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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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瞒过释沣眼睛的纸,意味着制出它的同样是一位大乘期高阶修士,这让释沣如何能不惊?不怒?
连同数个时辰前发现的鲛人之事,更让释沣强烈的感觉到,如同那次季弘暗中让八尾狐潜入豫州的那种恶意一样!
有人潜伏在暗处,想杀陈禾。
不是对付他,更不是为了北玄密宝,只是针对陈禾。
——这当然不会是鬼冥尊者做的,如果他有这种能耐,大可以用来对付释沣。
血魔才是鬼冥尊者的心头大患。
同样,如果再狠毒一些,在这些纸上隐藏更厉害的符箓,释沣推开门,就不是发现师弟失踪,而是重伤的陈禾,或者是尸体了…
思及此处,释沣眼前一阵发黑。
这种感觉他曾有过,在知道自己徒弟买来的酒,害了南鸿子时。
都在他眼皮下发生,是他的疏忽,他一无所觉,直到出现不可挽回的危急情势。
释沣脚边的水磨石地面,悄无声息的裂开多道数尺长的裂缝。
足底抬起,碎块就化成了一滩粉末。
从这个小院走回他平日所在的住处,短短一段路,释沣心绪几经起伏,最后停住脚步,仔细将残破的那半张纸收入芥子法宝,随即召来了待命的魔修。
“尊者有何吩咐?”
“召集众人,尽数…随我离开芦水县。”
魔修闻言一阵激动:“尊者这是要彻底驱赶鬼冥尊者与他麾下那些家伙了?”
释沣冷然不语。
他眼底隐约浮现的冷厉,锐利如刀锋,又似隔着冰层的烈焰。
有些不分明,偶尔瞥见却使人惊骇战栗。
“是。”这魔修不敢再问,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释沣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豫州,在走之前,他得问出这纸是怎么来的,鲛人的来历,以及鬼冥尊者有没有在这之中推波助澜,有了线索,他才有可能找到陈禾此刻身在何处。
方才释沣勉强冷静后,想到陈禾在发现身周变化时能做什么。
——石中火在符箓发动时,悍然而出烧毁了一部分。
陈禾既然失踪,说明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石中火起到的作用仅仅只能让陈禾偏离位置,在对方布置等待的陷阱附近。
具体离得太远,就要看运气了。
陈禾被带离得太远,根本不在豫州之内,释沣亲手给师弟炼制的玉佩也好,其他护身物品也罢,都全部断了联系,神念完全感应不到。
他们师兄弟相伴十多年,论起来比世间多少师徒同门感情都深,无话不谈,很少分开。释沣却是第一次感到,他与师弟的关系还不够近,不够紧密。
——双修道侣,血脉至亲,有办法知道另一方身在何处。相隔在远,也能模糊感觉到一个方向。
可他们,都不是!
至少现在不是。
释沣分不清这是理智在懊悔,还是妄念在嘲笑他的无用。
他只能相信陈禾的能力,暂时不会死,不会发生令他想也不愿想的悲剧。
他第一次期望,覆天宗姬长歌,既然与陈禾相处的时间比他跟师弟还长得多,就该教了更多的东西。
“师弟自小机敏…”
喃喃语声,在风中微不可闻。
“噗…咳咳!”
陈禾竭力浮出水面,呛咳的吐出几口又苦又涩的海水。
吸口气,周围弥漫着一股带腥气的烧鱼味。
“……”
陈禾迅速收了石中火。
他侧头看周围,远望无际的海水,起伏不定的浪转眼又将他盖到了水面之下。
好在这次有了准备,闭住气,真元内转。
石中火炽热的温度刚刚煮过海水,一条半糊的鱼浮浮沉沉自陈禾面前飘过,紧跟着又是一条。
陈禾尴尬低头,他强行招出的石中火,正是担心有人伏击。
——能在纸上动手脚瞒过释沣的,又岂是无能之辈?他能依仗的,也就是三昧真火了。
结果晕头转向被拽来后,竟是身在大海之中。
陈禾心头一紧,豫州不靠近海边。谋算者将他带得太远,师兄现在已经失去了跟自己的联系。
他摸了摸身上,挂在腰带上的玉佩,也跌进海里不知沉到哪去了。
那是释沣为他炼制的护身法器,能抵御化神期修士的一击,就这么失落了,这让陈禾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决定潜下去细细寻找。
半个时辰后,陈禾又失望的浮出了水面。
礁石上只有深红色的珊瑚,五光十色的鱼类,看着十分有趣新奇,但一块玉佩坠入其中,却要去哪里寻找?
更深处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陈禾琢磨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他对着日光勉强辨清了方向,开始往西边游去。
——他根本不想去寻找什么岛屿。
纸被石中火燎了一部分,导致位置出现偏差,这意味着设计掳走他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的岛屿上,冒然前往岂不自投罗网?
陈禾甚至下定决心,就算遇到海上航船,也不出声求救。
阴谋者抓了个空,肯定会派出船只在附近海域搜索。
陈禾庆幸自己是修士,而且早已辟谷,不吃不喝没什么要紧。
接下来一天一夜,陈禾都逆着海浪漂游,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几艘木船也来来回回的行驶。隐约有神念波动扫过海面,搜查者修为还不算高得离谱,并没有发现藏得很深的陈禾。
海太大了,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但陈禾也被困在了,好像通往四方的路都被修士守住了,他怎么也出不去,陈禾不认为自己是元婴期…甚至化神期修士的对手。
整整僵持了六天,期间又有不少修士下水,陈禾藏匿起来悄悄旁观,越看越是心惊。这些人里正道魔修皆有,更有一些生得怪模怪样,陈禾疑心是妖修。
难道,这就是青州吞月尊者的属下?
这场漫长的捉迷藏游戏,随着包围圈逐渐缩小,陈禾日益焦急起来时,海上的暴风雨来了!木船剧烈摇晃,被抛高又砸低,陈禾更是被冲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将弓取出,紧紧握在手中。
一条木船不堪风浪,被掀翻沉入海底后,陈禾在狂风骤雨的掩饰下,这一路他接连杀死了三个金丹期修士,最终逃出了一条生路。
暴风雨不会持续到翌日清晨,陈禾不歇止的逃亡,太阳升起时他晕沉沉的漂浮在海面上,忽然听见隐约的呼喊声。
警觉的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有几人抱着木板漂浮。
他们对着远处一艘船头雕成精巧无比的展翅青鸾的白船拼命叫喊。
这船一看就不是常人乘坐的,来的方向也完全不同,跟先前追捕他的人不像一伙。
陈禾心知继续留在海中,那群家伙如同附骨之俎,必定还会再次追上来,不如想办法上这艘极像修真者拥有的船。
在这片海域敢如此招摇的,船主必是他人不敢轻易得罪之辈。
打定主意,陈禾立刻悄悄游了过去。
半晌后,船行到他们面前,一群人狼狈的拉着绳梯,艰难的爬上甲板,又不住吐水,好不狼狈。
陈禾身上衣物被他自己烧了一遭,又在海中泡了这么多天,早就破破烂烂,看起来跟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带进船舱去,让他们好好擦擦!”
一个尖细傲慢的女声,带着几分嫌恶的说,“再给点硬面饼与谁,让他们不要出来碍眼,小心性命不保!”
说话的女子生得秀美,窄袖青罗衣,发上只有一根珠钗,头发没有挽成髻,而是用金环束起。
这番打扮,看得干净利落,却更像是一个丫鬟。
行动间灵巧轻盈,吐气均匀,俨然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陈禾垂着头不言不动,他锁住真元内息,没法动手,却也不会轻易被人看破修为,北玄派传承无数年,秘法诸多。之前若是没有这法门,只怕他早已被那群人搜出。
“快带走!”青衣女子连声催促,好像十分不耐。
本来向感激道谢的众人被噎得结结实实,却又发作不得,个个又脱力,手软脚软的被船夫们拖下了下去。
“把甲板好好冲冲…”
听到这句,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哪家的贱婢,这样嚣张?”
陈禾瞥他一眼,发现这人被泡肿的手指上戴着质地细腻的羊脂玉扳指,想必是出海图新鲜的权贵子弟。
这句咒骂好像开了个头,被丢进黑漆漆船舱内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起来,有些人更是恐惧处境,疑心这艘船上的人不似善类,直唬得瑟瑟发抖。
至于陈禾始终默不出声。
——那丫鬟嘴上毒,神情嫌弃,却是迫不及待的让人将他们带下来。倒像他们停留久了,会惹谁不快,她是善心抑或恶意,现在还讲不清呢。
第98章蹭船偷渡
这艘船的主人果然非同小可。
船夫都是身手矫健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也粗通一些修炼法门,虽然在海上风吹日晒,但是肤色并不黝黑干裂,与普通渔民船夫有很大区别。
陈禾听着头顶传来的细微脚步声,眼中现出深思的意味。
他们身在最糟糕的底舱,纵然造这条船的木料上佳,久行海上,也免不了湿热窒闷。
这间舱室十分昏暗,一连塞进来十来个人,显得狭窄难以活动,原先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后来只是添了两个船夫扔来的两个恭桶。
每天早晨与晚间,都有硬面饼与装着淡水的铜壶送来。
那面饼硬得需要花上很大力气才能掰开,用油煎过,是面粉混杂着海菜沫子做的,便于保存,营养倒也不错,可这味道就够呛了。
因为那油不好,使得面饼也透着一股怪味。
这条船的主人既然是修士,近身的丫鬟亦有筑基期,船夫奴仆虽然身强体健,总归是要吃东西的,他们不敢在船上烹饪闹出烟火气,吃食饮水自然是航前购置的。
海边渔民善做这种面饼,必须要过油煎炸,以防变质。
穷苦百姓平日吃食都难见油星子,就算是价格这种最高的面饼,渔民用来煎饼的油也要充分利用,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遭,味道自然怪异。
陈禾冷眼旁边,发现船舱内有一半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另外数人大发雷霆。
简直是辨别这些幸存者中,到底谁是苦役船工,谁不是的最好办法。
他随意听了几句,大致明白那条沉没的船是青州世族安家派出来到东海诸岛采买红珊瑚与海珠的,之前喝骂的也不是什么权贵子弟,仅仅是安家的管事而已。
这些世家大族的仆人管事,都比寻常富户家的少爷讲究些,哪里吃过这样糟的东西,睡过这么黑的船舱?
总算安家这帮人不是太蠢,只背后骂骂咧咧,没有泼水丢饼的耍无赖。
俱是因这条船精巧又贵气,自诩见多识广的人也不曾看过,唯恐对方是什么大人物。
青州安家虽是高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但若是奴仆冒犯了什么显贵,自然毫不客气的打杀了,还要另备一份厚礼送上。
陈禾耐下性子等了一整天,都没听到船停下,更没有其他船只靠拢后,向这边追问有无在海中救上人的声音。
陈禾在海中跟那些家伙耗了七八天,深知对方的难缠。
如果不是这场暴风雨,他根本不可能逃脱,只能硬拼了。
——石中火烧过的海域飘着的鱼,帮助了他们最初锁定海域,陈禾逃走前杀死的那三个金丹期修士,更是指明了他可能逃走的方向。
陈禾不相信这些人会这样善罢甘休,肯定会追来。
一天一夜,已经足够他们遇到这艘船了,怎会没有动静呢?
陈禾微微皱眉,有些心惊,他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追捕他的修士们,远远看见这艘船首为展翅青鸾的大船,连问都不敢问,直接就绕路避让了。
连化神期修士都要退避的人,会是何等身份?
陈禾心绪不定。
他既然已经上了船,后悔是无用的,而且这也是他那时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当下之计,只能冒充遇上海难的人,隐匿不动,静观其变了。
幸好这舱室昏暗异常,被救上船时人人惊魂未定,趴在木板上在漂流大半夜疲惫不堪,哪里顾得上看别人。
安家管事自是没法认全给他们开船的苦工奴仆。
船夫对这些眼睛朝天的“大人物”也不熟,平日里点头哈腰的机会都没有,连面都见不上,最多远远看上一眼,又怎么能发现陈禾是个陌生人。
船翻了,上百号人里只有这十来人运气好,抱着木板被海浪冲到一起,其他人生死未卜,个个狼狈不堪,甭管是上好的料子还是粗布麻衣,海水干后,都皱得不像样,还留下大片大片的盐粒子。
硬饼饮水丢进来后,舱门就被重重关上。
漆黑的地方,大家都是用抢的,安家管事连连叫骂贱民,那些船工也不搭理。反正这么黑,根本看不见脸,抡拳头打砸的都有。
平日趾高气扬的家伙吃了几次闷亏,觉得小命重要,再也不敢抢了,再说这面饼如此难吃,抢到手也食不下咽,两三个人都分吃不完,只好饿着。
粗汉子们吃完喝完,倒头就睡,鼾声如雷,吵得其他人无法安眠。
这般混乱里,不吃东西的陈禾,竟也从未被人发现。
船又在海上行了数天,风浪一直不小,最初陈禾还觉得颠簸,又不能用真元压下这股难受,只能硬撑,过了三五天后,倒也习惯了。
身在危境之中,不能修炼,不能打坐,陈禾只能闭着眼一遍遍在心中默学符箓。
虽说船舱里湿热不堪,气味愈发难闻,但久入鲍鱼之肆,也就无所谓了。何况他本是修士,又学北玄派那种无论身在何地,都能静心感悟的功法,这囚徒般的困境,对陈禾来说,只是一段麻烦的路程,全当磨练心境了。
又过两日,风浪明显平缓下来。
陈禾凝神细听,感觉到了一些人声,还有船桨与扯动船帆的声音。
这艘船的主人规矩很大,陈禾在船上数天,都没有听见什么人大声说话或走动。陈禾耳聪目明,仔细琢磨了一番,不禁露出慎重之色:船快要靠岸了!
这些声响,可能是身份不低的修士在说话。
他们想必是从海船航行开始,就在船舱中闭关修炼,以打发这无聊时光,现在他们出来走动说话,必然是这条船将要达到目的地。
当初陈禾在知道自己身在东海之上时,着实松了口气。
看气候不像北海,那就只有东海南海,而南海听释沣提起过,那里多蚌妖,又是海市蜃楼,迷失在其中就再也没法离开,而且东海距离豫州更近。
这些时日身在暗无天光的船舱中,陈禾根本不知道这条船后来的航向。
最好的结果,他们已经在青州一处港口靠岸,而糟糕的结果,就是这里是一处孤悬海外的小岛。
陈禾从航程计算,觉得不是当初自己中陷阱差点被强行带去的小岛,也就定下神来,等待船只靠岸。
没多久,船锚就被放了下来。
好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后,似乎有许多人自甲板上走过,登岸而去。
陈禾将目光转到舱门处,直到许久之后,众人都开始抱怨今天的食水怎么还不来时,才有刺眼的光线照入。
有人站在门口粗声粗气的说:“到岸了,快走吧!”
安家管事饿了数天,只有实在不行的时候才吃几口饼,早就有气无力了。
只听那些吃得下睡得好的船工,小心翼翼的问:“这位大哥,多谢你们救命之恩,只是这里到底是何地啊?”
外面的船夫也不答话,将他们一个个像拎鸡仔似的赶出来,又拿了水拼命冲洗船舱。
众人昏昏沉沉,好半天才适应外面的光线,幸好这是晚上,即便这样,他们眼睛也被刺激得流起眼泪,十分难受。
陈禾只能捂着眼睛装样子。
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怎么还不走?快赶下去!”
几个高大的彪悍船夫,也不言语,直接将摇摇晃晃的众人丢下了船。
惊叫声里,一群人纷纷落水。
他们失声惨嚎,因为大船吃水深,就算靠岸,也是停在海中,再经由小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