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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都往我这儿看(14岁作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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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小学之后,就连大合唱,老师也不来找我。更不要说穿着水兵服,举着纸花欢迎来宾,上台给领导系红领巾、去武警学校慰问子弟兵之类可以在电视台上露半个脸的差事了。我终于意识到:只有漂亮的女孩机会才会多。光是漂亮还不够,辅导员还在后台一遍一遍地教导他们:〃要微笑,笑得甜一点,你们是我们学校的形象代表,要在几千人面前露脸哪!〃

  日韩世界杯上,我欣喜地看到了那些不是超可爱的球童,他们平凡得就像在街上随便抓来的。我也想当球童,要是能握着贝克汉姆的手,叫我少十年寿命都行。

  我发现在世界杯上,那些小球童们的表情似乎没有被训练过,完全是小孩子在那个情况下应该有的表情:庄严得好像不高兴,茫然,左顾右盼。我甚至还看到一些啤酒肚的、眼睛超小的、没有发型也没有头花的球童。甚至还看到有一个球童走着走着,鼻子痒了,就松开手,抠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用鼻屎尚存的手接着牵球星。那一刻,要是被我们老化的辅导员看见,肯定义愤填膺。神经紧张地把这个动作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我很好奇他们选球童的标准是什么,他们高的高矮的矮,看体型又不像足球学校的学生。照着我小人的思想,又要猜测他们是高官的儿女,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是避开美丑的标准进行筛选的。可能是到小学校里,玩〃锤子剪子布〃,谁赢了就是谁。

  最后,容我略带羞涩地提出申请:〃我想当球童,牵一下贝克汉姆的手。〃   每个学期,都要发一种特殊的书:劳动工具袋。那里面不仅有做玩具用的纸模,还有各种奇怪的东西:松香、气球、泡末、乳胶、毛线、木块……

  于是,我们的抽屉里堆满了劳技课所做成品或者半成品:摩天大楼,小鸭戏水,猴子耍单杠、温度计,笔筒……由于多半是硬纸板做的,而且这些东西的粘贴面只有一根稻草那么宽,再加上同学们以为胶水涂得越多越好,哗啦啦把半瓶胶水都倒在粘贴面上,再用他们的脏爪子,温柔地在胶水上抚摸,令胶水赫然变黑变干,所以经常发出惨叫:

  “老师,他把我的猴子撕破了!”

  “完了!我的小伞掉下来了!”

  这些玩具,牛不牛马不马,粘得歪不歪扭不扭,经过多重挤压,瘪的瘪鼓的鼓。当摆设我嫌丑,何况它们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站立不稳。风一吹,家长就急忙拿来撮箕和扫帚,满屋子扫那些和垃圾同等命运的纸模。

  做这些实用性不高,观赏性不强的“玩具”,是搞啥的哩?就是为了培养我们勤俭节约的观念和动手能力,锻炼我们磨蹭时间的本领。

  有一次,老师让我们出动榔头、刀片、老虎钳、焊棒,铁皮,做个胶带切割器,教室里一片繁荣,人人做打铁状,每个同学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有被刀片划伤的,有被榔头砸伤的,有被老虎钳夹伤的……且所有人都要破坏一卷胶带。实不相瞒,其实我们都有胶带切割器,在商店里1块钱一个,还送一卷透明胶。不懂为啥要做这费时费力、歪歪扭扭的“玩具”。

  做毽子的课,要把塑料袋剪成穗子代替鸡毛,再留下一些塑料末末,烧化了冒充焊条,焊在罗圈上。别人都顺利点火,可我一点火,塑料袋就哗啦啦烧完了,只留下一毫米长的粉末被我搓在手里,还留下一大股臭味。其实在白鹿市场,毽子多得很,插鸡毛的一块钱2个,插塑料的一块钱5个。

  每年必做的是贺年卡,男生在纸片上画他们感兴趣的飞机大炮,收信人是“美国总统”,主题是“世界和平”,但没有一个人往邮箱里投。

  我们班倒真有几个动手能力极强的人,不过,好像都强到男生的身上去了,所以女生们遇到搞不掂的活,就跑到男生的面前耍嗲,男生一看女生嗲,就失去了拒绝能力,一气接下五六宗活。

  大人有一种恐慌,一看到我们细皮嫩肉,中看不中用,就联想到将来:我们一定会因为不会做饭而饿死,因为不会洗衣服而脏死,因为不会洗鞋子而臭死,因为不会叠被子被别人笑死。

  劳动课不只做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纸模,还教一些实用的技巧,像洗衣服,织网袋,切菜切肉……这些技巧我们长大了都可以以此为生。例如可以当洗衣婆啊,渔家女啊,猪肉蓉啊等等。

  一次上课,老师忽然拿了把蒙古大菜刀走进教室,正当我们躲在桌子下做惊慌状时,老师对我们解释说:

  “这节课我们学切菜!”

  老师先大段大段地介绍他的这把蒙古大刀,是怎样珍贵,他是怎样购到这把珍贵的大刀的,再命我和龙超一人拿菜刀,一人端砧板,挨家挨户地请同学砍砧板上的土豆,每人一刀,不许多砍,也不许不砍。不砍怕的是得不到练习的机会,多砍怕后面的同学没有土豆块可切,只有土豆泥土豆末可以剁了。

  洗衣服课是我们劳动工具带得最齐的,有的捧来家里的一桶洗衣纷,有的搬来了一只洗澡盆,没有带脏衣服的同学,当场脱下自己的小背心,扔进洗澡盆。相比之下,我的劳动工具就有点体弱貌美,我拿了一只最大的饭碗,一件洗干净的短袖,切了一小块洗衣皂。老师面有喜色,把我们领到锅炉房,我们头上顶者“今日供餐”的小黑板,脚下流淌着豆浆,手里揉搓着背心,嘴里嘀咕着闲话。我们学着电视上河边那些成群结队,用棒槌劳动并呵呵大笑的大嫂,真是一副无比悠闲的画面。

  只是后来出了点差错:人太多,水龙头太少。龙超发现了一个新的水龙头,且流出来的都是热水,正洗着,忽然豆浆房里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吼道:

  “哪个把豆浆房的水截了?不象话!”

  叠被子课被一些同学期待,因为他们叠过被子,满心以为自己的劳动分数能在这节课上出彩,老师果然有大将之IQ,让我们带一床枕巾代替被子,有些同学气馁了:

  “不行的,枕巾叠不成豆腐块!”

  谁知老师说:这是一种本领,不能轻易对待,所以研究出十几种民俗的叠被方法,比如结婚要叠成三角形的,寿辰要叠成圆形的,过年要叠成长条形的,尿床要叠成随意形的。 

  我们班素来以知道别人的秘密多,来做衡量人见识广的标准。但因为我长得不太老实,所以别人都不肯把秘密讲给我听,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也要吃窝边草。我只得从亲戚家眷开始抓起。亲属家眷也不好抓,以前我小,张姑奶娶媳妇,李四妈嫁儿子,都不背着我。如今时代不同了,人人都讲究个隐私权,我只要往烟圈里一坐,他们就闭口酌茶,我只好单独地跑到另一个屋子里,穷极无聊。

  一日,我到二姐家吃饭,和三姐一块儿被驱逐到二姐的书房。二姐不在家,我的二姐正值青春期,所以我对她的秘密格外感兴趣。我早有耳闻:二姐在我们大家族中电话最多,我不时在书桌前搔首弄姿,想打开抽屉又不敢。

  我听说二姐有个“哥”,用奶奶的话说,那“哥”长得“颜色好,白,个子高,走路拿本书,从来不骑脚踏车,特别文明……”三姐先发制人,对我说:

  “你想知道她那个‘哥’吧?”

  我曾听二姐无数次讲“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我哥”,就抑制不住凑上去说:

  “讲讲,讲讲!”

  她既犹豫又兴奋,脸上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向我讲述了二姐和“哥”之间微妙的关系,末尾不忘加一句:

  “你想不想看那个人的照片?”

  我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三姐神秘地悄悄地拿出一本《高三物理题解析》,抖啊抖,抖出了一张男生的照片,我们啧啧地评论了一番,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外屋的婆婆妈妈们。可最后,还是被她们经过蜚短流长磨练的灵敏的耳朵听见了,我的奶奶首先听见了我们的动静,踱过来说:

  “这是你们二姐的哥吧?我就说嘛,颜色好!白……”

  说着把照片夺过来,给满屋子的婆婆妈妈轮流参观,当“哥”的照片重新回到我和三姐手中的时候,那上面已经沾满了油印子。

  三姐又抖出了两封信,我们不顾炎热,两个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欣赏着我们无法诊断是不是情书的信。一封是表扬二姐虚心好学,一封是一首用“自由”“呐喊”这些华丽词语堆积起来的,我看不懂的诗。

  我们开始从小处翻起,先翻笔筒,把笔一根一根倒出来,看看笔筒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小纸条;后来胆子就大了,开始翻抽屉。我们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任何一样物品,生怕弄错了,不能归回原位,我把口红,眼影,指甲油,都涂一点在纸上,试试效果。只听三姐一声惊叹,原来她发现了一个订起来的日记本,我横看竖看,对着光看,都看不出所以然,三姐用指甲一拨一提,日记本就打开了,翻开才发现,原来是交给老师看的,上面还有分数。失望了一阵,我们又用订书机订上了。   从几年前开始,走路的时候,我总觉着有人在后面看我。我被偷窥的时候,竟然非常自豪,幻想自己的倩影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婀娜,竟能喜得笑出声来。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人,良好到了有心理疾病的地步,从内脏里面自负。每次走在大街上,我觉得街道两旁,那些蹲在地上抽烟休息的我每次看到他们,他们都在休息三轮车板车泥瓦工的小分队成员们,正艰难地仰起头,向我投来殷切的目光,使劲看我,用力看我,目送着我的背影远去。所以我便走得越发卖力,不断加快屁股摆动的频率。当我用眼角的余光证实我的想象时,却发现他们正蹲在马路沿子聚众赌博。即使他们看我,也和仰慕无关,是出于百无聊赖,各行各业,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人,凡是在大街上走的人,他们都会冒着落枕的危险,别着脖子偷窥。

  在众多的被偷窥幻想中,我最钟爱的一款是:一个穿着白棉衬衫的干净男生一定要干净的,用他那深邃的眼睛,清澈的眸子动情地盯着我的背影,这时候,我一定不能扭屁股,这样就俗气了,我必须走得像一只怨死鬼一样哀怨和飘逸,双脚离地。忽然,那个干净的偷窥者窜到我面前,说:

  〃你好,我是一个得了绝症的文学男青年。这是我的身份证和病危通知书。〃

  我和他进行握手的仪式之后,他又说:〃我死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为你写一首诗。〃说完,极有感情地为我朗诵了一首名叫《女生的背影》的诗,这首诗的具体内容听不懂,里面尽是些〃梦幻〃〃朦胧〃〃自由〃〃女神〃这类的词语。他刚朗诵完这首诗,就以慢动作倒地身亡。他和他的白棉衬衫一起,化成了一只蝴蝶。我被自己凄美的幻想感动得不得了,每时每刻想到此,心头和眼圈都会同时一酸。

  这被偷窥的幻想,为我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我不会走路了!当我幻想有人偷窥我的时候,我非常紧张,赶紧调整自己的步态,控制手摆动的幅度,杜绝左脚踢到右脚裤子等。结果是:我拐了脚。而且是杀伤力最大的拐:腿的半部维持原状,到了脚踝处,忽然向里拐了个弯。

  走路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走来长得比我还难看女生,扬着下巴却垂着眼帘,竭力装出一副孤傲的样子。我终于看到自己幻想被偷窥时的模样了。 

  课上到一半,忽然有人把一粒头颅伸进我们教室:

  “下午穿校服,有人来采访。”

  这有限的短短的10个字零两个标点,已经引起了我们无限的遐想,尽管上下十天之内,我们班似乎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同学们仍尽责任地发挥了幼儿般丰富的想象力:

  “会不会是中央电视台的呀?”

  其实电视我们也是上过的:在报道“全校师生集体擦马路栏杆”的新闻上,我们在校长讲到“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时候,忽然横挡在他面前,对着镜头大叫:

  “妈妈,我上电视啦!”

  下午,我惊喜地发现一向抱怨“校服裤子一条裤腿可以塞两只腿,还可以提到脖子上”,“校服袖子有我的两个胳膊摞起来那么长”而从来不肯穿校服的同学们,竟然统一地换上了校服,还有人一直保持着揪领子的动作,挨个问每个遇到的人:

  “你说如果我把领子翻在外面,会不会引人注意一点?”

  采访的时间到了,同学紧张地搓着双手说:

  “怎么办呢,我的鞋子被人踩了一脚,还有一点印子。”

  我安慰道:

  “据我所知,来采访的好像不是制鞋厂的,应该不会拍摄你的脚。”

  忽然见到教室门口的走廊上走来了几个陌生人,正跟老师说话,如果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意外的、突发的状况,采访队伍应该就是他们了吧!女生们掐着自己的手心说:

  “好紧张,好紧张。”

  男生们锤着桌子说:

  “来了呀,来了呀!”

  我看着一屋子人奇异的言行举止和颤抖着的手,慈爱地对满屋子神经兮兮的人说:

  “唉!可怜的孩子们,只不过一个采访队伍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看起来,采访队伍和老师,聊出了人生,聊出了理想,聊出了水平,总之甚是投机,3分钟之后仍舍不得斩断话头,急得同学们一边说:

  “我都准备好了,怎么还不来,少聊一会儿你会死啊?!”

  一边站在凳子上,双手呈搭凉棚状,焦急地朝教室门口望去。

  采访队伍果然应声踏进教室的门槛,这一招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同学赶紧慌乱地以变魔术的速度连做以下几个动作:从凳子上下来,双脚着地,和找不到自己凳子的人抢凳子,用袖子擦凳子,坐凳子。

  仔细一看,发现整个采访队伍一共只有3个人:一对胸戴香港小姐的那种佩带的男女,一个抗着摄像机的……校工!这个校工我们可熟了,我们教室里上到吊灯,下到暖气片,都是由他修的,没想到他竟混进了新闻工作者的队伍。

  他们进我们教室已经10秒钟了,但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们是何方妖怪,到这儿有何贵干,是来采访我们什么的。

  这时,倚在门框上的老师对我们交待道:

  “鼓掌,鼓掌。”

  为了表示自己的热情,同学不仅按照老师的规定完成了“鼓掌”的动作,还在其中加上自己理解:边打呼哨,边大叫着:

  “好!好!再来一个!”

  可以看得出来,台上的这对男女,面对我们这群淳朴的祖国的花朵,感到非常之没辙,尴尬地和着我们鼓了一阵掌之后,终于抖明了他们的“出产地”,摆脱了“来路不明”的身份:

  “小朋友们好!我们是银行的,向你们推荐我们银行刚刚启用的‘生肖卡’。”

  一听是来推销的,同学们立刻松懈了撑大的眼眶,放弃了聚精会神的端庄微笑,放下了端正地放在课桌上的交叉的手臂,在一秒钟之内恢复了以往的懒散模样。

  男推销员并没有受眼前局面的打击,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之后,不知从身体的哪个部位抽出一张纸,照着上面念了起来,主要内容就是办“生肖卡”的好处。

  男推销的“二话不说”把同学搞得摸不着头脑,但同学们并不因此怀疑自己的悟性低,于是自然而然地把责任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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