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总是不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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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启旬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本王不想听。”他起身站到桌边,执起茶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而后回过身来看她,在一片静谧中开口:“这不是普通的茶。”
城澄意外地看着他,不知荣王怎么会突然和她论起茶。她刚想狗腿地夸赞王府里的茶当然不一般,脑海中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呀!她怎么这么迟钝,此情此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杯茶肯定是加了东西的啊。枉她是在红袖招长大的,刚才差点就闹了笑话。
不过……就算她现在回过味儿来,又能怎么样呢,眼前的困境仍然没有解决。荣王已经阐述清楚了他的立场,将所谓的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是不知好歹,坚决拒绝同他一夜缠绵,还是识时务一些,顺从地喝下这杯茶,从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荣王的庇护?
以前行霈总夸她比别的女孩子勇敢,时候久了,城澄都以为自己是真的那样无所不能了。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去的自己不是坚强无比,只是幸运。因为那时候生活给予她的考验,还不足够残忍。
她的犹豫和隐忍,完完全全地落进裴启旬的眼中。他本以为自己的提议已经足够宽容大度,却没想到她仍旧这样抗拒。他面上不显不现,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泛起无数波澜。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捧在天上的天之骄子,能够这样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现在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另一个人就是她。
他忍皇帝一时,是因为此事急躁不得,需要徐徐图之。那么对城澄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耐心,竟能容忍她一次次的拒绝和不知好歹。
不,若是旁人敢这么对他,那才是不知好歹,可这四个字,他竟舍不得用在她的身上。这个念头一出,裴启旬也是吃惊至极。他面色一变,随手丢了那茶杯,转身就走:“罢了。”
“王爷!”城澄叫住他,声音里打着颤。
他顿住脚步,回首看她,发现那张清丽的小脸上,竟然落下两行泪来。荣王立即拧起眉,极为不悦地说:“你不必这般勉强自己,本王走就是。”
她没说话,却是快速地倒了一杯茶,大口地喝了下去。
裴启旬意外地挑眉,见她垂着眼睛站在那里,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他不易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姑娘。”
她听了这话,突然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说:“我……我不是个好人……我……”
她终究是选择了妥协,从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选择了这一条路。既然现在走不得,只能暂时留下,那换个角度想想看,留在荣王府的好处很多,比如王妃的尊荣,比如报复那个轻易抛弃她的皇帝,但最重要的还是可以得到一个已婚的身份,能让她的孩子在一个不受人白眼的环境里长大。
距离上回皇帝来找她,其实还没过多久,苏临麒说她肚子里有了宝宝,除了前几天的不适,她还没有任何真正做了母亲的感觉,但这并不影响她拥有保护自己孩子的天性。说她无耻也好,自私也罢,她承认荣王提出的条件诱惑了她。如果只要过了今夜,他就真的能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那她荒唐一夜又有什么不可呢。只当自己和红袖招里的姑娘们一样,接了个客人便是!何况荣王龙章凤姿,说到底配不上的人是她。
城澄不断宽慰着自己,可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反倒更加委屈起来。她恨裴启绍,是他将她拖进这样复杂的漩涡之中。她也恨自己,胆小又无能,总是想着苟且偷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着荣王就恨不起来。对他,她更多的是畏惧。方才喝下那盏茶之前,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今夜她不从了荣王,待她的孩子落了地,荣王会不会一刀杀了他?
她是真的害怕了,慌乱之下,就冲动地饮下了那杯茶。药效发作得很快,城澄很快就感到全身燥热,不再抵触将她抱在怀中的男人。意识逐渐混沌之前,她用残存的理智将自己骂了一万遍,可是现在,她又是那样眷恋他的温暖……
他模模糊糊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不知是真是幻:“不,你若也称得上坏,那本王就当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第19章 进宫
第十九章进宫
清晨,屋外的麻雀不知是被昨日的鞭炮所惊,还是天生如此吵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城澄皱起脸,翻了个身,刚想再迷糊一会儿,就听人说:“王妃醒了。”
一个圆脸的丫头笑着说道:“奴婢谷雨,服侍您起身吧?”
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站着些生人,城澄一时不大适应,反应了一会儿才佯作淡定地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谷雨快言快语地说:“殿下吩咐过不到辰时不让叫您,可恕奴婢多嘴,今日您进宫请安要是迟了,只怕太后娘娘那里不好交待呢。”
城澄向来贪睡,但也知道深浅,补眠并不在于这一时,便依照谷雨的建议起身梳洗。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由着侍女为她按品级大妆的时候,眼睛一直偷偷地瞄着收拾床铺的小丫头们。果然,没有人发现落红。
她有些低落,荣王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他一大早的不知跑去了哪里,这会儿掐着时辰回来,见她打扮好了就说:“走吧。”
城澄点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出了两道门,登上马车。她本想着在路上再补一会儿眠的,谁知她才刚刚坐稳,帘子忽然自外头一掀,荣王竟也坐了进来。
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低眉顺眼地缩在那里。裴启旬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本王有那么可怕吗?”
她抬眼瞟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不听了,总归都不是本王想要的答案。”他没好气地问:“用早膳了没有?”
见城澄摇头,他别过脸,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丢给她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城澄一看那油纸上的标志就知道,这是她最爱吃的一口酥的点心!打开一看,里头果然安静地盛放着两个小小的栗子酥。蛋黄色的小圆球上撒着诱人的香芝麻,还隐隐冒着热气儿呢!她惊喜地问:“可以吃吗?”
宫里头有规矩,要觐见贵人的人,从早上开始就得饿着,不能吃不能喝,就是为了防止在上殿面前有出恭的念头,那可是大不敬。
荣王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嘴角微微一翘,说起一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太后姓苏。”
城澄昨晚就是饿着肚子睡下的,一早上又什么都没吃,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近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两块栗子酥很快就下了肚,她当然还没饱,但已经好受多了。这时她才想起身为王妃要注意形象,于是偷偷地瞄了身旁的裴启旬一眼。见他根本没在看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又怎么样,难道太后也会像苏夫人一样,让我唤她姨母吗?”她撇撇嘴,“我还是把她老人家当成一尊大佛供着就好了。”
裴启旬闻言低低地笑了笑,转过脸来看她:“老人家?你知道太后今年多大吗?”
“多大?”她对宫里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只凭印象以为太后应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荣王悠悠道:“她比本王年长六岁。”
“什么?”城澄着实吃了一惊,看着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王爷您……您今年贵庚?”
他被她噎得无话可说,好一会儿才道:“你觉得呢?”
城澄还真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按道理往年轻了说总没错吧?她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皇帝今年二十二岁,荣王是他大哥,那么就差不多二十四五六的样子?不对不对,荣王只比太后小六岁,那有可能先帝爷是隔了几年才有的他们兄弟呢!而且荣王这个人看起来心思比皇帝深沉多了,和他相比,裴启绍有时候简直幼稚得可笑……
荣王见她半天不说话,纠结成那个样子,只得无奈道:“不用猜了。过了九月,本王便年满二十七。”她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这让他不免有几分挫败感。他只能在心中宽慰自己,反正这个王妃只是娶来对付皇帝的,旁的事情就不要太过计较了。
他有意无意地给她讲解起来:“当今的太后不是本王和皇上的生母,而是先帝的继后。”他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当年皇帝就没有和你说起过太后吗?”
城澄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他从来就没提起过太后娘娘。”
“也是,这宫里最厌恶太后的人,大概就是他了。”裴启旬轻笑一声,“先皇后死后,皇考若是不立继后,他便是唯一的嫡子。现今又多了一个七弟,三弟这个皇位,只怕是愈发的不稳固了。”
城澄过去从没有想过这么多,正想问问荣王和苏太后现在是什么关系,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到了这一道宫门,除了帝后,所有人都得步行了。裴启旬扶她下了马车,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在引路宫人的带领下缓步往慈宁宫走去。
那引路的公公刚开始还巴着荣王说吉祥话,过了一会儿见他神色淡淡的,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城澄可没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这是她头一回进宫,说来也奇怪,她像是生来和这座皇宫不对付似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时,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大舒服。尤其是双腿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
呀!该不会是因为昨晚……
她羞红了脸,步子不自觉地放慢。荣王行军多年,对声音极其敏感,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拖沓,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心虚似的回答,不敢正眼瞧他。
很奇怪,昨晚她虽饮下了带有催。情性质的迷药,但她的意识竟然还是隐约清醒着的。她还记得他是怎样抱住她,怎样解开她繁复的礼服,怎样同她无间的亲密……那会儿的他就像是一团熊熊烈火,将她残存的意识燃成灰烬。可不像现在这样,近处瞧着,眼底仿佛结着一层细冰,怎么都靠不近暖不化的样子。
“没什么,怎么脸红了?”他端详着她的脸,似乎是和她想起了同样的事情,唇边绽起一丝笑意,“可是累着了?”
她脑中响起“轰”的一声,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儿闹了个通红。荣王见自己猜中,愈发得意起来,竟然说要抱她。城澄慌忙推拒着,两人正拉扯之时,忽听前方不远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也是去向太后请安的?”
☆、第20章 影子
第二十章影子
金舆之上,裴启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形容冷漠。
荣王不着痕迹地将城澄护到身后,浅浅一笑:“是啊。新妇入门,总该拜见长辈。”
皇帝没说话,微一点头,金銮便继续前行。
荣王和城澄缓步跟在御驾后面,两人都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就在皇帝的御辇后头,还紧跟着一抬低位妃嫔所乘的小辇,显然是伴驾前来的。上面坐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单看背影,竟然与城澄一模一样。
城澄暗暗吃了一惊,将头压得更低。荣王却探究地看向引路的太监,宫里的下人都猴儿精似的,立马会意道:“王爷您还没见过吧,这位是皇上前几日出宫时带回来的妍嫔娘娘,据说是打南边儿桐庐县来的。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可把皇上迷得……咳咳,奴才该死,是奴才失言了,还望荣王殿下恕罪!”
裴启旬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城澄,见她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便不咸不淡地道:“罢了,本王只当没听过便是。”
进了慈宁宫,皇帝和妍嫔已经落座。裴启旬和城澄向帝后行大礼的时候,妍嫔便按礼节起身避开。
城澄用余光悄悄地瞄她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妍嫔果然很漂亮,讨喜的鹅蛋脸上有一双好看的杏眼,和她一样,都爱穿素白的衣裳。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共处一室,倒像是两朵姐妹花。只可惜,她们似乎都不大喜欢对方,隐隐对彼此有些戒备。
苏太后像是没注意到屋内的暗流涌动,笑吟吟地说:“今儿可真是巧了,难得你们兄弟两个一起过来。这就是城澄吧?”
城澄见自己被点名,连忙上前问安。自有宫女端了红漆盘过来,好让她给太后奉茶。
太后接了茶,浅浅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近看才发现,太后果然还很年轻。她穿着身秋香色的织金对襟褙子,面容保养得宜,完全看不出老态,难怪引皇帝忌惮。
“真是个齐整的孩子。”太后握住城澄的手,冰凉的护甲压在她的手背上,隐隐让她感到不适。“哀家那个苦命的姐姐,惦记了你十八年,总算是把你找回来了。这下可好了,你不仅认祖归宗,还嫁给荣王,这可是亲上加亲呢。”
城澄不得不在心里为太后娘娘竖起了大拇指,这些人的演技可真是高超,明明是胡编烂造的事情,却能表现出满腔的真情实感。她若是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都要被太后的慈爱所感动了呢。
至于现在,她也只能勉强配合着说上一句:“太后娘娘说的是。”
说句老实话,若是现在皇帝和妍嫔不在这里,她还能和太后再掰扯两句。可是现在,城澄只觉如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她终究还是没办法平静地面对皇帝,还有他的新欢,那个和她那样相像的妍嫔。
她本以为自己还要再煎熬好半天,谁知这时荣王突然站了起来:“太后娘娘,既然皇上来了,儿臣就先告退了,改日再带媳妇来向您问安。”
太后一怔,没想到他们才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就要走。但现在正是苏家和荣王合作的要紧关头,太后定是什么都顺着他的,便从善如流地说道:“瞧瞧哀家,当真是老了,竟然忘了你们昨日大婚忙了一整日,肯定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咱们以后说话的机会多着呢。”
裴启旬一点头,就要带城澄走,谁知这时皇帝忽然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荣王何故这么急着走?”说着又看城澄一眼:“怕谁抢了你家‘媳妇’不成?”
这话说得极其露骨,对于皇帝来说,可以说是近乎失态了。荣王听了却愈发适意起来,微妙地笑道:“皇上知道这是我家媳妇就好。”
“你什么意思?”皇帝牙关紧咬,已然处于发怒的边缘,“你请旨赐婚,朕便允你,莫不是荣王对朕还有什么不满不成?”
“微臣不敢。”他嘴上说着不敢的话,实际行动却完全漠视着皇帝的存在。他冲城澄招招手,温声道:“过来。”
见城澄寻求庇护似的躲到荣王身后,皇帝心中怒火更盛,几乎就要发作之时,妍嫔悄悄地勾住了皇帝的袖子。他立即回过头瞪她一眼,目光像淬着毒的利箭一样,乃是妍嫔从未见过的严厉。妍嫔被他吓住,眼中立即浮上一层水汽,委屈至极。
皇帝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寒声说道:“退下吧!”
宫女挑起画帘,城澄跟着裴启旬走出内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循声看向她,一开口便直击要害:“你是怕见皇帝,还是不喜欢那个妍嫔?”
“啊?”城澄使出她一贯的装傻*,“没有啊。”
她心里明明不大好受,却故作大度,显然是不肯同他交心,这一认知让裴启旬心里很是不舒服。“你若伤心难过,便伤心难过,不要强颜欢笑。本王的王妃,用不着受这份委屈。”
她心中一震,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从小于红袖招长大,又在外漂泊多年,早已经习惯了戴上面具生活。从未有一个人告诉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看别人脸色。就连当年和裴启绍情浓之时,他也只是一再地叫她忍耐……
城澄不是不感动,只是对于荣王,她的心情着实矛盾。这个人或许很好,可他以那样强势的姿态出现在她生命里,叫她一时间如何能够轻易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