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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庶煞-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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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片刻吧?”宁春草小声说道,“景珏说,他会来同三皇子告别的。也算兄弟一场,君臣一场。”

宁春草话音刚落,景珏就满头大汗的迈步入了灵堂。

他身上还带着血迹,脸上更有些狼狈,手中提着长剑,头上束着的发髻。都微微歪向一旁。

宁春草瞪眼看他,“你……”

“事急从权,来不及梳洗换衣了,就如此同三皇子您告别,您可千万莫计较。”他先看了宁春草一眼,冲她点头。而后就拱手朝棺木说道。

说完。这才走上前去,往棺木中深深望了一眼。

这一眼,就是再不相见,这一眼,就是绝别了……

三皇子原本胜券在握,原本已经笑到最后了。可不曾想,世事无常……

临了,连躺在棺木之中,身上所穿这件龙袍都是尚未完工的。

真叫人感慨呀……

“景珏,时辰到了。”宁春草小声提醒他道。

景珏点了点头,从棺木旁退开。

原本应该是无比隆重,无比庄严的灵堂。此时却没有多少人在。

活人尚不能安,死了的人就多迁就吧。

皇城上空阴云密布,像是快要下雨了。

盖棺之后,景珏冲姜伯毅点了点头,两人前后脚退出灵堂。

宁春草本在棺木前头烧着宫人们准备好的祭物,一回头,却不见了景珏将姜伯毅。

她起身叫一个小宫女替她来烧,也轻手轻脚的出了灵堂。

“找到二皇子了?”姜伯毅问道。

景珏点了点头,“藏得跟耗子一样,费了老大劲儿才找到他,已经迎进宫中。”

姜伯毅长叹一声,“先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名声如此,只怕呼声难胜过端王。”

“呸,”景珏啐了一口,“找到他,我就先揍了他一顿,若不是我爹派人跟着,我非打死他!”

姜伯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当初之事,他也算是被人算计。”

“想到春草险些就……我就……”景珏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以压抑心口的怒火,“还不如扶立大皇子或是四皇子!”

“大皇子面容有损,无缘帝位。”姜伯毅笑了下。“四皇子昨日就披了道袍,言明出家。”

“他倒是避得快,让他做皇帝,又不是让他去死。”景珏哼道。

姜伯毅摇了摇头,“四皇子心不在此,让他做皇帝,对他来说,跟让他死也差不多了。”

景珏闻言,脸上笑得越发讽刺,“你看看,有些人,你给他他都不稀罕。有些人却在外头争得头破血流!”

他扬手指着皇城外的方向。

那里还叫嚣着,叫乱臣贼子睿王出来受死。

景珏听着都觉来气。

二皇子被悄悄迎进宫中之后,立时有宫人准备好先皇的龙袍。

如今为他量身赶制,自然是来不及了。

但先帝的龙袍都是崭新的,也有年轻时候留下来的,他穿着倒也合身。

二皇子黄袍加身,登上高高在上的宝座。

皇城中的谋臣武将,睿王等人纷纷跪拜,山呼万岁。

原本已经无缘帝位,原本在争夺之中已经落败的人,却忽而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赢家,忽而毫无预兆的穿上了龙袍。坐上了龙椅。完成了那个原本是赢了争斗,却到死都没穿上一件完整龙袍的三皇子未能完成的事。

想来,也真是讽刺得很。

二皇子心中得意,脸上却并不轻松。

他知道,如今自己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暂时的,都是尚不稳固的。

燕王率兵在皇城外的叫骂声还未停止。

不除去燕王,他今日坐上这龙椅,明日就有可能被人给推下来。

“接下来呢?”二皇子,如今的帝王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潦草的登基仪式,象征性的完成。

众人的称呼已经从“二皇子”转而改口成了“圣上”。

“回禀圣上,请您登上城墙,斥退乱臣!”众谋臣异口同声的请命。

二皇子心头发憷。但他无法拒绝。

他如今是帝王了,却是被人推上来,屁股都还没坐稳的帝王。

“好,请,请睿王带路吧。”新皇起身,勉强笑着说道。

虽有龙袍在身。御印在手,他却一点帝王的气势都没有。即便坐在龙椅之上,想象之中,那种高高在上,挥斥方遒的感觉,也并未降临。

新皇回头看了眼龙椅,缓缓走下盘龙阶。

当明艳艳的龙袍出现在皇城墙头上的时候,城外的兵将们都微微一惊。

原以为是睿王称帝了,定睛一看,睿王却是走在一边的。

“先皇遗诏,众人跪接——”一个嗓门嘹亮的宫人亮出一卷黄绸,高喊道。

唱和的宫人。讲究声音清亮,中气十足,气息绵长,穿透力强。

他这么一亮嗓子,糟乱的场面立时静了一静。

众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要跪下来,迎接圣旨。

“这是假圣旨!不要跪。不要听!这是伪造的,是睿王伪造的!”燕王叫道。

那唱和的宫人却并不受她所扰,兀自唱和:“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于诸兄弟之中,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负荷,无奈乱臣当道,刺朕与奉天殿内,朕五体不安,恐难全如期望……立兄长二皇子景瑞为帝,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

众人听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圣旨不是因服用丹药而早已驾崩多时的先皇帝所立。乃是被景瑢行刺,重伤不治的三皇子死前所立。

当时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三皇子乃是被剑伤在心脉,根本没说两句话的功夫,就没了气。

他怎么可能立下遗诏。

但知情的人并不多。起码此时围困在皇城外头的人,就都不知道。

“这是你伪造的,且三皇子还没有登基呢,他怎能下圣旨?”燕王在城外高头大马上坐着,拿马鞭指着睿王叫嚣道。

睿王并不理会他的问题,只对身边人吩咐了句什么。

那人很快领命而下,不多时,被绑着的景瑢就被带上了城墙。

燕王看到景瑢,瞪大眼睛,喊道:“景瑢,我儿!”

景瑢被人架着,低垂着脑袋,脸上身上都是伤,闻声也没有抬头,叫人看不出死活。

“你,睿王!你为何要害我小儿?”燕王骂道。

睿王点点头,“燕王,你还认得他是你小儿就好,三皇子即将登基大典,你却派你小儿行刺三皇子,后又将这罪名强安在我的头上,你说,你居心何在?”

燕王正要开口辩驳。

睿王却抢在他前头说道,“不过这事儿对你来说,也是轻车熟路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十年前,你以图谋反,勾结怀王,怀王心思简单,性情冲动,在你齐动之下。勾结党羽,兴兵作乱。被先帝察觉,一举剿灭。你却躲在背后,让怀王做你的替死鬼!十年后,你又卷土重来!这次,三皇子死在你儿子手里,你更要将这一盆脏水破在我的头上。我岂能叫你得逞?十年前的帐,十年后的帐,咱们是不是都要好好算一算了?”

睿王的话音落地,城外的兵马一阵唏嘘。

十年前怀王谋反的案子,年纪大些的人还记忆犹新,当时屠戮众多被牵扯的党羽。京城两个月不见日光。

先前揭出乃是睿王同怀王造反,如今睿王又当面指正乃是燕王一手策划。

如今站在皇城里头的是睿王,带兵围困皇城外头的是燕王。

两王身边都拥立有先皇的儿子,究竟谁人是正义,谁人是谋逆呢?

第267章 民心所向

真相永远不只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样,也不能仅凭耳朵去听。

可证据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很难公之于众的。

燕王坐在马背上冷笑,“四弟,你如今说这些不觉得可笑么?十年前,是你屠戮众多牵连之人,十年后,先帝亲自罢黜你的王爵。你如今将这些罪名都安在我的头上,我又岂能容你?!”

说完,他便抬手一只箭,猛的射向城墙上头。

“小心护驾——”睿王大喝一声,挡在二皇子前头。

这箭不是射向睿王的,却正是射向那穿一身明晃晃龙袍的二皇子。

二皇子被众人簇拥在后头,睿王一剑斩断飞来的箭矢。

“大胆乱臣!竟敢射杀当今圣上!”睿王喝道,“放箭!”

城墙头上密入雨点的箭矢飞射下来。

“当今圣上在此,先帝临终,唯册封端王,就已表明先帝心意!端王才是正统!”燕王护着三皇子往后退去。

他身边将领指挥众兵抵抗反攻。

皇城内外,又充斥着嘶喊杀戮之声。

睿王护着二皇子下了城墙。

两方各不相让,这一番,不过是叫驻守皇城的兵马更添几分底气和正气,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为正义而战。

也让燕王的兵马,底气不那么的足。将领一旦怀疑自己究竟是为正义,为正统。还是被人利用,做了乱臣贼子的时候,那气势就弱了,将领气势不坚定,他所带领的士兵就不可能勇往直前。

只是二皇子的名声,确实太差。

而五皇子又有端王的封号。

这一时间。究竟谁能先在气势上占据优势,还真不好说。

“听声音,是又打起来了?”宁春草寻到正在商议的景珏和姜伯毅,还未开口打招呼,便先听闻皇城外传来的喊杀之声。

景珏皱了皱眉头,微微点头。

姜伯毅也面色凝重。“这般争权夺利,死的都是天兆的臣子,天兆的百姓。最后不管坐上皇位的是谁,如今的争夺都是一场不可挽回的损失!”

“且这么耗下去,京城必将崩溃,京城陷入危机。那天兆也将危矣,边境亦有虎狼窥伺,不想着如何富国强民,倒是同自己人争执不休,真是有出息的很。”景珏满面不屑。

“如何才能叫这无谓的争夺快点休止呢?”宁春草问道。

景珏笑了一声,无奈抬头看她,“你这问题问的真是有深度,若是能一两句话告诉你,也就没必要站在这儿听外头那打杀之声了!”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姜伯毅却是忽而开口说道。

宁春草哦了一声,“是二皇子不能服众么?”

姜伯毅点头。

景珏见自己刚说了没办法回答,姜伯毅就来拆自己的台,脸上十分不满,“就算是二皇子能够服众,燕王不死心,这仗不还是得打下去。”

“不会。”谁知姜伯毅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直截了当的摇头道,“燕王双拳难敌四手,他之所以还能领兵作乱,不是因为他厉害,而是二皇子并不能叫追随燕王的人信服。若是那些人都信服二皇子,也就不会跟着燕王了,燕王身边的人都离他而去,他不就败了?”

景珏翻了个白眼,齐中更是不屑冷哼,“说得真好,真是轻巧!可有什么用呢?说了不也是白说?”

“有用!”宁春草点点头,“我有办法!”

这次吃惊的就不仅仅是景珏了。

就连姜伯毅都诧异的看着宁春草。

“你有办法?”两人异口同声。

宁春草点点头,看向景珏,“还记得在凤州城的事儿么?”

正在说皇权争夺。正在说眼皮子底下打仗的事儿,怎么又扯到凤州城了?

景珏不明其意,姜伯毅也微微皱起眉头。他是在凤州城以后,青城山下认识他们的。

凤州城的事情,他后来虽也有听说,却不知道宁春草此时提凤州城是何用意。

“人心很难猜。又不难猜。”宁春草勾着嘴角说道,“在凤州城的时候,咱们都知道,那蝗灾乃是天灾,可是巫女说,要用无辜孩子的性命,祭奠以除蝗灾的时候,你也都看到了,上至州官,下至百姓,都将孩子交了出去。”

景珏皱着眉头。

姜伯毅看向宁春草,微微眯眼。

“巫女利用的就是百姓们。对天,对神灵的忌惮和信奉。”她笑了笑,“咱们如今也可以。”

“利用百姓乃至将领,对天对神灵的敬畏之心,帮助二皇子赢来声望么?”景珏缓缓说道。

宁春草重重的点头,“是,我能做到。”

“那还等什么?”景珏说着就上前拉过她的手。

“别急!”宁春草皱眉。

“怎么不急?你若是已经想好了办法,自然越快实行越好。”景珏催促道。

宁春草点了点头,“是,我是有办法,可我没有铃铛,我的铃铛还在姜维的手上!”

“去找姜维。拿回铃铛。”景珏立时说道。

说完,他不禁心头有些发毛,上次在城外十里杏子林,被姜维召唤出的鬼兵抓伤的地方,似乎还隐隐作痛。

“姜维那个人,邪乎得很。”景珏回头看了眼姜伯毅,“他这么厉害,你以前都不知道?”

姜伯毅别过视线,看向别处,并不看他,也不理会他的话。

景珏哼了一声,“我不笑你。咱们都是被兄弟背叛的人,也算同命相连了。”

宁春草略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两人,景珏同姜大哥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两人非但不动手脚,能好好站着说话。还能说出“同命相连”的话来。

她自然不知道,两个人为了她,还曾在鬼兵围攻之下,并肩作战,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呢。

“巫女会有办法。”姜伯毅沉声说道,“将巫女来带问过。”

巫女如今正被看押在宫中,很快被带了来。

听闻姜维召唤鬼兵之说,巫女啧啧有声,“他还真是厉害,真叫他练成了。不过这召唤鬼兵之术,须得在有杏树的地方而行,且须得有亡魂。城外十里那地方。若是我没有猜错,应当是在很久以前,死过许多人,听你们描述,很可能是战死在那里的人。如今皇城之中杀戮很重,他只要临近有杏树。便也能召来亡魂。”

“那你可有对付他的办法?”景珏不耐烦的问道。

巫女垂眸笑了笑,抬脸道:“有啊,我当然有办法,阴阳师和巫女,本就是相辅相克的。”

“说来听听,什么办法?”景珏催问道。

巫女却是摇头,“这办法,你们做不到,你们带我去,我帮你们克制他。”

“你休想!”景珏哼了一声,“你当我们傻?带你去?”

巫女原本同姜维勾结一起,都是为燕王效力,倘若带她去寻姜维,两人在联合起来,倒是更为麻烦。

巫女咧嘴笑了笑,“原来你们不傻?不傻为何寻我来问话?”

“他们做不到,但我能啊,你有什么办法。不如告诉我。”宁春草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倒是突然说道。

巫女寻声看她,只觉眼前猛的一亮,“你不同了!”

巫女从殿中离开之后,她的前世今生合二为一。

宁春草并不觉得自己看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她还是原来的相貌。并没有什么改变。

可巫女却激动的站了起来,手脚都在微微颤抖,兴奋的向她行去,走了同手同脚都不自知。

瞧见她行为失态,并靠近宁春草。

景珏和姜伯毅都是一惊,正欲上前相拦。

巫女却做出了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她朝宁春草跪了下来。

并跪行前进,匍匐在宁春草脚下,表情虔诚至极,眼中还蓄了激动的泪水,“圣女……”

宁春草皱眉,“什么东西?”

“您是圣女,千年一遇的圣女!”巫女嘴唇都在兴奋的抖,她的话音激动得有些含混不清。

但殿中十分寂静,几人都听到了。

就算听不清,从她的敬畏神态中,也看到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春草向后避了避,“你快起来,莫名其妙,不要跪我!”

“圣女,你若愿意,必能救我。你若救我,我必当尽心竭力虔诚伺候圣女,追随圣女一生一世!”巫女激动的捧着她的绣鞋,低头去亲吻她的脚面。

宁春草吓了一跳,跳脚向后躲去,“你疯了?!”

女巫却连连摇头,“没有,我没疯,我是眼拙,眼拙啊!先前竟没有看出。直到如今才看出来!先前竟还妄想夺舍圣女的身体……真是自不量力,也难怪我非但不成,反而害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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