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铁血-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噢,这算不了什么!”参谋长用鼓励的眼光看着我,但他却回避了正题,“当然了,如果这是真正的驾驶术,那用在米格飞机上可就厉害了。你看,这两架米格飞机多威风!听说,这种飞机有点怪脾气,你可别光想着‘耍杂技’,小心你的脑袋哟!”
“不要紧的……要是能够早些飞上这种飞机,那就太好了。”
“噢,你想马上就飞?真够勇敢的!快去安顿安顿吧,你又不是在这里只呆一天半天的,急什么呢?”
很快就安顿妥了,放下手提箱,交出供给证,看看“名胜”,只此而已。二层楼上的大教室是宿舍,食堂在一层。至于洗澡嘛——旁边有个芦苇塘!米洛诺夫去找此地的老住户打听有没有可供光棍汉消遣的去处。人家告诉他说,离此地5公里左右有一个村庄,村子里有一个俱乐部,那里有时放映电影。
两天假期过完了。我们这些“老飞行学员”,都把飞行帽挂在腰间皮带上,把飞行图囊斜挎在肩上——谁也没有命令我们带这些东西,可是,万一急需呢?我们又被卷进紧张而有意义的日常生活的旋涡。
机场啊……在它的飞行场地上,起飞线处已经被人们的脚步践踏得尘土飞扬,跑道也已被风吹得干干的。就在这一小块地上,我们驾机起飞上天,去演练各种飞行动作,然后,再把我们在空中学会了的东西或者犯的错误带回到这一小块土地上来。不论我们飞到什么地方去,也不论我们是否意识到,只要我们升上天空,机场就好象是我们的教员,也好象是热心的观众,我们必须向它汇报:是否合理地利用了宝贵的时间,是否白白地浪费了汽油和枪炮弹。这一小块地盘可就归飞机所有了。只有飞机,才有权在这—小块土地上滑跑、起飞;只有飞机,才有权落在这上面。
飞行员只要一到机场,他就成了半个“天上的人”了。他的感情,他的思想,都已经上了天,与正在空中飞行的飞行员同呼吸共命运。只要有一个飞行员在天上飞,别的飞行员的心也就都跟着上天了。
你看,今天在我们机场上发生什么新鲜事了?为什么如此严重地违反了《飞行条令》的规定?为什么还不发射警告信号弹?这些飞机的落地速度怎么都这样大呢?……
今天,我们的大队长索科洛夫上尉,亲自站在起飞线上手拿信号旗指挥飞机起飞、着陆。他身着制服,胸前佩带着红旗勋章,脸上还残留着烧伤疤痕——他参加过哈桑湖地区的空战。
飞机螺放桨打过来的气流,混合着春末的热风,在抽打着他。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在每一架飞机放飞之前,他总是用手势提醒飞行员该做什么。有时,他把两条腿一弯,两只手一扎煞,活象一只正在孵蛋的老母鸡。这是他在教飞行员怎样做动作呢。当飞机落地以后向他这边滑行过来的时候,他就迎上前去,爬上机翼,手扶座舱盖,把头伸进座舱里,大声地喊着什么。飞机螺旋桨打过来的强大气六简直要把他从机翼上掀下去。制服的后背,被气流吹得鼓鼓囊囊的。他的脸由于紧张而胀得通红。
大队长又放飞了一架飞机。座舱盖关严了,再检查一次,再提醒一遍……发动机怒吼了,飞机开始起飞滑跑了。
“上尉同志,我来报到。”
“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呢?”索科洛夫笑着说。
“任命我来给您当副手。”
“祝贺你!你来得正是时候——阿特拉什凯维奇正需要你这样的副大队长呢。”
“他们是派我到您这里来给您当副手的呀!”
“我明天就要到基洛夫格勒学习去。你要同阿特拉什凯维奇一起训练这个飞行大队了……你看见了吗,又有一架飞机正在进入着陆。唉,跟他说过上百遍了,他也记不住。嗓子都喊破了……别减速!低一点低一点,不然你就摔下来了!就这样,带杆儿!对了,好!”
看着索科洛夫没有无线电台,就这样扯开嗓子大喊大叫地指挥飞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这太可笑了,大队长同志。”
“明天,嘿,你受的罪比我还要多呢。不这样训练不行啊!”
我跟他讲了德国侦察机从别利齐上空飞过的事。他掏出—支香烟,点燃了。看得出,他激愤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定要烧死这些禽兽!烧死它们!外交照会是吓不走它们的。”
“用米格飞机干掉它们!”
“对,这不就是‘米格’?好好欣赏欣赏吧!”
四
新式飞机改装飞行训练的过程并不长,但却复杂。飞行员必须把驾驶别种飞机的本领,转用于驾驶新式飞机上来。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必须把那些用得上的本领全都转用到新式飞机上来,而且还要学会新本领。
6月22日那一天,我们团的飞行员驾驶米格—3型歼击机与敌机遭遇。这一次空战实践使我们认识到,飞行员还必须学会不少新本领才行,非加倍刻苦训练不可。我是很喜欢这种飞机的。我总觉得它很象一匹烈马。刚毅的骑手骑上它,它能够飞驰如箭;拙劣的骑手就可能被它践踏在蹄下。设计师们在设计飞机的时候往往有这种情况:要想照顾飞机本身的性能,就不得不降低火力;要想照顾火力,就会使飞机本身的性能受到影响。二者难以兼顾。不论哪一种飞机,总都难免有某些不足之处。不过,在当年的每一种新式飞机上,我们都能够看到我们的技术成就和创造成就。
米格—3型歼击机的优异战斗性能好象隐藏在它的某些缺点的背后。只有那些肯于钻研善予发现的飞行员,才能够发现它、运用它。
我们加快了新式飞机改装飞行训练的进度。我们预感到,西线的严重事态已经追在眉睫。德国侦察机越来越频繁地侵犯我国领空。6月初,师首长就把第一个改装训练完毕的飞行中队派到最前线去了。
这个飞行中队的中队长是费吉切夫中尉。他长就一副高高的身材,生就一身黝黑的皮肤,配上他那又黑又浓重的连鬓胡子,可真不象是一个在乌拉尔地区上生土长的人。他光荣地接受了驻守在我国领土的最前沿、靠近普鲁特河的这个重要岗位。这个地方极其隐蔽。我们的飞机从这里起飞,能够出其不意地对敌机发动攻击,好比神奇的勇士, 地从地上蹦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敌人猛捅一刀。所以,在我们飞行员的词汇里,又增添了一个新词——“神剑”。 “神剑”,是这个极其隐蔽的机场的代号,意思是,飞机从边里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敌机发动突然袭击。
这些天来,落在我肩上的担子不轻。我们这个新组成的飞行中队里有吉亚琴科中尉、多夫布尼亚中尉和我。我们的任务是,试飞在别利齐组装起来的新式飞机,并把这些飞机驾驶到马亚基机场去。
差不多每天都要从别利齐往德涅斯特河彼岸转送飞机,这对我和我的战友在掌握新式飞机方面倒是大有益处的。
米格—3型飞机只要飞行速度达到每一小时500公里以上,就能够做出垂直高度达600—700米的急跃升动作,紧接着做俯冲动作也就容易了。伊—16型歼击机就做不成如此陡峭的急跃升动作。只要飞机能做出如此陡峭的急跃升动作,我们就能获得飞行高度方面的优势,而有了飞行高度方面的优势,也就有了速度储备。我很容欢这种飞机。它的性能和外形,都表明它很适合用于进攻。
驾驶这种飞机上天,飞行员总会觉得自己信心十足,力量无穷。我在演练高级特技飞行动作时,总是努力探索新的空战动作,总是着意琢磨出敌不意的机动动作,以使自己在真正的空战中处于有利地位,而陷敌于被动挨打之逆境。只有这样做,才能在激烈的空中格斗中获胜。当我们手中掌握着速度大、火力强的歼击机的时候,我们总是想着如何把驾驶术方面的、机动动作方面的和空战方面的复杂细节钻研深透,总是努力探求我们这一行职业中的新东西。
记得,我在哪一本书里看到过,人的感觉器官对某种外界现象的反应速度大约是半秒钟。训练有素的飞行员的反应速度比这要快。但是,每一个飞行员的反应速度也不一样。越是反应敏锐、淮确,他的动作就越突然,就越出敌不意。要培养这种素质,我认为,在飞行训练中不能怕紧张。必须把飞行训练当作真正的空战对待,一丝不苟。
这是我的飞行实践的一个重要特征。我喜欢做猛烈的动作,喜欢飞极限速度、极限高度。飞特技时,我总是力争做到手与脚的动作配合默契。这一点,在做垂直特技动作和退出俯冲时尤其要紧。有些人被我的“玩命”动作吓昏了头,说我的飞行动作是“怪点子”。但是,理智的谨慎是一回事,不顾飞机性能—味地蛮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些人认为,与敌机进行空战,完全和在机场上空进行的空战训练一样,一切都要严格地按照一成不变的固定样式进行,只能以编队形式进行,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训练我们飞行大队的参谋奥夫琴尼科夫飞米格—3型歼击机。他就时常跟我辩论。
“这样粗暴地对待飞机是不行的呀!”他忿忿地说,“怎么可以硬让飞机曲它力所不及的机动动作呢?这样做是要倒霉的!……”
“这怎么会是飞机力所不及的呢?”我反驳道,“既然这架飞机听我使唤,那它也一定会听你使唤!不过,首先你自己必须敢于做这样猛烈的飞行动作。”
“照你这样说,那我不就成了被人家硬塞进座舱里去的没有知觉的木偶了吗?”
“那倒不尽然。你和木偶毕竟不完全一样——谁也不会开炮去打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的。如果我们都象你那样温文尔雅地驾驶飞机,那就不论是你,还是我,在第一次空战中就得被人家揍下去。”
“得了,你别吓唬人了。我早就摸到这种飞机的脾气了。”
“对!”我挺爱听他这句话,“不过摸到并不等于摸透。可不能到此为止哟,要不断地向前探索才行呢。你要勇敢地去承受过负荷使你产生的压迫感,要努力去发掘飞机做机动动作的极限潜力力和速度极限潜力。”
为了说清问题,我向奥夫琴尼科夫介绍了对运动目标进行射击时,我是怎样运用新的瞄准方法而达到很高的命中率的。按规定,能够把空中运动靶标打穿12个洞,就算“优秀”成绩,我却能够一次就把空中运动靶标打出40个窟窿来。
“施曳空中靶标的飞行员可都怕你呢!人家甚至再也不愿意为你驾驶拖靶飞机了,生怕你把人家揍下去。人家都说‘他会把我们揍下去的’。”
“这是多余的顾虑,过分谨慎了。”
“谨慎总是必要的吧。”
“可是,胆小怕事有时会酿成灾难,这你想过吗?”
就这样,我和奥夫琴尼科夫的看法仍有分歧。但是,在飞行后讲评中进行这样的探讨是有益的。它能使我们在主要问题上取得一致见解。必须认真进行空战训练才行。不论是个人单独练习,还是集体练习,都应当这样做。
迷人的六月天,又回到人间。绿色的山丘显露出它那柔媚的轮廓。美丽的花园,象迅速翻阅的书页那样,在机翼下面一闪而过。小河和池塘的水面鳞光闪闪。农田已经披上了灰蓝色的衣装,禾苗在大地上随风荡漾。可是,飞行员的目光却只能盯住这静谧不动的大片农田……
也“紧贴着”地面飞行——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超低空飞行或掠地飞行——的时候,我们只注意那些显眼的大目标,其他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影影绰绰的模糊一片而已。但是,凡是我们看见了的东西和记在脑子里的东西,都给人留下一种快速运动、转瞬即逝的感觉;地面上的一切迎面疾驰而来,飞机本身则是倥偬掠之而去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对飞行员来说,可太重要了。如果一个飞行员总是想着尽量低些进行超低空飞行,那就表明他极愿意使自己处于极度紧张状态,表明他极想锻炼自己的眼力和快速定位能力。这时,你还可以极深刻地体验一下达种飞行的滋味儿:你会觉得,迎面而来的色调鲜明的地面景物,好象穿过你自己的身体疾驰而去。如果你在高空飞行,—那你是得不到这种精神上的满足的。在高空飞行中,有时你会完全看不见地面。这时,你就只好两眼盯住远方的地平线,或者盯住远处不动的云块、散在的林带、细如丝线的河流……
从别利齐向马亚基机场转送飞机,可叫我们把超低空飞行飞了个够。我们从马亚基返回别利齐坐的是运输机。在我们落地以前;这里已经把米格飞机给我们组装好了,而且加足了油。我们赶紧检查飞机的操纵系统,随即起飞,在机场上空做高级特技:直冲云宵的急跃升、大坡度的盘旋,疾如流星般的俯冲——差不多快要触及地面才拉起来!机务人员都很高兴,因为飞机一切正常。在机场上做工的人们,也都兴致勃勃地仰望空中的惊险场面。他们可真饱享眼福了。只有那些负责机场修建工作的领导干部斜着眼眉瞪我们,因为我们耽误了他们的工程进度。
在机场上空飞行和飞航线,我们都是独立自主的。我碰上了好伙伴。他们既勇敢又有钻研精神。这一来,试飞新式飞机,就成了我们自我训练的大好机会。
我想起了六月上半月那些晴朗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这促使我更加刻苦地投入飞行训练中去。
有一次,到达别利齐以后,我在住处停留几分钟。房东见了我,高兴地请我到他家去吃午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这一次,他突然如此好客起来,这倒使我模不着头脑了。他如此殷勤,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呢?我无暇在此逗留,婉言谢绝了这一顿午餐。
当我走到门口准备告别的时候,房东用一只颤抖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激动地低声说:“您听着,不出一周,德国一定会进攻苏联的。”
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表面上不得不装成漠然置之的样子,并且不得不称之为挑拨性的谣言。可是,房东老头儿却不甘心:“这不是谣言!人们都成群结队地从罗马尼亚法西斯独裁者安东尼斯库统治下向外逃跑,这怎么会最谣言呢?他们都亲眼看见了所发生的—切。希特勒军队已惊到达普鲁特河对岸。他们的大炮已经瞄准了我们!下一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呢?!我们这些老头子可往哪里逃跑呢?要是我稍微年轻一点的话,那我今天就往俄罗斯逃跑。可是,现在呢,我们只有为俄罗斯祝福,为它的力量祈祷了。—定要让希特勒在这里碰得脑浆迸裂!不然的话,我们是注定要遭殃的了……”
我勿匆忙忙地向机场赶去。一路上,我一直在回忆着这个老头儿极度不安的神态,一直在回想着他说的那些话。从前他是多么瞧不起我们呀!后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而现在呢?他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了。
直到返回机场以后,我才想起来为什么要赶回住处去一趟——打算回去取那块衣料,好把它寄给妹妹玛丽亚。可是,忘记了!我只好自我安慰地想:算了,下一次回来再说吧。那时,我请房东给我缝一个邮包,我一定把它奇出去。
但是,在短期内,我是再也回不到别利齐了。一直过了三年,直到红军从德国法西斯和罗马尼亚法西斯的铁蹄下解放了摩尔达维亚以后,我才得以重返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