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6-吃南瓜的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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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球愣住。
从前,女性最怕不三不四、未够资格的人上门求婚,今日,更怕有人要求她讲义气,牺牲时间、精力去转工作。
“我不会亏待你,明日一早你向宇宙辞工,我们跟从前一样打天下,不过这次我已是合伙人。”
结球轻轻说:“我在宇宙已做惯做熟。”
周令群笑:“薪水加倍。”
“不是收入问题。令群,网页生意已如火如荼,你要小心。”
她一怔:“我还没有开始呢。”
结球分析:“这真是一门鬼怪行业,尚未萌芽,已经凋谢,只可以说气候、土壤尚未成熟。”
周令群静下来:“你想说什么?”
“令群,我不会离开宇宙。”
她一时像是没听懂。
《吃南瓜的人》 第四部分“删除中”(6)
她太过肯定,太有自信,也把林结球看得太无主见。
“结球,这个时候,我需要你。”
“我暂时不想改变工作模式。”
“你拒绝?”她终于明白了。
“正确。”
她看着结球:“你会后悔。”
“也许,令群,但我预祝你成功。”
结球已不愿多说。
她终于动气:“林结球,你忘恩负义。”
结球觉得有分辩必要:“令群,你我在宇宙都是伙计身分,各自出粮,谁与谁有恩?我不愿离职,亦与你利益无损,怎么可以控诉我不够义气,我有本身利益需要照顾,请你包涵。”
周令群瞠目结舌。
“同事们等着我开会,再见。”
回到自己办公室,发觉出了一额冷汗。
她需走进浴室洗脸。
是,她现在的办公室附设私人卫生间,试问又怎么会在这种时间轻易离职去一家新公司做开荒牛。
结球坐下来,吁出一口气。
短短时日,竟进化得林结球也不认得林结球了。
她一直忙到晚上八点。
电话来了,还以为是姚医生,可是找她的却是李嘉琪。
“这么晚还在公司里?”
结球笑:“彼此彼此。”
“我们这一代到底怎么了?”
“李律师,这是严重的社会问题,我们另外拨时间讨论,你找我有事?”
“对,关于安瞳女士——”
“还顺利吗?”
“我替她找到一份工作,小孩送到一家可靠日托,母子已搬进小公寓,租金暂免。”
“我欠你多少?”
她说了一个数目。
比结球想象中少很多。
“如果她愿意站起来,已经足够帮助。”
“你觉得她可是一个有志气的人?”
“你这笔资助不会白花。”
结球觉得安慰:“你介绍的是什么工作?”
“一家中资银行聘请英语教师,为职员争取进修机会,她是合适人选。”
“你真有办法。”
李律师也十分欢喜:“助人为快乐之本。”
结球问:“没有约会?”
“真的想出去,也不愁寂寞。”
“别挑得太厉害。”
两个人都笑了。
姚伟求终于出现:“来,去吃饭。”
他带她到美国会所,告诉她:“今晚可以跳四方舞。”
他与她穿过泳池走廊,紫蓝色天空上挂着钩子一样的月亮,粼粼水光,结球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了解她的心意,并不阻止。
结球趁夜阑人静脱下身上衣服,跑上跳板,纵身入泳池。
姚伟求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女友雪白花边内衣,可感觉仍然震荡。
结球游了两个来回,出水芙蓉般冒出头来,笑说:“冷得发抖,你要不要下水?”
他摇摇头:“我替你去拿毛巾。”
结球又游到另一头。
他自车厢后拿了毛巾、浴衣,一直在池边看着她。
她累了,他递上外衣。
结球笑说:“真畅快。”
“放肆永远最开心。”
“有没有人看见?”
“你说呢?”姚伟求微微笑。
“我不介意。”
“那就不必理会了。”
他送她回家。
“多谢你赠书。”
“诊所由谁剪彩?”
“我三岁的侄女。结球,届时请你出席,我介绍家人给你认识。”
《吃南瓜的人》 第四部分“删除中”(7)
结球微笑:“我得考虑清楚。”终于要见伯父母了。
“我可以上来喝杯咖啡吗?”
结球轻轻抚摸他的下巴:“怎能拒绝你这个英俊的人。”
他很高兴:“我终于由姚跳舞蜕变成姚英俊了。”
结球紧紧拥抱他,十分感动。
诊所开张那日,结球悉心打扮,她特地去夏奈儿买套装,一共三种颜色:淡蓝、蜜黄以及粉红。她先剔除粉红,踌躇半晌。
售货员善意建议:“如果是婚礼的话,林小姐,淡黄色最适宜。”
结球点头。
“配杏色皮鞋及手袋吧,最妥当好看,得体,又不抢镜头。”
结球又点头。
“可需要配首饰?”
“我自己有。”
她戴一副珠耳环。
这样隆重装扮,叫姚伟求高兴。
他的亲友统统围上来,佯装拍照,其实是审视林结球,不知怎的,没有人找到任何缺点。
姚父轻轻对老妻说:“既端庄,又漂亮。”
“学历好,职位高。”姚母接上去。
“又会做人,对亲戚多客气。”
“不卑不亢,又不会喧宾夺主。”
“小求好眼光。”
“人家名字内亦有一球字,两求相遇。”
“我俩可以放心了。”
这时,姚家那担任剪彩的小女孩走过来,伏在结球身上吃饼干,完了又在她的名贵套装上抹手,结球一点不生气,笑眯眯,将她抱在怀内。
姚母看在眼里:“这女子大方之极,姚家有福。”
开幕仪式结束,众人要去吃饭,结球鞠躬告退。
回到家,脱掉半跟鞋,泡一杯薄荷茶,坐下与思讯通消息。
“刚才,见了姚医生的家人。”
“这样说来,袁大哥是无望了。”
“他太过机灵聪敏,不适合我。”
“袁哥也有傻得起劲的时刻,他来探我,丢了护照。”
“我的天,那怎么办,几时的事?”
“上星期他来开会,一共逗留了三天。幸亏他有两本护照,一加一英,结果报失后,用加国护照。”
袁跃飞悄悄去探望过思讯。
“他与我乘英法隧道火车到巴黎逛了一日。”
“啊,”结球紧张,“他可有向校方申请?”
“有,我们一早五时出发,搭第一班火车,晚上十一时返,走马看花,但是眼界大开。”
难为他想得那么周到,小女孩并没有在外过夜。
“最喜欢巴黎哪一点?”
“上圣母院的石板路,你呢?”
“卢浮宫。”
两人交换了很多意见。
“我意外地在一家餐厅的园子里看见鲜红色棘杜鹃花,不由得想家,那时,父亲家露台,有一株茂盛的棘杜鹃,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结球时时站在那露台看南太平洋的小渔船出没。
“可是,”思讯随即沮丧,“我其实没有家。”
结球连忙说:“我的家即是你的家。”
思讯不语。
“阿袁还替你补习功课吗?”
“每天起码一小时。”
结球笑:“他打算考状元。”
“有时,不照他的观点作文,他会很生气。”
“这人神经终于出了毛病。”
“最近我们一起重写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什么,中一功课居然如此高深。”
“是,袁大哥坚持要大团圆结局:在墓穴中,罗密欧以为昏睡的朱丽叶已死,决定将她遗体送返家中,自我牺牲,不再自私……”
“啊,”结球骇笑,“很好,很好。”
“朱丽叶苏醒,卡普列与蒙太鸠家族和解,他们各自找到工作——”
“什么工作?”结球意外。
“替一个叫莎士比亚的人打理一家环球剧院。”
结球差点笑出眼泪来。
“他们生了三男二女五个孩子,都交给双方父母抚养……”
亏袁跃飞想得出来,他向往大团圆结局。
他还需等五年。
《吃南瓜的人》 第四部分电邮上送我一枝玫瑰花(1)
但是王思讯忽然说:“在校际泳赛上,我认识了勃兰顿刘。”
啊。
“他十五岁,来自新加坡。”
啊。
“他每日在电邮上送我一枝玫瑰花。”
啊。
袁跃飞的感情之旅未必顺利,投资可能失败。
“但是,我想十五岁是太老了一点,我还小,用功读书是正经。”
啊,结球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次闲谈就此结束。
十五岁已经太老,像结球这一辈,岂非行将就木?
这是一个严厉的考验。
过两日,姚伯母忽然到办公室探访结球。
只见一连串下属往内通报,这位林小姐显然地位崇高,最后她迎出来,笑吟吟,接过伯母手中水果篮,带她参观办公室。
伯母暗暗欢喜,喝茶时间问:“结球你很喜欢孩子?”
“啊,是。”
“婚后打算有几名?”
“三至五名,视体力而定,男女不拘,最好有子有女,但全女全男班亦不拘。”
伯母笑咧了嘴:“真是与我想法一样,天下最可爱的是小孩。”
这时秘书来唤开会。
伯母告辞,由秘书、司机一齐送出去。
结球两个助手笑出声来。
“人家又不是一定嫁姚医生。”
“可是姚妈已经笑得喜心翻倒。”
“居然不预约就来突击检查。”
“林小姐真好涵养。”
“林小姐的修养比周令群好十倍。”
“值得我同你学习,才华天注定就这么多,可是性情却可修炼,必须年年进步。”
“嘘。”
结球出来,吩咐一连串工作,轻轻说:“老人家,放肆点,亦应纵容。”
生活像是平静下来,湖面如镜,一点涟漪也无。
但是结球知道,心底空洞仍旧还在。
那一夜,她做了个怪梦。
她看见方玉意与安瞳坐在一间客厅里说话,姿态熟络。
她踌躇,不想走过去。
在梦中也知道关系是太复杂了。
她离远站住,可以清晰听见两女对话,但她们却好似看不见她。
只听得方玉意冷笑一声:“我同你受骗,叫做无奈,可是你看林结球,岂非更笨?”
“她是有点傻。”
“竟负起替王庇德抚养子女的责任,真好笑,我虽然得益,也觉她痴呆。”
“她接受外国教育,不相识的孤儿也会领养,也许,王庇德真正对她好。”
“王庇德?”方玉意哈哈大笑,渐渐笑声同哭声一样。
“意姐,一切已成为过去。”
“是吗?我这一生,也跟着完结。”
安瞳说:“依我看,你现在过得还好。”
“多得林结球帮忙。”
“也许,那样她才心安。”
方玉意问安瞳:“你安顿下来没有?”
“早晚两份工作,傍晚替邻家孩子补习英语,收费比公价略为廉宜,就有生意。过两个月,可以把租金还给林结球。”
“她替你交租!”
“是,真没想到。”
“她可是有钱没处花?”
“我要到今日才知道一个年轻女子竟也有本事赚得这样高薪。”
方玉意叹口气:“她条件的确比我俩优秀。”
“到后来,他已经不大来上海,不很敏感的女人也知道他心思另有所属。”
“你可有拆穿他?是我,给他几个耳光。”
“没有,我没发作。”
“哼。”
安瞳垂下头:“一个人,只要能够欢喜过几年,也已经算是造化,世上哪有不散的筵席、永远的基业,千秋万载,让你一直开心?”
方玉意忽然噤声。
《吃南瓜的人》 第四部分电邮上送我一枝玫瑰花(2)
结球听了也觉震荡。
“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让我享受到被爱的感觉,我曾经非常愤怒,但是现在心情已经渐渐平复。”
方玉意仍然不出声。
“不知林结球是否这样想。”
方玉意终于说:“听说她快要结婚。”
“啊,对象是谁?”
“好像是一个医生。”
“我代她高兴。”
“你呢,”方玉意问,“你可有再婚念头?”
安瞳缓缓说:“随缘。”
结球在一旁听得入神,忘记是一场梦,心里想叫出来:你还不怕?
忽然想到自己,你呢,你又何尝害怕?真好勇气。
一惊之下,忽然苏醒。
接着,闹钟也响起来,梦中情境顿时忘却一半。
可是,结球心中仍然嘀咕,怎么会梦见这两个女子。
后颈十分酸软,她伸手去揉,最近老是这样,睡多了不是,睡不足更惨,身体与灵魂时时想闹分家,同大学时期不同了。
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灵肉合一,热恋,不分彼此,行动一致,怎会颈酸眼涩。
电话铃响起来。
“林小姐,我是姚医生诊所看护,姚医生正做紧急手术,今早不能与你上班,稍后与你联络。”
“什么样意外?”
“呵,一个小男孩过马路,不小心被车撞倒,大腿骨折断,无大碍。”
呵,这样叫做无大碍!对西医来说,只要头颅依然接着脖子,大抵还有得救。
结球说:“谢谢你,金绪。”
她很高兴:“林小姐记得我名字。”
“诊所大管家,自然要记住。”
一大早,叫人开心,自己也欢喜。
结球出门去上班,才走进办公室,手提电话已响起来。
结球笑着问:“手术可顺利?”
那边静了一会。
“喂,哪一位?”结球知道自己鲁莽了。
这个电话号码,不是很多人知道。
“思讯,是你?”
“是,阿姨,是我。”声音中有极大困惑。
“同学欺侮你?”
“不,不是,学校一切都好。”
“你我之间不必吞吐了,快把来龙去脉告诉我。”
“祖母辞世。”
呵,结球反而放心:“你打算回来?”
“我要考试,我不想回来。”思讯异常坚决。
那边忽然传来袁跃飞声音:“结球,你怎么看这件事?”
结球诧异:“你又在伦敦述职?”
“不,”袁跃飞答,“结球,这是三边会议电话,我在大西洋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