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与皇后-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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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令嬅笑,“本来嘛,你和窦叔叔就真是的。这样大的婚仪,不叫他回来。”
履霜勉强解释说,“我和爹怕他在外有事还没办妥,这样回来只怕不好。。。”
令嬅叹道,“你们也太恭谨了些。好了,不打扰你们兄妹聚了,我这就走了。”说着,起身离开了。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履霜攥着袖子,沉默好半晌,才终于说,“竹茹,你去请二公子进来吧。”
竹茹满面担忧,犹豫着没去。履霜脸色苍白地笑了一笑,“去吧,有些话早晚也是要说的。”
竹茹狠下心福了一福,出去了。
过一会儿,一个身穿甲胄的身影便大步地走进了殿里。
竹茹引了他进来,便关上了殿门,又将所有仆从远远驱赶开,亲自守在门口。
而殿内的履霜,一眼望见窦宪鬓发散乱,满面风尘,眼泪几乎就要落下了。转过头,强忍着方能镇定地开口,“二哥怎么回来了?”
他的声音哑的几乎不能听,“回来给太子妃贺喜。”
第63章 伤情
太子妃。
他叫她太子妃。
履霜刹那觉得眼眶发烫,勉强抑着方能问出口,“如今才十月。。。离陛下去年规定你回京的日子,还有许久呢。”
窦宪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和伤痛,他大声嘶吼道,“我若再不回来,就要一辈子被人瞒着,到现在都不知道太子妃有了这样一个好归宿!”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针一样刺在她心头,履霜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刷的落了下来。
窦宪怔住,随即想也不想地奔到她身边,半跪下去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是爹他们逼你!是不是?”
他离的那样近,心心念念的容颜就这样突兀地撞进履霜眼中。
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无缘来到人世的孩子。
如果那时候孩子平安地生下了,是不是会有着同他差不多的容颜呢?如果孩子平安地生下了,他们如今又是什么样的结局?
她几乎是恨自己了。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力气去生孩子?为什么没有在窦宪走前就请个医师看一看?为什么要让他出去建功立业,而不是让他留下来,陪着她?为什么要听成息侯的话嫁给太子?为什么要遇见窦宪。
窦宪温暖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她想到他们曾无数次这样的亲近过,而如今一切都不可得了,越发地悲从中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哭的几乎痉挛。他不知所措地拍着她的肩膀,笨拙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你的心。。。我不该怀疑你。。。”他颠倒地说了好几遍后,忽然两手握住履霜的肩头,认真地说,“霜儿,我们走吧!我回来了,我带你走!”
走?如何能走?走到哪里去?履霜哽咽着不断摇头,“我已经嫁给太子了。。。”
窦宪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关系的,我带你走!我们离开京师,远远地去别的地方!”
然后他从此变成一个逃犯,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像成息侯一样,经历一个又一个孩子的离世?
不,绝不可以。
这个念头一起,履霜心里的茫然和软弱立刻都被打散了。她咬着牙推开了他,“不,我已经嫁给太子了。。。爹没有逼我,谁都没有逼我。我是自愿的。太子,他对我很好;此生我都是他的人。”
窦宪跌在地上,不能置信地问,“那我呢?我们在一起,又算什么?”
履霜极力忍着眼里的泪水,道,“窦宪,你忘了我吧。。。就当。。。我是你犯过的一个错误,就当我是上天给你的一个错的安排。。。”
“为什么一别一年,你会说这样的话呢?”窦宪惶然地摇着头不肯听,“我如何能忘?我怎么忘得掉?”
履霜的眼泪几乎又要下来了,但这次她硬着心肠,擦掉了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对他大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自愿的!我从小受够了苦,我再也不愿意苦苦地讨好你,等着你回来!”
窦宪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样,茫然地看着她,“。。。讨好?”
履霜痛然地大笑,“是啊,你其实应该知道,我们的脾性并不相投。一直以来都是我迁就你、讨好你!我。。。”
“别再说了!别说了!”
但履霜还是接着吐出更伤人的话,“你一去一年,我再也不愿意把青春消磨在这种无望的等待上了!比起你,太子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等停下来的那一刻,她发现窦宪的脸扭曲地已经很难看,紧紧地咬着牙齿,以致腮上的血管都凸了出来,一根根跳动着。脸色也变得死灰,连嘴唇上的血色亦退尽了。她心里泛上悲哀和酸楚,再也不忍看了,打开门,让竹茹带着人把他送回去。
窦宪擅自离开颍川郡回京,又偷了他父亲的宫门符进宫一事,很快人尽皆知。
晚上太子来,亦问到了此事,“听说他闯进你殿里,同你大吵了一顿?还引的你哭了?”
履霜受了一惊,浑身泛起寒意,“殿下听谁说的?”
“崇行啊,说是听你殿里的小宫女讲的。”太子不悦道,“他私自回京本就是犯了大错,如今又这样,究竟意欲何为呢?”
履霜一下子想不到辩解的话,勉强答,“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殿下还是别听吧。”但见太子还是看着她,只得道,“家兄和我虽称兄妹,但殿下知道的,我原不是窦府中人。。。”
太子见她自伤身世,忙道,“好好的,提那个做什么,也怪我非要问。好了,不用说了。”
但履霜摇了摇头,坚持道,“殿下认识窦芷么?”
太子略想了想,心中浮起模糊的印象,“你们府里二房的姑娘?”
履霜说是,叹息道,“她同我二哥是嫡亲的堂兄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性情又相投。却先前却因。。。的事受了父亲怒火牵连。二哥替她抱不平,对着我,几次话里话外都有不悦的意思。这次又知道我越过她嫁进了东宫。。。”
太子嘘了一口气,“怪不得成婚时,岳丈说不需通知他回来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层。”
履霜说是,“可到底还是惹恼了他,叫人看笑话了。这些家里的杂事本不该叫殿下知道的。但如今既说了,妾少不得求个恩典,请殿下忘了,也别对人提起今天的话。”
太子点点头,“我知道。处罚了他,你和岳丈脸上都会难堪的。这样吧,我对外说,是我悄悄下了恩命给他好了,所以他提早回京。父皇那里,我也一块儿替他回了。”
履霜感激地福身,“多谢殿下。”
“即便要谢,也是我谢你。”太子苦笑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后悔,这样自私地延误你一生,是对是错。”
履霜摇头,“殿下快别说这样的话。您把我从不堪的处境里拉出来,又给了我这样一个位置,我心里是很感激的。殿下去看看几位良娣吧。或者是去宋良娣那儿看看皇长孙,或者去看看令嬅姐姐。她如今怀着身孕,很辛苦呢。”
太子点头答应了下来,但又有些犹豫,“你还在新婚里。。。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
履霜淡然道,“不过是名声上的东西,没什么的。殿下自去吧。”屈膝送了他出去。
太子的身影渐渐消失,竹茹这才敢舒一口气,“好险!”
履霜疲倦道,“可不是,东宫里的眼睛竟这样多。”
“是啊!殿门明明关上了,奴婢又把人都打发走了,亲自守在门口,怎么还会有人听到呢?”
履霜静静地饮了一口茶,“也不一定就是听到的。略微知道些什么,又瞧着他闯进来时,我们俩的神态。几样拼凑在一起,那大胆的话自然也就出来了。”
竹茹又惊又急,但到底性子是冷静的,转瞬就镇定了下来,问,“殿下觉得这事是谁做的呢?”这样说着,把眼风轻轻扫向东边,那是大宋良娣的住处。
履霜淡淡道,“别瞎猜,草木皆兵只会让我们先自乱阵脚。”
竹茹勉强点头,“还好太子殿下是个敞亮的人,听到闲话也不瞒着您。可您倒好,还在新婚里,就把他往别处推。”
履霜自然是不会对她说自己同太子的协议的。闭着眼,没有回答。
竹茹只当她是在难过,劝道,“奴婢知道,殿下是因为今日二公子的到来乱了心神。可是您要记得,他是您的哥哥,这样的神态落在外人眼中,是很打眼的!再则太子虽然温和,却不是个糊涂人。总之奴婢劝您自己好好想清楚!”
履霜攥着袖子,茫然地看着上面华丽的纹样,点了点头——鸾凤,那是只有太子妃可用的图案。
她不能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嫁进东宫的。
散乱悲伤的思绪渐渐收了起来,看着竹茹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你去替我准备衣服吧,我要沐浴。”
竹茹这才展颜,答应了一声是,出去了。
而早先出去的太子,想了一想后,决定去东殿看看大宋良娣母子。
大宋良娣本卸了晚妆欲睡的,见他来,惊讶了一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碧玉梳,迎上去,“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温和道,“来看看你。庆儿睡了吗?”
一旁的乳娘刚想回话,大宋良娣便打断道,“还没,钟娘你去抱他过来,给殿下瞧瞧。”
钟娘犹豫的神情被太子收进了眼底,他道,“算了,时候不早了,明天再看也不迟。”
大宋良娣想也不想地摇头,仍旧嘱咐钟娘道,“去抱孩子过来。”
钟娘只得去了,抱着睡眼惺忪的皇长孙过来。
太子见孩子一直在拿小手揉着眼睛,努力地喊爹,心头浮起酸楚。抱过他,哄了几句,对大宋良娣道,“你带着庆儿睡吧,我去书房了。”
大宋良娣点头,随手把孩子递给钟娘,叫她带下去,“殿下还是去太子妃那儿吧。”
太子听出她催促之意,忍不住道,“我不是说过。。。”话说到一半,想起殿里宫女们都在,忍下了。转而道,“孩子被吵醒了,你不哄一哄他么?”
大宋良娣不假思索道,“他是男孩子,又是宫里的皇长孙,一味的娇宠着,像什么话?”
太子听的沉默,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大宋良娣跟在后面道,“殿下!还是去太子妃那儿吧。您新婚未久,膝下子嗣又不丰。一旦去了书房,不定别人会怎么说呢。殿下才入东宫没多久。。。”
太子再也忍耐不住,霍然回头道,“我也有不想侍寝的时候。”
他说话从来温和客气,这样露骨还是第一次。大宋良娣不由地涨红了脸,“殿下。。。”解释的话还没出口,便见他已大步地走远了。
身旁伺候的宫女文鸳急道,“早就劝过良娣,太子殿下性格温和,喜欢和婉的女子。您偏不听,总这么硬邦邦的。。。”
大宋良娣冷冷地看着她,“我不懂怎么做讨人喜欢的女人,也不想懂。我活着,不是为得到男人的欢心。”说完,也不顾文鸳唉声叹气的跺脚,自顾自地进去了。
第64章 冷
太子一直大步地走了很久,才终于停下来。
左右从没见过他这样说话,都在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发火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太子站着吹了会儿冷风,自觉头脑清醒了些,开口道,“走吧,去书房。”
左右忙都答应一声是,引着他往书房的方向走。
但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沉吟道,“还是先去看看申良娣吧。”
左右见他改主意,都有些惊讶,但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就都答应一声是,转了方向引他过去。
等到了东边,申令嬅亦卸了晚妆准备睡了。见他过来,又惊又喜的,“殿下怎么过来了?”
他温和道,“来看看你。前几天一直在孕吐,今儿个好些了吗?”
申令嬅笑吟吟地抚着肚子说,“好些了,今儿个晚膳用了足足三碗鸡皮酸笋汤呢。”
太子看见她笑颜,心头阴霾被驱散不少,跟着也笑起来,坐下说,“你虽胃口好,但也不要多喝。笋难克化,仔细夜里难受。”
申令嬅笑着答应了,忽然想起一事,诧异问,“大晚上的,殿下怎么不陪着太子妃,倒来了妾这里?”
太子略有无奈道,“是她催着我来看你的。”
申令嬅嘘着气笑,“霜儿这样客气,她还在新婚里呢。”
太子有些诧异,“霜儿?”
“哦,殿下不知道吧,家父同成息侯是几十年的至交。所以妾从前在闺中,便同太子妃顽的很好的。”
太子点点头,随口道,“既如此,你便多劝着她些。今日她哥哥跑来大吵了一顿,我瞧着,她很是伤心呢。”
申令嬅点头道,“窦二也真是的,往常他一向是最疼履霜的。这回不叫他回来,又是怕他在颍川郡没办好事,回来分心的,他倒怄的履霜难过了。”
太子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奇怪地问,“他们兄妹,关系很好么?”
申令嬅说是啊,“窦二眼高于顶的,一家子兄弟姊妹里,也就同履霜处的好些。”
这话同履霜说的截然相反,太子这时候突然又想起前两年遇到履霜与窦宪的样子,分明同申令嬅说的是一致的。心头逐渐泛起怪异感。
申令嬅见他面色古怪,有些惊讶地拿手在他面前挥动了一下,“殿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先回书房了。”
申令嬅略有失望,但并没有纠缠,说了几句“早些睡”、“注意身体”等语,便送了他出去了。
这夜太子因站久了,受了风,鼻子有些塞,回去后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二更天才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渐渐觉得有些凉,光影流转,时空慢慢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深冬。
小小的他坐在书桌前。房里一块炭火也没有点,热炕也没有烧。他的脸被冻的通红,血丝浮在脸上。但他还是极力地在抵御着严寒,耐心临摹字帖。可写着写着,笔尖的墨凝固住了,他把毛笔伸进砚台里舔,没想到砚台里的墨亦冻成了冰。他不知所措,伸出手去磨墨,可身体发冷,冻僵了的手指根本握不住油石,油石从手里掉了下去,滴溜溜地滚落在地,原本光净的地面立刻溅上不少墨迹。
他茫然地看着地上的污渍,感觉自己再没有力气了。把两手伸到唇边,呵气去暖,又不停地揉搓着双手。
这样过了一会儿,逐渐觉得血液回流,手指能动弹了。
没想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他吃了一惊,赶忙俯身想去捡油石。但冻久了的人,远不如平日那样利索。那人又存着突击检查的心,进来的比他想象中更快。
见他没有在临书,那人不由呵斥道,“炟儿!你怎么又偷懒?”
他又愧又急地站了起来,嗫嚅,“母后。。。天太冷了,儿臣的手被冻僵了。所以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皇后不为所动,“给你烧了炭火,屋子一热,你又要睡。还不如这样,每天写的还认真些。”
他觉得委屈,“可是这样真的好冷。。。”
皇后一副恨他不争气的样子,道,“冷怎么了?古人还有闻鸡起舞、悬梁刺股读书的呢!你这点子苦又算什么?”越说越生气,指着他数落,“原本你就不聪明,还一味地偷懒耍滑。。。”
他辩解,“儿臣没有。。。上次是师傅留的作业太多,累极了,才睡过去的。。。”
“我不要听这种话!”皇后打断道。又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炟儿,你要争口气啊。想想你二哥,他如今都会做赋了,你呢,到现在还在学书呢。你是中宫的儿子啊,怎么可以比他差?”
他小声地说,“二哥比儿臣早进学三年,所以儿臣的进度才比不上他的。。。”
皇后脸一冷,“早出生早进学又怎样?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追上他!”
他耷拉着脑袋,应了声是。
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这话才像样。去吧。”
他捡起地上的油石,费劲地磨起墨来。又在她的注视下,强忍着手指血液的凝固,颤抖地写起大字来。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