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总是不来-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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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为养女,将她封为公主,接入后宫!
城澄产后本就体虚,这会儿意外横生,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无力地跪坐在地。
她是不怕皇帝的。如果裴启绍在这里,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当面和他对质。她不能让别人抢走她的女儿,哪怕豁出去这条性命,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他躲在了圣旨后面,用天子的身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天地都失去了颜色,陷入一片混沌。
到底还是裴启旬冷静一些,他扶起城澄,与她一同叩谢天恩。起码做出个样子,在外人面前过得去。等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她窝在他怀里大声哭泣,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他怎么可以!”城澄恨得心头滴血,当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祉儿还那么小,还不会叫我母亲……他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绝情至此,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第31章 别离
第三十一章别离
此时此刻,裴启旬心中的怒火和恨意,绝不少于城澄半分。然而他是一家之主,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数,他必须冷静下来,顶天立地。
他将怀中女子的头发温柔的理顺,一面用帕子替她拭泪,一面低语:“傻姑娘,他不是针对你。祉儿是本王的独女,他将祉儿封为公主,分明是想拿她作质子。”
她从没有想到这一层,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难道说,他还会伤害祉儿不成?怎么说,祉儿都是他的亲侄女……”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天家无父子,更何况叔侄。金枝玉叶说得好听,一步走错,便会成为明道皇权的牺牲品。
他摇摇头:“既然要以公主之名迎入宫中,皇帝自然会给祉儿公主应有的礼遇。只要本王不反,她便安全无虞。”
城澄立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双被泪滴洗过的眼睛清澈如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说:“王爷,您是不会反的,是么?”
这几年来,她一直排斥接触皇室中人,甚至抗拒得知天家的消息,好像这样就能忘掉自己荒诞的曾经。却没想到绕来绕去,她却成了局中之人,笼中之鸟,怎么飞也飞不出去,反倒越陷越深。
说起来,她虽诞下他的子嗣,但他们还没有交心。荣王本不必完全同她交底。但为了不给他们夫妻间的未来留下隐患,他冒险地将自己此时的真实想法说与她听:“恰恰相反,本王现在就想领兵进宫,把皇位抢回来!祉儿可以是公主,但不一定就要是他裴启绍的女儿,不是么?”
她只以为裴启旬说的是气话,连连摇头:“不,不行,你不能反……”
他挑眉看她,眼底隐约浮起失望之色:“怎么,难道你还念着和三弟的旧情?”
“我没有!”她气愤地辩解,“我还不是为你考虑!虽说你掌管着兵部,可现在能调遣的也只有一个通州大营。五万人马说多不多,皇帝只要调遣丰台大营和神机营就足以对付你!”
裴启旬十分意外:“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你真当我是个傻子吗!”她被逼到极致,不再伏小做低。如同褪去蛹衣的蝶,绽放出原本应有的美丽。
“你说的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可祉儿怎么办?三日后便会有人接她进宫,你可舍得?”他承认,他的确想反,但要做到万无一失,至少也要准备个三年五载,甚至十年、二十年。裴启旬一直以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最终胜利的人是他,那么就算是以十年磨一剑又有何不可呢。可是他没想过会遇见她,让他有了为之而拼命的理由。如果他的奋力一搏能让她不再伤心,又有何不可呢。
城澄死命咬着嘴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仿佛一尊雕像般立在那里。直到胸口已经疼痛到麻木,她才终于作出决定:“你不要做傻事,祉儿进宫,我们终究会有重逢的一日。你若谋反失败,我们全家都会丢了性命。”
她突然冷静下来,还反过来劝他,令裴启旬惊讶不已。她不是个平凡的姑娘,于危机时更能体现出她的能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日复一日,他愈发为她着迷。
夜幕降临,裴启旬让人燃了安息香,助城澄早些歇息。她却不肯睡,熬红了一双眼睛,百看不厌地望着襁褓中的女儿。夜已经深了,他仍旧陪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去的意思。想不到大婚之后他头一次留宿在梧竹幽居,竟然是这样的场景。他心中没有庆幸,只有无比的悲戚。
时光于弹指间逝去,三日期满,宫里一大早便来了人,称是迎接明娴帝姬。
这三日间,城澄说服了荣王,也无数次说服自己。可是当那一刻真正来临之时,她还是心如刀割,不能自已。
眼看着她抱着襁褓不肯撒手,安福海不耐地板起了面孔:“王妃殿下,您这不是让我们做奴才的为难么?外头天冷,公主还小,经不起折腾,您快松手,让奴才们接公主回宫吧!”
“再等一会儿。”她贪恋地看着怀中的女儿,苦涩道:“下回见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王妃说的这是哪里的话,逢年过节,宫中大宴,您总有能瞧见公主殿下的时候。”他见城澄不肯撒手,干脆上前试图抢过孩子。
裴启旬原本一直在旁冷眼旁观,见安福海突然动起手来,立即毫不客气地捉住他的手臂,寒声道:“安公公这是做什么?”
安福海好歹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在后宫的太监里头数一数二的有脸面,现在就这么被荣王钳制住,顿时大感颜面扫地。但碍于荣王威名,他不敢太过放肆,只得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荣王殿下息怒,奴才也是奉旨办差啊。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只管进宫找皇上说去呀!”
“狗奴才。”裴启旬反手将他重重一推,厌恶道:“这几日本王去了乾元殿几次,你不知道么?哪一回见到了皇上?”
安福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天这么冷,圣躬违和,殿下理应体恤。”
“罢了。”城澄站了起来,将孩子交给宫人。“你们走吧。”
安福海喜形于色:“哎呀,多谢王妃。”脚底抹油,说着就要走。
“等等。”城澄叫住他们,“这里有些衣服,是我亲手为公主做的,你们一并带去吧。”
“这……”安福海为难起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公主所用服制,皆有定仪。王妃此举,怕是坏了规矩……”
她失望地垂下眼睛,默然无语。
等他们一行终于离开荣王府之时,也将她的心给一并带走了。不得不说,皇帝的这一步棋下得高明,一招便制住了她的死穴。她本以为他们的缘分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断了的,却没想到裴启绍还能用这样无耻的方式,强行留在她的视线里。
“他有六个女儿,四个儿子,为什么还要抢我的昭祉?”道理她都明白,只是仍旧怨怼伤心。
“帝王之术,在于攻心。”他怜惜地将她搂入怀中,而她就像个木偶人一样,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以前他们总觉得看不透彼此的心,但此时此刻,两人只觉从未有过的惺惺相惜。悲伤、愤懑、无力……百感交集。这样的心情,天地间只有为人父母者失去幼子之时方能体会。
“你放心。”他低声承诺,无比坚定,“本王一定会接祉儿回府,一定!”
☆、第32章 奥妙
第三十二章奥妙
其实,荣王不是没有想过要“狸猫换太子”,只是那终究是戏文里的故事。皇帝这一道圣旨来得太突然,没有给他们留下准备的时间。一旦被发现,那便是欺君之罪。城澄说的没错,没有万全的准备,裴启旬冒不起这个风险。毕竟现在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为人夫,为人父。更何况上一回他察觉到荣王府里有皇帝的眼线,回府后彻查了一番,却只是查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杂役。如果他没猜错,现在的荣王府里,仍旧埋伏着皇帝的人手,而且就潜伏在他们身边。
思来想去,也只有暂时委曲求全,等到羽翼丰满的那一日,再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好在他身边还有城澄,有她在,他至少不必再像从前一般孤寂。
女儿被带进宫之后,一连好些日子,城澄都像是被凄风苦雨摧折过的花儿,没精打采地呆在房里,没有半丝生气。裴启旬日日去看她,然而他不会说多少开解的话,只有做实事。
近日他得到一把良弓,谓之轩辕。书房之内,裴启旬轻摩弓弦,取出羽箭三支,张弦搭弓,只见箭矢若流星,若龙行,尽数钉入北墙,将悬挂其上的一道明黄钉死其上。
“皇帝之宝”,怎敌轩辕之弓?裴启旬唇角微挑,耳畔但闻步子由远及近,是庄征入内跪禀:“启禀王爷,具折已上奏,收录于内府。”
荣王微微颔首,心中不免有几分好奇,不知皇帝看到他这道折子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折子被压了整整七日,未见朱批。裴启旬思来想去,这不是件小事,还是亲自进宫探探皇帝的口风为妙。于是朝袍顶戴穿戴齐整,躬身入轿,一行进了宫。来到宫门候传时,天色仍旧蒙着一层灰。
远方天际渐生白光,冬日的艳阳没有多少力气,不过徒有艳丽。好在这回皇帝没有叫他久等,很快便传进。大概这便是帝王之术,不可一味打磨,还要适当给一些恩典,叫臣子感激。
荣王入得殿内,行礼如仪。皇帝很快叫起,他顺势起身,眸子不经意一瞥,细窥龙颜,满脸的疲倦。他干脆直入主题:“皇上,臣前月有折奏上,却未曾见到廷寄朱批啊。”
裴启旬不知,此时皇帝面前摆着的那道折子,正是他亲手所书。皇帝一笑,目光又落在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之上——
奏为恭报兵部整顿武备及铸造夷炮折,仰祈圣鉴事。
窃臣向闻周公先有杀伐,而后有礼。然自宋明以来,渐成礼法,荒废武备,杀伐不用,致天道日衰,生民愈弱。卫灵公问陈而孔子不答,后世儒生皆以兵为讳,儒士皆以武为耻,然非子穷,乃卫灵所求者非君子之武道也。
然何为君子之武道?必募勇以为兵,必去老而进新,必演武以自强,必裁撤以为精,不如此,以我国家,兵冗而杂,冗而弱,费饷则有余,御侮则不足。募勇以为兵,则授田以自耕,耕隙以练士。耕者无徭无赋,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去老而进新,则除病害以振奋,老而有功者,亦为费饷者,倘能剔除,则国帑亦或有余。演武以自强,则四时皆战态,春则练兵,夏则淌水,秋则狩猎,冬则乡射,使之愈演愈精,愈演愈强。裁撤以为精,则如河道壅塞,疏通为要,兵者不在多,而在精,我国家兵源繁复,兵丁冗杂,军制废弛,理当裁撤,以为精锐。边防要地,宜别设屯卫,以驻久练之兵,若沿海沿江之水师,亦宜别设,非农之可以兼为耳。此四者行之不断,方可期天威永驻,外夷不侮。
数兵之中,火器为精,火器之中,夷炮最强,能一毙多命,其声若天雷,其光若天火,贼闻胆寒,亘古以来未尝有此最上之器。先帝以为利器,铸之大内,自前岁草拟图纸,着沙俄工匠造办五百门,已完工三百门,尚缺二百门,抵用三千两一门,尚缺六十万白银,请旨拨款,以为公用,已拟送户部知道,具折谨奏。
臣荣亲王领兵部尚书衔裴启旬
延祚二年一月十八日1
通篇大论,有理有据,归根结底,不过两个中心要义:军中人员调动,还有要那六十万两白银。
神机营也就是火器营,原先便是由裴启旬统领。去岁新帝登基,忌惮其势力,故而收回,由皇帝直接管辖。然而皇帝日理万机,军中事宜,自然不及荣王了解详细。如今他掌管兵部,提出的这些建议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荣王的折子,皇帝早已看过,却故意压了几日没有批。原因无他,就是为了压着裴启旬。亲王之位,兵部尚书,手底下还掌控着一个通州大营。这一项又一项的尊荣,皇帝不介意给。可他想让荣王知道,什么是为人臣子的道理。裴启旬虽为兄,但归根结底他才是皇帝。
军中事务,仍属他辖,只要合情理,这折子皇帝会批。只是什么时候批,和同一批送进来的折子相比,早几日,迟几日,都是皇帝说了算,容不得臣子质疑。
皇帝嘴角微挑,道:“许是折子多,压着了。荣王放心,你的折子,朕一定会批。”
裴启旬今日来,便是为了探测圣意。不过除了这道奏折的命运,他还看出点儿旁的意思来。于今之言,圣上一则在用着他,二则在防着他。防着也好,防着便能走一步,惊一路,岂不是更有乐趣?
至于去月之折,人员调动,布防更变,个中奥妙,自是不必言说。荣王微微一笑:“臣只是觉得奇怪,往日折子往往速批,怎么这回……臣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担忧皇上太过操劳。圣上虽是天子,但亦是凡人。若是累了,歇歇也无妨。”
至于皇帝的承诺,似嘲似讽,似劝似慰,颇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多说则多错,裴启旬没有多言,说完事情便告了退。
回到府里,裴启旬心情不错,直接往城澄的小院走去。近日他常去陪伴王妃,南慧已经叫人把梧竹幽居的西配殿腾了出来,用于置放一些荣王日常所需的物品,也省得下人来回折腾,取他要用的东西。
荣王喜欢清静,不喜欢下人呼来唤去,大声通传。他立于檐下,伸手将木门缓缓一推,便径自进得房内。
☆、第33章 暖香
第三十三章暖香
冬日惫懒,城澄窝在房内,许久不曾出门。他进来时,她正抱着个暖炉,窝在炕桌前画画儿。不为陶冶情操,只为解闷儿。
这荣王府里主子少,下人也少,空空旷旷,有时候静得吓人。起初她难免有几分不习惯,日子久了,也就习以为常。日复一日,她渐渐和裴启旬一样,对声音极其敏感,一点点响动都会敏锐地捕捉到。
房门并不算老旧,然而自外推开,还是会发出轻微声响。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向门口看去,那人挺拔而修长的身影便猝不及防地落在视线之中。她握笔的手一顿,一幅即将完成的小像,就这么毁了。
心脏突然错跳了一拍,城澄赶忙搁下手中的笔,将那团纸窝了,随手丢到一边。她作势直起身,也没下地,只道一句:“王爷,您来了。”
屋外,冰天雪地,银装素裹,推开木门,却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暖气铺面而来,将雪子化掉不少,继而渗进衣内,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打量着这房内。
透过一扇樱草色的刻丝琉璃屏风,他看见她在炕上坐着。数月下来,面容仍旧如未嫁时娇俏,唯独性子似乎沉稳了些,不知是变故所致,还是书本熏陶?
他解开斗篷,自有下人过来伺候。等换完常服,他走近她,在暖炕上坐下,就近从木隔上取下几卷书:“这些书都看完了?”
他打开绀蓝色书箧,取出其中几本,信手翻了翻。这些都是数月前进上来的,在她这里倒是放的格外好,几乎能与新书媲美——不,准确地说,这就是一堆新书。
听他提起书,城澄不由有点儿脸红。先前他怕她无聊,就像夫子一样给她布置了不少“课业”。可看书这种东西,就应该是兴之所至,兴趣所然,读起来才觉得有趣。他给她寻的那些,实在是太过晦涩了。
她颇为苦恼地支着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看完封皮了。”
她的话落在耳里,他翻书的手不觉一顿,几乎要笑出声来,不过终究只是如平日那般挂着浅浅的笑,并不显露多少笑意。
送来这里的书,在他看来已是最为浅显易懂的了,未曾想她仍旧只看了封皮。罢了,看来凡是和经史子集沾边的大道理,在她这边都难逃沦落冷宫的命运。下次得叫庄征购些笔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