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梅.争春园.世无匹-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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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拜谢感恩不尽。夫人叫丫头送小姐上楼去。小姐心定,诉说今日在园
中披此险害事情,若非郝鸾与那汉同往追转回家,焉得完聚。风公意欲要酬
谢他二人,又想:“今日他在孙家住歇,明日我再设宴请他致谢。”
不言风公,再说孙佩,跑到家中,魂不归体,汗水长流,不知岳家好友
郝鸾的消息。正在焦躁,忽见随去家人进来禀道:“小人奉相公之命,请了
二位爷来,现在门外。”孙佩闻言,即整衣出大门相迎。二位到大厅,见礼
坐下。茶罢,孙佩躬身道:“适间若不是二位虎威,险遭毒手,几乎性命不
保,就问此位高姓大名,贵处何方?”鲍刚见问,便答道:“是顺天府人氏,
姓鲍名刚,字子英,世人见弟粗疏,称号 ‘披头太岁’。前因本籍见市上有
一件不公的事,欺害人民,俺一时起气,打死王家父子叔侄五人,街上没有
阻挡拿我,我只得逃走在这里。不料今日遇了米家行凶,俺见了打抱不平,
幸遇此位相帮,方才救回风家小姐,打散众人。又蒙兄雅爱相召,造府不当。”
指着郝鸾道:“此位是个义气英雄,不知高姓大名?”郝鸾想:“这鲍刚是
个直汉,说话不隐匿己事,倒是个豪爽的汉子。”便回道:“在下洛阳人,
姓郝名鸾,字跨凤。”鲍刚听见,大惊,问道:“尊兄莫非就是小孟尝?”
郝鸾道:“不过世人乱称,怎么就当得其名。”鲍刚道:“小弟闻兄虎名,
如雷贯耳,今日得会,真天幸也。”孙佩暗想:“谅米家不能开交,不若与
郝鲍拜了生死弟兄,养他二人在家,若米府复来寻事,有他二人在此,却也
不怕他怎样,待完姻之后,带着岳父岳母家眷同到洛阳,借郝鸾之势。况这
鲍刚,又本犯法,逃在此地,亦可同一处避患。”又想:“大丈夫志在四方,
功名得意,那时回籍,米家却也把我莫奈何。”便言道:“小弟是个书儒,
① ①
欲忝 在二位兄长名下,结个金兰好友,不知二位兄长可肯提携否?”郝鸾
未及开言,鲍刚跳起身来,说:“妙极!妙极!小弟亦有此意,就拜过朋友,
也是件美事,又是五伦之内。”郝鸾道:“小弟是个愚夫,怎敢高攀?”孙
佩见他二人依允,叫家人捧上饭来,三人共吃完了。吩咐家人,备办三牲、
香烛、纸马、元宝,设圣帝位。各叙了年庚、日月。郝鸾是二十五岁,鲍刚
是二十岁,孙佩是十九岁。郝鸾在长,鲍刚第二,孙佩第三,各各盟誓,情
愿一同生死,永远不负此言。三人拜毕。不一时摆上酒席,三人畅饮不言。
再说米斌仪领一班羽党到府中,米斌仪骂道:“你们这班无用的狗才,
那样一个人都打他不过,要你们这班人做什么!”忽见金白礼、卞元跑回府
中,呼呼气喘,说:“好不凑巧,小人们抢得风小姐上轿,抬了已到半路,
谁料红黑二贼追来,夺回去了。小人们好不着急,无人帮助。”米公子听了
此言,越发动气。鲍成仁等却不敢多言,那众打手虽然吃了苦,却不曾伤人。
那些被打受伤之人,各归房去医治。那不曾受伤之人,俱低头不敢言语。那
① 忝 (tiǎn,音舔)——谦辞,表示辱没他人,自己有愧。
① 金兰——指结拜兄弟。语出《易·系辞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xiù,指气味)
如兰。”一般指友情投合。这里是引申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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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敢当猛然叫:“大爷休得如此纳闷。据门下细细想来,叫做一不做,二不
休。依门下主意,再齐些打手与家丁,竟到孙佩家去,把孙佩抢到府中,锁
在书房细细拷打,那才可出大爷一口毒气,不知尊意若何?”米公子说:“先
日打输了,如今打复仗,谅也不能全胜。”石敢当笑道:“先在争春园有那
两个野汉相帮,所以不利,如今难道还有两个人相帮不成?”米斌仪说道:
“老石说得甚是,须要个认得孙家的人引路方好。”石敢当道:“门下认得
孙家,愿为引路。”米公子道:“今日已晚,你们且歇宿,明日前去便了。”
次日,天还未明,米公子传齐家人、打手,到孙家去。你看那些打手,
捆扎的捆扎,吃酒吃饭的吃酒饭,好不高兴。独有鲍成仁奸猾,全不做声。
看见石敢当面带晦气色,又有黑色贯顶,双眼泡上带着土色,他这一去不知
死活如何,与昨日大不相同。自思自想:“恐凶多吉少,况在禁城之内,撺
掇米大爷抢风小姐,不想天理难容,却遇见两个英雄打得大败亏输。今日又
撮合大爷打孙佩,这些件件违条犯法,将来不得干休。我不免假装头疼,可
避得此祸。”想罢睡在床上,只叫头疼,不能起来。米公子闻听,心中想道:
“昨日费了精神,今日头疼,留他在家睡罢。”不一时,打手挽扎停当,共
有五十多人。石敢当在前引路,竟奔孙家来了。此一回,有分教,打得孙家
七零八落,人离财散,这叫做:“清清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不知后事如
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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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松林内仙长指迷
话说石敢当辞别了米斌仪,领了众人,一路雄纠纠狐假虎威打奔前来,
早到孙家门口,说道:“列位,此处是孙家了。你们进去时要勇猛争先,把
孙佩抢到府中,自在重赏。”此时孙家大门开着,却不曾提防米家打来。石
敢当就进大门,又吩咐道:“恐孙佩逃出去,诸位进来时须把大门关了。”
众人依言。
且说郝鸾、鲍刚、孙佩三人饮酒已毕,各自安歇一宵。到了天明,梳洗
已毕,忽见家人忙忙跑到面前叫声:“大爷,不好了!祸事到来,今有米府
带领多人打来了!”郝鸾道:“哪个米府打来?”家人回道:“就是咋日在
争春园抢风小姐的米斌仪家的。”话犹未了,石敢当早已到了阶前,大声叫
道:“孙佩你这狗头,躲在哪里?”孙佩闻言,唬得魂不附体。那鲍刚因昨
晚用酒多了几杯,还未醒呢。听得家人说米家打来,哪里容得,忙站起身,
按不住心头火起,也不开言,走向前来,一把将石敢当抓住,凭空举起,大
喝:“你这狗头,可认得太岁爷爷!”石敢当不防他在孙家,一把被他提起,
方知是昨日在争春园的黑汉子,便哀求道:“小的们不知爷在此,多有得罪,
求爷放了小的,以后再不敢打孙家了。”鲍刚道:“你这狗头,叫做石敢当
么!”石敢当道:“这都是别人叫我的。”鲍刚道:“每每看见巷口立着一
块石头,上刻 ‘太山石敢当’,你叫石敢当,毕竟你这狗头是个坚固的,俺
把你这颗头在石上撞下,看是如何!”鲍刚见厅上有个石墩,便把石敢当头
朝下脚朝上,尽力往石墩上一撞。可怜人头怎比得石头?那时石敢当脑浆花
红一齐迸出,一命呜呼死于地下。那些打手见石敢当死在地下,齐声叫道:
“不好了!打死人了!”一齐喊声不绝,一拥上前,要捉鲍刚。内中一个家
人名唤米兴,有点本力,认定鲍刚打来,鲍刚闪过一边,飞起右脚,照裆踢
来,米兴闪不及,早被鲍刚踢倒在地,气又绝了。众人道:“又打死一个了,
还不拿他到官,等待何时。”一时有二十多人上前,捉拿孙佩。郝鸾见鲍刚
打死二人,被众人围住,正欲上前帮助,又见众人打来,恐孙佩被捉,便把
孙佩遮在背后,双拳挡住众人。郝鸾虽然拳棒精通,但人多难挡,况这班人
都会打的,顾前顾不得后,早离开几步。内中有个家人眼快,便闪在一边,
去捉孙佩,孙佩家人救时,又被米家家人挡住,米家家人一把抓住孙佩,挟
在身边往后门去了。郝鸾不见了孙佩,谅孙佩不能脱身,想道:“后去救孙
佩,先帮鲍刚打散那班家人。”奋力打去,打得七零八落,哀声不绝。欲往
外跑,门又关了。众人道:“总坏在石玉嘴里,只管叫我们关起门来。”众
人要命,一齐将门撮开,跑的跑了,跌的跌了。鲍刚赶来,又踢死几个,余
者散去。郝鸾回头不见孙佩,只见尸横满地,鲍刚四下里找寻孙佩不表。
却说米家家人将孙佩挟到府中,喊到:“不好了!打死了多少人了!”
米公子见把孙佩抢来进府,又听得众人喊叫打死人了,便问道:“打死哪一
个?”众人道:“岂知孙佩将昨日两个凶徒留在家下,石相公不曾提防,被
黑汉提起脚,头朝下,往石墩上一撞,撞死了。小人见了正要打他,有米兴
争先,米兴又被他踢死了。还不知打伤多少人,小人见事不好,先将孙佩抢
来。不知打得怎样。”话犹未了,这班被打之人,一一跑回府了。米公子一
看,只见众人皆受大伤,有的打断肩膀,有的打破了头,也有的打断了鼻梁
骨。一个个呼疼叫痛,血流满地。米公子大惊,就道:“如何这班狠打!”
此时鲍成仁听得石敢当已被打死,暗说:“我也算得个相士,我看石敢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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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而滞,必死无疑。方才我不曾去,若去了,难免此劫。你自送死,非我不
曾去。”想罢起身走出房来。米公子见鲍成仁出来,便道:“石敢当被人打
死,这便如何是好。”鲍成仁见众人少了一大半,问:“石玉带了多少人去?”
米旺道:“连我与石相公共五十八名。”鲍成仁点数,只二十二名,共打死
三十六人。米公子道:“孙佩家藏凶徒,就打死我大爷家多少人,且吊起打
他一番出气。”众人正欲动手,鲍成仁说:“不可乱动!若孙佩不曾打伤人
命,吊打他一番也不为过;如今他家隐匿凶徒,打死三十六人,理应送官,
当堂治罪。若私下打他,到官之时,他就有话说。”米公子道:“老鲍说得
有理。”即写了名帖,使家丁送与祥符县去。去不多时,就来了四个公差,
便把孙佩带往县前去了。米公子赏了差役。又有石敢当妻子,听得丈夫被人
打死,就写了一纸状子,亦到县前投递。那三十五家的苦主,俱到县前告状
不表。
且说鲍刚、郝鸾在内寻了孙佩一会,并不见有。孙佩的家人来说,被米
家挟去了。郝鸾听了,道:“孙家兄弟被米家抢去了,我今与你去找,若是
寻得孙家兄弟,一同避此大难。”与鲍刚一同离了孙家,一路找寻。只听街
坊人说道:“孙相公家藏两个大汉,打死了米府多少人,适才四个公差,把
孙相公锁在县内去了。”又有人说道:“孙相公是个忠厚之人,受米家气不
过,寻两个大汉防身,不意就打死了多少人,如今定要抵命。我们去看看。”
说的说,去的去。郝鸾二人听了此言,心中甚苦,也随众人到县前。鲍刚心
内要做不怕王法之事,意欲动手,要抢孙佩。郝鸾见他黑脸上怒气冲冲,怕
他惹出事来,拍他一下:“兄弟,我们出去望望。”二人竟到寓所,收拾行
李。想道:“我若寄了牲口,恐怕孙兄弟怪我,不若舍去了罢。”便与店家
说:“这牲口权寄宝店,另日来取,所喂草料,照数补你。”又兑了房钱饭
钱与店家,他背了行李,二人悄悄出城去了。不表。
再说风公,次日清晨叫家人拿名帖,去请鲍刚、郝鸾同孙佩姑爷到来。
正在打点,忽有孙家家人报道:“今早米家又使石敢当带数十人打到我家,
却被昨日那两位打死了许多人,我家大爷被米家抢去送官去了。”风公听了,
如同青天打个霹雳一般,大吃一惊,忙叫家人拿银到县里料理不表。又说郝
鸾二人,离了城市约有三十余里,见一松林,二人走进松林,塌地坐下。鲍
刚道:“大哥,你我如今打死米家多少人,你我虽逃走,却把孙兄弟拿去抵
命,心内何忍!也过意不去,必须作个法儿救他才好。”郝鸾道:“孙家兄
弟原请你我二人防身降福,谁想反遭祸。若说救他,你我二人心有余而力不
足。必须寻访个努力的好汉,方可救得。我和你海外天涯,一是访寻高人,
英雄前来救他罢。”二人商议了一回,取路前行。行了十余里,忽走到一座
黑松林内。只见四处无人,一带都是松林,二人又歇下。忽来了一位道人,
上前相见,说道:“公子别来许久,可还认得贫道否?”郝鸾上前,定睛一
看,认得是在家时赠剑之人,忙与道人见礼。道人又与鲍刚见礼问:“壮士
何名?”鲍刚道:“在下姓鲍名刚,顺天人氏。”道人问:“公子既到开封
府,可曾访得英雄否?”郝鸾:“尚未有人。”遂将如何离家,到开封游玩,
遇风公孙佩,有米家抢风小姐,打报不平,遇鲍兄弟相助,今早鲍兄弟与我
打了米家人,米家人抢孙佩送县详细说明。接着道:“此时我们想寻高人,
相望老师指示。”司马傲叹道:“贫道先前也曾说,此时正在危急。”指着
鲍刚道:“此位乃当世英雄,可以赠他宝剑一口。”又在袖内取出柬帖二张,
付与郝鸾,道:“你二人可以照帖内行事便了。贫道暂且告别,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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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竟飘然而去。郝鸾打开柬帖看时,上写四句诗曰:
我今指你迷途路,离了开封往浙行。
口天便是安身处,舟中巧遇异奇人。
郝鸾看完柬帖,说道:“司马傲先生出口成文,他叫我离了开封赴浙江
而行,口天便是安身之处,想我母舅姓吴名兰,住在杭州,曾做总兵之职。
我今欲投母舅处安身,不知贤弟投奔何处?”鲍刚道:“方才那先生亦有柬
帖一张赠我,待弟拆开一观便知端的。”只一看了,有分教,又做一番惊天
动地勇猛之事。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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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假响马勇劫小姐
话说司马傲先生赠了二人柬帖,郝鸾先自看过。鲍刚也将他自己柬帖展
开,上写:“本月十六日,可在湖广道上救风小姐之难,不可有误。”鲍刚
看完,不知其意。郝鸾道:“这是高人指点,必有应验。”郝鸾见鲍刚没有
盘费,便打开行李,取出白银十两,衣服两套,宝剑一口,名“攒鹿剑”,
付与鲍刚说道:“这是银子十两,衣服两套,宝剑一口,送与贤弟,好在路
上防身。事成之后,兄弟可到杭州吴经略府中来找我。”鲍刚道:“小弟初
会大哥,又忝在教下,怎好收大哥的礼物?”郝鸾道:“贤弟说那里话!况
且是司马傲先生指示,愚兄怎敢不遵。”鲍刚只得收了,把剑佩在腰间,将
行李卷好,二人洒泪而别,各办各事去了。且自不言,后有交代。
再说开封府祥符县知县是湖广人,姓孙名炎,转是科甲出身,为官甚是
贪赃,人都叫他孙剥皮。今日见了这些人命状子,并米斌仪拜帖,立刻传齐
①
人役、仵作来孙家相验。那保甲、四邻人等俱在孙家伺候。不一时,知县也
到了,出轿上厅坐下,问道:“禁城之内,如何就有这等大事,打死许多人
命?”便叫仵作一一验伤。仵作跪禀道:“石玉是头脸碎碰而死,三十五人
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