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月光为邻-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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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第1章他的来意
淡薄的日光,照亮了山脊。绿意葱茏的树林,折射出大片碎金般的光泽。一座寺庙静静矗立在山巅,俯瞰着不远处的城市。
寺门是暗黄色的,石板路老旧而干净,院子里还种了些花草。时间尚早,一眼望去,清净无人。
谢槿知穿着薄薄的春装外套,黑色长裤下是双运动鞋,一路走上来十分轻快。她掏十块钱买了张门票,跨进寺门。抬头就见层叠洁白的阶梯,以及上方的大雄宝殿。
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走了几步,手机响了,是同事兼好友冉妤打来的:“槿知,身体好点没?中午要不要我给你带饭?”
谢槿知顿了顿,笑答:“不用了,我没事。”
周围环境空旷,间或还有清脆的鸟鸣。冉妤听到了,奇怪地问:“你在哪儿?”
“唔……”槿知继续朝上走,“在宝安禅寺。”
冉妤一听急了:“你昨晚不是说不舒服吗?生病不在家休息,跑到山上做什么?难道求菩萨保佑啊?你不是无神论者嘛?”
槿知已经走到了正殿门口,她的语气比冉妤慢条斯理多了:“安心。我已经好了,出来走走更舒服。我的确是无神论者,不过对于未知的事物,始终心怀敬畏罢了。”
外头阳光温暖,大殿里却很清冷,处处是灰暗厚重的颜色。暗金色的佛像端坐于宝座之上,双眸好似悲悯地望着前方。
佛香却是清冽好闻的,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槿知默立片刻,在佛前跪了下来。
三跪九叩。
额头轻贴蒲团,她隐约听到身旁有脚步声。大概是别的游客进来了。
拜完之后,她又双手合十,闭眼许了一会儿愿,这才睁眼站起来。
身旁多了个人。是刚才进殿的那个人,他还没走。
槿知眼角余光扫了他一下,微微一怔。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黑色休闲长裤。个子非常高,双手负在身后。殿内光线偏暗,他的脸部轮廓却非常白皙明晰。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空地上。站得很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深潭般的双眼,始终盯着佛像。
谢槿知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一般人进到寺庙里,也会看佛像。但大多是看两眼完事儿。可他却是目不转睛、若有所思。像是要……看出什么门道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脸来,也看着她。
槿知:“……你好。”点头笑了笑。
他静了几秒钟,负在身后的双手松开,插进裤兜里,也微微一笑:“你好。”
他的相貌这样出色,稍稍一点笑意,眉梢眼角却似乎都已沾染,更显五官清隽生动。可他眼中的笑意又是那样的淡,淡得几乎没有。仿佛这个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沉静与淡漠。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槿知又问:“你刚才盯着佛像,在看什么?”她着实有些好奇。
他静静注视她一瞬,目光再次落在佛像上。槿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转身刚要离开,却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看……佛的相貌,与人有什么不同。”
槿知一愣。
她走出门口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还站在殿中。
天空碧蓝高远,阳光将所有佛舍都涂抹上均匀的浅金色。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新鲜气味,隐隐飘来。槿知又寻了间偏殿,走了进去。
等她把所有佛堂都逛遍了,也爬完了七层宝塔,再走回正殿门口,才发觉寺里已经来了不少游客。三三两两站在空地上,或是在各个殿宇里流连,寺里倒是热闹不少。
槿知有些奇怪,平时没这么多人。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明白了。
今天恰好是农历二月十九,菩萨生日。小时候,母亲带她在这一天来过几次。她还记得寺里会提供很好吃的斋菜斋饭和糕点。
槿知逆着人流,往清净的地方走。前方的白墙之下,一个穿着长褂的算命先生,正在摆摊。
平时槿知是绝对不会靠近这种人的,此刻望着他铺在地上的繁复八卦图,却有些入神。
她走过去。
算命先生一看大清早有了生意,脸上自然堆满笑意。从旁边拖了张凳子过来:“姑娘,坐、坐。想问什么呀?姻缘、学业、财运?”
槿知坐下,安静了几秒钟,说:“是这样,我最近遇到了一件……离奇的事。”
算命先生“哦”了一声。
清风吹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槿知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词句。刚要开口,一抬头,越过算命先生那平庸而微胖的脸,却瞥见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出现在人群中。
原来院子里的斋膳堂,已经开始供应饭菜了,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而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从人群中穿过,正在往外走。周围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吵吵闹闹笑声不断。唯独他身姿挺拔、容颜胜雪,自然十分惹眼。
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低头对身边的大妈问了句什么。大妈的嗓门却是极大的,连远处的谢槿知都听到她笑哈哈的嗓音:“小伙子,你问我们在干什么?还能干什么,领斋饭啊!很好吃的,只有宝安寺能够吃到,听说都传了几百年啦,你要不要尝尝?来,排阿姨这儿!”
话音刚落,周围许多人都朝那男人望去。
出乎谢槿知的意料,他竟然点了点头,走到大妈身后。
先前在殿中看到他老成持重的言行举止,听到他关于“佛相”的话语,槿知隐隐感觉他有些高人风范。
而此刻,“高人”目不斜视,负手而立,跟在一群大叔大妈身后排队领斋饭。
槿知唇角微勾,刚要收回目光,他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朝这边看过来。
“姑娘,姑娘?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算命先生的声音插进来。
槿知的目光回到算命先生脸上,又静了几秒钟,答:“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单位的大型计算机系统,最近有些不对劲。我觉得……要么撞邪了,要么遇到了很厉害的黑客……”
她的话还没讲完,算命先生身上忽然响起铃声。他歉意地笑笑:“稍等啊我接个电话。”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还是iphone5。
槿知就闭了嘴,听他讲电话:“……嗯,摆上摊了。我这儿还有客户呢。对,中午回来吃饭。下午收了摊就去接孩子……”
槿知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她觉得问询算命先生的举动,实在幼稚可笑。于是不等他讲完电话,就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放在桌上,起身走了。
太阳在天空越爬越高,整间寺院都被照得亮堂堂的,周围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槿知虽然满怀心事,也有点饿了。抬头望去,斋膳堂的饭菜已经发完了。十几张圆桌旁坐满了人,都在大快朵颐。一时倒没见刚才那个男人的身影。
谢槿知眼尖,瞥见几个僧人端着糕点,又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立刻迎了上去。
等她拿着两块晶莹剔透的椰汁绿豆糕,从人群中走出来,就听见身后的僧人扬声道:“糕点已经发完了。”
她低着头往前走,咬了一块在嘴里。当真是入口即化、细腻柔软。她的眉头舒服地展开。
走了几步,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男式黑色休闲鞋,还有两条笔直的长腿。
槿知抬起头。
又遇到他了。
阳光透过树枝照下来,光影斑驳,清风徐徐。周围人来人往,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双手负在身后。那双眼清澈乌黑,蕴着阳光,看不太分明。
他吃完斋饭了?
槿知咽下嘴里的糕点,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迈步想从旁边绕过去。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槿知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而他神色平静,手缓缓放下,重新收回身后。他生得本就高挑,此刻站得又近,这样负手注视着她,竟莫名有些迫人的感觉。
这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要拦她?
槿知脑海里闪过他刚才排队领斋饭的画面,瞬间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否则,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低头,看向手里剩下的那块糕点。
然后递到他面前:“吃吧。”
他却没有马上接,看她一眼,目光也落在糕点上。
槿知笑笑:“是很好吃,没关系,给你。”
他又静了几秒钟,眉头还轻蹙了一下。槿知不明白他为什么蹙眉,但也没多想。终于,他伸手接过,放进嘴里。他的手指白皙纤长,吃东西的动作也显得斯文俊雅。
很快他就吃完了。
槿知又冲他笑了笑,再一次迈步想走。却听到他低沉温软的嗓音,不急不徐地响起:“小姐,已经按你的要求吃掉糕点,我想我可以说明来意了?”
啊……
槿知看着他。
“我知道你遇到了可怕的事。”他说。
谢槿知一愣,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重新负手在身后,眉眼温和地凝视着她,阳光在他的鼻翼旁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2章人工智能
天空明亮透彻,暖黄的阳光照得人热乎乎的。谢槿知却感觉到后背窜起一阵凉意,瞬间浸透全身。
而他依旧平静地望着她。
谢槿知很清楚,今天之前,自己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安静了一会儿,她开口:“怪力乱神,我从来不信。”清澈秀气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你四肢健全、相貌端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招摇撞骗的事了。”
风在耳边轻轻吹着,周围人来人去。阳光照在他脸上,那眉目显得格外清楚而安静。
他静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谢槿知再次迈步要走。
哪知他又抬起手臂拦住,柔软干净的白衬衫,她差点没撞上去。
她有了些恼意,冷眼看着他。
他开口了,那嗓音也温软平和得像徐徐不动的水:“你没有什么值得我骗的东西。”
谢槿知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他这么说,倒也有点道理。但仔细一琢磨,这话有点侮辱人。
“那你说,为什么断定我遇到了可怕的事?”她盯着他。
他又安静了几秒钟。
“因为我是……”他答,“顶级黑客。”
谢槿知怔住。
他松开负在背后的双手,插进裤兜。也不再看她,目光转向远处的山岭蓝天。
“应寒时,189XXXX3598。”
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打给他,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朝寺门走了。进出的人很多,很快他的身影就没入人群里,再也看不见。
谢槿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记下。
——
省图书馆位于江城市中心,远远望去,灰色严整的建筑群,矗立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谢槿知去年大学本科毕业后,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成为省图的一名正式员工。
中午,天空由晴转阴。大片大片的云,像连绵而苍白的锦缎,遮住整个世界。
谢槿知刚走进馆厅,工作台后的冉妤立刻起身迎上来。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她:“真好了?”
槿知拉着她的手:“好啦。你看我下午就来上班了。”
冉妤这才点头,转身又对工作台后另一个人说:“庄冲,槿知这几天不舒服,你多干点活儿。”
叫庄冲的男人脸埋在电脑后,高高瘦瘦的身形端坐不动,轻轻“嗯”了一声。
槿知轻笑,推了冉妤的手一下:“你别欺负他。”
冉妤横她一眼:“我哪里欺负他了?别看他正襟危坐,就这么点儿午休时间,游戏打得正欢呢。”
一下午,清静如常。
今天是工作日,人不多。槿知将手头的一些工作做完,便用手撑着下巴,抬头望去。庄冲正站在两排书架间,抬头在整理,侧脸在灯下显得白皙清秀。他跟槿知同期入职,别看平时闷不作声,刚才冉妤叮嘱过了他,他就真的一个人把大多数活儿全干了。典型的任劳任怨工科男形象。
冉妤坐在座位上,哼着小调,低头整理书籍标签。
谢槿知的目光从她身上滑过,落在她面前的电脑上。然后是一排电脑过来,最后是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光线明亮,图案清晰。这是今年年初,馆里统一配备的新电脑。
她又沿着电源线看过去,最后目光一跃,落在不远处的机房。玻璃门后,图书馆主机庞大的机身,看起来灰黑坚厚。它占据了整整一个房间。
这整个计算机系统,也是年初刚从美国引进的。省图也因此一跃成为华中地区乃至全国最大最先进的图书馆之一。
馆厅里静悄悄的,谢槿知耳边仿佛都能听到,主机运行时低沉而持续的声响。
她拿起手机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楼梯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阴暗安静。她低头吹了吹地面,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然后打给了谢槿行。
谢槿行大概在忙,响了好久才接起。若说槿知的性格偏静,那么这个哥哥的性子比她还要内敛刻板数倍。可据说在科研工作上,他却经常提出很多大胆而具有突破性的观点。所以三十不到,已经是副教授。
“槿知,有什么事?”谢槿行嗓音关切地问。他也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十分稳重。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她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扰。
槿知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手指在地上轻轻地划着,沾染不少灰尘。
“谢槿行,问你个问题。如果计算机……尤其是大型计算机,不按指令行动,还有了混乱的、自主的表现,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谢槿行明显有些意外。静了片刻才答:“一般来说,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黑客入侵。”
他提到“黑客”,槿知脑子里,倏地闪过早上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的脸。
“被黑客控制后,计算机会有什么样的行为表现,全看黑客的意图。这点你肯定也知道。”谢槿行顿了顿,嗓音里有了很浅的笑意,“第二个原因,我们科研人员常见,离你的生活却很远,就是人工智能。”
谢槿知安静着,听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各国研究人工智能已经有很多年了。不过,不管我们、日本还是美国,研究都还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我有个同学,就在中科院做这个。你说的这种情况——混乱、自主、不遵循指令的计算机,在他们实验室,大概会经常见到。”
谢槿知轻轻“哦”了一声。
槿行又问:“你具体遇到了什么问题?”
槿知的嗓音略有些沉闷:“也许是第一种,但也有可能……是第二种。”
这下,换谢槿行沉默了。
“我记得,你们馆里今年引进了套系统?”他又问。
“是的。”她停了停,答,“就是它。”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
最后,谢槿行说:“你先什么也不要做。我这几天在封闭项目里,一会儿手机也不能用了。下周我过来,见面谈。”
——
傍晚时分,云层越积越厚,乌泱泱的一片,风雨欲来。
谢槿知租住的房子,就在省图附近,步行七八分钟。她刚踏进家门,就见窗外雨飘了下来。很快就噼里啪啦声一片,雨势还不小。
几个拆开的快递纸箱,胡乱堆在玄关;沙发上丢满了她的衣物;床上的被子虽然叠了,但是形状略显扭曲。桌上自然也是乱糟糟的。
冉妤对此曾有点评。她说谢槿知是典型的“秀外不慧中”。
槿知却是处之泰然,她觉得这样很好很温馨。将桌子清出块干净地方,放下她从小饭馆打包的盖浇饭。坐下一边吃,一边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应寒时。”
搜索无结果。
照片、生平、履历……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真的是黑客?
她抬头,看着窗外。雨雾蒙蒙中,不远处的图书馆大楼,黑灯瞎火一片,像灰色的巨人,屹立在暮色中。
“叮咚”一声,槿知低头望去。是墙角旁,她几个月前买的扫地机器人,开始工作了。
刚买回来那几天,槿知还颇有兴趣地跟着它,在房间里溜达,观察它。后来就习惯了它的存在。
此刻,她放下筷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