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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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子像只猿猴跳出来,手上已经握着弯长的镰刀。
你知不知道……青年目中凶光四射,举起镰刀指向王守仁切齿说:我们随时哪一刻都可以砍了你?你可以试试。王守仁回视这高瘦青年,目中充满挑战的意味。
这青年名叫唐拔,是孟七河手底下最勇猛矫捷的一人,每次打劫都是探路先锋,又负责山寨的警备巡戒。他自小在乡间就跟武师学艺,入伙后又得孟七河指点,传授了不少八卦门的功法,这年来打架都没有输过,已视孟七河等同兄长。
唐拔见头领连番受辱,早就暴怒,此刻听见王守仁如此说,更加按捺不住,不等孟七河命令,就跃前朝王守仁挥刀!
他只瞥见面前闪现一抹银光,手上传来一阵冲击——止步定下神来,发现手里的镰刀已剩下半截!
除了孟七河,没有人看见事情怎样发生。
只能看见那钉在上方横梁的半截弯形断刃。
还有左手反握着虎辟的燕横,保护在王守仁身前。
唐拔的年纪与经验,俱远比四川灌县那鬼刀陈都要轻,面对燕横的超凡快剑,浑然没有感受到对方跟自己的巨大差距。初生之犊的他被怒气冲昏了头,仍架起只剩半截的镰刀,转往燕横冲杀过去!
别杀他!一招之间,孟七河已经看出燕横凌驾世俗的速度和力量,手上那柄宽刃短剑更非凡品,他却来不及制止唐拔送死,情急之下向燕横大呼。
割掉他衣裳!在燕横身后不足一尺的王守仁则同时高叫。
燕横听见王大人如此下令,心头愕然。
他从小苦练的青城派剑法都是以对决杀敌为目标,每战必赴全力,出手不容情,绝非用来玩这种把戏——就正如在西安麟门客栈时,荆大哥曾揶揄心意门人以掷酒杯显功力,根本不是武术。
但燕横早就答应把剑借给王大人。不管他要怎么用。
——就当是练练左手剑的准绳吧……他腕指一摔,已将虎辟在掌心中旋转,化为正握。
唐拔狠命把仍然尖利的断刃,往燕横面门刺去!
——但对于拥有先天真力反应速度的燕横而言,唐拔跟一个木头人偶差别不大。
燕横左手拳背向天,虎辟自右向左反手水平一挥,掠过唐拔胸颈之间,紧接顺着挥势,左前臂就把唐拔刺来的前臂格开。
这一挥剑,骤看似乎没有击中任何东西,但唐拔两边锁骨上都发出异声,原来虎辟剑尖已将他那副竹片胸甲的两条肩带削断,胸甲翻倒下来,悬在腰间!
唐拔还没知道发生什么事,燕横左手用剑柄末端勾住他握镰刀的右腕,划个半圈往下带去。燕横接着拍出右掌,封锁那手腕,左手剑则顺势向前一送,虎辟的剑刃已经贴在唐拔的右腰侧。
唐拔感觉短剑那冰凉的金属贴上了腰间皮肤,这刹那以为自己死定了。
燕横只要顺势拖一剑,要将唐拔割个腹破肠流实在易如反掌。他却把剑刃一转,变成剑脊贴着唐拔的腰身,剑刃只朝下短短一削!
这一削,把唐拔用来缚胸甲的腰绳跟裤头带子,一起都割断了。
——看似是无聊儿戏,但燕横这两剑,完全展现出毫厘不差的精准出手。
唐拔一身翻开的竹甲,跟下面那条缝补过无数次的破旧裤子,一同向地上掉落。
他出于本能,将手中断刃抛去,双手急急抓着裤子往上拉回去。
同时燕横早已退回原位,反手把虎辟还入身后剑鞘,又恢复两手空空自然站立的体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正是围观那些山贼的感觉: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燕横身影闪了两闪,唐拔的上下衣衫,就统统像被剥皮般掉了下来。
孟七河本已站起来,伸手握住身旁的八卦大刀柄子,此刻见唐拔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也没有了出手的念头。
我忘了向你介绍。王守仁这时朝孟七河狡猾地一笑:这位是青城派剑士,燕横燕少侠。众人皆惊讶得嘴巴塞得下拳头。
眼前这个一身受伤、看来异常狼狈的小子,竟就是名震天下的巴蜀无双青城派弟子!
没有人比孟七河更吃惊:一众江西吉安府的流贼,虽听过青城派的名字,但毕竟既非四川人,也不是武林人士,并不真正知道青城剑士的可怕;只有孟七河曾经从学八卦门拳馆,早就从师长口中听说过许多逸闻,深知九大门派·六山三门里六山的隐世武者是如何厉害。
——王伯安这老狐狸……难怪这般大胆,只带一个人就上麻陂岭来……他怎么会跟青城派剑士结成同伴?听说他们都不轻易下山,而且这里可是江西啊……——孟七河这一年多来都藏在山里,并没有听到青城派被武当歼灭的消息。
王守仁继续说:燕少侠,还有另外几位侠士,都已经允诺拔刀相助,为庐陵百姓除去波龙术王那伙妖孽!此语一出,众贼又是一阵哄动。
要杀那些怪物……行吗?……可是看他刚才的武功,说不定……你没见他全身都是伤吗?这样的家伙,信不过……假如真的把波龙术王打跑了,我们就有好日子过……孟七河伸出手掌,阻止众人交谈。
姓王的。他说:你这次上来,是要我也带着这伙弟兄,加入你们去打波龙术王吧?王守仁点点头。
这就是我说的机会。重新当个人。王守仁先前的怒容已经消失,那凛然的神色里多了一股宽容:只要你们答应加盟,一战功成之后,我王伯安保证,让你们再当良民,一如上一回,既往不咎。你能保证?孟七河冷笑。
我如今官拜南京太仆寺少卿,乃正四品之职。这点小事大概还办得来。那可真太感谢了。孟七河放开刀柄,重新坐回椅上,脸上笑容却充满不屑:可是啊王大人,请你四处看看我这些手下的脸色。你要我带他们去送死吗?为了什么?王守仁和燕横往四周一看,只见原本一直扬威耀武的这大伙山贼,一听见要他们去攻打波龙术王,马上鸦雀无声,每张脸都缺了血色。
我不是这地方的人。燕少侠他们也不是。王守仁说:可是我们都一样把性命豁了出来。你们呢?全都是吉安府的子弟吧?这一仗,本来就该你们去打。要外面的人代替你们去冒险,不惭愧吗?听到王守仁这话,唐拔、梁福通跟其中好些山贼都动容了。
孟七河收起笑容。王守仁的话同样震动了他的心弦。但同时他深知,号称武当弟子的术王一伙是如何恐怖。他是这麻陂岭山寨百人的领袖,也就是说一百条性命都握在他手里。他绝不愿为了一时冲动,而危害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那么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打呢?孟七河瞧着王守仁问。
燕少侠,不如你来回答他吧。王守仁却看看燕横。
王守仁一直吩咐燕横,在山里半句话也别说,燕横心中不无轻松,毕竟说话非他所长;怎料在这么关键时刻,王大人又突然交给他发言,燕横的脸红透了,与刚才潇洒的击剑姿态,半点儿不搭调。
他张口结舌地瞧着王守仁,却看见对方鼓励的眼神。
——只要是从心里直说的话,定然有价值。
燕横吸一口气,挺起胸膛,朝孟七河说:是为了正义。还有良知。燕横一出口,山寨里立时哄堂大笑。
孟七河也失笑捧腹。
那么你们又何苦来找我?我先前不就说过了?我们当贼的,早就连祖宗都丢了,什么礼义廉耻也统统忘掉!你们还来跟我们说什么『良知』?王大人,你是不是书读得太多,读疯了?王守仁却对四周笑声充耳不闻,只是朗声说:不。我相信你们还有良知。他伸手指向唐拔的腰身。唐拔仍然紧紧提着裤头不放。
看。那就是你们良知所在。讥笑声顿时止住了。山贼一个个默然,无从反驳王守仁所说。
孟七河却跳出中央,将自己双臂的镶铜竹甲脱下,踢去一双草鞋,解开腰带将裤子褪下,一眨眼就将全身衣衫脱得精光,坦露出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裸体。
孟七河摊开双臂,无半点愧色地面对王守仁和燕横,脸上满是不服气的表情,像挑战般问:这又如何?把那个也脱掉。王守仁直指孟七河的颈项。
孟七河脸色变了。他伸手抓着那虎牙项绳,但久久无法把它扯下来。
这虎牙是他十五岁时,当猎户的父亲送给他的信物。全靠卖掉了那块虎皮,孟七河才有钱远渡去东北面的抚州城学艺,改变了他的一生。
小七,打死这头老虎,已经是我这生人最自豪的事情。父亲把项绳挂上孟七河颈项时这样说:可是你不同。你还可以干更大的事。孟七河躲开了眼睛,没能再跟王守仁对视。
——就好像王守仁变成了他已过世的父亲。
梁福通看见首领气势消失了,心中不忍,上前取下椅子上那块兽皮,披到孟七河的肩上。
我等你。
王守仁说完这句,就转身朝大门走去。燕横也戒备着跟随。
两人出了大门,再走往外头用竹搭建的围墙闸口。他们在空地上,沿途无人拦阻,山贼们只是默默目送这两条带剑的背影。
出了闸门外,他们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牵着马儿朝下山的路走去。沿途燕横一直在想:那孟七河属八卦门,总算是九大门派的名门子弟,怎么竟会沦为贼寇?
——他不知道的是:孟七河拜入的八卦门抚州支系,本身是从浙江的旁支传来,至江西已相隔了好几代,与徽州八卦门总馆已经无甚关系;即便学成后出外谋生,也没有名门的人脉帮助,虽然武艺还是正宗,出路却差得远了。
王大人……燕横迟疑地问:你真的相信他吗?王守仁稍一回头,看看已半隐在树林中的那竹围与草棚。他苦笑。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吧?燕横搔搔头:也对……
可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王守仁的眼神收起了苦涩,代之以热切的光芒。
我希望相信他。
第四章学剑
童静沉默地蹲在街道前,拿着一根树枝,于沙土地上不知正在画什么,突然发现有个阴影从后面头上投下来。
她慌忙把沙上画的东西一手抹去,吃惊站起来转身,看见出现在身后的正是练飞虹。
你偷看什么?童静红着脸,急急又伸脚往沙土上再抹了几抹,恼怒地怪叫。
不就是看你在干什么。练飞虹嬉皮笑脸的说。他身上到处都包裹着被波龙术王武当剑法所伤的创口,但脸上轻松的神情浑未被伤疲影响。飞虹先生虽年迈,但毕竟也有日夕苦练数十年的体能功力,经过一个早上的休息,已经从新恢复精神。
练飞虹指一指那乱成一堆的沙地:我看见你好像在写字。写些什么?要你管!童静把树枝折断抛掉,扠着腰怒瞪飞虹先生,视线却落在他那层层包裹的右臂上。一想到他这两天展示的崆峒派超群绝艺,还有他为救护无辜而受此重创,童静就无法再恼下去,眼神迅即软化。
她拍拍手上泥尘,把住腰间的静物剑,迈步走在庐陵县城的大街上,要去察看巡视四处有何异状。
练飞虹戴上斗笠,左手拄着四尺鞭杆,也跟着童静走。
你有看见薛九牛那小子吗?童静摇摇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从前她这般被练飞虹亦步亦趋,总是很不快;可是现在荆大哥未回来,燕横又跟着王大人出城去办事,童静感到颇是寂寞,有个同伴在身旁还是比较好。
——特别是燕横,他一走了,她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他们沿途遇见几群县民,他们都在按着王守仁的吩咐干活:有的忙于把仓库或大屋的窗户侧门用木板或家具封死,当成给妇孺和老人避难之地;有的正在收集竹竿,一根根地削尖成枪;有的把什么可用的武器也都搬出来,哪管是几代前打过仗、已经长满锈的刀枪甲器,还是家里日用的斧头柴刀。
昨夜一战,庐陵县民很是振奋——他们从没梦想过,世上有人能把波龙术王本尊打得夹着尾巴逃跑——但同时也知道这等于正式开战。
波龙术王走前留下的屠城预告,王守仁和练飞虹他们都没有告诉县民,以免造成恐慌,可是县民也都明白眼下形势。一如荆裂所说,他们要有赌上性命的觉悟。
不少人看见昨夜那三十几具尸体之后,就索性执拾仅有的财物,带着家眷,天一亮就逃离了庐陵。
逃跑其实也不一定平安——外头郊道上随时有游弋的术王众马队出现,荒野里亦有其他贼匪肆虐。但他们宁可冒险:总胜过在城里等死!给别的山贼杀掉还好;给术王杀的人,死后也得当他们的『幽奴』!邻里曾经苦劝这些人留下来:到了外地你们要怎么吃饭?可是他们反驳:全家当叫化——不,就算连子孙都是叫化,至少也活着!结果本来已经减少了许多的县城人家,一个早上又走了三成以上。
但还是有人留下来。
他们遇见童静和练飞虹,都停下手上工作,恭敬地朝两人行礼,害得童静很不好意思地叫他们继续干活。
这些留下来的县民,都被王守仁和五位武者唤醒了。尤其看见了燕横、虎玲兰和练飞虹昨夜所受的创伤。
——面对暴虐,为什么挺身保护我们家园的,是这些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不是我们自己?瞧瞧这些侠士的血。难道我们的血,比他们的还要贵重吗?
童静走着,观看县民在努力修整城门,他们还自发地唱起歌来,激励士气。
他们……行吗?童静忧心地问。
练飞虹沉默一轮,最后还是摇摇头。
庐陵县民虽然多,但占了不少是没有战斗力的童叟;青壮跑掉了许多,能打的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就当连妇人都上阵去,战力也是不够。相比如饿狼的术王众,县民就如一群羊。
——术王弟子一般虽不是高手,但有奇诡的暗器和毒药之助,更重要是杀惯了人。而昨夜来袭的波龙术王、霍瑶花这等头领,更加是狼中之狼。
即使杀得光术王弟子,也很可能是惨胜,令这县城从此荒废……童静知道练飞虹在这种事情上从不开玩笑,她忧虑地沉默下来了。
——那么只能靠王大人带回来奇迹……二人走到南面的城门附近,远远瞧见城墙顶上有一个身影。
那是岛津虎玲兰。她坐在城墙的一个石垛上,面朝着城外,支起了一边腿,把长长的野太刀抱在怀中,好像是靠着它支撑上半身。
童静看不清楚,兰姐到底是坐在那儿睡着了,还是在监视敌人来犯。
虎玲兰那阳光下红衣灿烂的背影很是美丽。童静出神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对练飞虹叹息说:假如我也有她那么强就好了。练飞虹听了,心里虽对童静有这样的目标而暗喜,嘴巴却说:真正要成为高手的人,不会成天把『假如……就好了』这种话挂在嘴边。童静本想抗议,但却没作声。一来练飞虹的话确实对;二来她心里有事情想求他。
你的崆峒派武功……很厉害吧?她说时没有看着他。
当然。飞虹先生取下斗笠。夏风吹动他飘飘的白须,神情傲然,对自己毫无怀疑。
——本身很强的人,假如还要否认,那就是矫饰了。
你的崆峒剑法,比青城派剑法更强吗?练飞虹微笑:这个我无法回答你。你又不认真了……
不是的。练飞虹眼睛里散射出一股狂热来:不错,世上确实有的武功,比别的武功更强更厉害。什么『门派无分高低』,简直是狗屁废话!要是这样,世上又怎会有门派存在呢?『门派』这东西,说穿了就是一套套比别人更强的打架方法呀!
可是当武功精研到某个层次之上后,那就不是靠你练哪种武功去争夺胜利了。因为到了那个境地,不同门派的武功剑法,差距已经很小。到时候胜负的分野就要看『人』。每个人的天分和努力。还有运气。运气?
世上没有什么不讲运气的。比如说燕横那小子,他学的正好就是跟他单纯心性很切合的青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