去教他做一回月饼,可不知怎地,就是没有做东西心情,于是路上拐了个弯,去看高老大夫了。
才到门口,就见一个十四五岁半大小子正挑着水桶出门打水,念福有些意外,这不是关耀祖送来小厮吗?他见他们用都是欧阳家下人,没有卖身契自己手上,想来不敢当作心腹,于是另送了两个小厮连威连成来,专供欧阳康使唤。
“连成,你怎么这儿?”
连成性子有些腼腆,话说得也慢,倒是跟着念福来阿去言语道,“这是大少爷吩咐,让钟管家给我们排了班,轮流来这里挑水劈柴,照顾高老大夫饮食起居,这些天正好就轮到他了。”
念福一怔,顿时明白欧阳康意思了。正因为连成连威年纪小,又算是他们自己人,所以欧阳康才把人派来照顾高老大夫,这其中未必没有留一个下来意思。只是不好明说,所以先和欧阳家小厮混着一起用了,等到习惯了,也彼此了解了,到时高爷爷也未必会拒绝。
明白过来之后,念福心里有点暖,却也有点不安。欧阳康实是个很细心很周到人,跟这样一起,总会觉得特别温暖。那么,陆滢会不会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对他青眼相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小心脚下门槛。”听着门口动静,高老大夫已经站屋前迎接了,老人家笑眯眯穿着一身旧棉衣,朴素安稳站那里,身上天长日久浸染药味里散发着岁月沧桑,看着就让人心思安定了下来。
念福心情莫名一松,步上前扶着他进屋,“爷爷,我又不是客人,您怎么还出来接我?”
高老大夫给她那声爷爷喊得极为受用,呵呵说笑,“我是老了,又不是就成纸糊了,总是闷屋子里,你当我是绣花大姑娘么?”
念福撒娇靠他肩头,大力汲取老人家身上温暖安定气息,“您成天给人看病,走街串卷,哪有闷屋子里?统共就这么两步路,您急个什么?眼下天冷了,万一吹了风可怎么办?”
“知道天冷了,怎么还穿得这样单薄?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净让人操心。”高老大夫慈爱摸摸她单薄衣袖,嗔了一句。
念福却给这份诚挚关心感动得鼻子都酸了,“我年轻,不怕冷,爷爷就别担心了。”
高老大夫却就势拿住了她脉,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嗯,脉象虚浮,心绪烦燥,确实不冷,那是为了什么,弄这么大火气?”
念福一下给问中心事,脸上笑容有些撑不住,露出几分委屈。
高老大夫加亲切和蔼了些,“说吧,到底什么事?别让爷爷跟着操心。”
念福也不知从何说起,拉拉杂杂,便把陆滢如何冤枉她,来跟她比试,一直到昨天事情都含糊说了个大概。当然,自动省略了欧阳康那一节。
然后低着头闷闷嘟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一想着她那么好,自己那么差劲,心里就怪不舒服。其实我也不是要跟她较劲,毕竟她本事也是从小苦练来,哪象我这样半路出家?只是,只是……”
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这份复杂难言酸涩心情到底是为什么了。
第151章谁做的豆腐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高老大夫听得笑了,“老话说得好啊,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你这就是妒忌了。先别急着否认,爷爷先问你几句话。”
他忽地神色一正,“阿福,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下厨?”
几乎是不加思索,念福就点了点头。
高老大夫又问,“那你这辈子究竟是想随随便便做个小厨子,还是想认真学好本事,做个大厨?”
念福微怔,不过旋即就明白了老人家意思。
如果自己只想做个小厨子,那当真没有必要跟陆滢一争长短,她做她高大上,自己走自己平实风就好了。这原本也是自己初衷,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呢?
高老大夫微微一笑,“其实你会妒忌她,也是件好事。起码证明你还年轻,还有不服输劲头,想百尺竿头进一步。若是到了爷爷这个年纪,就算华佗再世,恐怕也没什么精神去请教了。所以阿福啊,珍惜你这份妒忌吧。善用它,让它成为你进步动力。人生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现输了她,顶多也就输上十年工夫。你还年轻,拼一拼还能赶得上来,可若是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你可就再没有机会赶上她了,到那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高老大夫话象一记重锤敲打念福心间,有些痛,却也震碎了那些纷纷扰扰念头,直指核心。
重要不是陆滢如何,而是念福自己,她究竟想成为一个怎样人。
从前,念福觉得自己会一点厨艺,能做些奇食物赚点小钱,这就足够了。可是来到京城,却给她打开了另一扇广阔大门。
她看到了宋思源精益求精,看到了余三胜虚心求教,看到了孙百希迎难而上,也看到了陆滢巾帼不让须眉神采奕奕。
他们都是自己同行,他们都同一个领域里不停求知探索,努力奋斗。可自己呢?不过是占着一点外来人士便宜,弄些小巧而已。认真说起来,自己如何比得过他们当中任何一个?
可真要选择走他们一样路吗?
念福不太能下定决心。
她从来不是个有野心人,她相信她们全家也不是那种贪慕富贵荣华人。她只想赚点小钱,让全家人过上衣食无忧安稳日子,相信蕙娘她们也是这样想。
如果只用这个条件来衡量话,她现已经达到了。光凭卖肠粉,就足以令得全家人衣食无忧。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奋斗?
念福有些迷茫了。
那,要不要找欧阳康商量下?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念福忽地意识到件要命事,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有事要去找他?
似乎是从搬离欧阳家开始,又或者早?
哦哦,这不科学!
依赖不是好习惯,他又不是自己什么人,干嘛要事事想到他?不行,要改,这个毛病一定要改!
念福拧着眉头,苦大仇深走进了如意居。
吓,这表情,那点心得有多难做?旁人看得胆战心惊,孙百希是不敢怠慢紧跟上去,表情拉成一样弧度,为了月饼,拼了!
※
一碗豆腐花,送进了平国公府。
听说又是御膳房送来,平国公府女主人,谭夫人不甚意道,“照旧给国公爷送去。”
丫鬟领命行事,提着食盒就往国公爷小院去了。
才到院门口,忽地就见旁边花草丛中蹿出来一人,低低喝止,“站住!”
丫鬟吓得手中食盒差点落了地,一不留神,食盒就给人抢了去。定睛一看,这半路抢劫人竟是县主。却不知她为何穿一身下人装束,还颇为狼狈。
揭开食盒看见里面豆腐花,瑞安心中暗喜,这真是天助我也!也不亏她费心机,甚至不惜冒险从三层楼上偷爬出来了。
“这里没你事了,下去!”不过想想,瑞安又望着惊惶失措小丫鬟温和笑了笑,“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硬抢去,她不会责怪你。”
就算还是会被责罚,丫鬟心里已经好过许多。心想县主也不是传言中那么任性骄傲,还是挺温柔可亲嘛。难道是夫人……
丫鬟不敢多想,转身离去了。
瑞安转过身来,望着防守严密小院冷笑,她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还乎这么点距离?不再隐藏形迹,她径直上前,“让我进去!”
“县主?您可不能进来,国公爷正养病呢。”
瑞安忽地扯着嗓子哭喊起来,“爹,爹您还好吗?我是女儿,我做了豆腐花来看您了,可他们不让我进去!爹——”
等谭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已经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正好看见一场父女情深大戏。
“爹,这豆腐花还是娘教女儿做,味道可好?”
随着女孩将又一勺豆腐花喂进他嘴里,男子表情异样柔和下来,“果然,和你母亲做得一样。不过,他们不是说你不会做了吗?”
女孩转头看谭夫人一眼,她想开口说话之前,轻轻道,“是呀,女儿是有些年头没做了,所以不敢乱说。不过这些天多亏了夫人,帮我找来那些人帮忙,总算是做出来了。爹您若尝着好,回头可要多吃几碗饭,保重好身子。女儿已经没了娘,难道您忍心让女儿再没有爹么?”
听她声音哽咽,男子不忍伸出手,女孩接过,放自己脸上,加懂事道,“女儿知道,从前是我不懂事,让爹伤心了。不过从今往后我会改,真,我全都改了,好吗?爹,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否则,您让女儿怎么办?”
男子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还有几分难言复杂,“你放心,爹总会给你寻个好归宿。”
“不,我要爹长命百岁,一辈子都好好。”
“好好好。都依你,爹都依你。”男子宠溺答着,骨节分明瘦削大手轻轻落女孩头上,嘴里却仍回味。
那豆腐花真和记忆中味道几乎一模一样,眼前这个应该是他女儿,不会有错,对吧?那么,也不枉自己这样煞费苦心做这些事了。
自己不能护她一辈子,如果他还能为他们女儿做后一件事,就是让她真正学会分辨人心,懂事明理。到那时,就算自己离开,她也能好好活下去了。
亲眼盯着他服药歇下,瑞安走出房间,看了谭夫人一眼,“夫人,往后我要每天过来侍奉爹爹,应该没问题吧?”
谭夫人看了她一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当然,没有。”
挑了挑眉,带着无法掩饰得意,瑞安脚步轻走出院子,吩咐左右,“以后不用再送豆腐花来了,爹身子不好,要多吃些好东西才行,哪能光靠豆腐花?”
这是学聪明了,怕穿帮?谭夫人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有些冷。
是自己大意了,让这个下贱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