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月-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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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李天师与单乌之间并不是真正的流氓打架。
手中长剑挥洒不开,明明仍处优势却只能暂时退避,李天师便仿佛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遇到了一只野狗的挑衅,顿时心中的憋闷又开始层层增加,使得李天师看着单乌的眼神几乎快要冒出火光来了。
而单乌进攻的招式虽然怪异,却也都有迹可循,甚至能从中看得出其所蕴含着的擒拿手相关的一些精要。
而李天师的一身修为大半都在他的剑上。
两相对比,能力的高低此起彼落,单乌的心中是越来越爽快,而李天师虽然拦下了所有的进攻,甚至可以反击单乌数掌数剑,打得单乌紧抿的嘴唇只要微微一动便会有鲜血从嘴角溢出,但是单乌居然愈战愈勇,百脉畅通之体的优势,让他硬生生地化解掉了每一次反震过来的,足以让自己的肉身失控后退的力量。
单乌非但没有被逼退一步,更使得李天师就算想要后退,也能被他飞快地拉近距离——虽然单乌也有些惊叹自己为何能做到这点。
于是眼下,似乎李天师想要摆脱这种局面的唯一方法,就是跟单乌抱在一起扭打撕咬,拆了他的骨肉把他东一块西一块扔出去才好。
“我可是神仙。”这是李天师给自己的定义,所以,他当然不能在单乌这不知道是人是妖的存在面前,做出什么会让自己没了仙人面子的事情来。
“我有的可是神仙的手段。”李天师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而后从怀里抽出来了一张符纸。
单乌在看到那符纸的时候不由地微微一愣,可还没能等他回过神来,那张符纸便已经在李天师的两指之间跳动了起来。
于是单乌一咬牙,胸口逼近李天师的那团血肉模糊之间,突然就爆发出了一团强大的内力。
天魔解体。
单乌的天魔解体与秦广王所用的只能说是道理上一样,但是单乌天赋的资质摆在那里,所以他所做的,只是将自己全身的功力压缩到一点而后爆开而已。
因此,单乌的天魔解体,虽然同样也是以命换命的做法,并且威力也相对较低,但是秦广王需要修炼个几十年而后死一个遍地开花,单乌却可以跳过那几十年的积累功夫,死的时候,也还能留下个大半完整的躯壳。
巨大的爆炸声浪传开,李天师与单乌一人一边,倒飞而出,不同的是,单乌飞出去撒了一路的血,而李天师飞出去的那一刻,他的胸前突然亮了起来,并出现了一个闪耀着金光的乌龟壳,直接将那些气浪与血肉都阻挡在了外面。
而在单乌最后的视野中,那只乌龟壳更是闪闪发光得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操!”单乌嘴唇翕动,轻轻骂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就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弹了两弹,便彻底没了声息。
李天师潇洒落地,而挡在他前面的那面乌龟壳在所有的气劲平息之后,光芒闪烁了两下,嗖地缩小成了铜钱大小的一块,随即笔直地落到了地上,甚至还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李天师连忙将手里捏着的符箓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而后有些手足无措地对着那铜钱大小的乌龟壳蹲了下来,满脸都是痛惜之色。
那枚乌龟壳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待到最后一丝金光褪去,壳上一片污渍斑斑,甚至还有被蚀穿了的孔洞,数条裂纹正从那孔洞往外蔓延,让龟壳上原本清晰分明的八卦花纹,眼下变得仿佛仅仅只是一片干涸龟裂的土地。
李天师伸出手想要拾起那枚龟壳,可他只是两指往那龟壳上一搭,还没有使力,那龟壳就仿佛沙子捏出来的一样,就此崩塌了下去,转眼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灰堆,而后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啊!”李天师不舍地轻叹了一声,却只能懊恼地收回了手,悻悻地站起身来。
那枚乌龟壳,是李天师下山之前他的师父赐予他的法宝,在主人遇到危险之时能够自主激发,替主人挡下灾劫——在之前的十六年里,几乎李天师遇到的每一次意外,都是靠着这枚龟壳逢凶化吉的,对他来说这枚龟壳与其说是他的救命之物,还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枚龟壳,他才能感受到宗门感受到师父对于自己的关怀,从而让自己不至于在这十六年的人间历练中迷失自己,并让自己始终牢记着肩负的重任。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枚龟壳居然会因为抵挡单乌的这垂死一击,便就此崩毁风化。
“果然天意如此?”
……
单乌仰面躺在地上,大半边脸都被血污给糊住了,只露出一双翻白的眼,而他的胸腹之处爆开了一个大口,里面的内脏几乎全都化为了碎肉,骨骼也碎得拼不出人形,已是一副死得不能再死的模样。。
李天师伸出软剑,在单乌的那些内脏之中翻了片刻,发现果然没能找到某些蕴含灵力的部分,不由地有些叹息。
“真的是内丹自爆?唉,早知道应该早做防范的。”
李天师继而用剑拨动着单乌的一条胳膊,翻来覆去,却发现怎么看都是一个凡人的手臂,没有长出或猩红或漆黑的长指甲,也没有长出长毛或者鳞片之类的覆盖。
“这妖兽的原型到底是什么?”
“不管怎样,这些皮肉骨血还是要留着,回头上交给那些长老,他们自然能看出此兽的来历——能够吞吐日月精华的血脉,必然不是凡物。”李天师想着,从袖子里摸出来了一个折叠的布袋,看起来仿佛只是普通的缎面,但是随着李天师将其一层层地展开,便可看出那布袋之上绣满了的种种繁杂的符纹,而更为神奇的是,这布袋在展开的过程中,并没有垂落在地,而是轻飘飘地仿佛一团云一样,漂浮在了李天师的手掌之上。
袋口已经撑开,随着李天师的念念有词,一股妖风在袋口盘旋,竟在风口中心出现了一个人头大小地黑洞来。
李天师弯腰,将那张开的袋口对准了单乌的脑袋,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忍不住轻声地“咦”了一声。
如果他方才没有记错的话,单乌那破开的身体里面,是没有什么成型的骨骼的。
然而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了一条脊椎已经完完整整地横在了那片血糊糊的碎片之中。
第71回 太岁成精
李天师住了手,颇有些兴趣盎然地看着单乌身体里的这条脊椎,心头的狂喜却又膨胀了数分。
“这果然不是一般的妖兽!”
“如果是活物,就需要用别的手段收取了……”
李天师索性收起了那布袋,开始研究起单乌这具尸体的变化。
这是一种看不见的变化。
李天师发现,只要自己的视线落在了单乌的身上,那么不管自己看了多久,似乎骨头还是那些骨头,血肉还是那些血肉,但是一旦自己的视线偏移开来,再回过去的时候,单乌的身体里便似乎多出来了一些什么,无声无息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李天师这种对自己的记忆里有足够自信的人,只怕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其中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
李天师对单乌的兴趣越来越大,因为他的脑中已经对单乌的来历设想出来了一种可能。
——太岁,也就是肉灵芝,几乎不会死的一种天材地宝,别说切了一块还能重新长回去,就算看起来已经干枯成了一块石头,放回水中也会飞快地复苏。
如果眼前这个小子,是一只人形太岁修炼而成的精怪的话,那么会出现这种现象,自然也不是不可能了。
太岁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就算没成精怪,那也是无数灵丹妙药所需要的重要成分。
心中有了定计的李天师便也不再死死地盯着单乌不放,狠狠一咬牙,从怀中抽出了一叠符箓,在单乌的身边很是布置了一番。
……
单乌的意识回到身体里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依然飘荡着那个金光闪闪的大乌龟壳,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暗骂了一声。
因为这个乌龟壳的出现,意味着自己的天魔解体已经被人挡下了。
“原来是只老乌龟。”单乌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上漫天繁星,对着那似乎仍在自己眼前晃动的乌龟壳,轻声骂了一句。
而在单乌捧着头坐起,打量四周的时候,李天师正施施然地转过身来,与单乌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你果然活过来了,不枉我做了这些准备。”
李天师的表情看起来的确是等待多时了,甚至还笑得春风满面,而单乌,却实实在在地有些愣住了。
单乌的确没有经历过被人等着复活的场面,特别是这人还一脸期待,完全没有表现出类似于惊诧恐惧难以理解之类单乌觉得该有的情绪,于是单乌的思维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打了个顿,直接就傻在了地上。
随即单乌便想到了自己所面临的麻烦——自己以死脱身然后装作没有这件事发生过的想法,就要像一个泡沫一样噼啪破碎了。
李天师布置下的那一圈符箓,已经在单乌发愣的这当儿,彼此之间延生出了一条条无形的丝线,将复苏的单乌像蚕茧一样,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之上。
“天师大人还真是属乌龟的,居然有耐心等这么久。”单乌撇着嘴角,冷笑了一声,想要起身,却发现那无形丝线看似柔弱,却是坚不可摧,不管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反而很快被缠得连呼吸有有些困难了。
“你这太岁小妖的灵智,着实不低啊。”李天师抚掌大笑道,根本就没有理会单乌的讽刺。
单乌的眉头微微地挑了一下,露出了有些疑惑惊讶的神色来。
他并不奇怪李天师对自己的死而复生毫无惊诧之色,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李天师会认为自己是死不了的太岁精。
太岁是个什么东西单乌还是知道的,而看李天师那种兴奋莫名的表情,单乌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如果自己真的落到了这位天师大人的手里,那么等着自己的,搞不好真的是被片成肉片上锅里炮制的命运了。
“不,我其实是个人……”单乌听出来了李天师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就辩解了一句。
“每个妖怪都会说自己是人的。”李天师笑道,他手里的黄纸突然挺直,而后飞了出去,悬浮在单乌的头顶之上,而在这个时候,原本贴在单乌身边的那一圈符箓也都开始浮空而起,围绕着单乌转起圈来,那些无形的丝线更是试图钻进单乌的身体,直接捆缚在他的骨骼之上,所产生的疼痛酸麻之感,让单乌不由自主地轻声哼了出来。
单乌的手脚以一种不太协调的姿势运动了起来,就好像原本瘫软在地面之上的牵丝木偶被人拽着操控的丝线拖动一般,关节扭曲地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杵在李天师的面前,而那些环绕飞舞的符箓也悬停了片刻,随即一张接着一张,啪啪啪地贴在了单乌的身上,同时那张悬在单乌头顶的符箓更是化作了一柄寸许长的小剑,嗖地一声没入了单乌的天灵盖,将他直接给戳了一个透心凉。
那种被刺穿的真实的触感让单乌的脑袋在那一刻是完全空白,片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活着的,也可以有所思考,甚至手脚似乎都放回了相对比较正确的位置,而身上的那些符箓都已经燃烧成了灰烬,在他的表皮上留下了一个个铜钱大小的红斑。
“嗯?”单乌有些疑惑,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张开嘴,也无法抬起头,或者是转动眼睛。
一声响指声传来,单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运动,竟是直接双膝跪地,对着前方的李天师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很好,看起来是成了。”李天师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过来,“毕竟是师尊赏赐下来的傀儡符啊。”
而后李天师啪啪地拍了两掌,单乌随着这声音便自主地站起身来,而后一块黑色的斗篷兜头罩来,直接将单乌给蒙了个严严实实。
……
不能说话,不能抬头,不能眨眼,不能自主动作,全身上下似乎就只有脑子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这样的感觉让单乌很是憋屈,随即便开始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习惯性的想法,那就是他总是觉得自己的死而复生是一件非常独特的没人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事实上,对于那些见多识广的修真之人来说,自己的这些小把戏,或许真的不值一提。
“难怪文先生从头到尾都没透露过对我这死而复生的能力的看法,看来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根本就不屑于谈论这件事,同时也认为这种本事根本就不足以作为倚仗吧……”
“果然,这种侥幸以后还是不能再有了。”单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虽然自己面对的仍是种种的凡人,但是没准其中就有那么些个见多识广的呢?
……
司天院,摘星楼,一间四面封闭的小屋,屋子的中间有那么一张法案,上面摆放着香烛黄纸,还有种种诸如招魂铃镇魂幡桃木剑鸡血朱砂等物,李天师站在这法案的前方念念有词忙忙碌碌,而单乌端端正正地跪在他斜后方的位置,罩在头上的斗篷已经被掀开,甚至脸都被李天师命令手下童子擦了个干净。
李天师念叨了半天不明所以的祝祷之语,而后抽出一张黄纸,并指一划,便切出来了个人形,随即笔沾朱砂,低着头在那上面勾画了半天。
待到一切就绪,李天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小心翼翼地往那黄纸小人上面滴了一滴清澈透明的液滴。
“他的师门到底给了他多少东西?难道这些都不算修真之人直接插手凡人争斗么?”单乌默默地看着,微微觉得有些不甚公平。
那黄纸小人在承接了那滴液体之后,居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在那法案之上踱着步子,随后背着手,做出了一副世外高人俯瞰云间的模样。
这场景让单乌很想笑,但是只能脑子里笑,一时间憋得很是有些痛苦。
李天师却是无比严肃地对着那黄纸小人跪了下来:“劣徒李辰,见过清昙上师。。”
“免礼。”那黄纸小人伸手示意了一下,而后很是端庄地转过身来,“有何要事禀报?”
于是单乌更想笑了。
……
李天师对着那黄纸小人说了一通发现单乌这么个太岁小妖的过程,同时也详细说了自己在单乌身上发现的异常,更令单乌也上前跪在了那黄纸小人面前,而那黄纸小人晃着脑袋将单乌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颇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看不出此物底细,你说此物可以死而复生?”
“不敢欺瞒上师。”
“把它杀了,让我看看。”黄纸小人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是。”李天师领命,一个响指,单乌甚至来不及在心里骂一句老乌龟,他自己的手便已经狠狠地盖上了自己的天灵盖,而后便是世界一片漆黑。
……
单乌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几回,因为那个黄纸小人一次两次没能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传讯了其他人前来判定,然后单乌就在那些上师面前又死了几回。
单乌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粗话快要把自己的头给撑爆了,不能直接开口问候李天师连同他背后宗派那些上师的祖宗十八代更是让这种恨意浓厚炽烈连绵不绝,而这种恨意不光是针对这些人让自己死去活来受的罪,更多的,却是累积在那些上师们表现出来的那种完全不当自己是人的冷漠上。
打个比方,就好比肉摊之上,有人指着一块肉说:“哟,这块肉不错,给我切成肉燥,记得切细点。”
看起来好像没啥,但是单乌现在在这些上师们的眼里,他的身份就是这块要被乱刀斩碎的肉。
第72回 我有话说(上)
可惜不管单乌的脑子里是多么激烈的情绪,他的肉身依然处在李天师那傀儡术的控制之下,手脚僵硬面无表情双眼无神,乖乖地死了一次又一次而不知反抗,看起来的确跟一块没有知觉的死肉没什么两样。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