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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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第十章(4)
“可是,这敏感时候,这些要人纷纷外出,像是腾空了房子让我们动手一样,我觉着奇怪。”繁茂心中猜疑道。
李掌柜目光闪烁,说:“也许,这正是苍天给我们的机会。本田这个魔头,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现在该是到了他偿还的时候了。这城中的空虚,只是短时间的事情,战机稍纵即逝,不果断采取行动,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繁茂点头,指节一叩腰际,发出喑哑的金属声音,说:“他是我的,毋庸置疑了。”
本田中佐今天巡城两遍回到了万字会,已是灯火初起,天色黯沉之际。他脱卸下齐膝的高统皮靴,浑身散了架子一般躺在逍遥椅上,来回地晃悠,想把疲倦短时间内从自己的身体内驱逐出去。这样如行云流水般地柔性颠动,使他忘却了腹中的饥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一个小时后,一名宪兵前来敲门,告知出巡的时间已到。他揉揉眼睛,神清气爽了许多,翻身坐起,边吩咐整队集合,边穿衣靴整理仪容。
大约晚8时起,宵禁时间一到,宪兵巡逻队伍离开了万字会。本田骑在马背上,回头看看留下守备万字会的部下,双腿一夹马肚,驱着马儿随队伍上了街头。
海陵城内,此刻早已归于平静。晚风顺着街道、小巷一路地劲吹。不知是哪家树头早谢了的梨花,白盈盈一片胁裹在风里,四处飘荡。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复再由近及远的步伐声,在天禄大街上阵阵回响。本田的巡夜部队踩着森严的节奏渐渐走来。街市上杳无人迹。
手执马缰的本田似乎并不把这次巡逻当作主要的任务来看待,只是应景而已。所以人在马上,心思却飞回了远隔着大海的故土,思想着家族中那些等候自己以及其他征伐在各个战场的同族男子们。开战以来,本田家族共有7位男性应征入伍。迄今为止,已有4人战死、重伤一人。战事激烈到这个程度,是当年参战之初未曾料到的。本以为一顿冲杀猛攻,支那全境指日可下,然后就可以过占领统治的平安生活了。可是,战局自前两年的势如破竹到眼下的进退维谷,使得他有了清醒的认识。也许,这场战争的结束已成渺茫的未来了。
想到这里,本田不无悲观地苦笑,望着身边这些荷枪而行的士兵们,思量也许真的到了战争结束的那天,自己以及眼前的部属们,怕是不能生还了。
队伍正前行之时,前方西山白云观方向忽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本田一凛神,侧耳听去,是自己部队配备的14式手枪的声音。片刻后,又有两串枪声回应,明显是德式驳壳枪的特征。接着,这两种武器便你一下我一下地交替开火。
本田立即联想到,这可能是己方人员与敌人交火,忙下令手下跑步前进,赶向枪声出处。
一阵奔跑到达西山附近,方才的枪声却已杳然。只见黑压压的土丘上风影飘动,草丛起伏,一派莫测的景象。
本田东张西望,见突然没了动静,心中正起疑虑。不料这时,万字会那边陡地起了声轰响。然后,是机枪密集的扫射声。他心知不好,一招手指挥手下收队向东回头增援。
可是,队伍还没有走出几步,便见土丘上有人大声喊道:“打他个狗娘养的!”
话音未落,四周围的枪声响成了一片。巡逻队中,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本田知道中了圈套,无心恋战,急忙下令留少量兵力掩护,自己领着剩余人马夺路而回,不顾一切地增援万字会本部。
这个夜晚,海陵临街的居民们,大多在睡梦中被外面大街上狂奔飞跑的凌乱脚步声所惊醒。他们伏在床头枕边,聆听着日本人叽里呱啦的对话声,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本田中佐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快!快!快!南部将军的安危重于一切,要力保旅团司令部的安全!
可惜,这个特征显明的叫声在天禄街与林家大院交界的地方戛然而止。
因为,又有埋伏在这里静候他们的到来。由于陷身于黑暗中,所以目标很不明确,对手是以逸待劳,几把快慢机对准了线性排列的巡逻队一个劲地猛烈扫射。宪兵们只顾着跑路,哪里知道本土还有埋伏,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倒了十来个人。本田惊诧至极,座下战马中弹,悲鸣一声伏倒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将背上的主人摔下地来。
《暗杀》第十章(5)
本田反应奇快,落地后立即翻滚了几圈,转移到街角巷口,拔出手枪来指挥手下进行还击。但是,这阵袭击来如暴雨去如风,瞬息即过,只留下一地死伤的日本兵。本田中佐怒喝一声,顾不上收容伤兵,带着余下的十来个部属继续向万字会走去。
这一下来,失去了坐骑,穿着高统马靴的本田行走的速度几乎跟不上那些穿翻毛皮鞋的士兵们。跑着,跑着,就落在了后面。有两个士兵缓下了脚步来扶持他。可是,耳听见万字会那边枪声越来越激烈,他心急如焚,大声道:“快去,快去!我没有问题!”
这样,本田遣走一人,在另一人的陪护下放缓了脚步继续前行。走着、走着,眼见前面部下们失去了踪影,前面路灯亮起处,有个长发花衣的年轻女子正伏在街边石柱上低声啜泣。他心中一动赶忙追上前去,口中还亢奋地喊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词语。
那女人闻声回头,见有日本人,嘤咛一声,闪身不见。
本田见了那女人姣好的面容,脚下更是忘了疼痛,发力尾随,转入巷口。
只见昏黄灯光下,人迹全无,方才那女人不知消失在何处。本田心中正愕然,忽听见身后那个陪同的士兵闷哼了一声,一跤摔倒不起。低头细瞧,喉咙处插着一根单翼飞镖。霎时,一阵不祥的预感充斥满他的脑海。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拔手枪。这时,巷边黑暗中闪出一个蒙面人来。此人手持长剑,一袭青衣,裸露在外的双眼中流溢着一股冰冷的杀气。
本田掏枪的手蓦然停住,下意识地去扶住刀把,心里明白这蒙面人的用意。原来,他持剑现身,是想以剑会刀,好好较量一番冷兵器的功夫。明白了这一点,本田不由得冷笑几声,点点头说:“不知道你那把支那剑比之我的家传利刃如何。”
那人竟似听懂了他的话语,以流利的日语答道:“本田家族的五胴斩,是否名副其实,待会儿就有验证。”
本田听他会说日语大出意外,就着远处依稀的灯光,上下仔细打量此人的身形,竟是有几分熟悉,油然问道:“你,你是周家的哪一位?”
蒙面人浑然不理,右手轻轻一拔剑把,剑身离鞘半尺,冷光莹然。本田一见,知道这是把绝佳利器,不敢托大,伸手去解下刀鞘来,然后脱去军装上衣,卸下高统皮靴,赤足在石板上走了几步,以适应这凹凸不平的脚底环境。蒙面人见他做好准备,哼了一声,双臂一分,一把明晃夺目的长剑在夜色之中,清冽夺目。
本田毫不犹豫,扬臂一提,那把带着弧度的长刀闪着妖艳的蓝光,呈现在对手面前。
蒙面人早已见识过此物,不屑地笑道:“沾满平民和战俘鲜血的兵器,戾气太重。我看,今天它将会陪着你魂归东洋老家去的。”
本田厉喝一声,双手持刀,身形一低犹如狸猫般,左右游移,伺机出击。蒙面人不敢轻视,横剑于胸前,前虚后实,踩了个渔翁独钓的姿势,以静制动。本田格斗经验丰富,见对方如此,知道是一个行家里手,倒也不惧。他手腕颤动,刀尖游移,瞬间试探性地挑刺了几下。蒙面人持重变幻姿势,但就是不主动出手。
本田探不清他的底细,依旧运刀点戳,以动制静。这会儿,他已经全身心地准备投入到这场拼杀当中,先前的惊惶反而松弛下来。时间对他而言,仅仅是一个无言的优势,愈拖对自己愈有利。只要这阵子佯袭过去,守备部队觉察出破绽来,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眼前此人不但不能得逞,怕的是连自己都逃脱不掉了。
两厢里沉默对峙了十来分钟,但是谁也不敢实质性地抢先动手。
本田心中得意,自忖刀法精湛,且又和中国军人刀战数次,对于西北军惯用的刀法烂熟于胸,破解之道更是屡试不爽。所以,嘴角露出一丝必胜的笑意,盯着对手那张含糊难辨的面孔,说:“我倒想看看,这张布下面,会隐藏的是张谁的脸。老大、老二、还是老三?这个谜底即将揭开了。”
《暗杀》第十章(6)
蒙面人似乎受不了他这笑容的挑衅,大喝了一声,中宫踏进,一剑笔直地刺出,直趋本田的喉下。本田大喜,以刀的前半段一格剑尖,陡地一个斜劈直下意欲将此人齐肩截断。
蒙面人这剑去势虽快,却未用全力。见他变招,随之以剑身抵住刀身,不容他后劲续发。两人趁着刀剑相交格力之际,面面俱对,近在咫尺。刀身剑身相互厮磨,发出嘎嘎的声响。本田虽然膂力强劲,但是右臂毕竟骨折愈后不久,有些吃重,随即运足全身气力暴叫一声,将对手推开三尺,刀光一起,横斜、竖直十字形快如闪电。蒙面人见他全力相攻,直剑插入,挡住第一击,随即顶住他的刀身,又成一个角力之势。
本田早已习惯了刀光纵横的角斗,对于这样不疼不痒的较力很不适应,嘴里咒骂一声,陡地运用其德川家刀法一道流的绝杀之技。只见他双手举刀,腾地上前一步,倾尽全力迎头劈下,其劲其势所向披靡。
蒙面人避无可避,退让不及,只得硬碰硬横剑迎接。当地一声脆响之后,蒙面人退后一步,喘息未定,却又见本田依旧还是这一招砍劈下来,忙又依照前例,还是横剑一应,又是退出三步。本田看上去欣喜不已,大概是认为这样的方法见效奇快,足以挫败对手的锐气,但见他又是一声狂嗥,跨前一步,迎头硬砍而下。可是,就在他刀风将落之时,突然矮身,诡异地将刀尖横斜往下,拦腰一个迅疾的抹划,竟是意欲将对手剖腹击杀。
蒙面人似乎没有料到本田会猝然变招,剑仍上迎,可是足下却出人意料地一点地面,整个人轻如飞燕,跃在半空。那把利剑变化劲道,掠扫而出。这样,这两个人同时招数突变,以几乎相同的姿势相向而动,只是剑在其上,刀在其下。
但是,本田这一刀十拿九稳的杀招此次失灵了。一刀出手扑了个空,立即明白大事不妙。他不及收刀,眼前剑光横划来,颈间一痛。然后,面前的景物倾斜了并急速上升,只听得砰地一声响,已然首体分离。蒙面人不等他的尸体倒下,一把扶住后,从腰间解下刀鞘,将那把五胴斩利刀纳入其内,顺手收剑,并蹲下去拎着本田的耳垂,带着这颗人头风也似地奔入巷中,倏尔不见了。
空荡荡的这巷、街交界处,只剩下本田的躯体以及颈部不断喷涌的鲜血。凄风冷月照耀之下,这个场景,令人睹之,不由心生寒意。
(三)
第二天早晨,一个消息在海陵城内迅速地传播开去。昨夜新四军摸进了城,乘着城内空虚,端了日本宪兵队的老巢。本田中佐在天禄大街与歌舞巷交界处,被人砍去了脑袋,夺取了宝刀,只剩下没头的尸体丢在街口。此人虐杀了无数的中国人,惯会斩人首级、此时天道好还,居然也被别人斩去了头颅,真是报应得及时啊!
就在老百姓们接头接耳,欢天喜地议论这个消息时。惊魂一夜的南部襄吉率几名高级军官离开了万字会,在阳光明媚的街头察看了一番。只见宪兵尸首横卧于街头、路口,伤兵们互相扶持着往康复医院去。又见两名士兵用担架抬着光脚无头的本田的尸体过来,不由得抚尸大恸,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眼泪。
感伤良久之后,他身后的参谋长坂本大佐附耳过来,说:“将军,海陵城中已经陷入极不安全的境地。是否可以调动部分兵力回援?”
南部摇摇头,说:“没有必要。我看用不了多久,形势就会缓解下来的。咱们先行出城吧,去小原大队守备的郭镇小住几日,静候江南松井联队到来吧。”
当天下午,第七旅团司令部除少量人员留守外,全数迁离出城。昨夜宪兵队遭受惨重损失,使这座小城愈发地显得空虚而危险。沿街居民们躲在家中,从门缝中偷窥这些日本人神色黯然地离去,窃窃传言,那个宪兵队长本田中佐,昨天夜里被不知来路的高手摘去了脑袋,这等于抽掉了南部的脊梁骨,这才软瘫下去,避难逃生去了。至于本田那颗脑袋的去向,却是无人知晓。大约,被扔在哪处茅屎坑也未可知。
《暗杀》第十章(7)
就在南部等人撤出海陵的同时。夜间被杀的本田头颅已经随同那把军刀一起运到了新四军游击区。次日上午,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传了出去。几年来,屡次率军下乡扫荡,烧杀抢掠的刽子手,魔头本田中佐,被锄奸队伏击于海陵城通衢大街中,一位中国武士与之激斗了三百回合,终于将其斩于剑下。这位英雄据说是来自武当山中的高人,剑法出神入化,几可媲美传说中的剑仙。新四军中有这样的能人,何愁鬼子不灭?
由于本田生前的罪孽深重,故而,他的这颗人头被生石灰腌了,在方圆千里的抗日根据地内到处示众,最后才被挖坑掩埋。至于他那把五胴斩的世传利器,则被作为战利品上交到军区首长那里,转授给一位能阵惯战的指挥官,用以鼓舞士气。
海陵城中,随着南部司令部的撤离,暂时恢复了往昔的平宁。留下守城的皇协军懒得多管闲事,都躲在岗楼和兵营里赌钱,轻易不出来活动。街市上,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天禄大街上,尤其是本田毙命的那处街口,人人向往,慕名而去,到处都有驻足听他人演绎夜来绝杀的臆想情景。
而位于同春里的周家大宅内,生活不受外界形势的变化干扰,一如既往地按平日的规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早上7点半,三少爷繁茂从睡梦中醒来,起床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有点疲乏地起身穿衣出院,去前面吃早饭。
这会儿,大嫂玉茹已经坐在厅前,正细细地品尝着燕窝银耳粥。
繁茂正要说话。繁盛却脚步匆匆闯了进来,见他们两个都在,不禁愣了一下,说:“这两天注意点,别上街乱跑。本田中佐被杀后,日本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别撞到他们的枪口上去。”
繁茂微笑道:“你是顺民,又在清乡公署有差事,怕什么?我一个穷教员尚且不怕。”
繁盛端起自己的粥碗来香喷喷地喝了几口,吃了一根酱黄瓜仔儿,说:“南部匆匆出城,是怕城内空虚保不了他的安全。据说已经有两路援军正昼夜兼程赶来,其中一路已经过了江,先头部队不出一日便可到达海陵了。这伙人也忒大胆,居然敢赶在这稍纵即逝的空当里下手,干掉了本田。唉!不知是谁干得,不然的话,可真得请他好好喝上一顿酒,了结我积郁多时的心头恶气。”
玉茹正色道:“二叔,这话可千万不能在外面乱说。一不小心,会被人当作同党给告发了的。谁杀本田都不要紧,只要莫是咱们周家的人就行了。”
繁茂沉默许久,勉强笑道:“管他呢,咱们顾咱们的。本田凶神恶煞一般的人,居然有人能治了他,也属难得了。”
繁盛颇有感触地说:“是啊!听说他是奈良武士世家,精通剑道,刀法凌厉,是日本军队中数得上的格斗专家。所以,才被破格提为中佐,以振军心。想不到,在咱们海陵城内的天禄大街上,空自丢了性命。对日本人的军心士气,不能不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