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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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静姝看着卫衍，心中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悲凉。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对视片刻，凌静姝轻声道：“我先走了。”
卫衍将心里的不舍按捺下去，点了点头，目送她推门离开。
在外面已经等了许久的白玉，听到开门的动静，顿时精神一振，迈着轻快的步伐迎上前来：“小姐，药取来了么？”
凌静姝笑着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瓷瓶放入白玉手中：“我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白玉敏锐地察觉出凌静姝的笑容里有几分凝重。
小姐和卫太医在屋子里独处了这么久，到底说了些什么？小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比来的时候要沉重多了。
……
上了马车后，凌静姝便轻声道：“我有些疲倦，要小憩片刻。”
白玉乖觉地应下了，没有出声惊扰。
凌静姝闭上双目，将头靠在白玉的肩膀上。
今天和卫衍的一番交谈所得知的隐秘实在太惊人了。为了不让他难堪，她并未将全部的情绪表露出来。
此时她终于有时间慢慢回味刚才听到的一切了……
女子生的太过美丽会惹来觊觎。没想到男子生的太过俊美了，也同样危险。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身份低微无力自保。
皇太孙和燕王也同样生的英俊出色，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敢觊觎他们的美色？
以前她一直以为卫衍姐弟两个是徐皇后派系的人，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徐皇后对卫衍心存不轨，卫衍虽无力和一宫之后抗衡。却绝不愿做以色侍人的勾当。宁愿孑然一人。也不肯对徐皇后低头。想来也不可能是一条心了……
马车忽然猛地停下了。
凌静姝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前倾，幸好白玉眼疾手快及时攥住了她的胳膊。
凌静姝惊魂未定。素来脾气好的白玉眼中染上一丝愠色，扬声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停了马车？”
其中一个护卫无奈地禀报：“刚才忽然有一个女子在路中晕厥过去，若是不及时拉住缰绳，马匹就会踩中人了。”
这一踩上去。一条人命可就难保了。
白玉一听，怒意全消。
凌静姝也回过神来。低声吩咐道：“白玉，你下马车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玉应了一声，迅速地下了马车。
马车前果然有一个昏厥的女子。这个女子约有十七八岁，穿着破旧的布衣。头发凌乱地覆在脸上，看不清面容。
男女有别，对方又昏迷不醒。既不能随意挪动也不好撒手不管。
几个家丁都觉得为难，见白玉下了马车。立刻让了开来。
白玉走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推了推女子：“这位姑娘，醒一醒。”
推了几次，那女子却毫无反应。白玉无奈，将女子脸上的发丝拂开，露出一张貌不惊人的惨白的脸孔。
白玉用力地掐人中，那女子总算幽幽醒转，勉强睁开眼。眼睛还算水灵，只是干涩无神。
“这位姑娘，你怎么会忽然昏倒在路上？”白玉竭力放缓了声音：“是不是身子不适？这里附近应该就有医馆，我们将你送去如何？”
话还没问完，那个女子又昏过去了。
白玉：“……”
白玉嘴角微微抽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走到马车边，低声将情况禀明：“……小姐，这个女子不知是何身份来历，一个字没说又晕过去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凌静姝略一思忖：“既是遇上了，总不好丢下不管。这样吧，你先请护卫将女子抬到马车上来，再找一个最近的医馆，将人送到医馆里，先将人救醒了再说。”
也只得如此了。
总不能将一个昏迷的女子就这么扔在路边不管。将人送去医治，再花些银子，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白玉应了一声，迅速地吩咐了下去。
护卫们听到吩咐，对视一眼，却也没人多嘴。
……
很快，女子便被抬到了马车上来。
女子虽然衣着破旧，身上倒也还算干净，没什么异味。就这么躺在马车里动也没动。
凌静姝不免好奇地打量了这个女子几眼，暗暗猜测起对方的来历身份。
看穿着打扮，这个女子显然家境贫寒，身上的衣裙打了好几块补丁。不过，这个女子并不瘦弱，露出衣袖的手腕比普通的女子还要粗壮有力一些。
还有她的脸，看着惨白，可仔细再一看，似乎白的有些异常。不像是昏迷所致，倒像是敷了一层什么东西……
等等！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凌静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冷不丁地张口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特意挑在我们凌家马车经过的路上昏倒？”
那女子动也没动。
白玉却被凌静姝的话吓了一跳：“小姐，你在说什么？”
凌静姝恍若未闻，冷冷地看着那个女子，缓缓说道：“你再装模作样，我立刻让人将你扔下马车。或者，我用匕首刺你一刀，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白玉已经听懵了。
更让白玉发懵的事还在后边。
原本昏迷不醒的女子，竟然睁开了眼。然后利落地翻身站了起来。
女子个头比白玉还要高一些，在马车里站直了身子颇有些勉强，不得不略略弯腰。不过，女子的眼中倒是颇为神采，对着凌静姝行了一礼：“见过凌小姐。”
哪里还有半点之前不省人事的可怜模样？
白玉嘴巴张的老大，久久无法合拢。L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眼线（一）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白玉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拦在凌静姝的面前，怒目瞪着那个女子：“你是什么人？乔装改扮接近我们有何居心？”
那个女子轻笑一声：“白玉姑娘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
此言一出，白玉更多了几分警惕：“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对她们主仆的身份了如指掌，果然是有备而来。
相比起白玉的震惊，凌静姝镇定多了：“白玉，你先别慌，坐到我身边来。我来仔细问上一问。”
白玉定定心神，退后一步，坐了下来。不过，眼中依旧满是戒备。
“你是谁？”凌静姝冷然问道：“这么装神弄鬼的来见我，有何用意？”
那个女子颇为镇定地答道：“我叫巧云，奉太孙殿下之命前来伺候小姐。因为要避人耳目，只得出此下策，若是惊到了小姐，还望小姐不要见怪。”
这个巧云，竟是皇太孙派来的人？！
凌静姝心中一阵错愕，面上却未流露半分，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半个多月来，皇太孙一直毫无反应。她心中自然失望，以为投诚的举动未被接纳。现在想来，这些日子皇太孙一定派了人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救了安雅公主，成了卫婕妤的座上宾，又得了徐皇后的“青睐”，以后有机会经常出入后宫，才算勉强有了投诚的“资本”。
所以，皇太孙才会派了这个巧云来。既表示接纳了她的投诚，也正大光明地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凌静姝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内情，并未急着说话，目光落在巧云的脸上。
巧云既能被选中派到凌静姝身边来，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被凌静姝这般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依旧泰然自若。
此时，马车外响起了护卫的声音：“小姐，外面就是医馆了。”
凌静姝眸光一闪。不疾不徐地吩咐道：“停下马车，让人将这位姑娘抬进医馆里去。”
巧云果然伶俐，凌静姝话音刚落，她已经配合地闭上眼睛倒下了。转眼间。又恢复了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白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一片混乱。
凌静姝冲白玉安抚地笑了一笑，低声道：“不用怕，一切自有我来应付。”
白玉愣愣地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连串的疑问。
这个巧云真的是皇太孙的人吗？为什么皇太孙要派她到小姐身边来？还有。小姐怎么会半点都不惊讶？
……
接下来的一幕好戏，更是令白玉目不暇接。
“昏迷不醒”的巧云被送到医馆后，大夫很快施针，将巧云“救醒”。巧云醒来之后，对救命恩人感激涕零，坚持要来谢恩。
凌静姝温和地询问巧云的身世，巧云含泪哽咽道：“我自幼父母双亡，随着二叔生活。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做饭洗衣干活。我早就到了出嫁的年龄，二叔想赚一笔聘礼。迟迟没为我挑好人家。后来不知怎么地听了人挑唆，要将我卖到腌臜之地去。我知道之后，心里十分害怕，连夜便逃了出来。”
“我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无依无靠。今日在路上昏厥，是因为整整两日没吃过一口饭了。小姐既是救了我，就再给我一条活路吧！求小姐收留我，我愿意一辈子给小姐做牛做马。”
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泪眼模糊。十分可怜。
医馆里的大夫伙计还有凌家的护卫们，俱是一脸同情。
凌静姝叹道：“行了，你别再磕头了。说来你也是个可怜人，被我遇上了。也算是你我之间有些缘分。我现在借住在大伯府上，你先随我回凌家。能否收留你，还得禀明大伯父大伯母一声，征得他们的应允才行。”
巧云一脸感动：“巧云多谢小姐。”又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因为饿了两天身子乏力，起身之后。巧云的身子晃了一晃。
白玉反射性地扶住了巧云。
巧云感激地道谢：“多谢这位姑娘。能遇到你们，一定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演技之精湛，简直令人咋舌。
想到这样一个精明厉害的人，以后要整日待在小姐身边，盯着小姐的一举一动，白玉打从心底觉得膈应。
白玉深呼吸一口气，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巧云姑娘不必这么客气，以后若是留在小姐身边，我们就要朝夕相伴，你叫我一声白玉就行了。”
不就是演戏给人看吗？哼！她也不会输给这个巧云！
……
再接下来，巧云顺利成章地坐着马车，一起回了凌家。
孙氏等人见凌静姝带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回府，颇有些惊讶，自是要问起缘由。
凌静姝轻叹一声，将巧云的凄惨身世说了一遍：“……她从家中逃出来，如今无处可去。我若是送她回去，无疑是将她推回火坑。她苦苦哀求我收留，我思来想去，便将她带了回来。”
巧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地哀求：“求太太让我留下吧！我什么事都会做，只求太太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说完，连连磕头。
孙氏也不是铁石心肠，见状也心软了。凌家这么多下人，多养活一个也无妨。
“也罢，你就先留在凌家吧！你是阿姝救回来的，想来你们也有这段主仆情分。以后，你就留在阿姝的身边伺候。”
“谢谢太太！”巧云哭着磕头道谢。
蒋氏想了想说道：“阿姝，若是巧云的家人找了来，我们无缘无故地收容了巧云，也实在于理不和。这样吧，让人带着巧云回去一趟，给巧云签下卖身契。将银子给她家人。这样，日后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也正好趁机摸一摸这个巧云的底细。免得阿姝年轻识浅，被人蒙骗。
凌静姝笑道：“还是堂嫂想的周全仔细，一切就按着堂嫂说的办吧！”
皇太孙既是安排人到她身边来，自然不会轻忽大意。这个巧云的“身世来历”，总该经得起盘查。L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眼线（二）
凌静姝所料半点不错。
当天下午，凌家的管事领着巧云回了她的二叔家，言明要买下巧云做丫鬟。巧云的二叔二婶见卖身的银子比卖进窑子里还要多一些，立刻就签下了卖身契约。
回府之后，管事恭敬地将卖身契约给了凌静姝。
于是，凌静姝的身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叫巧云的丫鬟。
除了知道内情满心憋屈的白玉之外，无人对巧云的来历生出疑心。
凌霄知道此事后，也没多想，只笑道：“阿姝，你真是天生的好心肠。出去一回，便救了一个人回来。这样也好，你身边也能多个人可用。”
凌静姝笑了一笑，随口应道：“是啊，我救了巧云一命，她日后对我自是忠心耿耿。”
白玉垂下头，心里暗暗发愁。
好端端地，皇太孙为什么要派个眼线到小姐身边来？小姐竟也半点都不焦虑，就这么收下了巧云。以后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阿霄，我今日去回春堂，替你取了新的药膏来。”凌静姝很快扯开了话题：“你过来，我这就替你重新敷药，看看效果如何。”
凌霄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用柔软的纱布，蘸着温热的水，将凌霄的眼睛四周擦拭的干干净净，轻轻地涂抹上新的药膏。再用干净柔软的白色棉布裹上一圈。
“现在感觉怎么样？”凌静姝含笑问道。
凌霄笑着答道：“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又兴奋地低声道：“阿姝，刚才我趁着你给我擦拭眼睛的时候，睁了睁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了白光。”
凌静姝先是一怔，旋即大喜，猛地攥紧凌霄的手：“阿霄，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纵然不懂医术，也能听得出这是好征兆。
凌霄咧嘴一笑：“这么要紧的事，我怎么会骗你。以前睁着眼，眼前也是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现在能模糊地看到光了，看来，再过几个月，我的眼睛就真的能好了……”
“阿霄。我也盼着这一天快些到来。”凌静姝眼中闪出水光，轻轻地搂住了凌霄。
凌霄被这么搂着，一张嫩脸陡然红了。
他都这么大了，还被当成孩子搂在怀里，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忍心挣扎。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红着脸。
好在凌静姝很快冷静下来，松开了凌霄，笑着鼓励道：“阿霄，施针治疗是疼了些，不过确实有效果。你多忍一忍，乖乖听卫太医的话。”
凌霄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道理岂会不懂。”顿了顿又钦佩地说道：“卫太医的医术实在高明，而且又温和又有耐心。只可惜我年龄有些大了，不然，我真想厚颜拜卫太医为师学习医术呢！”
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敬重和崇拜。
一提起卫衍。凌静姝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道：“这些等你的眼睛彻底治好了再说。天色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
晚饭后，凌静姝回了闺房。
白玉心事重重，皱着眉头不吭声。
凌静姝看了白玉一眼，半开玩笑地问道：“白玉，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白玉瞪圆了眼睛：“小姐，莫名其妙地冒了个巧云出来，也不知皇太孙是什么用意。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凌静姝略一思忖，决定将实情告诉白玉一部分：“其实。皇太孙肯派眼线到我身边来，我心里很高兴。”
白玉：“……”
“白玉，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有些事我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你。”凌静姝缓缓说道：“我也不想瞒着你。我到京城来，不止是为了给阿霄治病，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太难了，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皇太孙对我有意，曾对我流露过心意。可是。我不愿嫁给他做侧妃，当时便拒绝了。我宁愿向皇太孙投诚，甘愿成为太子府的眼线并为之出力做事，然后借助太子府的力量完成这件事。”
“皇太孙被我拒绝，心中定然恼羞成怒。也未必肯接受我的投诚。这些天，我等了又等，以为此事彻底没了希望。没想到，巧云今天竟然出现了。我既意外又庆幸。”
说到这儿，凌静姝扬着唇角，笑了起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白玉收敛了惊讶之色，慢慢冷静下来。
虽然小姐没说那件“更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不过，显然是很要紧的大事。能得到皇太孙的助力，自然是件好事。
这么想来，她也无需过于忌惮巧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