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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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茉脑海里掠过一丝灵光,忽然眼一眯,一把揪住了百里青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一字一顿地问:“师傅,你的伤好了,功力恢复了,不虚弱了,身手如此灵巧,真是让徒儿佩服不已啊。”
百里青睨着怀里的少女,魅眸幽幽,轻笑道:“是啊,托徒儿的福,如今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却还差一味药引子,不知徒儿肯借否?”
西凉茉危险地眯起眼:“哦,什么药引子,且说来听听。”
百里青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细腻的脸颊,雪白的脖颈,最后停在她的胸口上,似笑非笑:“还差一味拥有为师阴寒内息的处子血。”
西凉茉气得笑了,咬牙切齿:“好,好,原来都是我自己笨,千辛万苦,自行送上门来做别人的药引子。”
在方才他忽然将她扯在身下的那一霎那,不知是否因为她的内力气息都源自百里青那种极为阴寒又诡谲强悍的内力,又或者早前她为他运功疗伤,而内息相通,她方才无意间一触碰上百里青的脉门,她就能感觉到百里青的内息仿佛一下子基本都恢复了,那种汹涌滂湃的气息一下子冲进她的虎门脉咯,让她几乎有点承受不住。
于是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百里青这种内力全失的诡异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提升修炼他的毒功,走火入魔,就是他中毒了,如今看起来倒像是第二种居多。
而且刚好,度过此劫的必备之物就是她这与他拥有的同源内力之体。
她这笨蛋,竟然自己找上门来,给人家当药引。
百里青温柔地抚过西凉茉的发鬓,淡淡道:“为师每一年都有五日会因为体内毒发而彻底失去内力,今年不知为何忽然时间提前了,所以来不及通知你,便回到此处闭关,等着清除余毒,但是过程极为麻烦,因为毒发之际身体缺乏暖血,所以需要新鲜血液来渡过这些日子,但若是有同源内力之体能为为师架桥引脉,行经渡气,便能将余毒提早压制住,若有对方同脉的纯阴处子血连着饮三年,便能将体内的毒清除掉。”
西凉茉冷笑着一手拍开他的手腕:“所以,从一开始你助我修炼武艺,甚至不惜耗费十年内力为我打通任督二脉就是为了今日是么。”
她早就怀疑,他对自己如此细心栽培的居心何在,原来不过是为了给他培育药人、药引罢了。
枉费她今日还如此自作多情!
百里青低头睨着她,忽然挑眉问:“为师问你,可是为师让你来这司礼监的,可是为师让你离开书房,擅自闯入司礼监的禁地的?可是为师强迫你进入为师闭关的房间的?”
西凉茉瞬间哑然,胸口只觉得一股子气被堵得不上不下,她垂下眸子,冷然而笑里满是自嘲:“是,是我太过好奇,是我自己犯贱,所以自己送上门来做药引子,真是不好意思,委屈你了,千岁爷!”
她别开脸,眼眶子莫名其妙地就泛起红来,闭上眼不去看那张脸,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自己满心挫败与羞辱以及……委屈的情绪。
百里青看着身下愤怒得死死地咬着自己嘴唇的少女,他用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下巴,慢慢地一按,逼着她松开咬住下唇的贝齿,手指抚摸上她柔软的受伤的唇,温声道:“为什么要生气呢,因为这一次毒发太突然,为师原本没有想过这一次就要用上你,所以为师还是很高兴你会亲自找来。”
他抵着她唇,轻舔一下,将她唇间的鲜血一边卷进口中,一边道:“为师很欢喜呢,为师虽然毒发之时不能动弹,但是为师能感觉到你的尽心,如今为师好了,难道你不欢喜么,为何要去计较前因后果,那是过去的事了,为师素来不做便宜买卖,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血好甜,可别浪费了。
他明明能感觉到她几次触碰自己de额头和鼻间,确定自己没事后,她肌肉的放松之感。
她分明是在意他的不是么?
“欢喜个屁,徒儿只后悔方才为什么没杀了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如此我必定能因为惩奸除恶,流芳千古!”西凉茉咬牙切齿地道。
是,她和他是一样的人,无利不早起,包括今儿过来,她也不能不说别有用心,但是她就是不高兴,不高兴什么都仿佛掌控在他手心里,不高兴自己因为他的受伤而自作多情的心疼,不高兴自己因为他的荏弱有了不该有的情绪!
不高兴,她就是不高兴!
百里青看着怀里红了眼的小狐狸,委屈得那个样子,眼眶子都红了,心底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柔软来。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叹了一声,温柔地把她抱起来,也不顾她的挣扎,将西凉茉圈在自己怀里,仿佛强大的大妖兽在替自己欢喜的小兽梳毛一般,拿了梳子慢慢地替她梳头。
“为师说了,今儿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若要杀了我,动手就是,既然你没能杀了我,那么在你再次有那本事下手前,你就还是为师的,为师还是要有空就睡你的,得闲自然会与你双修练功,让你提升功力的。”他慢条斯理地道。
“你不要脸!”西凉茉又羞又恼,羞的是这人说话从来没底线,无下限!
恼的是,自己竟然放过了一脚踩在这无耻妖孽脸上,让他死得彻彻底的机会。
百里青手指一翻,为她挽了个发髻,轻笑:“若你真的那么恼,明年此时,为师还需要你的血与内力的时候,必定让爱徒过来为为师护法,你若想要取了为师的命,还有四次机会,如何?”
西凉茉一怔,她能听得出,他并非在开玩笑。
这人,竟然是说——真的。
“……这人世间真的让你如此厌倦么?”西凉茉定定地看着百里青,忽然问。
百里青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又淡淡地道:“徒儿,你看月色正好,一会子,咱们出去痛饮几杯可好,饮痛快了,为师今儿就不睡你了。”
西凉茉看着他,知道他并不想谈这个话题,他甚至懒得掩饰他的拒绝。
她的心莫名地微微一颤,暗自长叹一声,忽然间,她的不悦就释然了,至少与自己烦躁不安的情绪相对的,他愿意将自己的命交到她的手里,这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
西凉茉拿了一面铜镜过来看看,发现镜子里自己的发髻样式新颖又颇称自己的气质,他的手艺倒是真不错。
忽然心情好了不少,她微微一笑,对着他道:“师傅,你只用徒儿这一点血可够,别毒没解完,遇上强敌,还要徒儿保护你。”
百里青睨着怀里的不知为什么又不再生气的小狐狸,也微笑:“徒儿再借一点子血给为师可好?”
西凉茉看着他头越来越低,在他慢慢地覆上自己的唇之前,轻声道:“好,师傅别玩了记得用你的命来换就好。”
百里青轻笑:“好。”
随后,深深地吮上她柔嫩的唇,并不意外在她唇里尝到了浓浓的血腥气,这丫头竟然大方到咬破了舌尖呢……
倒是个够狠的,不过如果死在她手里,大概也不错吧。
——我是正常的分界线,大家好,初次见面——
“父亲召见?”西凉靖停下正在练剑的动作,看向来向他传话的董氏,随后道:“好,我马上去。”
西凉靖便进屋去换身衣裳,没见着那董氏眼里的讥诮。
西凉靖却不想方才进了屋子,他便觉得不对,靖国公屋子门边上站着不是素日看见的小厮,倒是六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看着穿着是爵爷手下的贴身侍卫,看样子竟然将屋子附近几个出口都围了个严实。
西凉靖拧了眉,没说什么只管进去了,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冷冷清清,除了董氏的贴身丫头外竟然一个仆婢都没有,董氏也不说什么只带着西凉靖往里间而去。
西凉靖就知道必定有大事,否则爵爷不会将四周围都封锁了,想必暗处还有不少人。
一进内堂就见靖国公面无表情的坐着,董氏则看着他笑了笑,仿佛很是赞赏的模样打量着他:“大少爷人逢喜事精神爽,到底是贵人看中的人,有了依仗就是不同。”
西凉靖心中警钟大响,瞥了眼靖国公,口中只冷然道:“姨娘自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本世子能依仗的只有国公府邸,何曾依靠什么外人?”
靖国公听着这话,脸上的冷肃到底缓和一点,却还是冷声道:“你明白这个理就好,可别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国公爷,我看世子爷虽然心气儿高,但总不是那种背父弃母之人,说不得只是受了奸人蒙蔽。”董氏一脸担忧地对着靖国公道。
看似开解的话,却似落定了他的罪名,西凉靖虽然一头雾水,但却哪里肯担负背父弃母这样大的罪名,顿时冷了脸,咬了唇一脸震惊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在靖国公面前:“父亲,孩儿虽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孩儿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畜生不如的事。”
靖国公定定看着他,目光如炬,片刻才道:“是么,那为父且问你,十五日之前,你可是去过柳侍郎的府邸?”
“是,柳侍郎与孩儿是几面之交,孩儿去那里一游罢了。”西凉靖点点头。
“那为何这几日却不再过去?”
“孩儿为何要常常去,我和他不过寻常交往。”
“哦,是么,寻常交往需要半夜里而去吗?”
“这……是柳侍郎说他府邸上有一柄夜明刀,请我夜里去看。”西凉靖想了想道,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只小心的如实回答。
“那柳侍郎是谁的心腹,你可知道?”靖国公声音索然冷厉起来,那种常年于千军之中杀伐决断的血腥之气,瞬间释放出来,他身边还站着两个面无表情浑身杀气的侍卫也冷冷地盯着她,就像下一刻得了令就会把他拖出去千刀万剐一样,令西凉靖不由一惊,靖国公分明是将他军中审讯那套拿出来了。
“孩儿不知……。”
董氏在一旁冷笑道:“不甚熟悉的一个大臣怎么会送您一把如此名贵的夜明刀?说得好听的是莫逆之交,不知道的以为您一个边疆守将与内臣私自结交!”
“姨娘,你最好注意说话的分寸!”西凉靖何曾被一个姨娘如此责问过,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怒道。
却见靖国公手上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朝她他砸过来,额头上顿时一疼。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可是你身上的东西!”
西凉靖低头一看,地上一只绣着紫色千爪菊的小小香囊,他拾了起来,看了看,镇定分辩:“没错,这是孩儿的,但是却不知怎么……。”
“不知怎么到了外人那里,是吧?”董氏截断他的话,叹了一口气,对着靖国公安抚道:“国公爷,那宁吉不过是个二等的小厮,说不定他意外捡了世子爷的香囊,妾身相信世子爷绝对不会和外人勾结,窃取府中机密的,爵爷只要将前院加强些戒备不让宵小有可乘之机就是了!”
靖国公皱着眉冷道:“妇人之见,前院乃是军机要地,失窃任何东西都是事关家国社稷!”
西凉靖这才如梦方醒,震惊地看着董氏,只见她看似温柔的脸上,笑意里却透着狡诈冷酷。
西凉靖心凉如冰,冷厉地瞪着董氏:“姨娘,冬日风大,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可要人进来对质!”靖国公已经是不耐,眼中满是冷厉,行兵打仗这么多年,他最恨的不是敌人的探子,却是最恨自己人里的叛徒。
“不用,想必有人都将证据准备齐全了……。”西凉靖冷笑着摇头,董氏能摆下这个局,必定是将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咚!”
靖国公怒极,一脚踹出去,将西凉靖踹得飞跌出去,撞倒了桌椅才滚在地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怎么我会生出你这个叛家逆子!竟然充当司礼监的爪牙,行此等下作之事!”
胸口剧痛袭来,西凉靖喉头一甜,一股子腥甜气猛地从嘴角涌出来。
第九十九章利诱
西凉靖喉头一甜,一股子腥甜气猛地从嘴角涌出来。他捂住嘴,擦去唇角的猩红,心头一片寒凉,他定定看着靖国公的眼底闪过不敢置信的痛楚与一片悲凉。
“父亲,孩儿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您如此愤怒,甚至不相信孩儿!”
董氏轻抚着靖国公的肩,仿佛很是遗憾似的看着西凉靖轻叹:“世子爷,虽然这些年九千岁势大,横行朝野,陛下宠幸奸佞,国公爷与一众清流们在朝内被奸佞打压,但是国公爷一片丹心在玉壶,从不曾向九岁低头,所以,即便边关苦寒,您也不该为了前程而投靠九千岁,这让国公爷如何自处,如何在同僚之间抬头?”
西凉靖怒道:“孩儿没有,孩儿真的不知那柳侍郎是九千岁的人!”
西凉靖前些日子因为母亲大丧心情就极差,再加上西凉仙和西凉丹一直都试图证明母亲是西凉茉设计害死的,但是他真的不想相信大妹妹会与母亲的死有关。
所以前些日子,他心情一直不大好,过了头七之后便偶尔会去天下第一楼里坐坐,饮酒浇愁。
就在那时候,他遇到了工部侍郎柳如是,年轻俊秀,才华横溢,虽然是工部侍郎,却有一身不错的好武艺,他虽然也曾心有防范过,但柳如是性情爽朗,磊落大方,酒量极大,让他想起边关那些兄弟,所以他便渐渐与柳如是有了交情。
某日,酒后,柳如是说宝刀配英雄,要赠他一柄罕见夜明刀,他推拒了,只是出于好奇才夜里前去柳府观摩品鉴一番。
哪里能够想到柳如是竟然是九千岁百里青的人?
“何况就算柳如是是百里青的人,又如何断定孩儿从父亲的书房里偷窃了军机情报交给他!”西凉靖捂住胸口,直挺挺地再次跪回了靖国公面前,捂住胸口咬牙道,目光冷冷地睨着董姨娘。
在西凉靖的心中,与其说西凉茉心怀不轨,他倒是更怀疑眼前这个董姨娘,年轻貌美,一个出身青楼的贱妾,竟然能从母亲那样手段凌厉的贵族小姐手里成功夺走了父亲的宠爱,如今这般字字句句又都是针对他而来的诛心之言,三言两语竟然能挑拨了他们父子之情,分明才是个心机深沉,不得不提防之辈。
靖国公看着儿子脸色苍白,目光冷酷地盯着董姨娘,他也脸色极差地看了董氏一眼。
靖国公并不是一个糊涂之辈,他这里有些东西是不适合董姨娘这样身份的妾氏应该听的,方才他也有些后悔因为董姨娘三言两语,一下子气得失了理智,竟然将爱子踢伤。
董氏立刻乖巧地道:“国公爷与世子爷慢谈,妾身的小厨房里还熬着一锅儿松茸热鸡汤,这天冷的紧,迟些给国公爷和世子爷送来。”
说罢,她恭敬谦卑地福了福,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她出身青楼,寻常男子一个眼神,她都能猜出对方的喜怒哀乐,所以才如此快地爬上花魁之位,如今见靖国公脸色不妙,她当然立刻见好就收,毕竟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过一个妾氏,怎么也比不上自小长在身边的骨肉血脉。
至于以后,等她怀上一个孩子,手里有足够的筹码,就会一切大不同了。
看着董姨娘如此识时务,靖国公看着她的眼神也稍微宽和了一些。
等着大门关上,靖国公也遣开了其他侍卫,才冷冷地对着跪在地上的西凉靖道:“为父今日才接到九千岁替陛下拟下的旨意,要提调你前往京都骁骑营任骁骑营副都统。”
西凉靖一愣,他原本也只是边关一个小小参将,不过四品而已,骁骑营的副统领统掌管京畿西六营,是三品武将,这个职位乃是既有实权又有品秩的肥差事,向来都是百里青的人在任职,如何竟然轮得到他的头上?
虽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西凉靖的眼底掠过一丝异色,心中也不是没有瞬间的惊喜,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靖国公会如此大怒了。
他看向靖国公,有些迟疑地道:“父亲,雁门关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