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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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祭香不敢迟疑,立刻点头。
嘱咐完了之后,看着那祭香远去,贞元公主满是红血丝的眼底方才闪过一丝冷酷的狞色,西凉茉,你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么!
她咬了咬唇,冷哼一声,靠着被她扇了一巴掌的侍女踉踉跄跄地往拨给自己居住的香兰殿而去。
——老子是谁想当分界线吱呀一声的分界线——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纷飞的大雪,香兰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淡青色云锦袍的衣角掠了进来。
“听说贞元公主殿下失足跌落湖里了,在下带了太医过来,公主殿下如今可一切安好?”司承宇领着一名白胡子的老太医进来殿内,面含忧色地道。
那迎他们过来的侍女祭月红着眼眶道:“王爷,您……您去看看公主殿下吧。”
司承宇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愈发的担心,赶紧向殿内而去,身后跟着的老头儿有点不耐地道:“殿下且走慢些,老头儿可不及您的脚力。”
司承宇立刻温软了声音歉意地对着老头儿道:“老医正大人,这位公主身份不同,可不能在咱们这里出事。”
老医正对司承宇的谦逊也颇有点好感,便点点头:“行了,去吧,去吧,让人将这殿里烧热些!”
两人匆匆前后脚底进了内殿,司承宇一眼就看见半靠在床上,面色惨白的贞元公主,只见她鹅蛋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艳色,苍白如纸,眉目盈盈含着泪光,长发未束,批落在肩头,不似寻常那般娇艳无比的模样,只穿着中衣更显得她孱弱仿佛被狂风肆虐过的娇花,正在就着身边婢女手里的杯子喝热茶,他眼中瞬间闪过怜惜,几步上前坐到她床前,柔声道:“贞元,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落水了,你若是想要看梅花,自遣人与我说就是了,我定选最好的梅花给你送去,怎么去湖边呢,太危险了!”
一番温存小意的话语满是诚挚的温柔,让贞元原本就冰冷和满是算计的心仿佛也瞬间感觉到温暖,她原本远在异国他乡就心中冷寂,如今眼中原本打算做戏的泪水,竟然不自觉地就如落了下来,满是委屈伤心,靠在他的肩头。
“承宇殿下……。”
见倾国佳人这般未语泪先流,这般投怀送抱,让司承宇瞬间一僵,他一向自持内敛守礼,如今也只愣了愣,伸手温柔地轻拍她肩头:“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然而就在贞元公主心中暖了一些的时候,司承宇的下一句话却瞬间再次将她打入冰冷地狱:“放心,一会就好了,你只是吓着了方才会以为是千岁王妃推你下水,我以性命担保,千岁王妃绝对不会推你落水的。”
宦妻第九十四章异样
那一瞬间,贞元的心冰冷下去,但是她并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而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说话,顺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祭月。
祭月立刻会意地轻声嚅嗫道:“您……您如何敢肯定就一定不是督卫大人,您可不能因为千岁王妃是天朝人,就这般护短,她那样的女子……那么厉害,咱们公主殿下得罪了她一会,吵了起来,所以……。”
“祭月,我想你们并不了解千岁王妃,所以才会这么认为,但本王不希望以后你这样的话语影响公主殿下与千岁王妃的情谊。”宁王眸光一冷,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祭月,随后正色看向了怀里的贞元公主。
他并不晓得自己的话如一颗石头蓦然投进水里让在场看见了西凉茉与贞元公主‘情谊’的人心中掀起巨浪。
祭月又气又恼,却不敢再多话,只看向贞元公主。
贞元公主此刻却已经很是平静了,看向了祭月柔声道:“祭月,本宫相信王爷的话,许是今儿我落水的时候太过紧张,眼花了才将……。”
她顿了顿,声音里微微一颤,有一种极度隐忍的味道:“才将救我的千岁王妃错看成推我落水的人呢。”
天知道,她有多艰难才将这句话说出口!
祭月点点,心不在焉地附和道:“是。”
宁王看向她,眸光温和地道:“贞元,这样的大冷天落水,你必定受了大惊吓,本王请了太医院医正大人亲自来为你诊脉。”
老医正方才面无表情地听全了他们的对话,心中已经对贞元公主没了好感,若是丫头救了这个贞元公主,她身边的丫头却处处攻击丫头,分明是这个西狄公主授意的,她落水就是活该!
若是丫头真的推了她落水,那必定是这个公主做了对不住丫头的事,所以落水也活该!
后来这样有趣的强词夺理的心里话被西凉茉知道后,忍不住与两个丫头笑得厥倒,只觉得这位老医正大人真真儿是有趣得紧,而西凉茉也知道了百里青那种护短的性格从哪里学来的。
由于老医正心中已经带了不悦,所以自然对诊治贞元公主这事儿不甚上心,但又碍着宁王的面子,不好直接走人,便只好上前为贞元公主草草地诊治一翻,随口道:“落水沾染了湿气,也没甚大不了的,用热水加上艾叶泡起来,再喝上七八碗姜汤也就是了!”
说完就随手收拾起东西来了,打算这就走人。
那祭月忍不住喃道:“哎,就这样完了,连药方子也不开么,这什么庸医啊!”
老医正一听就恼了,转身恶狠狠地瞪着祭月:“你说什么!”
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医术,哪怕是视如亲孙子的百里青,他也不会给面子的。
宁王是深知这位老大人的医术和性子的,他立刻看着老医正好生劝慰道:“您别恼,这丫头不过一时间最快罢了,您要不……还是开点药才是。”
他终归也觉得只是喝姜汤沐浴艾叶,似太草率了一些。
“好,老头儿就看在宁王的份上开一回药方子,只是以后这位金娇玉贵的公主还是不要让老头子这个庸医来诊治了!”老医正冷笑一声,眯起眼盯着贞元公主一眼,那一眼让贞元公主不由身子一寒,仿佛两道锐利雪亮的目光将她的心底都要彻底看穿一般。
老医正写好而来药方,背起药箱朝宁王爷拱拱手就走了。
宁王爷无奈,也只得命人去把药煎煮好了,亲自来喂贞元公主,贞元公主见他言语温柔,自然是要依言喝药的,哪里知道才喝了一口,她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药实在太苦了,外带又腥又臭,贞元心中怀疑那老医正在整治她,便不肯再喝,只是宁王好心哄劝,当她小孩子脾气犯了,贞元却也没有任何证据说出心中疑惑,只得咬牙赶紧喝了,再吃了祭月送来的梅子,似才好了些。
宁王一番温言软语安抚过了之后,方才离去。
祭香和祭月两人在一边实在忍不住,竟齐齐问:“殿下,您方才怎么不让王爷着人调查此事,难道您要白吃这亏么!”
贞元公主一边吃着梅子,一边讥讽地道:“怎么,你们觉得在王爷明明已经说了他能够用性命担保的情况下,本宫还非要指证西凉茉是害我的人,你觉得王爷会怎么想?”
二婢顿时无言,是啊,若是公主殿下非要指证那千岁王妃,而又没有任何证据,只怕反倒是让王爷疑心。
贞元忽然抬眼,阴冷地抬起眼睨着她们:“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到后院天井处跪着,没有本宫允许,便不许起来。”
二婢心知这是主子恼恨她们之前的护主不利,如今公主殿下没有如以往那般直接毁了她们,只怕已经是看在如今身在异国,自己人少了一个就是一个的份上。
祭月和祭香不敢再多言求饶,恭敬地称是之后退了出去。
贞元公主半躺在床上,明媚的眸子中一片森冷怨恨,她自出身起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气。
但是如今这一回的正面交锋,西凉茉如此冷酷直接的方式与她寻常用的手段完全不同,让她因为低估了西凉茉的手段,完全有苦说不出,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实在是让她……不甘心!
她微微垂下眼,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然一抬手将手上盛药的瓷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她冷冷地道:“去让驿馆的人准备一下,本宫明晚要出宫。”
一边过来接替祭月和祭香的祭红与祭蓝都不由一惊:“殿下,您今日刚才落水,才受了寒,晚间若是发起高烧可怎么好!”
贞元公主冷冷地道:“本宫说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否则你们就也到个天井去跪着!”
二婢立刻噤若寒蝉,这等大冷天去跪天井,日后必定要落下风湿的后遗症,她们可不想这般忍受漫长的病痛的折磨,祭蓝立刻领命出去了。
——老子是抱歉昨日没更的分界线——
风雪楼,是青龙大街上最新开的一处酒楼,菜式时兴,环境风雅,因此极受贵族们的欢迎。
西凉靖让自己手下的校尉去付了银子,静静地批着灰鼠大氅坐在楼边的长廊上,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扶着栏杆静静地望着那院子后一片结冰的荷塘,沉静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并着女子轻软妩媚的声音响起:“举杯邀明月,对饮成功三人,只是今日无明月,无影,只余漫天落雪,倒也别有意境。”
西凉靖转过头,看向来人,眸光一冷:“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世子爷今日好兴致,怎么就不许别人来观风赏雪?”贞元公主今日没有穿那一身招摇的红衣,而是一身男装打扮,宛如俊美稀世的佳公子,带着一种奇异的英气。
让西凉靖看得不由有些恍惚,仿佛透过那样的眉目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贞元公主如此敏锐之人,立刻便看向他温然一笑:“世子爷,在看什么?”
“没什么!”西凉靖别开脸,随后淡淡地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后来仿佛一切都显示那一夜不过是个巧合和误会,而且贞元公主并没有来找过他,但是他一直都保持着一种警惕,这种警惕让他一直都避开贞元公主所在的场合。
贞元公主走到他身后,淡淡地道:“非本宫要做纠缠。”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种柔软而茫然的气息:“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有了。”
西凉靖浑身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厉声道:“你说什么!”
——老子是抱歉没更新的分界线——
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全似玉尘消更积,半成冰片结还流。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御楼。
精美的回廊里,四周挂了疏云锦制的遮风挡雪帘,一只红泥火炉在廊下燃着温暖的火焰,炉上的小壶里煮着的茶汤散发出暖而好闻的味道,炉子里却飘出一股子烤红薯的焦香来。
穿着嵌火狐毛袄子的美丽女子身影正坐在厚厚的棉垫上喝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茶,身后一道修长优雅地穿着紫狐大麾的男子半支着脸颊,慵懒地看她烧茶和拨动炉子里的火炭,好让炉灰中的红薯不要直接被烤焦,他素来深不见底的眸子有寻常人难以得见的不自觉的温柔。
飞雪寒霜冻,佳人香茶暖,这般情景让百里青难得地放松下来,心中生出了一种仿佛退出权柄浮夸天地,逍遥江湖山水间的错觉。“对了,我问你一件事,那日里你既然打算要整治那贞元,为何不索性一了百了?”百里青接过西凉茉做的热气腾腾的‘打油茶’,不由慵懒地问道。
对于他突然其来的一问,西凉茉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她自然知道这宫里没有几件事能瞒住他的,尤其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的事。
她只笑笑,试了试这血婆婆教给她做的苗疆打油茶,浓郁的炒米和花生香与茶香交织的特殊茶汤味道,让她不由满意地眯起了眼:“嗯,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那么好杀,何况如今贞元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谁知道还要难折腾什么幺蛾子?”
百里青轻哼一声,不可置否地淡淡道:“是么?”
西凉茉忽然斜眼睨着他:“如果我说我留下她,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你是不是会觉得满意点呢?”
百里青抬起卷翘纤长如黑凤翎羽的睫毛看了她一眼,轻嗤:“如果真是如此,你倒是让为师觉得欣慰了些,如此方才是九千岁的弟子。”
西凉茉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是谁都像你拥有各种变态的嗜好的好吧?
百里青看着她的模样,唇角微微一翘:“听说宁王非常心疼贞元公主,并且日日去让人煎药送到公主那里,并且亲自去喂公主药,既然这般在乎贞元,他却似乎没有到本座这里来为贞元寻一个公道?”
宁王性子里虽然有皇家人的隐忍心机,但是与书为伴,他基本上算是难得的书生性子,颇有点耿直的味道,若是对贞元这般上心,却没有过来找百里青要个说法,确实是稀罕事。
西凉茉淡淡地道:“嗯,到底是包打听的头儿,这等闺房小儿女的密事,您一清二楚啊。”
百里青魅眸一眯,伸手慢条斯理搁在她的胸口上,然后优雅地大力一捏。
西凉茉倒抽一口凉气,羞恼地瞪他:“轻点、轻点,锱铢必较的家伙!”
百里青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眼睛在她身上暧昧地转了一圈,那种阴阴的样子看得西凉茉背后有点发毛,只赶紧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因为当初我找过宁王,希望在与西狄信使来往言谈的时候,若西狄人惹恼了你,请他一定要保住西狄人的性命,毕竟天朝政权更替,瘟疫才过,三藩不宁,还在追剿天理教余孽,最是不稳之时,不可因小失大。”
她顿了顿:“所以宁王若见你恼了,亦有让人传话让我想法子让你息怒,所以宁王根本不会相信以我这般‘顾全大局’的性子会直接动手去伤害那位贞元公主。”
百里青微微眯起眸子盯了她一会,忽然道:“你与宁王经常有往来,嗯?”
西凉茉一边低头把烤好的红薯给扒拉出来,一边道:“倒也不算经常,只是在你不太对劲的时候,有过几封书信往来罢了,你也不必装着恼火的模样,你不是很享受我为你担心的模样么?”
她根本没打算瞒他,自己和宁王私下有书信来往的事,那些书信就扔在她的书房抽屉中,他是第二把钥匙的拥有者,说他没看过,鬼才信。
百里青难得地没有再追问,只是支着脸,看她剥开烤红薯的皮再将红薯肉放在碟子上切。
“怎么,还是不打算与我说说为何在龙关见到你开始,你对西狄人的态度大变的原因么?”西凉茉却一边折腾她的红薯,一边漫不经心地发问了。
她不问,只是希望他有一天能自己告诉她。
只是,今儿看他提起,她索性还是问了,也省得自己心里老记挂。
看着百里青仍旧在沉默,西凉茉自觉没趣,便懒洋洋地递给他一只盛放烤红薯的盘子:“喏,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吧。”
百里青接过盘子,顿了顿,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仿佛在品尝着红薯的甜味,好一会才淡淡地道:“我第一次吃烤红薯,还是四岁那年母亲身边的大姑姑给我和洛儿做的,那时母亲一边给我剥红薯皮,一边道这是西狄民间常见果腹之物,母亲常常给我和洛儿讲西狄的风物人情,那时我觉得这东西真真儿好吃,亦觉得母亲口中的故国西狄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哪怕后来西狄拒绝为我和洛儿提供庇护,我也只是觉得失望和心凉罢了。”
随后,他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道:“直到去龙关之前,从太平大长公主那里方才得知原来母亲当初行踪泄露,就是西狄知道了消息,然后西狄驿馆之人去通知了宫里的人,母亲被那些人剥皮剔骨的时候,西狄驿馆的人就在一边看着,并且取了一段母亲的手骨制成的发簪带回了国内。”
“咣当!”一只玉碟陡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西凉茉没有去看拿滚了一地雪粉的红薯,只睁大了眸子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