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仙-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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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郎神情庄穆,认真说道:“真没事,有事我也能自己摆平。”
“……得瑟!”
老人骂了一句懒得再理会,淡淡说道:“丹楼最近有好东西卖,不妨去看看。”
好东西?十三郎心想您不是手头紧了吧,至于总这样惦记我吗!有心询问,却见老人扬起头,苍老的面孔在日光照耀下,非但没有沐浴光辉的温暖,反倒显得格外憔悴……
不知什么原因,看到这一幕的十三郎心里莫名一痛,竟生出一缕警惕不祥的感觉,到嘴便的话也不觉咽回去,就此沉默。
“好多鸟。”
老人默默叹息:“怎么这么多鸟呢?”
“春天到了呗!”
小红收好了自己新得到的宝贝,喜滋滋大叫起来。
“爷爷好笨。”
第234章开山日,好货来,我自漠然。
紫云城外,碧波清清人适闲,远离尘嚣纷乱,犹如世外田园。而在城内,准确说是城内道院门前的广场上,此时却是一派繁忙景象。
道院开山,除了少数无法置疑的人物,余下新生皆需门试,通过方可成为正式院生,获得长久居住学习的权利。
新年伊始甚至更早,各地修士便开路陆续前来,到如今累计不下数万人;其中一部分人,因无法忍受这里的煎熬困苦,中途便已黯然离去,更多人的选择是留下来,哪怕不能通过门试,起码也要见证这场盛况,以之为不负此行的馈赠。
广场上,学子们排着队伍依次向前,挨着个尝试破掉那道可恶可憎的门。成功者欢欣雀跃,失败者颓丧气馁,人生百态百态人生,尽皆写在一张张脸上,或是举止之中。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跳脚有人闹;当然,跳脚只能朝自己跳脚,闹场的欲望更只能回到家里才可满足,否则的话,结局可不算好。
此次开启山门,道院教习依旧没有露面,却出动了足足十名执事,还组织有一批老生负责维持秩序,人手可谓充足。不客气点说,除非发生全员暴动,任谁都不能翻出浪花来。
不断有人进入院门,缴纳灵石换取了正式院服,迫不及待地换到身上,随之以骄傲淡然的目光看向身后,或是抓紧时间赶赴几座小楼,各奔各的前程。
更多的被拒之门外;参加院试的人多但良莠不齐,有些干脆是抱着撞大运而来,即便是失败者,也已提前见识过门禁难度,除极个别后悔自己没能早点赶到而跺足捶胸悔恨悲叹外,大多都在意料之中,不见多少黯然。
不能通过门试,意味着之前的一切付诸流水,无论花费了多少灵石,都要在限期内离开紫云岛。道院给出的解释是此地灵气有限,资源有限,空间有限空气也有限,容不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嘴;总之各位收拾东西赶紧走人,呃,别忘了结清欠款,还有过河费不能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总体来说,开山秩序还算良好,书生依旧躺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喝酒,身边大灰咕噜着眼睛有些愣神,暗想人类可真厉害,能生出这么多崽儿。
童埀庞大的身躯走上来,隔着门洞望着早已等候在里面的慕容沛儿,咧开嘴笑了笑。
“笑什么笑?”杜云恶狠狠瞪着他,目光带着怨毒,无声质问。
“切!”
童埀在心里朝他竖起中指,随后平静施法,吃力破禁,带着一头汗水兴冲冲气昂昂走入道院,挑出一件特大号的院服披在身上,随后便拉起慕容沛的小手,昂首挺胸而去。
“看见没,那就是童埀。”身后惊呼阵阵,附加几声羡慕的叹息。
“铜锤?他很了不起吗?”有人不闻童老爷大名,疑惑问道。
“他过得很艰难啊,实力一般。”附和者颇多,声音带有不屑。
“就是就是,这小子艳福不浅,那位师姐看上他哪儿了?”自负俊雅者紧跟着开口,为自己芳华无着而懊恼。
“蠢货!童师兄是谁都不知道,亏你还想进道院。”
“这叫什么话,不知道怎么了,不服叫来和我比比,揍不扁他……”
“你比十三少爷还强?”
“呃……他是十三少爷?不能吧!”胸中大厦轰然倾倒,不少人脸色煞白,暗想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威名赫赫的十三郎居然这副德行。
“他是十三少爷……的小弟!”
几声讥讽同时响起,轻蔑的目光聚焦在那位发出豪言的仁兄,齐声冷笑。
“要不要试试?我还真认识童师兄,可以帮你递个话。”
“……说笑了,说笑了,师兄说笑了。”
某人的额头瞬间见汗,告饶说道:“小弟对童兄仰慕已久,亟盼与之谈法轮道,师兄若能代言……”
“一边凉快去。”
某友挥手驱赶,嘴里嘟囔着说道:“我自己还想啦。”
童埀醒目的身影早已消失,人群重新变得安静下来,院门内,杜云默默低下头,嘴角轻轻抽搐,勾出一抹残毒。
……
“唉,总算要结束了。”
眼看天色将晚,书生夸张地伸着懒腰,意兴阑珊说道:“一天都没见着好货,没什么意思。”
无数愤怒的目光飘到他身上,如同遇到一堵铁墙,震弹成碎片虚无。大灰得意地望着周围,心想这群傻逼脑子长到驴身上,真他吗欠抽。
“嘿嘿,这一期好货不少了,您这次可没白来。”
灵机不知为何也出现在这里,眨巴着三角眼谄媚地笑着,带点期望带点央求说道:“先生久居寂寞,何不多留几日放松心情,岂不是美事。”
“多留几日?不行啊!”
书生朝书楼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过头又瞄了一眼大灰,懒懒说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那小子自己多少也有了点数,不用本座再为之操心。”
灵机的老脸顿时变成苦瓜,神情忸怩说道:“先生……”
“别在本座面前撒娇,怪恶心的。”
书生起了一身疙瘩,赶紧拦住他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他老人家都没阻止,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只要那那小子自己没意见,爱跟就跟着。”
未等老头儿露出喜悦,书生面色一正,警告说道:“不过我告诉你,不得妄图干涉或是谋夺气运,这头蠢驴什么都不懂也就算了,你不同,别想打过门走擦边。”
“哪能呢哪能呢!先生您太小看我了,岂不闻种树遮阴,十年方期;养人……咳咳,小老儿温良淳厚……”
“滚蛋!”
书生听不下去,干脆臭骂一句宣告话题终结,挪揄的语气说道:“说起来,无论是院长还是本座,都不太相信气运这码子事,不过既然你们师门如此重视,相比是有些道理。总之你给我小心着,别打什么鬼算盘;否则的话……”
带着不下掩饰的狂傲神情,书生说道:“轩辕山,未必保得了你。”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先生请放心,尽管放心。”
灵机忙不迭发出保证,嘴里叽里咕噜说出一串谁都听不明白的表心之语,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展示自己的诚实忠肯。
正说得热闹,老头儿忽然发现书生的面色有异,眼里竟透出一缕精芒,仿佛利剑将要出鞘,山岳即将愤怒一样。
下意识地顺着书生的目光看去,灵机身子猛的一顿,低呼道:“那是什么人?”
“几间破观破庙,还真敢来!”书生不知何时恢复平静,轻蔑的语气说道。
“还真来了。”书楼上,女老师的目光趋冷,淡淡自语。
“找死!”禁楼三层,老人鬼火般的目光跳跃着,仿佛要烧灭某只邪物,将其变成禁灵。
“来就来呗,有什么大不了。”清河边,十三郎拱手与爷孙俩人辞行,淡淡说道。
第235章不可招惹!
道院开山,意味着紫云岛即将关闭,三日后,外人再想进入紫云城,便需要有人接引;即便为学子送来接济,也只能在清河岸边进行。
总之,除了道院内部的人,紫云城未来十年只准出,不准进;想在这段时间内做点什么,这三天便是最后时机,过期不候。
引起书生注意的两人,一僧一俗,一男一女,一苦一魅,一老一少,打扮奇特,姿态样子更奇特,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老僧是苦人,其苦足以让最冷血凉薄之人心生怜悯,几不忍多看一眼。他就向一具包着皮的骨架,身上看不到丝毫血肉痕迹,其枯瘦干瘪远非嶙峋所能形容。单看其身体,人们不禁要担心若是风略大些,会不会将他就此吹走;便如花瓣一样,掩埋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与大地同眠。
风是吹不走这位老人的,再大的风都不行,因为在他赤裸的双足上,赫然有着两条足有手腕粗细的铁链!
赤足在地面移动,铁链与青石擦出点点火花,声音显得异常清脆,透出格外残忍的味道。
如此悲苦的老僧,身上的破旧僧袍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神情更是平淡温和到让人难以置信。悲悯的目光扫视着周围,老僧向每一位投来同情的人颌首示意,动作从容不迫,姿态恬静淡然,仿佛他不是永世孤独受刑的苦行僧人……
“那么,他是谁?”学子们在自问。
“他是佛,活佛!”学子们自答。
自老僧出现的那一刻,场中便充斥着一股仁慈悲爱的气息,清风变得更加温柔,狂躁与烦闷通通被驱散,人们的心受到净化与洗礼,谦祥仁和,再无好勇斗狠。
……
与老僧相比,他身边的女子就显得格外另类。
不,应该说无论与谁在一起,那名女子都显得另类,另类到让人呼吸加重,恨不得扑上去,恨不得不做人……
女子美丑不知,因为她不仅在头上带着一定样式宪哥古怪而又可爱的毡帽,脸上还蒙着粉红色的轻纱,眼力最锐利的人也不能看透分毫。唯一隐约可见的是那双眼睛,那双看不清形状、便能让人魂飞天外的水眸。
女子胖瘦不明,因为她穿着宽大的罩衣,清风拂过,罩衣摆动,隐约可见婀娜身姿。
隐约可见不等于可见,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在看到女子的那一霎拉,脑海中皆生出自己所能想象的最最心仪的女子摸样。体内好似有一团火焰在跳跃,全身血液上冲下沉,面红耳赤,微微气喘。
最最令人不解恐惧的是,这种变化不分男女,是几乎所有人的共同感受。
女子与老僧一样赤脚而行,粉嫩莲足是她唯一展露在众人眼前的部位。便是这唯一的部位,男性学子的目光瞬间炽烈,身体微微颤抖;几名心志修为略差的男修竟然蠢蠢欲动,恨不能扑到女子脚下,以最最谦卑的姿态捧起那双美玉般的脚趾,奉献自己的亲吻。
他们愿因她而死,无问缘由与因果。
女修的目光触之黯然,羞愧自惭,几乎不敢抬头。
她们也愿为她而死,无视缘由与因果。
“她是谁?”学子们自问。
“她是妖女。”学子们自答。
“吾愿为妖。”学子们补充。
……
“今日开山结束,所有学子一律退去,违令者,逐!”
老僧与女子出现在街口的那一刻,书生的清叱也同时炸响,仿佛一袭寒风,一道利剑,一股雷霆在广场上空震荡,惊醒众多迷魂。
一张张面孔从呆滞中清醒,一座座木雕重新复活,一具具行尸走肉被注入灵魂,生机复燃。
“呼!”
整齐划一地喘息声凝聚成风暴,升起后徐徐回落,久久不绝。
人群渐散,带着留恋带着不舍,也带着种种余思,四散八方。
广场沉寂下来,铁链拖行于地面,火星闪耀出一条直线,铺延到书生脚下。
老僧跪地而拜,枯瘦的双腿砸烂两块坚硬的青石,虔诚施礼。
“苦卫见过大先生。”
女子屈身微福,身体在罩衣内勾勒出一道诱人弧线,微带沙哑的声音仿佛要勾出人的魂魄。
“十三娘,见过大先生。”
灵机身体猛一哆嗦,眼神中透出一抹迷茫。
“没出息的东西!”
书生抬脚踹在不停流出口涎的大灰屁股上,大骂道:“滚!”
“额昂……”大灰落荒而逃。
“师弟等等我……”灵机跟着它落荒而逃。
惊慌与恐惧中,大灰没有听到这声称呼,跑得越发快捷卖力,愈发狼狈不堪。
……
“你们也散了吧。”
书生朝执事挥手,回头躺回到椅子上,说道:“大师如此多礼,本座如何当得起。”
他的神情平平淡淡,哪有半点当不起的味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书生甚至没有让老僧站起来,透着骄横跋扈的味道。
老僧谦卑而又平静地回答道:“礼为法度,大先生当得起。”
书生这才抬手示意,说道:“大师自何处来?”
老僧艰难站起身,回答道:“从来处来。”
“为何而来?”
“为师侄之死而来。”
老僧叹息一声说道:“了然师侄赴道院无归,今已证实乃遭人所杀;所幸死前与木叶师侄同传回禅印,距离离此不算太远。苦卫不得已方有此一行,望大先生体谅。”
书生剑眉微挑,说道:“来道院寻仇?大师虽然诚实,怕不能如愿。”
老僧平静说道:“苦卫不敢,仅为寻查而已。”
书生说道:“查到又如何?”
老僧说道:“当诛之。”
……
“在紫云城口出杀戮之事,大师糊涂了。”
书生脸上没有多少震惊,微讽的语气说道:“这里是道院。”
老僧沉默片刻,说道:“上古约定,苦卫有一次出手之权。”
书生冷漠地望着他,说道:“出手不等于杀人,大师连这都不懂?”
老僧的表情越发悲仁怜悯,说道:“苦卫可结庐清守,终生不出紫云。”
“道院不问事,不降罪,不礼佛,大师足下尊贵,紫云岛无可纳之所。”
书生不屑说道:“道院不会容许你杀人,你也杀不了人。”
老僧默默思索一阵,问道:“苦卫既然能够出手,愿舍残躯侍佛……”
“那就去侍佛,不要妄谈杀人事。”
书生有些不耐,淡淡说道:“这里是道院。”
天空一只小鸟路过,身体忽然失去控制,箭矢般冲下来,径直落在老僧肩膀。惊慌的小鸟屡屡振动翅膀,却始终无法逃离,不断发出乞怜的叫声。
老僧微愕转头,与小鸟的目光对视,不明所指。
“大师不妨试一试,杀死这只鸟。”
书生轻蔑的声音说道:“此次不再约定之类,你可放心出手。”
小鸟好似听懂了书生的话,神情越发惊恐无状。
老僧望着那只小鸟,目光竟也变得惊恐。
一旁的女子微微颤动,被笼罩的身躯显得更加诱人。
……
周围昏暗而静谧,压抑而沉肃,小鸟在老僧肩头挣扎,老僧在自己的内心挣扎,相望且无颜。
“大师远来,身心皆疲,不如歇息吧。”
不知过了多久,书生平静的声音重新响起。话音中,小鸟忽然发现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连忙振起翅膀,在欢愉的鸣叫穿云而去,再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老僧抬头望着消失在空中的飞鸟,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禅印已接,苦卫为求解脱,仍需查找凶徒。”
“查到如何?”书生有些疑惑,将刚才的话又问一遍。
“当诛之!”老僧坚定回答道。
书生第一次抬起头,眼中渐有精芒。
老僧再次施礼,诚恳说道:“苦卫当于城外守候。”
“城外?”
书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说道:“太近。”
老僧想了想,说道:“苦卫可候于清河。”
书生依然不答应,说道:“还是太近。”
老僧银眉皱起,正要说些什么,书生忽开口道:“了然死在何处?”
老僧微楞说道:“死于跳马涧。”
书生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大师如果愿意等,就去那里吧。好好陪陪他,顺带为其超度亡魂。”
……
寂静的夜色中,两人又分说了几句,老僧虽屡次受挫,最终却得到许可,暂留道院追查本凶。临别时,书生忽然提出一个很别致的要求,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