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迷香-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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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武林大会上顾不迷轻易令她陷入幻境,暗想依依心悸犹存,不过又想起自己和他都是九幽教的人,搞不好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妹,忽然又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顾不迷站在院中,没有破门而入,陈峰手上的银针蓄势待发。
顾不迷似乎懒得说话,先看了一眼脚下昏迷不醒的两个人,一个是浑身绑着绷带的襄阳王,另一个是襄阳王的随侍太监喜乐公公。他一撩衣摆坐在了喜乐公公的身上;将紫漆木琴放在腿上轻轻抚摸,那模样还和从前一样令人受不了。
汤斩似见怪不怪,瞥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朗声道:“暗香依依,教主有令,命我二人速速带你回九幽教。”
暗香依依没有吭声,看向陈峰,陈峰摇了摇头示意她尽量拖延时间。
暗香依依会意陈峰是想等莫七落回来,如此便打开了房门,不卑不亢地看向了顾不迷与汤斩。
顾不迷依然故我地轻抚着爱琴,暗香依依只好对汤斩道:“汤斩,你知道我没了记忆。”
汤斩面色不耐,冷冷道:“你是九幽教的左护法暗香依依,失踪已近八个月,教主派我二人来接你回教。你若不愿……”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暗香依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缓缓走出了房门,直至走到他面前,温婉笑道:“汤斩,你应该还记得,八个月前,你将我弄丢了。”
汤斩神色未变,暗香依依苦笑道:“你可知,我这八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汤斩忽然扯开了衣襟,暗香依依看到了他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微微一怔,蓦地有些胆怯起来。他这一身疤莫非是因为她?
汤斩冷哼一声似回答了她的疑惑。
顾不迷忽然起身,丢下一句,“少废话。”转身便走。汤斩正欲伸手抓她,未料竟抓了个空。陈峰的银针同时自屋中射出,一阵银光闪过,汤斩被逼退至院门口。
顾不迷倏然停步,侧目看向了屋内的陈峰。他明明没动,暗香依依却已有些胆颤心惊,抢先道:“我不是不愿与你们走,只是我要等一个人回来,他照顾了我半年多,我要和他道别。”
“屋中何人?”顾不迷问道。
“我的救命恩人。”暗香依依答。
“你欲等何人?”顾不迷又问。
“我的结拜义兄。”暗香依依再答。
顾不迷收回了已放在琴上的手指,回身坐下,汤斩也再没动手,二人真的陪着她静静地等了起来。
暗香依依有些不解,看向汤斩。汤斩冷冷道:“九幽教中人,不喜受人恩惠,若是受了,必感激在心,他日当还。”
暗香依依微微一怔,暗中思忖:他们此刻能平心静气地在此等候,说明九幽教并非无情无义的教派。如果汤斩身上所留疤痕是因为当初弄丢了自己,那么说明九幽教很重视自己,自己身为九幽教左护法,与他们回去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亊情。不止如此,回去后她也可以恢复身份,还会有强大的教派依靠,那么也就真正做回了从前的暗香依依。只是莫七落……据她所知,莫七落与顾不迷之间曾斗得你死我活,如果莫七落回来会怎么样?
一边是莫七落与陈峰,另一边是顾不迷和汤斩,如果双方为了她打起来……又该如何是好?看来关键还在自己是去是留,应早下决定。
不如等莫七落回来说明原委,先问过他意见再做打算。她打定主意,便也平心静气地等莫七落回来。
暗香依依一边等一边试探着问汤斩:“我可不可以不回九幽教?”
汤斩说:“就算你死了,尸体也要被带回九幽教。”
“我回去干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指着顾不迷道,“他是谁,我都不知道。”作为慕容小妾她知道,但作为死而复生没了记忆的暗香依依她的确没见过顾不迷,并不算撒谎。
汤斩道:“他是本教少主,顾不迷。”
她又问汤斩:“这天下要杀我的人很多,你若再把我弄丢了怎么办?”
“死。”
她哑口无言。
汤斩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虽有问必答,但每句回答都让她觉得心中堵得慌,所以她不想再问。可憋了一会儿她却又忍不住问:“我究竟是怎么失去记忆的?”
汤斩尚未回答,便听顾不迷道:“你偷了我的‘忘忧’。”
“忘忧是什么?”
“是一种毒药。”顾不迷轻抚琴弦淡淡道,“服下忘忧者会忘记一切忧愁,若你的生命中尽是忧愁与痛苦,那么你就会什么都不记得。”
难怪她醒来时,还没想到装失忆呢,汤斩就先说她已没了记忆。
“可我醒来时经脉尽断。”
“那是因为你遇到了红枫山庄的莫十七,莫十七死于你手,你重伤。”顾不迷幽幽答道。
“我与莫十七是什么关系?”她追问。
“宿敌。”
“当时追杀我的是何人?”她越问越心惊。
“所谓的名门正派。”他回答得明明极其随意,却莫名地令人有些发憷。
“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武林盟主莫见ii之子莫七落代父下了武林追杀令,武林正派以武林盟主马首是瞻,武林追杀令一下,天下人都会来杀你,尤其得知你服了忘忧失去记忆甚至可能连武功也忘了。”
闻言她大吃一惊,回头看向陈峰,陈峰对她摇头,提醒她不可轻信他人所言。但一直避世不出的陈峰哪里知道,同样的话慕容逸也曾对她说过,只不过她没有相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十七究竟是不是死于她之手?她和莫十七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慕容逸说是顾不迷给她下的毒,顾不迷却说是她自己偷的毒?可事实却是她根本不是暗香依依,为什么汤斩和慕容逸所说的一样,是莫七落下的武林追杀令?是莫七落要杀她?!可莫七落明明对她非常非常好,不像在骗她……她完全蒙了。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该相信谁。
却在这时,莫七落与莫七彩回来了。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越过院墙落在院中,莫七落当先落下,轻功潇洒俊逸非凡,暗香依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莫七落自然看到了院中的顾不迷与汤斩,当下飞落在暗香依依身前将她护在身后,问道:“没事吧?”
暗香依依正欲回答,便见莫七彩突然拔剑刺向了顾不迷。
不到三招,顾不迷没用琴便让她险象环生,莫七彩打着打着竟眼眶一红流下泪来,剑法微乱,竟隐隐有些自暴自弃。
莫七落轻声与暗香依依道:“躲起来。”随即出手相助莫七彩。岂料,他一出手,中途便被汤斩挡住,二人一来一往一时无暇顾及莫七彩,莫七彩更加险象环生。陈峰再不袖手旁观,与莫七彩合战顾不迷,顾不迷未用琴便与二人打成了暗香依依看着院中的混乱,不知该何去何从,索性躲进了屋关上了房门,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莫七落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与顾不迷回九幽教,她现在思络混乱甚至因为曾经的全心全意相信而心生畏惧。
如果是顾不迷骗她,她尚可接受,可顾不迷为什么要骗她?再说既然要骗她回去也没必要装成有情有义的样子在这儿等来了莫七落这个劲敌。如果真是莫七落下的追杀令,那这段时间莫七落为何对此绝口不提?如果莫七落在骗她,那实在太可怕,自己的武功在一天天恢复,如果等落月迷香练成,是不是……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不敢往下想。
该不该趁现在这个机会悄悄走掉?可自己这副容貌、特殊身份还有这邪门的武功……天下之大,竟似已无处安身。她越想越烦躁,屋外的打斗声更让她心绪难宁,竟真的想将自己藏起来,让他们谁都找不到。如此暗香依依便从内室窗口跃至后院,躲得更远了些。
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往前走,到了尽头便是盛开着睡莲的池塘,一眼望去,眼前情景再次让她大吃一惊。
池塘的水面上满是鱼和青蛙的尸体,好似谁往水里投了毒,她瞬间明白过来,这全是顾不迷琴音所致,暗暗惊叹顾不迷实在太厉害,所到之处鱼蛙不留。想到门外倒地不起的一群人,她既心惊又畏惧,心绪越发难以平静,可又无处发泄。直到察觉远处似有双眼睛正在看她,她抬眼看去,便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打着一把红梅纸伞,一身白衣,秋日微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衫,上面绣的白色牡丹暗纹招摇无比。
他靠在柳树旁,静静地、幽幽地望着她,见她发现了自己,微微一笑。那一笑,似春风拂面,似百花盛开,与眼前死鱼相比,好似天上人间的另一方景象。她看得怔住。
也不知怎么的,他到了自己近前,牵起了她的手,媚眼如丝地笑对她说:“依依,我来接你了。”
她一时千头万绪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微微一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微一使力便将她揽入怀中,轻轻一叹。
她神思飘远。
他身上有着她熟悉的味道,以前,他时常会借着骑马、看风景等小动作来靠近自己、轻薄自己,可记忆中却从未有过这等明显的亲近之举,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她恍惚想着,竟没推开他。暗香依依侧眸看去,恰与他的目光相遇,那双眼含情脉脉柔柔腻腻,和从前一般无二,她忽然清醒过来,暗笑自己想太多了。
暗香依依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反而被他越抱越紧,微有薄怒,再抬头目光对上的却只是他若有似无的笑,好似在挑衅,又好似在调情。说不湥裁矗剐纳衲睿蝗怀蹲∷囊铝欤抛煲ё×怂牟本薄K涣系阶匀灰裁荒芏憧朴械愣郏偷秃吡艘簧好挥姓踉缓鋈恍α耍艚舻芈ё×怂难L剿Γ倬醪唤夂蓿У酶亍K⑽⒑吡松夯故敲挥姓踉敝磷炖镉辛搜任叮讲潘煽搜莱荨?吹剿弊由蠝'晰的紫红色齿痕还有口水,她忽然也笑了。
他搂着她不放,她索性将头抵在他的颈间,肌肤相触的暖意恍惚融进了四肢百骸,若说慕容逸不可信,那么他不可信得明明白白。而莫七落、顾不迷、汤斩等人看起来都那么强势而可信,反而令她感到恐惧,因为她无法分辨清楚到底谁在骗她谁又没骗她。
她低低问道:“你来接我?”
慕容逸低低笑了声,点了点头,脸颊若有似无地蹭到了她的鬓角,酥酥麻麻。
“我累了。”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神色黯淡,转眼间却又笑若春花地抬起了头,对他道,“你背我走。”
慕容逸眨了眨眼,将手中遮阳的纸伞交在暗香依依手上,背过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肩道:“上来吧。”
暗香依依目光流转不怀好意地退后几步,又退后几步。
慕容逸转头瞧着她,忽然看到她快跑了几步,狠狠地扑到自己背上。他轻轻一笑将她稳稳地背住,装模作样地喊:“哎呀,你好重!”
她伏在他肩头咯咯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前世舒什兰背她下山的情景,她再也笑不出声,心中涌起说不尽的苦涩,伏在他背上轻轻说道:“慕容逸,我和你走。”
前院,莫七彩边打边哭剑势越来越凌乱,顾不迷出手毫无怜惜之意,不使琴显然不是因为莫七彩。陈峰虽然勉强与顾不迷打成平手,却也心生疑惑,顾不迷为何不用琴?一旁汤斩与莫七落一刀一剑快如闪电,一时难分胜负,五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却没注意角落里突然自地下长出一撮草来,乍一看好像是堆草,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人。
那人胸口以下埋在土里,只露出一张灰突突的脸来,那张脸上有一双十分明亮湥Ъさ拇笱劬ΑD撬劬λ南吕锍蛄艘环抗獗愣ㄔ谀卟噬砩希獠硬拥囟⒘怂胩欤坪鋈幌肫鹆耸裁矗莺萸昧艘幌伦约旱哪源挚妓拇φ磐煽戳税胩於济豢吹剿胍吹降娜恕K宦刈チ俗サ静莅愕耐贩ⅲ涠硕钟帽亲有崃诵幔康匾幌伦耆氲叵拢У梦抻拔拮倭恕
后院,未默刚从地下钻出来,便见一人背着暗香依依消失在楼宇间,一个念头猛然扎进了他的脑海:他心爱的妞被人抢了!
他一着急蹦出了地面,几个腾挪翻身便立在了附近的最高点,远眺暗香依依消失的方向,没想到对方轻功太高,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未默不由得气得直跺脚,向暗香依依消失的方向追去,为方便使用轻功,他边跑边用缩骨功伸展骨骼恢复至正常人状态。原本穿在身上特意量身定做的合体衣服顿时变成了破布条难以蔽体,披头散发一贯是他的风格,但光天化日袒胸露臂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方巧途经一个大宅,他索性跳了进去,打算弄件体面的衣服穿穿。
这云堡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风景却十分秀丽。平日里因依山傍水景色奇美常引来一众文人墨客来此舞文弄墨螅咐郏潮懵糜我幌滦∽〖柑欤偌由辖┦比障逖敉踝茉谡饫锱袒福簧倜穹慷甲飧怂藕蛳逖敉醯氖涛浪娲印U庑┦涛浪娲佣际切┘烂娴模道镉钟星蟠蟠俳苏蜃拥南选S忠蛳逖敉踉诖耍闹芨髦菘さ闹苁履母霾坏贸@刺酵酵庖焕匆煌蜃釉椒⒎比倭恕
这半年来,镇子里新开了大酒楼、大客栈,还有一家妓院名叫花梨楼。这花梨楼虽说是妓院,却也极为讲究,装潢丝毫没有一丝俗气,姑娘更是百里挑一个个如花似玉,文采时常不输那些来此喝花酒的客官们。时日久了,很是受来此地小住的文人骚客丨喜欢,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就算是襄阳王偶尔也会来此便衣“体察民情”一番。
花梨楼的姑娘们每日过着迎来送往晨昏颠倒的日子,像现下这等阳光普照的时辰,原本是该窝在被窝里睡觉的,可偏巧今日花梨楼来了位贵人。这位贵人便是这花梨楼老板家的少爷,听说少爷要来云堡镇,众姑娘哪还有心思睡觉,一大早便打扮得花枝招展候在院子里恭迎她们家的少爷。可待看到少爷身边跟着的绝色佳人,一颗火热的心顿时没了热度,以自己的地位本就配不上少爷,只求少爷能怜惜几分做个妾氏也就心满意足了,哪料到少爷身边的侍女都如此绝色,自己哪还有望攀龙附凤?当下千般滋味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隐隐还有不甘。
少爷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看似亲切却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双明亮透彻的眼似能看透人心一般更令有心接近的姑娘心生畏惧,只有几个姿色最好尚且不甘心的姑娘躲在院门口顺着门缝偷瞧着院中的少爷。
院中,女子正在为少爷煮茶。
少爷长身玉立于梧桐树下,看着满园落叶轻叹道:“落多秋亦晚,窗外见诸邻。世上谁供尽,林间独扫颜。萧骚微月夜,重叠早霜晨。昨日繁阴在,莺声树树春。”话音刚落,便见一个披头散发袒胸露臂的高大男子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那男子毫不客气地对少爷道:“你的衣服很不错,借我穿穿。”
藏在暗处的一众女子们被吓了一跳,顿时失控挤开了院门一个个狼狈地摔跌在地上,花花绿绿地倒了一片。那男子闻声转头一看,见这么多漂亮姑娘躺在地上,目光亮亮地,声音柔柔地,却状似十分惋惜地轻叹了一声,道:“唉,可惜你们看到的不是我最帅的样子。”用手一撩头发,一阵尘土飞扬……
众女倒地不起,起来的又倒下了。
煮茶的少女看到茶盏里飞落的尘土,再看面前袒胸露臂的男子,惊诧,无语。
唯独少爷面对突然出现的男子,不仅没有半丝惊慌,反而眼神越加明亮了几分,好似发现了什么瑰宝,道:“我这身衣服是旧的,不配给兄台穿,我还有几套新的,兄台随我进屋任君挑选。”
男子闻言拊掌大笑道:“好好,你这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