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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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茉看着百里素儿的眼睛淡淡地道:‘眼睛,你虽然骄纵,但是你的眼睛是一种透明的狡黠,那是被宠爱的孩子才有的任性却不失天真,而且你才十三,未经人事,不会用那种带着情欲的目光去看任何人。“
即使那时候为了照顾落水的百里洛,百里素儿和她共处一室好几夜里,他都单纯得像个撒娇的孩子,而百里怜儿却不同,千方百计、欲拒还迎的勾引与暧昧,让她当时几乎就能肯定这个‘百里素儿’有问题。
于是她将计就计,任由他在自己面前撒娇拿痴,亦不曾拒绝,因为她几乎可以肯定白玉失踪必定与他有关,但是白玉生死未卜,她不能为了一时痛快直接抓了他来大刑审讯,而因此断了白玉的一线生机。
为了安抚百里青,她背后也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直到了戏楼出事那一日,她就百分百的确定这个百里素儿是个假货,他的背后必定拥有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并且这一股势力渗入到了天朝之中,所以要从百里怜儿身上顺藤摸瓜更显得尤为重要。
百里素儿看着西凉茉,眼中满是错愕,随后渐渐变成复杂,再化为了茫然沉寂,他低下头苦笑:”原来一切不过是我们自弹自唱,自作聪明,只是……。“
百里素儿抬头看着西凉茉,轻声道:”你我立场不同,我始终是西狄皇子,这些就是我能告诉你的了,再多,我也不会说。“
随后,他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复杂地道:”你,小心贞元姐姐,她不简单。“
西凉茉点点头,眉目淡然:”我知道了,谢谢。“
百里素儿顿了顿复又迟疑道:”我想……若是可能,我还是希望能见一见怜儿。“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百里素儿一噎,随后咬牙道:”你想要什么?“
西凉茉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想要西狄人这一次在我朝粮道之上安插的暗桩与棋子。“
百里素儿没有想到西凉茉如此这般不客气,顿时瞪大了眼:”你……。“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粮为天下之根本,民生之磐石,二哥能将人安插在天朝粮道之上,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打的就是如有一日必要的时候便要在开战之时,动用这一枚大棋。
西凉茉垂眸子,悠然道:”素儿,你是忘了一个月前戏楼你案,我天朝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你知我从不强求他人,何况你还是个孩子,原本就该被呵护在手心,不该参与太多勾引斗角之事。“
随后,她扶了扶头上有些垂下来的紫玉流苏长簪,悠然起身,看向那在不远处弹琴的白珍:”咱们走了。“
白珍让小丫头们抱了琴、提了小炉子立刻跟在西凉茉身后。
百里素儿看着西凉茉批着白狐狐裘的修挑身影,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子真真儿狡诈如狐。
她一开口就是要这个,除了说明这一次魅六假意投诚,伪装得极为逼真得到怜儿信任,实际上却引狼入室,将码头地下粮仓之事暴露了出去,已经让天朝人怀疑了。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咬牙道:”好,我同意。“
西凉茉顿住了脚步,心中轻笑,果然看起来再成熟,心里却始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竟然答应了。
她转头看着他,看似温然的眉目间,带起一丝狡黠而妩媚的笑意,漫漫飞雪之间,只仿佛她目光如冰雪般剔透,看得百里素儿陡然一个踉跄,微微红了脸,一咬嘴唇,转身匆忙而狼狈地离开。
白珍看着那逃也似的离开的少年背影:”主子,其实百里怜儿有一点最大的破绽,你没有说。“
西凉茉微微地挑了下眉:”嗯?“
白珍叹息了一声:”十八皇子是从来不会叫你姐姐的,他只会叫您全名或者‘你’,因为他并不想让你成为他的姐姐。“
西凉茉静静地看了白珍一眼,不可置否地勾了下唇角,款步向长廊的另外一头远去。
……
腐臭的空气里有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仿佛有什么东西腐烂掉了的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有灰衣人匆忙地执着扇子往来,甚至还有人搬动了梅花和冰雪进来,试图消除掉这种味道,以免熏到了主子。
但……
”呕……你……你们是不是太……过分!“百里素儿还是忍不住因为眼前的情形,伸手扶住墙壁,吐得一塌糊涂。
西凉茉看着他,淡淡地道:”害人者,人横害之,她不过咎由自取。“
牢房里,有数个肮脏浑身奇臭的囚犯们被狱卒赶着到了另外一个牢笼里,只剩下那躺在牢中地上几乎一丝不挂的纤细身子,浑身肮脏,一动不动,像一具死去的尸体。
只是她仰面朝天,眼珠子偶尔转动,还能看得出那是一个活物。
她的身上伤痕累累,但是左胸上的伤口倒是敷了药,烂出来一个血洞,而四肢已经腐烂,偶尔能看见露出的一截白森森的骨头,而下身更是一塌糊涂,白浊和血污混合,可见承受过什么,但是本该死去的人,此刻却没有死去,而是苟延残喘着。
”如今他实在太臭,已经没有犯人愿意呃……碰他了。“那狱卒长在一边低声道。
宦妻第九十一章到底意难平
到底意难平
百里素儿咬着唇,看着西凉茉的眼睛里全是怨愤,他浑身轻颤,咬牙尖叫:“怜儿才十三岁,不过还是个孩子,她懂得什么,就这么不能原谅么,你不觉得太过残忍了么!”
不管和百里怜儿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她和他始终是一母同胞的……骨肉亲人。
何况他一直都觉得欠着怜儿太多。
西凉茉看着百里素儿激动地模样,随后拢手入袖,淡淡地道:“是,她是只有十三岁,她懂得不多,只是懂得什么样的伤害对女子而言足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懂得什么叫做颠覆与屠戮,只是懂得戏楼里那一场大火之中被毒烟熏死与大火烧死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女子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大,甚至比她还要幼小。”
她看向百里素儿,讥诮地弯起了唇角:“小孩子的残忍,比起成人来,有时候更为恐怖,不是么,因为他们是小孩子,所以便可以自由自在地为所欲为,将自己受到的伤害,无所顾及、理直气壮地加于他人的身上,若是我没有防备,只怕此刻沦落到这般境地的就是我自己了不是么。”
百里素儿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反驳,怜儿当初要对她做的事,连他都愤怒得第一次对怜儿心中生了杀意,如今又什么立场要求她去原谅一个凶手。
百里素儿只是垂下头,红着眼睛咬住了嘴唇:“……打开门!”
西凉茉看着他,轻叹了一声:“素儿,你要记得,这个世间,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母亲,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你的任性,任性而没有底线,又没有实力的人,是不会被这俗世的法则所原谅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随后,她一摆手,示意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
百里素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上去就一把将百里怜儿抱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声音轻唤:“怜儿,怜儿……你……你醒醒……。”
百里怜儿被人抱在怀里,却仿佛死去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百里素儿心急如焚,转头看向西凉茉,满眼都是哀求的泪光。
西凉茉摆摆手,随后一个狱卒立刻将手上的药送了进去,放了一颗在百里怜儿嘴里,又取了水喂她灌了下去。
那药是极好的大还丹,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东西,所以百里怜儿始终还有一口气在,没有在这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惩罚里死去。
服药不过片刻,百里怜儿瞬间就浑身一颤,空茫的眼睛里慢慢地有了聚焦和神采。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抱着自己的少年,仿佛愣住了一般,随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古怪地笑了起来:“百里素儿……你这个蠢货,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是来看我有多凄惨的,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特别高兴……嗯!”
说着她死命地着想要去推抱着自己的百里素儿,却忘了她的四肢早已经折断腐坏,自以为足够大力却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颤抖而已。
百里素儿心痛不已,死死地抱住她,颤声道:“别动了,怜儿,我求你别动了,我会求西凉茉放你出去的!”
百里怜儿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嘶哑地尖叫起来:“我不用你假惺惺,你以为你是圣人么,不用在我面前做出恶心虚伪的模样,你滚开,你抢走我的东西还不够多么,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的一切,连母亲对我那可怜而虚假的注目都被你毁得一点都不剩了,你明明就已经被我推下山崖了,母亲也找不到你,没有了你,我的努力终于换来了母亲的注目,我甚至放弃了成女子的念头……可是……。”
百里怜儿脸色扭曲狰狞,咬牙切齿地道:“可你一回来,我就什么都没与了,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阴阳人,因为我是一个怪物么!”
听着百里怜儿怨恨的话语,西凉茉等人不由一怔,不少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百里怜儿。
这样幼小的孩子就会为了争宠而将自己的兄弟推下山崖,这需得心中有多少怨恨,被怎样的错待才会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对自己的兄弟生出这样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心。
但百里素儿在怔然过后,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一般。
“你不是怪物……你不是的……你是我的怜儿,是我的弟弟……不,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啊!”百里素儿看着百里怜儿在他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颤如风中枯叶,他紧紧地抱住了百里怜儿,泪珠大颗大颗地落在百里怜儿的身上:“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怜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少年一滴又一滴滚烫儿痛苦的泪珠落在了百里怜儿的脸庞之上,先是让百里怜儿浑身一僵,随后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身上的百里素儿紧紧地抱住自己哭泣。
“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难过,母后说,你是自愿成为影卫的统领,她说你厌倦了宫里尔虞我诈,装疯卖傻的日子,宁愿成为夜晚里自由自在影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方才信了母后,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会跟着船队离开,永远都不会再回宫!”
百里素儿哭了好一会,才勉强地平静了下来,小心地看向怀里异常平静的百里怜儿:“怜儿?”
百里怜儿忽然淡漠地道:“你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母亲的目光就从来没有落在我的身上过么,每一次她看着你都充满了温柔,看着我的时候却充满了防备与厌恶,我一开始就想,母亲是因为没有女儿所以才不喜欢我,而且我的名字叫怜儿,我以为母亲是可怜我所以给我取名怜儿,于是我跟母亲说,我想做个女孩儿,我喜欢那些漂亮的衣服,亮晶晶的珠子,你知道母亲怎么回答我的么?”
百里素儿轻轻摇摇头,抹了把脸,小心地给百里怜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态。
百里怜儿面无表情地道:“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让嬷嬷将我关在了柜子里,足足饿了我五天,方才在我快死掉的时候放我出来,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她说……。”
百里怜儿顿了顿,冷笑了起来:“她说我是个怪物,如果被人知道了她生了怪物而皇后之位不保,她就活活烧死我来祭神,我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你的奴隶,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叫怜儿,因为母亲觉得你很可怜,她也很可怜,竟然有我这样一个怪物来给你们的人生添堵,所以,我就想啊,如果主子死了,那我不就再也不是奴隶了,所以把你推下悬崖,可是你居然没死,哈哈哈哈……。”
她歇斯底里地大声笑起来,笑声凄厉而哀凉:“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们长了一样的脸,流着一样的血……。”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地滑落,带着脸上的血,冲刷成细细的猩红溪流,仿佛两道不甘的血泪。
“对不起,对不起,怜儿,你不是我的奴隶,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甚至不知道母后她……我该为你做点什么……我救你出去好不好,我去求西凉茉!”百里素儿紧紧地抱着她,不断地颤抖着颠三倒四地低喃。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怜儿轻声道:“你真的想要为我做什么?”
百里素儿立刻点头,看着她,泪水朦胧的眼中闪过冷芒,咬牙道:“是!”
百里怜儿唇角扯了扯,冷冷地道:“你低头下来。”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百里素儿浑身轻颤起来,最后还是死死地将手扣进了地面。
百里怜儿看着他,冷嗤了起来:“怎么,这就不敢了?你这个懦夫,这都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话音到了末,尖利异常。
周围守着牢狱的人立刻警惕起来,不少司礼监的人都将手搁在了刀把之上,但西凉茉眸光微闪,随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出去。
众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领命离开,毕竟魅七和魅晶还在,总不会让主子出事。
百里素儿盯着百里怜儿,浑身颤抖,却在看见她凌厉癫狂到凄然的目光之中,咬住了自己的唇,吞下满口血腥之气,轻笑了起来,声音有一种同样的凄厉与紧绷:“怜儿,你好狠!”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扬手,锐光一闪,一把不知何时藏在了袖子中的短刀出鞘,魅晶等人立刻抽到出鞘,挡在西凉茉面前。
但是却见他手起刀落,断刀不偏不倚地狠狠穿透了怀里百里怜儿的左胸,随后再利落地拔了出来。
鲜血四溅,魅晶眼中一冷正要上前,却被西凉茉一把按住了肩头。
“主子?”魅晶看了一眼西凉茉,西凉茉摇摇头,眼中一篇幽凉与洞明世事的了然,魅晶心中一动,随后退开来去。
“如今……如今……你可满意了?”百里素儿满脸鲜血看着怀里同样满身鲜血的百里怜儿,歇斯底里地尖叫,那一瞬间他的眼底几乎有一种称之为恨的东西。
“总……总不成……你以为我……我这样子还有活下来的……必要么?”百里怜儿唇角不断地溢出鲜血,那些流淌的鲜血仿佛也带走了她身上的暴戾与怨恨,眸子竟渐渐地变得平静了下来。
百里素儿眼中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滴落在百里怜儿的脸上。
“呵……你可知……可知我曾多么的羡慕的……总以为取代了你就好,…不过是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啊。”百里怜儿看着百里素儿笑了起来,笑容凄厉而茫然,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她忽然开口轻唱起了她最喜欢的小戏戏词:“黄昏月下,意惹情牵。才照的个双鸾镜,又早买别离船。哭得我两岸枫林,做了相思泪斑……。”
她的歌声是极美的,只这最后一句落下的时候,到底似琴弦终断,没了声息。
“怜儿!”百里素儿紧紧地抱住了怀里单薄的身躯,歇斯底里哭号,滴落在百里怜儿脸上的泪珠,却不知是他的还是百里怜儿的。
西凉茉轻叹一声,眸光幽邃。
双生子,一脉双花,共生共绽,拥有着仿佛能感应对方悲喜的能力。
只是,若怨恨的时候,不知是否能感应到对方对自己难以说出口的心意?
——老子是sungalqw大胸部小妞儿要当分界线的分界线——
“咣当!”精致的瓷盏落地,碎了一地白片。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咬牙切齿地道:“那个蠢物,不,那一对蠢物,除了会坏事,还会做什么,我就说了,那百里怜儿除了唱戏、玩女人、玩男人、杀些微不足道的人,就只会坏事!”
一道殷红的窈窕身影坐在小亭子里,看着那人来来回回地走,仿佛似极为烦躁,便淡淡地道:“大人也不必忧心,百里怜儿原本就生性桀骜,心性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