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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吾名青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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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云游在外,无法赶回。特遣奴家送上战事锦囊,愿我大魏西陲建功!”

诸人自然有些不满,但又想到连皇帝想见昆仑公子,都只能发出全国求贤令。想来贤才都是不羁的人,也就释然了。大将军叩首谢恩,珍重地接过锦囊。

落英又走到沈修阳面前,暗暗拿出一卷东西塞到他怀里:“昆仑公子话,把这带给突厥汗。”

沈修阳一惊,勃然变色道:“昆仑公子再是惊才绝艳,莫非也私通敌国!”

落英不满的冷笑道:“你只是个中府折冲都尉,第一次上战场就领左将军衔。眼红的人不只多少,咱皇上由了私情,昆仑公子可不怕什么。你在边关断了腿丢了命,也只当是突厥贼子所为,谁也不会想到旁人去。”

一番话,透出浓浓的威胁。初次出征,身居高位,只要嫉妒的人在边关使点手脚,都可以一股脑儿归到突厥所为。

沈修阳骇然变了脸色,忌惮的沉声道:“信可以送,但昆仑公子需保我无恙。”

落英满意的一挑眉,眸底划过一丝异彩:“自然。昆仑公子从不食言。”

皇帝李辰焰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说了些鼓舞军心的话,三军数万又是山呼万岁,士气高昂。一番应对后,数万兵马气势浩荡的奔赴边关,拉开了突厥战事的序幕。

八月廿五。崤山。

边患紧张,过关查禁甚严。青鸢她们的马车走了两个多月,才回到了崤山故地。

依旧的幽谷葱郁,险路峭壁。可呈现在她们面前的,却是黑乎乎的断壁残垣,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味道。很明显,这片宅子已经被大火烧了个精光。

青鸢立在倾颓的大门下,深深地吸了口气:“被人烧了窝。下车,露宿。”

淡淡的草药香飘忽而至,方陵朔一把搂过青鸢腰肢:“露宿?鸢鸢想和夫子睡一块么?夫子认床,野外睡不安稳。”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兀地割下了方陵朔一方袍脚:“夫子永远别醒过来,真真儿极好。”

“就算他睁眼了,我也会让他再闭过去。”一声朗笑传来。湖蓝色的衫子无比风华清朗。正是这个多出来的尾巴。姬渊。

说着什么要为她的毒负责,一路跟来,直到崤山。又说余毒尚在,赖着要呆在崤山。一路上和方陵朔吵吵闹闹,让她的匕首都用断了几把。

“姬渊,你试试。”话音刚落,方陵朔手执长剑便向姬渊刺去,每一招都正中要害,偏偏脸上带着雍散的笑意紧。姬渊毫不示弱,取出桃木剑,迎头对上。

青鸢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厢房的两三根房梁已经全塌了下来,挡住了门,完全进不进去。青鸢摇摇头,正欲转身离开,忽地乜到房梁下,一方玄色袍脚。

她慌忙跑过去,脸上血色点点流失,太过熟悉的玄色,让她不敢想象,梁木下压着的是谁。

“方陵朔,姬渊!过来帮忙!”青鸢带着怒意,对仍然在对打的两人呵斥道。一边疯狂地用纤纤玉指,刨开上面的瓦砾。

二人闻言,也不再玩笑。纷纷跑过来,施展各路功夫,没一会儿倒是把房梁搬开。

见得一个玄色衫子的男子,浑身血污躺在瓦砾中。面如金纸,唇齿紧闭,手里牢牢地抓着一个东西。

“桓夜!”青鸢兀地双腿发软,一下扑到男子身上。她颤抖地扶起他,小手为他拂去身上、脸上各处的血迹,浑身颤抖得厉害。

感受到女子的哭喊,那双紧闭的眼挣扎了两下,终于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儿。他努力地举起右手,把手里的东西拿给青鸢看。

“这是什么?”青鸢疑惑的接过,是一个竹编蒸笼。

桓夜莞尔,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生气:“小姐,这是蒸笼。桓夜想着小姐说,要吃三龙荷芽鸡菘卷儿,好不容易从大火中把它抢出来。”

随着虚弱但是坚定的每一个字,泪珠一点点滴落到男子脸上。

“小姐哭什么,三笼,一笼都不会差。”桓夜微微抬手,想为她拭去泪珠。忽觉得眼前一花,扶住他的手已经换成了姬渊的臂膀。

而青鸢,则被方陵朔抱在了怀中。

“姬渊,你带桓夜去治伤。我带着鸢鸢去找个住处。”方陵朔抬脚欲走,扶住桓夜的姬渊眉梢上挑,戏谑道:“你怕是把她抱走了就不会回来。我在崤山也有一处竹屋,不如先在那儿歇脚。”

方陵朔正欲回话,忽觉得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他,正是怀中的青鸢。再一瞧,他的双臂竟然发紫,并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向上。

“紫牡丹,鸢姑娘竟有如此奇毒,让姬渊我好开眼界。自己先想法子解毒,顺便把桓夜带来。”姬渊眸色一闪,身形一晃,从方陵朔怀中接过青鸢。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方陵朔所说。

他让青鸢立直身,搂住她的腰肢,身轻如燕,向某个山头跃去。一路留下奇楠熏香的标记。

第22章 崤山碧

崤山某处山头。苍木葱郁,山泉溅玉。

一幢竹屋隐蔽在苍松翠柏间,篱笆围出的田地上,种着各色瓜果,藤蔓蜿蜒缠绕,翠屏惹人可怜。

桓夜躺在屋中榻上,姬渊抱着个铜盅,为他捣着草药,清幽又异样的味道让一旁的方陵朔连连蹙眉。青鸢则坐在榻边,手捏罗帕,为桓夜细心的清理着伤痕。

桓夜静静地微睁开眼,凝视着青鸢,女子些些嫣红的脸颊、眉宇间的忧心、罗帕缠绕的青葱十指,唇边泅开一方笑意。

桓夜的有些皮肤已经被烧焦绽开,夹着污垢在里面,让青鸢清洗的指尖都不忍碰过去。脸、脖颈,一路向下到胸膛。纤纤十指愣了愣,终于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了腰带。

“住手!”方陵朔、姬渊、桓夜,三个男子的声音同时响起,让青鸢吓得差点丢掉罗帕。

“夫子不忍鸢鸢操劳,就让夫子来罢。”方陵朔作势要去拿罗帕。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姬渊怎会推脱。”姬渊放下药盅,负手走过来。

“小姐不必至此。桓夜无有大碍。”桓夜的脸上暗暗飞起红云。

青鸢眉间颤了颤,罗帕被攥成了一团。嘴角一动,她兀地怒声大喝:“都给我出去!方陵朔去取清水!姬渊去准备晚膳!”

“夫子如何忍心…”方陵朔不在意地笑笑,又欲上前,忽地一柄匕首呼啸而来,刺进他足尖泥地。警告的意味无疑。

“再进一步,一个不留!”青鸢转过身,拾起罗帕,再不看二人。似乎有片刻寂静,旋即屋门打开的声音、阖上的声音,终于陷入安宁的静然。

青鸢对着眼前怔怔的男子歉意的笑笑,指尖又伸向腰带。没想到桓夜眸光一闪,双手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姐不必了。”

“桓夜,我六岁把你从山谷捡回来,你的命是我的。你要在计较什么,我就让你把命还给我!”青鸢微微提高了声调,一字一句让她的小脸渐渐烧红,可是她仍倔强的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眸子明亮似皎洁的霜雪。

桓夜忽地莞尔。说着如此霸气的话,是大魏道上的屠鸢,可在他眼里,只是六岁时把他拖回废宅的小姐,是当时把仅有的粟米窝头都全部塞给他的小姐。

没有再说什么,桓夜默默地松开手,凝视着青鸢把腰带解开,扯开衣襟,露出他的胸膛。

玉般的肌肤满是漆黑的污渍,骇人的淡红色的烧伤痕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青鸢没有一丝迟疑,罗帕轻柔的将火灰拭去。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黑色的灰,红色的血渐渐被洗净。大理石般的肌肤重新呈现出来,男子的胸膛呼吸的起伏似乎些些加快。

青鸢不经意的抬头,猝不及防映入瞳仁的,是男子迎向她的目光柔软似月。却似乎含了一分莫名的异彩。

“小姐…”桓夜呢喃一声,双手不禁抚摸上青鸢头顶,轻轻的往下压去。

青鸢一时没反应过来。上半身就伏在了桓夜胸膛,小脸贴在他的左胸处,脸庞边带着温度的男子肌肤,让她蓦地两靥似火烧。

虽然以前和桓夜相依为命,也有碰过拉过他裸呈的肌肤,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让她心里发虚,两靥红得想要滴出血来。

“听见了么,小姐,我的心跳。这条命是属于小姐的。只要此身尚在,定追随小姐。”桓夜的声音有些嘶哑,暗暗的磁性。

青鸢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完全没有想到,这简简单单的承诺,就陪了他一生,也让她陪着他,走完这一生。

二人都没有说话。竹屋内陷入了静然的安好。

可是后山林间,却是另一般场景。

刀光剑影,衣袂翻飞。一蓝一白两条人影,在林间穿梭,长剑碰撞,激出点点火花,呵斥声惊起了林中栖息的鸟雀。

白色身影拂袖收剑,停在乔木下。正是方陵朔。星眸中寒意凛然,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似雕琢的大理石,一痕薄唇线条精致,似淡绯色的蔷薇,流动着隐秘的诱惑。长身玉立,龙啸凤吟。手中七尺长剑,更增英气风流。

他看向不远处三丈高的枫树间晃悠着双腿的人,冷笑道:“回春堂的神医好俊儿的功夫,连我这身仙人所授的剑术,都进不得你身。”

那坐在枫树间的姬渊,湖蓝色衫子向水一样漫开,无一不俊逸轻盈,翩然若仙。

他凝视着方陵朔,眸色有些异样:“过奖过奖。世间皆俗人,故交执刀向。不过,本神医倒是好奇你的剑术,是哪位仙人所授。”

“无可奉告。”

方陵朔收剑如鞘,微微仰头,让秋日晴空尽皆落在他瞳仁里:“仙凡有别,劝尔早回头。”

枫树见落下几片嫣红的枫叶,冷静的声音从树间传来:“姬渊不明白夫子何意。不过亦有一言相赠:逆天改命,红颜枯骨。天意一怒,哀鸿遍地。”

闻言,方陵朔蓦地眼眸微眯,凛然的霸气让人不敢仰视。拂袖间日月演变,山河成灰。他朗声一笑,竟不做任何应答。旋即转身离去,背影宛若九霄仙宫,真正的王者。

“忘了告诉你,荷芽鸡菘卷儿,我弄明白怎么做了。”最后一句话夹在风中,悠悠飘来。

红枫间的湖蓝色衫子泛起了波澜。又是一大拨红叶纷然落下。

“全部…给我研究荷芽鸡菘卷儿去!”姬渊一贯平淡从容的语调,此刻竟带了几分怒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不是。

只是他四周漫山的树林红枫忽地化为虚无,似乎这个山头本就是一片荒草。

第23章 风云起

八月月底。秋意来袭。满山红叶,连天落木。

长安。赵府。八大世家,高门显赫。

一处葡萄藤架下,两方青石桌,置着美酒瓜果。

一名男子玩弄着琉璃莲瓣酒瓯,对着面前的女子莫名笑道:“不给堂兄我斟酒么?”

男子发髻束金簪,紫色衫子凌乱的穿着,肩膀处都散散的松开,露出了印着胭脂花子的胸膛,他脸色泛红,有几分醉意,笑意很是轻浮。

正是八大世家,赵家世子,赵鹤紫。

女子是赵家小姐赵宛月。她的眸底划过一丝厌恶,但还是勉强挤出一分苍白的笑意,伸手去拿酒壶,却因为惧怕而手一抖,美酒洒出来,脏了她一手。

她慌忙求饶道:“鹤紫堂兄恕罪。宛月刚刚医好了鹤顶红,身子还虚,方有冒犯。”

赵鹤紫异样的一笑,蓦地拉过她的纤纤玉手,舌尖轻薄的****起美酒来。舌尖还诱惑的画着圈,一路沿着手腕舔上藕似的玉臂。

赵宛月脸色愈发难看,可偏偏不敢违抗一句,只是挂着虚弱的笑,眼底已经有了泪珠。

“宛月爹娘经营银矿,如今大魏盛行金价将涨的流言,银矿大贱,宛月府上境况愈下,每日都有奴仆小工偷了东西逃走。派出查案的官吏总是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如今刺史大人都不愿接管。还望鹤紫堂兄依世子之权,救济救济宛月一脉。”

赵鹤紫扑哧一笑,文不对题的答道:“宛月的鹤顶红是熙德长公主李沁华所下罢。”

赵宛月一愣,想起那日自己私自放走青鸢一日,沉声道:“是。”

赵鹤紫点点头,起身道:“李沁华和吴雁棠也有私情。听闻吴雁棠掌管的南郊屯兵,已经为李沁华私人调遣。给我尽快扳倒李沁华,我要拿到南郊兵权。”

赵宛月身子一震,带了讨好的意味凑上去:“堂兄,宛月早就在布局。只是她和皇帝自小情深,宛月步步不敢疏忽,请堂兄稍耐。”

忽地,赵鹤紫剑眉一竖,眸底顿时盈满戾气,他猛地将赵宛月摔到地上,对四下奴仆喝道:“来人!给我把她绑在葡萄藤架上!”

赵宛月勃然色变,刚想挣扎,可是想起家里没落,生生把气儿吞了下去。任由奴仆把她手和脚绑在前后相距的藤架上,像个葫芦串一样挂在两个架子中间。

“赵宛月!本公子没有耐心慢慢等!今年年关之前,我要你于合宫欢宴除去李沁华!”赵鹤紫眉眼扭曲,眼底都是雪亮的狠光。

赵宛月带了两份哽咽,挤出来的讨好的笑意:“堂兄!合宫欢宴,举国瞩目。宛月若是在宴上揭发,岂不是将宛月爹娘供到了明面!那些亲近李沁华的人,譬如吴家,岂会饶过宛月府上!”

赵鹤紫轻蔑的一笑,手里抄过一条鞭子,竟是毫无怜惜的,一鞭鞭往赵宛月娇躯上打去。

佳人顿时惨叫连连,偏偏手脚被缚住动弹不得。水红色裙衫破碎,露出雪白的肌肤,被四下议论的奴仆看了个干净。巨大的屈辱向赵宛月涌来,她瞳孔扩大,碎米牙咬进下唇,泪珠将脸上的妆容糊成一团。

因为金价将涨的流言,曾经骄矜美艳的赵家小姐,如今只能百般祈怜,可是爹娘夜深的愁眉紧锁,府上的萧条凄清,让她生生将朱唇碎裂的鲜血咽了下去。对赵鹤紫挤出一丝麻木又美艳的微笑:“堂兄,莫打了。宛月应了就是。求堂兄救济救济宛月府上。”

赵鹤紫停了鞭子,满意的一笑。放下赵宛月,瞧着她颤抖着整理好衣衫,默默行礼离去。

“赵宛月虽是个贱人,但好歹是赵家人。金价将涨,竟让她府上破败至此。英儿,流言竟如此可怕?”赵鹤紫屏退诸人,对着身后婷婷走出的一抹身影,笑问道。

女子一袭鹅黄色衫子,她凑上前去,一只小手如水蛇般探入了赵鹤紫的衣襟,吐气如兰:“赵郎岂不闻,流言猛如虎?”

赵鹤紫咽了口唾沫,一手在女子细腰上游走,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的去解自己的腰带:“鹤紫只闻,美人如虎。”

男子紫色衫子悄然滑落,露出还算白皙的脊背,唤“英儿”的女子,手指触碰到脊背上一处印记,眸色瞬时幽深起来。

下一刻,不待赵鹤紫与美人春风一度,他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任凭女子怎么踢他,都没有了反应。女子厌恶的擦拭着自己的指尖,目光投到赵鹤紫背上的痕迹,眸底波浪汹涌。

京城长安,分置长安县、万年县,划东西而治。

八月廿八。夜。

长安县县衙。本是天子脚下,官府高堂,此刻却血流十里,尸堆遍地。无论是县令、校尉还是师爷、衙役,都毫无声息的胡乱倒在堂中。鲜血流出县衙,一直流到坊间街道上。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连县衙牢狱里关押的罪人都无一幸免。

一袭碧衫的青鸢坐在县令的高椅上,一条腿耷拉上扶手,不断地往嘴里送着藕粉桂花糕。

堂内血泊中,尸堆间,跪着数十名褐衣男子,虽然身旁的尸臭味难过,但他们仍只敢恭敬地垂着头,等候着女子把藕粉桂花糕吃完。

“此处长安县,还有旁边的万年县,一共多少?”青鸢咀嚼着甜腻的花糕,微微眯了眼。

一名褐衣男子抱拳答道:“单混头回鸢姑娘话,长安县衙凡一百六十人,万年县衙共一百二十五人。无一人逃脱,名册俱在此。”

便有人为青鸢呈上名册,青鸢摆摆手,无意细看。只是若有所思道:“金价将涨,金矿炙手可热。豪强强买金矿,闹出了数百人命,县官查处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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