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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宰辅养妻日常-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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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摇头道:“人有三急啊二舅!”

唐牧一心想抓住如了,杀了如了,好叫这小姑娘欢喜。听她躲猾的话也未多加明辩,随即唤熊贯过来,耳语道:“带着表姑娘出去,找个地儿等她方便了再来!”

如了本就乍耳听着,此时心知韩覃要跑,尖叫道:“韩姑娘,你跑什么?你可是心虚了?”

韩覃几步已经跑出了门,经门外的小沙弥指引,一路寻到那大殿后一处茅厕,而茅厕后一条小径蜿蜒着像是能通到山下去的样子。

她行到熊贯身边,低声言道:“熊叔叔,我欲去茅厕方便,您可否就在这里等着?”

姑娘家方便男子自然不好跟着,熊贯是个粗人,竟然觉得有些害臊,忙点头道:“好好,我就在此处等着,表姑娘快去快回。”

韩覃拎着裙子一路小跑,跳级下到茅厕处,见这茅厕还分着男女,便绕过女厕到厕后,果然临近悬崖的地方有条小道,最窄处不及半尺宽,往下便是约有丈深的一处悬壁,壁下却是块荒滩。因那最窄处恰从壁上生出只胳膊粗的小槐树,她撩着裙子行到那处时先双手抱紧树才要转身,不知是因为她紧张踩重了脚还是那点小路该路,她一脚下去竟将那唯有的一点小径踩松成土哗啦啦掉到悬壁下。

她心焦无比,此时好容易连爬带搂紧紧抱着那颗树欲要往前去够脚再踩到路上去,无奈腿短够不着。正自无奈着,便见下面荒滩上有个年轻男子双手拎着袍帘自殿后跑出来,边跑边解着裤子,几步跑到韩覃脚下的松土旁,面对着悬壁解起溺来。

韩覃闭眼埋头在树杆上,终于听他像是解完了溺的样子才侧眸去看,本以为他此时该系起了裤子,谁知这人竟还甩得几甩才去兜裤子。她此时双手无力,这胳膊粗的小树也快要叫她给拽断。遂使出全身力气压出个平常的声音轻唤道:“这位公子,您好!”

下面那人见壁上泥土松松的往下落着,抬头就见个穿着白锦绣银丝圆领纱袄,内里套着件青色高领系扣长衫,下面一条雪青长裙的小姑娘正抱着颗腕粗的小树悬空挂着。

她当比他还羞,圆圆的小脸上一双眼晴萌圆,尖俏俏微扬的小下巴,嘴角上还挂着丝不自然的笑问道:“你可有办法能叫我从这里下去?”

男子天性没有女子们的害臊,他忙忙的系好裤子伸开双手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韩覃左右四顾,仅有的一点路基叫她压塌,再要往两边都不可能,惟今之计也只能是从这里溜下去溜到这荒草滩上去。那人以为韩覃是怕自己要非礼于她,忙拍胸自白道:“小姑娘,在下姓陈名启宇,是来京的考子,并非坏人,你若信我就跳下来,否则一会儿树杆断裂才叫糟糕。”

原来这就是方才自己还翻过其闱墨的那位陈启宇,其人性子虽有点冒失,却也不失为个器宇宣扬的少年公子,只可惜他那尿完抖两下的样子印在韩覃脑子里怕是再也挥不去了。

韩覃叹息一气才道:“我并非怕公子是坏人,而是怕冒然跳下来会压死公子。”

她这番话说的认真,抱着棵小树瑟瑟发抖的样子亦有些可笑,这认真又可笑的模样逗的陈启宇忍不住笑起来:“姑娘放心,你这点份量当还压不死我。”

韩覃亦觉得这小树叫自己渐渐往外掰着只怕不时就要折断,索性眼睛一闭叫道:“我跳啦!”

陈启宇果然一把就将韩覃搂住,叫坠势冲着转了个圈才放落在地上。韩覃回头看那丈高的地方上叫自己踏掉的白土,敛衽礼道:“多谢陈公子。”

她多看一眼陈启宇,就要多想一回他方才抖两下的姿势,伸手撩了裙子便去寻小径往山下跑去。

禅院中,唐牧负手在禅院中踱着步子,等了半天韩覃不来,便微微簇起了眉。如了冷笑道:“唐修撰,难道你至今都不知道,你那小外甥女儿是个假的。”

唐牧鼻息一笑道:“本来,我应该叫陈卿把你送到北镇抚司诏狱去,那里有数不清的酷刑,可以叫你这老尼婆临死前好好消受消受。可那终不能磨灭你驯服韩覃时,烙在她心上的恐惧。她折磨人倒是很有一套,一会儿等她来了,无论你曾在她身上施加过什么,我都让她一点一点还给你。”

如了眼睛瞎了,耳朵越发灵敏,随着唐牧渐踱的步子左右乱转着,哈哈大笑道:“那柳姑娘曾受过的苦与煎熬,又有谁能还给韩覃?”

唐牧果然止步,脸色乍变,声音冷的落地能成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了哼哼笑个不停,左右四寻着唐牧:“柳琛到渡慈庵时,还是活的。我从河间府将她挥出来,她心感谢我不及,我便是不用韩覃,凭着柳琛对我的信任,也能从你们唐府谋到银子。可韩覃那孩子,在大理寺女监内呆了三年,炼得一幅黑心肠,如蛇如蝎,趁着夜深人静无人知,喂了碗□□给柳琛。既柳琛死,我无奈之下,才会叫她冒名顶替,否则,两个并不完全相像的孩子,我何苦要冒那个险?”

那孩子并未叫唐世坤掐死,到渡慈庵时还是活着的?

唐牧忽而恍然大悟,为何韩覃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惧意与戒备,她必定以为他听了如了一番曲意歪词之后,也会像对唐世坤一样对自己。

他转身飞奔出院子,一路上坡走到大殿后,见熊贯抱臂在那里守着,上前扳转他肩膀吼问道:“表姑娘去了那里?为何这么久还不回去?”

熊贯指了指远处女墙后隐隐茅房的瓦檐道:“在茅房!”

唐牧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好,他回身指了指禅院道:“去,把那老尼姑给我杀了,临死前让她多受点苦!”

他已经预感到不好,见陈启宇自茅房后的小径上走过来,远远呼着先生,应付了一声上前问道:“你可曾见个半大的小姑娘,在那茅房后面?”

陈启宇指了指下山的小路道:“确实见过一个,方才极快的下山,跑了!”

……

身上小团花的薄单长衣脏的看不出颜色来,头上两支镶珠花的簪子与两耳的丁香米珠耳坠早就换成了吃的,此时又渴又累瘫坐在集市口上,偏那旁边要饭的老叫花子以为她是个来抢饭吃的,不停拿拐杖捣着韩覃叫道:“小叫花子,你懂不懂规矩?这是老子的地盘!”

韩覃往外挪了挪,如今已是交四月的天气。川蜀一带气候早温,但仍然潮湿无比。又一路时时下雨,连连的阴雨浇得韩覃一直不停咳嗽,好再总算没有因为发烧而失去神智,至少还能清醒着走路。

她一路逃出京城,先叫立志要上香山救如了的妙凡所抓,在得知如了已死之后,将她带到了蜀中白莲教聚居之处。她叫妙凡扣着当了七八个月的奴仆,好容易才觑机逃了出来,一路不停的东冲西突想要跑回太原府去,但今天确实是撑不住了。那怕这石垒的墙根下潮湿无比她也不肯起来,任凭那老叫花子不停用拐杖捣着,恰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当她自唐牧身边逃走时,可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在外行走是这样艰难的事情。

忽而,一个胖壮憨憨的十七八岁男子走到韩覃面前站着端详了许久,扬手唤同伴道:“书学,快来看看,这位小娘子怕是生病了。”

不一会儿一个同龄的年轻小子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位中年妇人。她卸下肩上背篓,自篓中取出两块炸的金黄黄的香油米花来递给韩覃,见韩覃抓过去狼吞虎咽的吃着,皱眉问道“小娘子是那里人,怎的不回家去?”

韩覃见这中年妇人头发拢在脑后绾簪,身上一件蓝布斜襟半袄,是个乡村妇人打扮,又那身后站的两个年轻人俱是老实人的模样,吃完米花舔着手指言道:“小女意外沦落到此,想回山西太原府,无奈身无盘缠又不识途,才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中年妇人闻言索性解下身上褂子蹲下给韩覃围上,又自怀中换了七八个铜钱出来掂了掂皆数给韩覃:“我们乡村穷人家没有太多钱,这些给你做路费好回家,好不好?”

韩覃这才明白她是将自己当成个乞丐了,忙推拒道:“大娘,这些钱并不能叫小女能回太原府去,反而要花光您的积蓄,我不能要。”

中年妇人抬头问身边的儿子:“书学,太原府在那里哟?”

她儿子亦蹲到韩覃身边:“太原府好远的,一千多里路都不止哦。”

方才那憨胖小子亦蹲围到韩覃身边说道:“不如去我们家歇得几日,等我有时间了亲自送小娘子去。”

李书学亦点头:“是喽是喽,去我家吃住几日,或者写封信给你家人,到时候叫他们来接你也可以的嘛。”

韩覃抬眼看看李书学,又看看旁边的大志,再看看书学他娘,一路上唯一愿意无偿伸出手的几个人,她伸手给书学娘:“大娘,我虽不会洗碗做饭干农活,却可以学,您就将养我几日,我写信给我太原府的舅舅,他自然会来接我。”

书学娘顺势拉韩覃起来,咧嘴笑道:“多少日都无妨,我们也是来此处赶集,家却不在此处,路程还遥远的很,你若走不动我叫书学背你嘛。”

大壮忙拍拍肩背:“我来背小娘子就很好嘛,我有得是力气!”

韩覃听着这川蜀味的方言,也实在是无力走路,止步左看右看,终究觉得李书学太瘦只怕背不动自己,遂指指大壮道:“小女实在走不得路,不如请哥哥背几步叫我缓一缓。”

☆、第25章 武

大壮负她在背上走着,书学便在旁介绍这地方。听他一路讲韩覃才知道,自己从人拐子手里逃出来之后,这一路乱走乱撞竟然一直走到了嘉定州偏西南的小凉山一带。这一路从集市上走出来曲曲绕绕皆是山路,缓势爬上渐渐的高山地带之后,越走山路越崎岖,有许多地方皆是一个石窝一个石窝的往上攀着。

李书学年轻后生竟也走的气喘嘘嘘:“虽说路难走一点,但我们拗古村是个好地方,等小娘子到那里就知道了。”

韩覃叫大壮背着走了一路,此时见山路难行想要下来自己走,大壮却死活不肯,一个劲儿辩解道:“小娘子,我有的是力气,你就叫我背到村子里我都不累,快好好的趴着。”

走了这一路韩覃也才知道,原来李书学是拗古村唯一一个读书人,就在山下那集市上书院中读书,今日也是因休沐,他娘和大壮才下山去书院接他回村子。

她本以为不过是离集市不远的小村子里歇歇脚而已,谁知这几个人太过热情,大壮一路背着她爬山她又不好说不肯去了,如此越爬越高越走越远。

走了约摸三个时辰,从清清早时的雾气濛濛走到天色晌午时他们一行人才爬上一座极高的高山。李书学远远指着阳光洒落青石上的山峰道:“这叫龙头山,而我们拗骨村恰就在龙的眼睛上,是个如世外逃源一般的地方,等姑娘一会儿到了就知道喽。”

韩覃叫他说出些好奇来,遂眼巴巴的亦是等着要看这拗古村究竟有多好看。大壮背着她绕过一片山崖进入两夹的一片山凹,往前走了约摸一里多的路程,路越走越窄,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过,路边一股溪流潺潺而出,响动有声。

过这最窄的一线天不过三五步远,然后便是豁然开朗的一座清泉展现在眼前。大壮这才放下韩覃,叫她自己站定来看。

韩覃往前走了两步,见那清泉与自己视线齐平,再往后是一片石灰砌碎石的围墙晏坝,沿着泉岸砌出弧线优美的半弯来。而那晏坝上面则是碎石砌成,青苔遍生苍苍绿的一幢幢屋子,层层叠叠叠七八户人家,沿缓缓的山势越来越高。

这邻里相闻的小村落两边是一片片碎石砌围的稻田,那石块错落有致的围着一块块田地,田中水稻青青才是齐膝的高度,一块块层叠上去错落有致,衬着这小村子恍如人间仙境一般的清幽宁静。

韩覃才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就听李书学道:“小娘子看那里,那里有好东西。”

她随着他指的手望过去,远极山梁的地方成片成片鲜艳艳的红色繁果挂在枝头。书学娘走过来说道:“那是我家的樱珠,恰到了红的时节,昨天我还采得一筐去集市上卖,没卖得好价钱。”

韩覃点头叹道:“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这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要送一封信出去还得是等李书学下山去书院读书的时候才行。但韩覃到他家住下才知道,李书学之所以从书院回来,恰是因为他得了无法再继续学业的病,而且因那病要发起来总无征兆,从此之后他也无法一个人下山。

虽然后来书学他娘带着韩覃下山送了信出去,过了整整四年,才收到舅舅谭昌寄来的回信。看了信韩覃才知道,自己寄信到太原府之后,舅母得知她不但没有生活在京城高门贵府中,反而流落到了穷极僻远的小凉山一带,因曾寄望着要两个儿子上京投奔她的希望落空,非但不许谭昌到小凉山接她,还将她外祖父谭洪与柏舟两个都赶出了家门。

谭洪早已失了府学中夫子的差职,如今便自赁一处小屋,带着柏舟二人艰难维持生计。看到舅舅谭洪信中字里行间皆露着不想叫她回太原府的意思,韩覃便只得又在拗古村住着,自己一年四季做些针线,贩些樱珠攒路费。

她如此在小凉山整整生活了六年,直到书学娘去世后,才拉着李书学一起往太原府,去探柏舟。

为了攒积蓄,每年樱珠成熟的季节都要央求大壮和她一人一背篓樱珠,每天都要星星出月亮归从集市到拗古村往返一个来回。因她家的樱桃个大似龙眼,又味甜多汁,下面集市上的人都争着来买。

如此待今年樱珠季节过去,她又带着大壮一起变卖掉家中多余的稻米谷物,又兼她平日里再做些零碎绣活亦能换得一两个铜板。

渐渐积少成多,得到两人成行往太原府时,身上也有了满满五两银子的盘缠。

这两人五月中旬出发,经最晒的暑热季节,从嘉定州到成都,一路上经西安府,平阳府再到太原。如此一路将近三千里路。韩覃与李书学从嘉定府花五钱子买了一头驴,又花三钱买了一头驴,一路借宿着三五铜板一宿的闲炕啃着咸菜饭团,韩覃驾车李书文坐着,两人又不识路,各处打打听听摇摇晃晃一个多月才走到太原府。

外祖父谭洪如今也还健在。恰如谭昌信中所言,舅母小气不能相容,在得知她并未寄居于京中贵府等待高嫁,而是在小凉山一处深山中做农家媳后,舅母便闹腾起来,最后由外祖父谭洪赁得间小屋与柏舟单过着。

谭洪赁的小屋又窄又小,偏韩覃又不敢叫他和舅舅谭昌知道李书学还犯着个羊角疯的毛病,是而不过在一处略挤了两天。她便照着自己的计划,与李书学两个渡过黄河,再回龙头山去。

因此时已到七月间霉雨季节,各处路烂泥泞皆是下个不停。韩覃一路冒雨赶车赶的身疲力累,又心疼多走路要换车辙,便叽叽呱呱抱怨个不停。

李书学搭把伞在车上躺着,忍来忍去也忍不住抱怨道:“咱们出门的时候也算是富翁,怀中揣着五两银子了,一路省吃检用到太原府,在你外家连顿饱饭都未曾吃得,你还白白的给了他们三两银子。若不为你的穷大方,我们总还能找个地方宽心住着躲过霉雨季再走呗!”

韩覃伸一条腿到车里蹬了李书学的肩膀两脚才骂道:“那是谁的银子?是我一背篓一背篓上下龙头山又是樱珠又是米换来的,不是你的。我弟弟在太原府住了许多年,我不过给几两银子给给他花销,怎么啦?”

李书学自己有病,他娘活着的时候哭过求过苦肉计使过,终是未能叫韩覃吐口嫁给他。而此番往太原府,见过一回弟弟之后她仍还愿意同他一起回龙头山,虽未明言,其言下之意,是愿意从此收心与他过日子的了。

他心里暗自高兴,却也怕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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