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煞-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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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成之前,三小姐不能踏出这房门一步!”宁夫人不容辩驳道。
外头的锣鼓声越发响亮,不容耽搁。二小姐跺了跺脚,却也只好提着裙子,被等在门外的弟弟背着,往前院里去了。
这家里做主的还是宁夫人,只要宁夫人主意已定,二姐姐反对也没用。
她刚松下一口气来,却听闻前院里头闹了起来。
家仆气喘吁吁的前来回禀。
“夫人,李家人闹着不肯走,说是一定要三小姐陪嫁!”
宁夫人冷哼道:“李家不就是仗着官身么?告诉李家人,嫁妆仍旧是一嫡一庶两份!大喜的日子,闹得难看了对两家都不好!”
宁春草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迎着宁夫人冰冷的视线。
家仆匆匆退出去,没过一会儿,又大汗淋漓的回来,“李家郎君说,要见三小姐,不然就不肯走。”
“放肆——”
宁夫人的话还没骂出口,仆妇连忙上前,耳语一番。
宁夫人的态度却是软了下来,斜了宁春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宁春草不明所以,却是被带出了正房,跟着仆妇来到前院。
再见到李布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她以为自己会愤怒。
九个月来,她倾尽爱慕的对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用过那般真心,将姨娘教过的,凡事不可动真情,都抛在了一边。
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
如今真的见到他时,她却并没有满腔愤怒,恨有何用?她终归不是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春草,你答应了要陪嫁的,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明白么?”李布见到佳人,顾不得还有宁家人在场,涨红脸低声说道。
“李郎君,你当珍惜,真心对待的是我姐姐。我与郎君无缘,望各自珍重。”宁春草不卑不亢的福身。
李布还未说话,站在李布后头的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君,却是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
“你说宁家有两绝,二小姐才绝,三小姐艳绝。这三小姐果真是貌美无双,堪比秋香楼的花魁了!”
其中一个少年拍手笑道,“可是谁说李郎的魅力要越过小爷去?要将这两绝都归入囊中?我看也不过如此,人家现在不跟你相好了!你这脸,可是丢大了!”
李布面红耳赤,还未反驳。
一向能忍,连四妹的嘲讽挖苦都不放在心上的宁春草却忍不了了。
她讥笑道:“貌美,便要堪比花魁?一开口就让人知道你这人没什么见识!不过是个风尘里的浪荡公子!下次开口前,还是先想想,会不会揭了自己的底儿!”
原本院子里的人,都在嘲笑三小姐被拿来和花魁作比。可三小姐的话一出,院子里霎时就安静下来。
就连李布涨红的脸,都微微褪去血色。
少年郎君面沉如霜,人满为患的院子,静的落针可闻。
第5章 耍横
“你说谁呢?”少年上前一步,勾着嘴角,邪笑看着宁春草。
宁春草发现气氛不对,打量少年衣着,华贵非凡,少年腰间挂着的玉佩更是通透明丽,纹路繁复精致。少年身后跟着的四个护卫,威风凛凛,器宇不凡。
她如今猜到这少年定然身份不寻常,或许主母能让她来前院,也跟这少年有关。
可她并不后悔,脱口而出的话!
她最厌恶旁人拿她同妓子作比,苏姨娘的出身,是她心里抹不平的伤。
倘若不是因为她出身卑贱,她不用处处看人脸色,不用曲意讨好主母姐妹,不用将自己的琴棋书画尽都归于姐姐名下,为姐姐博得才女美名。
“可说错了?”宁春草轻哼道。
少年冷笑一声,“说我啊?小爷是夸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宁春草欲反驳他,看到追来的宁夫人频频向她使眼色,自己日后还要在主母手下过日子,只好垂眸忍了。
岂料那少年却不好打发,上前几步,一把拽过她,就往宁家院子外头走去。
不止宁家众人大惊失色。
就连李家人都变了脸。
“世子,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她是我的媵妾!我要纳她过门呀!”李布追在少年身后,慌忙说道。
少年不屑冷哼,“没听人家说,跟你无缘么?给小爷滚开!小爷要带她去见识见识,什么叫世面!”
李布不肯让。
少年一鞭子就朝李布脸上抽去。
还是李家人反应快,闪出一人挡在李布跟前,生生受了一鞭子。
“世子爷息怒,世子爷息怒!我家郎君不懂事!”受了鞭子的人,陪着笑脸说道。
“世子爷别太过分……”李布攥着拳头,咬牙切齿。
少年冷哼一声,嘲讽道:“有本事,让人去参小爷呀?没本事,就给我滚!”
又是一鞭子下去,这一鞭子,绕过了挡在李布前头的家仆,硬是抽在了李布身上。
李布惨叫一声,立即被李家家仆拉开。
“不敢挡世子爷的路!世子爷您请!您先请!”家仆硬拽着李布。
少年飞身上马,看着他精瘦,手上力气却不小,一把就将宁春草拽上了马背。
他回眸冷笑一声,吆喝他的同伴道:“走,让宁家三小姐,也见见咱们的世面!”
李家人都不敢拦,宁家人就更不敢了。
宁家四小姐看着那少年郎,扬鞭绝尘而去,不由红着脸跺脚道:“母亲,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和男人眉来眼去,您也不管管?”
宁夫人抬手捂了女儿的嘴,瞪眼看向李家管事。
李家管事将李布推到系了红绸的高头大马上,摆手让奏乐。
锣鼓声起。
喜娘高唱“起轿——”
欢天喜地,吹吹打打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远去。
宁家二小姐,还是嫁了。
宁春草坐在颠簸的马背上,扑面而来的风让她想起,被人从归雁楼上推下,摔死以前那种感觉。
她不由一抖。
身后的人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宁春草没说话,听到李布称呼少年为“世子爷”,她就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说也说了,认也认了,要得罪,也已经得罪了。
她没辩驳,倒是弯了弯脊背,娇柔的依偎进少年怀中。
让她在马上的姿势,不那么紧绷僵硬。
可她这一小动作,却是让身后的人立时僵硬起来。
“你干什么?”少年低声喝道。
“我怕。”宁春草坦然承认。
姨娘说,男人喜欢顺从,聪明的女人从不和男人对着来。
少年不屑讥笑,却是向前挺了挺胸膛,让她依偎的更舒服些。
宁春草觉得自己要被颠散了架时,少年才勒马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侍卫们一言不发,翻身下马。
只有他的另一同伴仰脸道:“你带她来这儿干什么?”
宁春草被少年扔下马背,踉跄站稳,偷偷揉腰,抬头觑向门楣。
睿王府。
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要亮瞎她的眼。
门口蹲着两头狮子,硕大无比威风凛凛,更是震慑过往行人。
宁春草正要蹲身,冲着睿王府的门楣行礼。王府门前,可不是她这种小老百姓想来就能来的。
她还未蹲好,就被那少年大大咧咧拽走,径直往睿王府侧门走去。
门房见到少年,连忙后退数步,才战战兢兢的躬身道:“世子爷回来了?”
少年哼了一声,拽着她直奔内院。
入了王府,他的护卫便不知去向,只有他那同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还不如去秋香楼,王府有什么好玩儿的?”他同伴说道。
少年也不理他,进了院子,立时有“世子爷回来了”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第6章 比美
不多时,偌大的院子,便聚了不少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红飞翠舞,各色香粉的味道更是扑面而来。
宁春草被少年钳住手腕,少年手指修长,力气却很大,钳得她手腕动弹不得,隐隐作痛。
“景瑢,你看看,是宁家三小姐漂亮,还是小爷的妾室们漂亮?”
被叫做景瑢的少年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了宁春草,又认真看看那一群莺莺燕燕,嘻嘻一笑,“都是美人儿,各有特色,环肥燕瘦,要我看,都美!这可如何比?”
世子爷冷哼一声,抬眼在那一群美人中扫了一眼,抬手点了几个女子出来,连名字都未曾叫,“就挑出来这几个,别搪塞,好好看看!谁更美?”
景瑢眯眼朝那几个小妾看去,视线转了一圈,滴溜溜落在宁春草脸上,目光像是被粘住了,黏黏糊糊的滞留在她身上,移不开。
世子冷哼一声,伸手将他的脸推开,“真没用!”
宁春草垂眸,心中不屑冷笑。
“不如你自己说说,你美还是爷的小妾美?”世子抬脚靠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来。
他手指干净修长,不染脂粉气味。
宁春草微微皱眉,却并不顶撞他,“不同人,不同样,各是风景。世子爷莫不是看惯了家中群芳,要寻些新鲜人来,才能显出群芳各自不同的美态?”
世子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了她光洁细腻的下巴,又很快收回手来,手指上那滑腻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怎的没了对着李布时候的硬气?”
“那时不知世子爷尊贵身份,多有冒犯,还望世子爷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宁春草陪笑福身。
世子淡漠转过脸,“我看你与她们也没什么不同,真没意思。”
宁春草抿嘴,逆着来不行,顺着来又嫌没意思。这皇家贵胄还真不好打发!
她陪笑颔首,“小女子本就不是有趣之人,让世子爷失望了。只是家姐今日出嫁,小女子当在家中,不宜外出。世子爷若是无事,小女子就告退了。”
“这就想走?”世子爷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宁春草抬眼看他,你还想怎样?
“不论处个高下来,你就想走?”世子爷抬手指了指,被挑出来的几个妾室。
宁春草这才认真看过去,还真要比啊?这世子是有多无聊?
几个女子立成一排,恍如弱柳扶风,远山黛眉,薄唇染朱,杏眼桃目,各有千秋。
景瑢侧脸,目光仍旧黏在宁春草身上。
世子冷哼,“娘子之美,讲究色艺双绝。单是脸好看,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他话未说完,上下仔细打量宁春草。
宁春草自小被苏姨娘调教,苏姨娘当年也是花魁出身,花魁的女儿,姿态仪容断然不差。
“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世子爷要比什么?”能为二姐姐争来才名,要比这些,宁春草自然不怕,“只是我若赢了,世子爷就要放我回家去。”
世子点头,“可以。你们若是输了,就直接卷铺盖滚。”
妾室们一愣,盈盈下拜,还未央求,立在一旁的景瑢却是悄悄开口,“这几个,不是睿王爷侧妃,精心给你挑来的么?”
世子冷哼一声,正要开口。
院子外头却是慌慌张张的跑进个小厮来,“世子爷,王爷喝醉了酒,跟人在百花楼里起了争执,被人给打伤了!”
第7章 见公婆
宁春草闻言,瞪大了眼,难怪世子长成这样,感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百花楼还能起什么争执?
“管他作甚,晏侧妃自会料理。”世子面色明显难看了些。
那小厮有些惴惴不安,“晏侧妃请您过去,说……说王爷今日伤的重。”
世子转过头来,看着宁春草。
宁春草立即低头,轻柔说道:“世子请先忙,改日再比也使得!”
“那倒不必了。”世子摇头,看看她,又看那几个妾室,“才艺再好,一眼望去,先看到的还是那张脸。你们几个,去收拾行李吧,现下就搬到城外的庄子上去。”
几个妾室大惊失色。
宁春草也没反应过来,不是带她来见识世面,打她的脸么?怎么说话间倒是赶他自己的人走了?
“爷的话,没听见?”世子见那几个妾室站着不动,目光转冷,面色寂寂。
其他莺莺燕燕连忙要拖几个妾室下去,免得在气头上,更惹了这小爷。
“别呀,城外庄子上要什么没什么!还得做粗活儿!她们这娇滴滴的美人儿,哪里能做那个?你不要了,给我呀,我替你照顾着!我不嫌她们丑!”景瑢立即舔着脸笑说。
原本只是委屈的几个妾室,怒气冲冲的瞪着景瑢。会不会说话?说谁丑呢?
世子勾着嘴角,冷笑一声,“我用过的,岂会送人?”说着摆手,叫人将几个妾室带走。
几个妾室不由打了摆子,原以为不过是玩笑话,这会儿才记起来,这位小爷混不吝的性子,说一不二,他说要送到庄子上,那府上便一定是容不下她们了!去庄子上过苦日子,还不如跟了靖王爷家的庶子景瑢呢。
几个妾室哀婉哭嚎,这位爷冷眼看着人被带走,一点惋惜之色都没有。
其他妾室立即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唯恐殃及自己,偷偷瞥向宁春草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敌意。
宁春草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如芒刺在身。她就不明白了,这位小爷刚见面,就这般给她拉仇恨干嘛?她又不会在他这后院里呆?难不成他还想将自己也留下来,做他妾室?
宁春草想到一半就摇头,宁家乃是商户人家,虽然富庶,却是身份低微,她又是妾室庶出,如何能高攀的起睿亲王世子呢?
“你跟我来。”世子冲宁春草勾了勾手指,便负手同那传话的小厮往院子外头去。
宁春草提步跟上。心中却是莫名得很,完全搞不懂这位小爷要做什么。
景瑢大步追上世子,冲他拱手道:“突然记起来,父亲还交代我了事儿,我就不陪你去了,改日在来探望三叔。”
话音未落,他便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都快。全然不见适才叫嚣着要去秋香楼的闲适怡然。
世子冲着他的背影轻嗤一声,“靖王会交代你事情?见晏侧妃而已,瞧你那没出息样!”
宁春草也想开溜,但她不敢。硬着头皮跟着世子爷,曲曲折折廊腰缦回,几乎绕得不辨东西,才进了个宽敞大气的院子,院中景致绮丽,楼宇大气磅礴,必是正院无疑。
宁春草顾盼左右,没留意前头,一脚踩在世子爷的滚了金边的皂靴上,才愕然看他。
“走路怎的这般不小心?吓着没?头发都散了。”说着,他竟抬手将她鬓边碎发往耳后别了别。
踩着皂靴没吓着她,可他此时温柔的语气,关切的神情,却要将她吓个半死。没病吧这位爷?
“去见父亲而已,不必怕。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世子别了碎发还不够,竟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正房走去。
宁春草轰然蒙了,丑媳妇?见公婆?这话哪儿跟哪儿?
她有点儿怀念刚才那高冷的世子爷了!起码他脸上的表情还能让人看得出他的情绪,这会儿这般温柔的,才叫人心里打鼓,茫然无措。
她走了个同手同脚,自己都没发觉。
正房外头的小丫鬟瞧见世子爷,连忙打了躬身往里头禀告。
里头掀帘子出来一位妇人。
妇人瞧见世子,张口要说话,可瞧见世子手里还牵着个人,嘴唇一抿,要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世子,王爷受了伤。”老子受了伤,儿子带个脸生的女人过来,不合适吧?
“我这不是来看他了么?他隔两三日就要受几回伤的,不稀奇。”世子爷看了那妇人一眼,目光别向旁处。
这妇人想来就是世子爷口中的晏侧妃。宁春草连忙福身下拜。
晏侧妃眉宇纠结,看着她不是一般的闹心,语气不善道:“你是哪个楼里的姑娘?这是王府正院,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宁春草闻言,浑身都微微有些颤抖。你才是楼里的姑娘!你全家都是楼里的姑娘!
世子爷冷哼:“长得漂亮就一定是楼里的姑娘?晏侧妃这次可看走眼了,这是良家女子!”
宁春草偷偷瞪他一眼,难为他还能开口解释。
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又将宁春草吓了一跳。他竟回过头来,表情格外温柔,“算了,父亲今日受伤,还是改日再带你拜见他吧,免得他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