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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锻仙-第9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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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毕竟和火焱修士的情况不同。

除了天道,任何人脱不开空间限制,战场太大,罗桑修士距离中心遥远,加之生死战斗中潜能被逼到最大,因此在这个“被征服”的过程中,罗桑修家的抗拒之心最难磨灭。

无尽鬼卒忽然消失,心神压力忽然松弛,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逃生机会,焉能不为之搏命。

“杀!”

“爆!”

“逃!”

三声呐喊实为军令,红面老者扬天狂啸、吐出本命精元之血,赤色光芒刹那间弥漫千尺方圆,如云盖遮挡天空。

“血河!”

血出,红面老者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煞白,身形枯干形若僵尸。放在平时,红面老者修为深厚,云盖百亩不在话下,身在其中好比陷身血海,纵涅修亦难脱困。此时此刻,他只敢将其聚集一处且集中头顶,目的仅仅是遮住那道冲天而降的视线,为自己、同伴争取一丝逃命的机会。

与此同时,那些重伤自忖不能逃脱的修士纷纷怒爆,将修为与性命化做神通;其余尚有能力逃脱的人也纷纷出手,祭出最得意神通。

内里外层,天上地下,一时间无数人呐喊、咆哮、战斗、或者逃跑……乱成一团。

“逃出去,不要战,让他们自相残杀!”

红面老者变成白脸老人,呐喊声带着无尽怨毒,但他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似明智的举动,实际上帮了对手的忙。

意志神通,施展后必令对手服从,若有抗拒成功,意味着征服意志失败,必有反挫;也就是说,意志神通一旦着于身,便没有退路。

逃跑也不行。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跑成功同样等于破了法,反挫依旧。

这是不被允许的事,于是红面老者听到下一个声音,冷漠,平静,强大稍带愤怒。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

万里阴卒一线牵。

判官令下,四面八方所有还“活着”的阴卒全部升空,化作一个黑沉沉、冷飕飕的钢环,内有万里阴卒嘶鸣声传出,汇聚成一股股黑色的风。

万鬼同嚎对抗仙人意志,妙法自有奇妙景象。视线中,天空比刚才变得淡了,那道让人不能拒绝的目光经黑风冲刷后没有之前清楚,威力降低。黑风呼啸卷过天空,朗朗乾坤立时混沌,原本清明一片的世界骤增险恶,奇妙的是所有人身上为之一轻,压力降低、连心神也有刹那空明。

“嗬!”

刹那空明,涅级修家当先苏醒,个个衣衫被汗水湿透。

后怕,惊恐,愤怒,羞耻,心有万思万想万疑万难,最终都意识到没时间深究,暴喝出手。

“杀!”

十数名涅修集体发难,所用无一不是生平最得意、威力最大的神通,重重巨浪扑向天空——非是不懂得破击中军,在没有消除意志之前,没有人看得到齐守仁。

最先发动的不是他们。

“吼!”

判官施法的同时,十三苏的怒吼声响彻天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本质无量,连天道狂灵都不能征服的对象,怎甘臣服于半步逍遥;十三条身形冲上天空,聚合分离幻出道道形影,扩及千里。

受制于境界不及当初万一,十三苏无法以法破法,干脆将身体化作盾牌,不求击破天空,只要干扰一下那道无处不在的目光。

有人比他更快!

“修罗狱,天魔意志!”

阿古王“孱弱”,阿古王桀骜,呼啸不及目光威严,仍令群修、尤其身边的狂灵修士心神为之一松。来自异界,同为王驾,彼此绝无降拜之可能。

有人比他更凶!

“嗷!”

三殿下的声音无端走样,犬吠不再,高亢之声宛如龙吟九天,内含千生万世都化不开的仇怨。

亿万根毛发通通炸开,嘲风将身体化做白光,刺目、伤神,流彩四溢,感觉就像闪电直接爆发在眼眸深处,引发重重变。

“嗯?”

跌坐在地上的十三郎首先察觉到变化,来自怀中某件几乎被遗忘的……画。

“是你!”

上官馨雅的声音响在耳边,楼兰古画微微发烫,开始颤抖,颤抖中的情绪与嘲风表现出来的完全一样,浓厚千万倍。

“背主之奴,当受万世沉沦!”

一人声响,感觉似有千万人相和,且无一不是超级能者,不甘之魂魄。在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况下,十三郎身后走出一道清丽身影,眼中带煞,抬手朝空中点指。

“楼兰,殇咒!”

指出,烟起,烟气不知从何而来,飘渺无状,层层叠叠,幻化出一座懵懂城池。

那是怎样的城呵!

无可形容的大,无法描述的小,难以揣度的玄奇与莫测,看后心神立被吸附,将自己变为那座城里的一块砖。

就是这种感觉,几乎所有看到城池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自己是那座城里的一块砖,一粒沙。

城出,剧变带来整个天空的共鸣,道道裂纹弥漫四方,那道远在天边的目光骤然凌厉。

“你果然未死!”

或许是错觉,或许事心中期望,听着这句声嘶力竭、同时又像是期待已久的话,十三郎感受到一丝恐惧。

恐惧证明心虚,心虚表明攻势有效,十三郎听声亦为之喜,忍痛苦撑拿出掌天弓,朝天一射。

这样的场合,掌天弓的威力不值一提,然而他相信凡事总有极限,两军对垒、越是势均力敌煎熬的时候,越是要榨出最后一分力。也许就是这一点力量就能改变战局,就能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十三郎是这样做的,别人也是这样做的,周围所有人、所有能动能打的活物,全部奋起全部力量,爆发最强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叹息声。

“朕,古时为帝,生而为朕,历九世之苦方觅大道,可惜最终半步难迈,停滞至今。”

“之所以如此,一半原因就在于牵挂你的生死。说来好笑,朕明明知道即便你活着也影响不了什么,可就是放不下。”

“放不下,脱不去,路在眼前,总也无法落足。”

“转世三百七十三回,朕要么不得觉醒,要么觉醒的不是地方,总也找不到你。”

“如今找到了,知道了,朕无忧矣。”

声尽,天空再为之变,一张与天等大的面孔清晰出现,帝冠王袍,独目生辉,开口喝出君王大唱。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

心结,突破,蜕变,解脱,明悟。

这几个词汇,平日里看着全不相干,某些时候却能发生奇妙关联。比如现在,天空上的那张面孔所浮现出来的神情与气息,分明就是心结去后得解脱,解脱之余大明悟,明悟之后有所突破,于是发生蜕变。

战斗中突破是奇迹,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在于其很少发生、却又时不时来上一下,于是让人念想期待,向往不休。

十三郎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深知其不易艰难与凶险,于是奋力朝周围大喊。

“机会!”

没错这是机会,非但能够破解其法、还能借此重创本尊的机会。战斗中突破是大机缘,失败的代价却别平常大的多。

所以这是机会,一个不容错过、也是必须抓住的活命之机。

周围人领悟到了十三郎的意思,于是越发卖力攻击,把生命潜能全部激发出来,尽情释放。

有什么用呢?

君臣,师徒,父子,长幼,天地,这些是道理,也是规则,经过漫长岁月、无数次传承,早已深深融入到每个人的血脉与神魂中。

它们、还有别的许多道理共同构成规则,是人族区别于兽的基础,不容违背!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宣告声招来声声呼应,整个世界、整个历史都在呐喊。那里有国、有家、有王朝重士、有草民凡夫,有这里修家之长辈,有他们在乎的每个人,每寸地方,每一个珍惜的片刻与细节。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除极少数天生反骨、或因特殊原因而来的人,再无例外,再无脱逃。

“啊!”

最先倒霉的又是罗桑人,奔逃中红面老者突为之一顿,心内魂内莫名其貌传来剧痛与重压,再度喷血。

许许多多身影出现在灵台,人人真实个个如新,指责喝骂。

“尔乃人修,为何做贼!”

“罪人,当诛!”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有杵拐老叟声声凄厉,扶膝老妪跌足捶胸,红颜骄子声泪俱下,还有稚嫩幼儿,恶鬼猛灵扑上来揪住他的心,他的魂,他的意。

“啊!”

红面老者身形翻倒,双手抱头痛苦嘶嚎,片刻后用力在脸上、身上乱抓乱挠。

涅修大能出现这种情形,伤势轻重其实无所谓,关键在于人们一眼就能看出,其人已经失心,没救了。

周围与他相似的人太多太多,表现不一,但其本质一样。

“啊!”

惨状如潮,鬼、人、魔、兽并无区别,除极少数奇异者尚在挣扎,还想攻击……他们要面对整片天空。

“完了。”

狂胖子从迷茫中醒来,再次迷乱前刚刚好看到这一幕,通体冰凉。不仅仅只有他,所有还保有神智的人,此刻都不禁想到两个字:完了。

就是这个时候。

“道谕:为君者,当持大义在肩,秉心正道。”

声再起,脸又现,淡漠女声寒冽如冰,出现的却是一张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孔,瞬间分割大块天空,占据半壁江山。

“道谕:君轻民重,为君不持君之道,天下共伐之。”

第1591章血魂论义

天下共伐,敢为者寥寥,准确地说只有两个。

“殇咒,崩!”

声音如浮光掠影般难以捉摸,烟城随即崩塌,崩塌不落而是径直飞向空中,借谕令之力渗入之前俯压天地的面孔,发作。

咒发,那张面孔上浮现道道裂纹,裂纹之中满满烟火气息,见之如闻炊烟气息。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咒,只知道那张面孔极为狼狈而且忌惮,连声低喝。

喝声古怪彷如兽吼,几乎没有谁听得懂意思,少数人留意到,场内部分涅修大能流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为之前所不见。

“古语,楼兰!”

古城楼兰,曾经称霸、肆虐整个星空的存在,虽消失万万年仍有余威,但凡知道那段经历的人,没有谁能不怕、没有谁不向往。

怕也好,向往也罢,当时眼下同一战壕,人们来不及生出更多想法,耳边再闻尖锐呼号。

“冥道,伐天!”

除了圣女,美判是眼下唯一还能够发动攻击的人,怒号之中军旗展开,三大鬼将同时现身,合力托起那个由万里阴卒所化的环,朝天空一套。

也不知道怎么了,十三郎噗的一声失笑,明知道不合适、可就是忍不住。他觉得这一幕特别滑稽,怎么看都像主人拿套索去锁狗——家养的那种。

“放肆!”

沉沉轰鸣打破幻想,被老人挤到一边、且布满裂纹的面孔骤放光烈,一阵剧烈晃动之后,浓缩、化形,背后伸出一只手。

一张脸,一只手,一个人,帝冠黄袍,眉动如山,现身后毫不犹豫单掌虚按,势如破竹。

“尔等,当灭于虚无。”

宣告就是结果,崩塌城池所化烟气彻底消散,楼兰圣女半声闷哼,在十三郎来不及反应的情况重归画内,明显遭到重创……或许已经死了。

至于鬼将与万里阴卒,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展开攻势,巨力降临,三大鬼将先后崩碎,钢环落地。

“吼!”

美判一下子红了眼,红发飘飞,反手准确扯袍……判官袍内藏有神通,去袍便为搏命时候、敌不死,自己也难活。

判官搏命,只有一种情况能够阻止,恰与此刻,高大老人缓步走出,喝声再起。

“道谕:义者人之本,灵魔妖鬼,无义不可成道。”

“道谕:时空无限,轮回几多,可贯穿无垠者,唯义,唯道。”

“道谕:道法千万,‘义’意万千,万千之义皆有两面,互守乃信。”

狂灵地,欧阳燕舞跪身仰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出声如洪钟大吕;随其话音,高大老者缓缓走出,从口开始,渐至整张面孔。

道谕之声响起的那刻起,不断有修士从迷茫中醒来,随后陷入另一种迷惑中。

什么是道谕?这里知道的人不多,但就感受而言,每个人都能体会到其妙处,就好像鱼儿入水,虎入山林,该是这样。

理所当然——是境界。

让别人觉得理所当然——是强大。

让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就是道!

理所当然与王君之道,这是一场道念之争;在场修士成为棋子,他们相信哪个,便代表哪个获得胜利。

此消彼长,高大老人缓缓走出,之前占据整个天空的面孔被迫后退,顿生震怒。

“血魂子,尔敢坏朕道心!”

听到这个名字,十三郎神情为之剧变,凌厉目光去看欧阳。

好多次听到这个名字,十三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血魂子一直在自己身边。

想想也对呵!

金乌、四足、涅祖、山君都在沧浪,古帝转世成为飞殿下,甚至连天道都若隐若现,血魂子又怎会不保持关注,不会设法安排耳目。

联想此前的表现,十三郎意识到她早就知道“请的神是谁”,之所以屡次不肯出手,原因或正在于此。

欧阳燕舞与血魂子什么关系?

入界时欧阳燕舞传功于掌,是纯粹相助,还是为了留下暗手?

若为后者,自己是否已经中招?

若是前者,自己又该怎么去做?

金乌亲口讲过它被血魂子镇压,险些变成一抔黄土,作为金乌事实上的传人,十三郎如何自处?

思虑中十三郎留意到,血魂子现身之法与古帝不同,说话时仍为欧阳燕舞的声音……这又意味着什么?

他把目光投向天空,仔细、认真地望着血魂子的脸,须发皓首隐透慈祥,与曾经无数次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

透面入心,十三郎自负看人的本领不差,于是忍不住疑惑,这样的人,怎会有个如此血腥的名号。

这边胡思乱想不停,那边道之争斗持续,高大老者神色沧桑,稳稳说道:“古帝,你的道心从来不正,何须老夫去坏。”

打击来的突然而猛烈,几轮道谕,天上二人各占本壁江山,与之相对应,下方群修时而迷茫时而挣扎,时而跪拜王君请罪,时而又会愤怒张狂,表情恨不得生啖其肉。

有道心坚定者、修为强横者从迷失中醒来,纷纷打坐守性凝听,感悟着其中意味、并与自己的道相对应。至于那些一直挣扎的人,此战过后,他们很可能变成疯子,救无可救。

是折磨,也是机缘,修行路上,这是另一种劫。

应劫者不止下方修士,还有古帝自己。

片语间,那边古帝很快调理好因突袭变得凌乱的思绪,反击说道:“朕修王道,王者为尊亦为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来正与邪。”

血魂子摇头道:“王者为尊,尊从何处来?王者为天,天道又算什么?”

古帝断然说道:“王者为尊,万灵万物皆需敬仰,天下无地不为出处。天道不仁,王者为天,取而代之。”

血魂子叹息道:“天道不仁,王者以仁方可代之。你的所作所为,哪桩哪件与仁义有关?”

古帝坚定说道:“王者之仁着眼于天下,不争一时一地。”

血魂子说道:“卖楼兰,禁不死,奴山君夺取人间之本,这样的作为,也配得上仁义二字?”

古帝冷漠说道:“楼兰为祸四方星海,若无取死之道,朕如何卖得掉。不死为朕所用,山君本就是奴,如何与不仁扯上联系。反倒是你,口口声声修行大义,朕且问你,究竟什么是义?”

血魂子回答道:“义者,人族规则之初,道之本也。”

古帝说道:“道无善恶,义如为道之本,同无善恶美丑。你拿无善恶的义来指责朕,可知大道定有不欺之罚。”

血魂子说道:“义无善恶但存真假。不提仁义,只说君臣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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