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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凤凰诏-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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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溜达了,好好在王府里养着,多思最是劳神,周院使讲过的。”当真是半点芥蒂也无的样子。

他走了几步,扭头去瞧那冷心冷情的小丫头,但见她一张小脸粉扑扑的,并点不逊这盛开的早梅,面上堆叠着喜庆的笑意,不见一丝阴霾,多瞧几眼倒觉得这笑容像面具一样,生生长在她脸上,严丝合缝撕都撕不下来。

二人认识半年,前后相处也有不短的一阵子了,她现在的笑容与以往的笑容乍一瞧并没什么不同,可是细瞧却大是不同。往日笑起来,整张小脸都似发着光一般,特别是一双眸子神采飞扬,可是今天……崔晋猛的立住了身子,如坠冰窟。

他到底低估了这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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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府宴散的时候,程旭已经跟闫宗煜喝了个七八成醉,要不是考虑到他陪着谢羽一起来,还要与妹妹同行回家,他定然喝个烂醉。

蒋家仆人扶着他上马,谢羽都看不下去了:“二哥,你行不行啊?”

程旭大着舌头笑:“二哥的酒量你放心!我又不是闫七。”

闫宗煜试着往马背上爬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当着谢羽的面儿,他出人意料的执拗,坚决拒绝蒋府下人的帮忙,自己却差点出溜到马蹄子下面去。

谢羽笑吟吟站在一旁瞧热闹,心情好到替闫宗煜打气:“闫公子爬起来再试一次!”

恰逢蒋祝送客,看到这一幕心里只觉得七上八下的,颇为不安。

这也太奇怪了,周王回去的时候,是他亲自送走的,整张脸都黑透了,倒好像在他的府邸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而谢羽偏偏心情奇好,这就不能不令人多想了。

如果谢羽是男子,周王为女,受到了她的无理调戏,那周王气成这般样子倒也情有可原。可是……周王来之前分明很是平静,远没有气到这般地步。

蒋祝满脑袋问号的送走了在马上笑的东倒西歪的谢羽跟程闫三人,准备回头就去周王府问个明白。

谢羽一路护送着程旭跟闫宗煜回谢府,生怕半途中这两个人从马背上滚下来。

程旭今日出门没带人就算了,闫宗煜不亏是与他不离不弃的兄弟,竟然也一个人都没带。谢羽来长安这么久,连国舅府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索性将闫宗煜也带回了谢府。

好容易到家门口,谢府的下人迎了上来,不等人去扶闫宗煜下马,他自己就滚下了马鞍,好在他的坐骑性格温顺,这会儿早停了下来,不然他今儿非得受伤不可。

“将闫公子也带到二哥房里去,灌两碗醒酒汤下去再让他们睡。”

谢府下人牵马的牵马,扶人的扶人,谢羽将胭脂的马缰扔给下人,边走连问扶着程旭的安管事:“今儿府里可有事?”

安管事偷瞧了她一眼,但见她笑颜如花,只能叹口气道:“三公子今儿过来了,只是……跟家主说了没几句话便吵了起来,将家主晾在厅里,自己离开了。”

谢羽原本心情极好,闻言色变:“程智也太不是东西了!我娘呢?”

“回房去了,在房里关了半日了。”

安管事原本不必在大门口来迎人,只要遣个小厮跑腿传话就好。只是程智今日前来,却是年前第一次来谢府,谢弦自然很高兴,还吩咐厨房备席面,她自己在厅里招待儿子。母子俩坐了没一会,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吵了起来。

外面侍候的丫环们听到程智的嗓门高了起来,都不敢冲进去。春和与夏阳倒是进去了,可是程智似乎并不买她们的帐,给这两个也没留脸面,直气的谢弦喝道:“让他走!”

安管事急的恨不得亲自去蒋府里将谢羽找回来灭火。

谁都能看得出来,谢弦拿谢羽当眼珠子般疼爱,而程智惹的谢弦动怒,也许只有谢羽才能安慰谢弦。

谢羽在蒋府喝醉了被丫环扶到梅院之时,安管事就守在谢府大门口等着,一直到方才见到她回来,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谢羽进了谢弦的院子,但见春和与夏阳在院子里守着,穆原与穆小六伸长了耳朵听谢弦房里的动静,见到谢羽倒好似瞧见了救星:“阿羽,你总算回来了。”

穆原与穆小六最近表现的十分乖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差坐在房里绣花,就能扮京中闺秀了。只因程卓欲请谢弦前往幽州,她曾经提过一句,要派人将他们送回安和镇,交到穆老三手上。这二人顿时觉得全身的皮子都紧绷了起来,隐隐生疼,跟前跟后巴结谢弦,就盼着她能发句话,带他们一同前往幽州。

谢羽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程旭三番五次跑去程府抓程智,都被他给躲出去了。结果等他们一出门,程智就跑到谢府来。

春和瞧一眼谢弦紧闭的房门,倒是夏阳迟疑道:“三公子……好像指责家主,既不是个合格的妻子,又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好似在替程大将军打抱不平。”

谢羽顿时脑子里邪火直往外冒,连安慰谢弦都不肯,扭头就往外走。

春和小跑着追了过来:“阿羽你去哪?”

谢羽咬牙切齿,恨的要命:“程智这个王八蛋!我找他算帐去!”

春和忙拦住了她:“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去添乱了。三公子本来就跟家主心里有疙瘩,你再跑去一闹腾,万一母子俩一直僵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夏阳怂恿:“程智就该有人治一治,不然你瞧他连家主也不放在眼里!”

穆原跟穆小六踊跃参战,准备好好表现一番:“阿羽带上我们,万一程智再说难听的话,我们俩帮你揍他,给干娘出气!”

谢羽恨不得一脚踹开这俩货:“关你们什么事?就算我打了程智,也有回转的余地,你俩去可就不是出气,是结仇了!”

谢府门口的下人才将胭脂牵进来,谢羽便迎了上去,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胭脂在府里就撒开了蹄子,慌的谢府下人纷纷走避。

她肚里窝着一团火,手里提着马鞭,直恨不得抽程智一顿鞭子。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谢羽一路往程府而去,马速渐慢,脑子里想的更多。

程智是个拗脾气,认准的道理谁说也没用,以程彰的脾气揍了他多少次,也未能让他改志,可见一斑。而他能够跑来如此指责谢弦,恐怕正是他心中如此作想。

谢羽骑马得到程府,人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程府守门的小厮见到她,顿时惊讶不已,忙着往里报。

程彰出门会同僚去了,程卓在京中亦有旧友要访,谢羽便先去见了长嫂。

殷氏这些日子主理将军府之事,眼瞧着他们夫妻也快要回幽州去了,她便开始发愁:“后宅之事总要有人打理,二弟三弟的婚事也未有眉目。就算爹跟娘不在一起,若是二弟或者三弟能够娶妻生子,府里也能有个人打理。”

程家男子皆是晚娶,程卓倒不甚在意:“二弟三弟尚未立业,既然不想成家再等等也行,总归还能拖得起。若是他们能做出一番成绩,将来也不愁娶妻。若是一事无成,谁家好女儿愿意嫁过来。不如你最近辛苦些,看府里管事婆子是积年忠仆,耿直可靠的,提起事管着便罢。至于需要决断的大事,这不是家里还有爹跟阿智的嘛。”

程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程旭能够去管这些琐事,那小子享受惯了,前几日他还约了程旭在外面喝酒,问及他以后的打算,程旭还道,想要跟着谢弦到处去走一走:“长安城能玩的地方我都玩的差不多了,一年大似一年,是该给那帮小崽子们腾腾位子了。”

他跟闫宗煜玩了这些年,是该退出纨绔界,找点事来做做了。

程卓大笑:“二弟,你比大哥有福气。”

程旭:“不是生的太晚,没赶上上战场,连混个军功的机会都没捞到吗?”

程卓拍着二弟的肩,满脸复杂:“我程家子弟不必浴血奋战,能够自由选择,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不是福气?”

程旭倒是很赞同这一点:“这么说起来,是挺有福气。”对于征战之人来说,能够看到天下海晏河清,马放南山,也算是一大幸事。

谢羽到得内院门口,殷氏已经带着程意迎了出来:“妹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程意抱着小胖爪子向谢羽行礼,憨态可掬,谢羽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蛋,只觉得触手嫩滑,忍不住一摸再摸,程意终于忍不住了,蹬蹬蹬朝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殷氏身后,探出个小脑袋颇有几分哀怨:“小姑姑,别捏我的脸!”

谢羽大笑:“好吧好吧,不捏。”又向殷氏道:“我今儿是来找程智的,有些事儿想跟他说道说道。”

殷氏素知他们兄妹不合,她一个做嫂子的也不好对小叔子跟小姑子多说什么,毕意上面还有公婆二人。

谢羽跟殷氏打过了招呼,便要往程智院子里去,程意站在殷氏身边嘀咕:“小姑姑去找三叔玩,能带上我吗?”

殷氏低头哄他:“你小姑姑找你三叔有事呢,阿意跟过去不好。”其实她心里也很是好奇谢羽找程智所为何事。

谢羽耳朵尖,走了两步又回头朝程意招手:“来吧来吧,小姑姑保证不捏你的脸,反正你听听也没什么。”正好身边有个小孩子,还能时时提醒她别随意发火,保持理智。

程智这些日子被程彰与程卓念叨了好几回,只道他新年时候不去向谢弦拜年,他心里烦闷,父兄越说心里对谢弦的怨气越大,只觉得小时候谢弦丢下他们兄弟走了,过得十几年回来,忽然之间倒要管起来他来。

而且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以谢弦的出身,别的什么不好做,却非要跑去做行商,实在令人费解。

程智自誉为读书人,实在不能接受一个作行商的母亲。原本是硬着头皮去谢府,但是见到谢弦,几句话之后便忍不住爆发了。

他在谢府闹过一场之后,心中也有几分忐忑,总有种心虚的感觉。总觉得万一谢弦向程彰告状,肯定能挨一顿暴揍。但是若是谢弦什么也不说呢?

现在程智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谢弦告状还是忍下这口气。他当时指责谢弦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望着他。

如果谢弦能为自己辩解,母子俩大吵一架,他反而能够窥得谢弦心中所想,但是谢弦什么也不说,一句辩解没有,这就让他有几分茫然了。

若是小时候,他哭一哭闹一闹,谢弦还肯耐心跟他讲道理,只是这样的机会着实太少,更多的时候是程老夫人搂着他,只要哭闹,什么都能得到。

他出生之后,幽州边境战事紧张,谢弦能够与程智在一起的日子少之有少,因此让谢弦跟他讲道理的机会也极少。

程智在家里没等到程彰,也没等到谢弦,却等来了谢羽。

“你来做什么?”手上还牵着个小豆丁,这是来瞧他笑话的?

笑他失去理智失去风度,在谢府大厅里咆哮?

谢羽将程意放到榻上,再将点心匣子挪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小脑袋:“阿意自己玩,小姑姑跟你三叔说会话啊。”

程意眨巴着大眼睛,乖乖点头。

谢羽挥退了进来侍候的小厮,斟了两杯茶,笑微微道:“我不能来吗?正好也快离开长安了,有些事情咱们也来聊聊。”

谢弦没有追过来,程智有几分失望。那情境颇似小时候,有一次谢弦急着出征,要往大营去集结,而那天程智生病,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哭着嚷嚷:“智儿要娘陪……”

谢弦穿着盔甲,歉然道:“等娘回来好不好?”而程老夫人揽过小孙子,满面寒霜:“你娘心里哪有智儿,都恨不得住到营里不回来。”

那时候幽州之战如火如荼,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谢弦能够抽出半日时间回来瞧一眼孩子,已是不易。

后来谢弦当然是走了,她临离开之时,向年幼的儿子说了许多软话,程智都不肯理,况且还有程老夫人在一边添油加火,这让年幼的程智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般委屈,哭了很久都没哄乖。

“你跟我有什么好聊的?”

程智越是别扭抗拒,谢羽越觉得好笑:“你既然能够理直气壮的发火,心虚什么呀?”

“我哪里心虚了?你一个小丫头子懂什么?”

谢羽摸摸下巴,一点也没为自己的不学无术而感到不好意思:“是啊是啊,我没读过几天书,要是讲大道理肯定是跟讲不过你的。那咱们就来聊聊娘这个人吧。你对娘有怨,我都不必确认。”

程智才要开口,谢羽已经阻止他:“得,你不必为自己辩解,说对娘没有怨恨。书上也有讲,事无不可对人言,君子坦荡荡,你有怨就怨,别藏着掖着,让人看不起。”

“我就是有怨,怎么了?!”程智怒冲冲看着她:“你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被她捧着跟个宝似的。我小时候求她陪一会,都求不到。后来索性一走了之,这十几年都没有亲娘,这会子忽然之间跑过来对我指手画脚,也不见你听爹的话,还不是对他爱搭不理,当我不知道吗?”

谢羽失笑:“先申明一点啊,我对程大将军毫无怨言,半点怨言没有。说实话,在来长安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爹,亲爹。而且还是个固执的老头。”

程意小小声反驳:“祖父不是固执的老头。”他脸上沾着点心渣子,神情也是一本正经,可惜谢羽跟程智都没空搭理他。

他见叔叔姑姑都不理,小心爬了下来跑了,才到了程智院门口,见到程卓过来了。原来程卓才进门,听得谢羽来找程智,生怕弟弟妹妹再起冲突,立刻便赶了过来。

程意立刻向他告状:“爹爹,小姑姑说祖父是固执的老头。”

程卓失笑:“乖,咱们偷偷去听听,姑姑跟叔叔说什么了啊。”

程意乐的直点头,似乎觉得偷听很有趣,踮起脚尖跟着程卓悄无声息的进了程智的院子里,立在窗边偷听房里人说话。

房里,程智震惊的看着谢羽:“你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还以为谢羽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谢羽的声音平静而轻缓:“听说我三岁之前是个小傻子,从生下来就傻,完全不开窍。春和姑姑说,娘为此伤神自责许久,认为都是她的错,才生出了个傻子,不知疼不知冷。后来渐渐长大,跟着她四处走,对娘前半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只知道她是做生意的。嗯,我就是商人家的女儿,可以自由的到处走,唯一不同的是,还要练功练箭。啧啧,谢大将军可狠了,拿着箭能追出我十里地去,就为了让我能够有躲避流矢的能力。”

窗外的程卓一时里听住了,三个儿子里面他是对当年父母分开的原委知之最详的一个。

程智很难想象如今古灵精怪的谢羽还有过痴傻的小时候。从出生之后就顶着商家女的身份到处抛头露面。在他心里,出身极为重要,这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够抛弃的标识。

“知道自己出身名门之后,你难道就从来没怨过娘不曾早点告诉你?”

谢羽觉得奇怪:“这有什么好怨的?出身名门能代表什么?就连历朝历代的皇帝,也还有出身寒微的呢,等到打了天下做了皇帝,还不是非要标榜自己出身名门,大有来历,但谁人不知呢。”

程智对谢羽的话竟然无法反驳,但又实在不能苟同。他从小就听程老夫人在耳边念叨程氏一门如何荣耀,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在大魏是如何光耀显赫。他后来有机会去了解,谢氏一门并不比程氏差,只是后来门第凋零,才至谢弦一人,而她偏偏能够抛下这一切荣光,去做个地位低下的商人,这在程智看来,实在难以理解。

“你……”对皇权都毫无敬意,这丫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奇怪的念头?

谢羽实在忍不住损了程智一句:“要是读书人都似你这般读成了个呆子,这天下让一帮读呆了书的酸腐来管理,可真是灾难!”

程智最恨程旭跟谢羽张口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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