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梅.争春园.世无匹-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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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球山是个什么去处,不如依他柬帖而行,料也不能误我。况又说鲍刚只可
破贼,不能救我女儿回来。那鲍刚是个直汉,救不回我女儿,定无面见我,
我不免由他们去吧。”主意已定,便叫家人抬了骡轿,与陈雷等往铁球山了。
后来自有交待。只等到玉蝴蝶三闹开封府之时,共上铁球山,才有交待。后
话且自不言。
再说米公子等劫了风小姐,走了二十多里,那鲍成仁猛生一计,对米公
子说道:“今晚已三更时分,带到别处去也不便,离此不远有一古庙,名为
破佛寺,寺内并无僧道。大爷可将小姐带入寺中,先成亲事。那风小姐明日
便塞口难言,待天明雇轿抬回府中。”米公子道:“哪有在寺内成亲之理?
岂不有犯神圣。”鲍成仁道:“若不与他成亲,路上恐生其变,不如成其亲
事。”公子笑道:“老鲍,我今夜成亲,明日着人重修庙宇便了。”说罢,
也到了寺前,下发牲口。家丁忙将毡条铺在地下,将小姐抱入寺中。众打手
将寺门关上,站在门口等候。米公子将小姐放在毡条之上。此时风小姐连人
事都不知,浑身冰冷。一者受了惊吓,二者在马上耽了一会,犹如死的一般。
米公子想道:“费尽了心机抢来,又是个死的,两次抢到手中,不能成亲,
想是无缘,不若弃之。”想罢,往外便走。只听得“哎哟”一声,米公子回
头看时,见小姐叹气醒来,便立住了脚。那小姐醒来,睁眼看时,不像在骡
轿里的模样。米公子上前深深一揖,叫声:“小姐,我米斌仪在此等了多时。”
小姐闻言,便立起身来道:“你是何人,焉敢劫我到这里来?我的父母如今
还在何处?你好好送我回去,万事干休。如若不依,便鸣官究治。”米公子
笑道:“小姐,你说哪里话,自古道:既来之,则安之。小生却不是匪类,
亦不是下流之人。家父乃当朝宰相,因上年小生屡次求婚,奈令尊大人执意
不允,后来将小姐许配孙佩,小生实在不悦。况孙佩隐匿两个凶徒,打死石
敢当与小生的家丁三十五人。如今孙佩也问成死罪,只候京详文到时,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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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决。今闻令尊将小姐带奔湖广,小生同鲍成仁议论,装扮响马,只抢小姐
一人,财物等件分毫不动。况今日乃黄道吉日,小生与小姐成就百年大事,
不知尊意如何?”风小姐闻言,吃了一惊,大骂道:“你这大胆强盗,弄得
我七零八落,我父母被你这贼子算计不过,方才离了开封府,避你之恶,岂
①
知你又假大盗 ,将我劫来。你做了无法无天之恶事,我风栖霞宁可今夜一死,
怎肯失节与你这强徒。”米斌仪道:“小生为了小姐,不知费了多少心机,
才得你到手,怎有不成姻缘之理?”说罢,走向前来抱小姐。小姐见米公子
前来,便往后退,不想到了墙根顶壁之处,没处回避,骂不绝口。米公子去
近身旁,说道:“莫说小姐骂,就是打,小生也不认真。”便仰着脸去向风
小姐,说道:“请小姐打小生一顿出出气罢。”小姐此时恨不得一口吞他下
肚,方遂心意,见米公子送脸过来叫打,便提起右手,恨了一声,尽力一下,
却打着米公子下腮。米公子双手捧着下腮,喊道:“不好了,下腮又打下来
了!”你想,这风小姐是个闺中弱女,有何气力,就打得米公子下腮?一者
风小姐手戴孙佩行定的八宝嵌珠紫金镯,手起之时,那两只镯落在手腕之下;
二者米公子前日在争春园被郝鸾打了一掌,将下腮打下,至今尚未痊愈,今
又被风小姐打着旧病,所以下腮打下。但不知小姐可能脱得此难,且听下回
分解。
① 假大盗——假借盗贼之名。假,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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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破佛寺白璧遭险
话说米斌仪将小姐劫至破佛寺,强成亲事,却被风小姐一镯将下腮打下
来。公子捧住下腮,哼声不绝。再表鲍刚,提着短棍赶将下来,远望高山有
一丛人马,鲍刚大叫道:“响马,你们往哪里走!好好将小姐留下,万事全
休。如若不依,叫你这般强盗粉身碎骨!”
且说鲍成仁同众人正在寺门口,听得喊叫,只见大路上如飞的跑来一个
大汉,手执短棍,高声喊骂道:“留下风小姐,万事干休!”鲍成仁道:“事
已如此,顾不得了,有个大汉来了,快快请大爷上马。”樊哙道:“大爷在
里面与风小姐成亲,怎好去。”鲍成仁道:“事已如此,顾不得许多了。”
众人一齐将门推开,只见米公子捧着下腮,哼声不止,又见风小姐站在一边。
鲍成仁叫道:“大爷!”并不则声,只是乱张口。樊哙道:“旧病发了。”
鲍成仁把米公子下腮捧着,往上一凑,米公子才住疼,说道:“你们为甚么
事这样慌张?”鲍成仁说:“请公子快快上马趱行,外面大路有个大汉赶来
了。”米公子听得此言,便惊得手足无措,只得撇了风小姐,同鲍成仁众人
走出了寺门。鲍成仁扶公子上了马,然后一齐上了马,跑下山岗。鲍刚自早
已赶到不远,口中骂道:“狗强盗,你们往哪里走,好好将小姐留下!”就
放大步赶去,只隔一箭之地。鲍成仁道:“我看此大汉,好象争春园与红面
汉子打散众人的黑汉子一般。”那家丁道:“正是,正是,快拿他送官问罪。”
又有个家丁说道:“动不得手,我们今日假扮响马,也不得干净,不若快些
走的为妙!”那鲍成仁说道:“动不得!”鲍刚看得明白,况且强人又多,
不知小姐在也不在,他只是紧紧赶来。鲍成仁道:“你看那大汉紧紧赶来。
我们却怎生是好?”想了一会,说道:“有了!此汉子喊叫要留下小姐,若
与他说,恐他又不信。若不言明白,又赶来乱打,岂不吃苦?倘若赶到天明,
被人看见,反为不美。如今有一计,使他首尾难顾。”就叫家人四散跑开。
鲍刚赶了半晌,只见四下皆强徒,要赶东又不是,赶西又不好,想了一会,
望见强徒远了。况且鲍刚是步行赶了许多路程,不觉腿又软了。米公子等骑
的是快马,已走不见了。鲍刚想:“俺如今救不得风小姐,不如回去罢,随
风爷夫人到湖广去罢。”急转身往大路上看时,风爷与夫人却也不见了。鲍
刚想道:“他们是等不得先去了。待俺追赶他便了。”
不言鲍刚到湖广找寻。再说米公子,等到天明,陆续进城回府,迳将风
小姐丢在破佛寺,且自不言。且说破佛寺东首有一乡村,名仙人乡,内中有
个莫家庄,有数十个人家,离破佛寺只隔二里多路。莫家庄内有一破落户,
①
此人叫莫伦,自幼失母,其父鳏居,当年家中稍可过得。年长二十六岁,为
人奸猾,赌钱吃酒,无所不为。乡人代他起个浑名“莫上天”。前日与人赌
钱,输了十多两银子,又借些典当衣服银子,被人逼得无法。其父莫士玉,
虽有几两银子,却不肯代儿还债。莫伦还不过债,思来想去,实是难挨,无
可奈何,拿了绳子,赶早到破佛寺前寻短见。方才进得庙门,哭道:“我莫
伦生得这样命苦,今日今时,是我断头日子。”此时天色将亮,尚未大明。
莫伦正在落地扣绳子,猛然抬头一看,望见大殿有个女子,吃了一惊,想道:
“我才寻死,就有吊死鬼来了。”便上前,大着胆子道:“你是何人,在此
勾我?”且说风小姐见米公子去后,坐在红毡上想了一会,正要起身自缢,
① 鳏 (guān,音关)——无妻或丧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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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外面一人进来,头戴一顶破帽,身穿一件破衣,手拿一条绳子,叽叽哭
进庙来,又向小姐问是什么鬼。风小姐答道:“我乃是人,你何言我是鬼?”
莫伦道:“是人,怎孤身到此处?”小姐道:“奴家乃开封府风竹之女,因
被奸人谋害不过,父母带着我投湖广叔父处去安身,不料遇响马,劫至寺中,
响马不知被什么人擒去了。望求君子送我回去,父母重逢,恩同再造。”莫
伦闻言暗想道:“开封离此三百多里,不两三日就到了,那风老见我送他女
儿回去,自然有重赏,还了众人,余下些再赌一场,何必寻死,真是死中得
活。”将绳子去了,道:“原来是位小姐,小人失敬了。”又道:“小人家
下不远,小人姓莫名孝先,今早到此寻个相知,顺便拢来寺中,却遇贵人。
小人不才,愿送小姐回开封府去。”风小姐道:“我却不到开封府去。我父
母总到湖广去了。君子若肯送到湖广去,少不得重重相谢。”莫伦道:“小
姐既不肯回开封府,小人愿送小姐到湖广便了。请小姐先到舍下住一日,雇
个车轿,送小姐到湖广去便了。”此时风小姐在危急之间,欲要不同莫伦去,
又怕米斌仪找寻;欲要同莫伦去上湖广,又不知莫伦作人何如。正是: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话说小姐站起身来道:“既承君子雅爱,奴家只得造府。”莫伦道:“小
姐何出此言?天地世间方便第一,又恐怕怠慢不恭。”说罢又见地下铺着一
条红毡,便将红毡卷起拿在手中,与风小姐出了庙门,上了高岗。此时天色
微明,莫伦偷眼将小姐一看,吃了一惊,想:“小姐生得如花似玉,不若带
他回去强他成亲,不枉人生一世。”又想道:“不好,他若不从,叫喊起来,
反为不美。前日有个算命先生,算我今年有千金财运。莫非应在此人身上?”
一头想一头走,不觉到了自家门首。将门推开,莫伦将手望他父亲朝外一指。
莫士玉是个三教九流之人,早已会意外面有人,便不作声。莫伦道:“此位
是开封府风老爷的小姐,被强人劫了在破佛寺内,歹人不知去向。方才儿过
寺前,见小姐一人在寺内,便请到家,明日送小姐往湖广。”莫士玉见小姐
如九天仙女一般,便道:“原来是风老爷千金,请到寒舍,轻慢恕罪。”言
毕,上前打了一恭,说道:“久仰令尊大人。”小姐答礼道:“我因被强人
劫了,幸遇令郎救回到府,又允送我到湖广去,与我父母团圆,那时我父母
必重重相谢。”莫士玉道:“此去湖广甚远,小儿一路不便,老汉在家没事,
一同送小姐,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小姐道:“既蒙老伯相送,好极。”莫
伦就去收拾。一日已过,到晚,莫士玉就将自己的房屋让与小姐安宿,他父
子二人一同就在外面地下,将绒毡铺下安歇。
一宿已过,到了次日天明,莫伦父子起来备办早饭,风小姐用过,说道:
“昨日蒙老伯恩德,说送我到湖广去,不知老伯几时起身?”莫士玉说道:
“不瞒小姐,此处去湖广三千余里,非有两月不能到,约费用五十余金,老
汉要想与朋友去借。”小姐暗想:“莫家父子如此贫寒,怎借得许多银子,
若我久处此地,恐生不测。我身边却没有银子怎生是好?”想了一会,想别
的东西当不起多少银子,不如将孙郎聘我这对金镯,取下当了,早早起程,
方好免除后患。就在手上将那八宝嵌珠金镯取下,不觉就伤心起来,眼中流
①
下泪来。暗想:“当初孙郎定我,只望天长地久,永戴此镯,不料祸起萧墙,
如今孙郎身隔囹圄,又不知何日得脱此难?今日无奈,只得弃了此镯,待等
到了襄阳府,命人来取赎便了。”就把金镯放在桌上,说道:“老伯,我想
① 萧墙——原义指照壁,后引申为内部,此指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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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难借银子,这对八宝嵌珠金镯是我家亲娘幼年间戴的,不如将此镯去当
几十两银子,早早起身。”那莫伦拿在手中,细细地看了一看。只见上面紫
雾腾腾,光华耀目,上面有珍珠二十多颗。莫士玉说:“既如此,老汉只得
遵命便了。”便对儿子道:“你可将这金镯拿去,当他五六十两银子回来。”
莫伦依言。风小姐又说:“君子,此物只可当,千万不可兑换。”莫伦说道:
“我怎敢变卖。”言毕,竟自出门去了。拿着这对金镯,哪里去典当,就三
文不值二文的,他就与人家兑换了七十多两银子。换到了手中就还了赌债,
又买了几件衣服,备了行李,又寻人写了一章假当票,拿了回来,交与小姐。
那小姐哪里认得真假,便收起来。你道这付金镯要等孙佩开封府灾难满了,
此金镯仍归小姐。这是后话,再讲那莫士玉一连收拾了三四日,雇了车子,
那日方才起程。这风小姐见莫家父子为人老实,却也放心前去,不知竟把风
小姐拐骗扬州,卖入烟花寨内。今且按下不提。
再说鲍刚,有勇无谋,冲散了响马,定往寺内去看看小姐,若鲍刚有见
识,那小姐怎得落难在奸人之手,流落在烟花之内。后来不知费了许多心机,
方能脱得这番磨难。此是后话休提。但不知莫家父子可送风小姐到湖广去与
不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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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紫霞轩赤绳联姻
话说莫家父子雇了车轿,送小姐往湖广襄阳而去,且自不言。再表郝鸾,
自从在开封府与鲍刚逃出城来,又得了司马傲柬帖,一路奔往浙江而来,又
想到:“司马先生叫我到杭州访得好汉,方可救孙家兄弟,我想杭州是个文
风所有,哪里有好汉。”一路上,逢州过县,多住两天,略略寻访。正是晓
行夜宿,渴饮饥餐,非止一日。
那日,到了杭州,天色已晚,想道:“我母舅是个好兴头的,若是今晚
冒然而去,惹他见怪,不若寻下了寓所,安歇一宵,待天明之时进府也不迟。”
①
又走了几步,只见前面挂着灯笼,上写着“公文下处”。郝鸾走到门首,叫
道:“里面有人么?”店小二忙忙走出来应道:“爷可是下店的?”郝鸾道:
“正是。”小二道:“请爷上楼安歇。”那郝鸾便把行李交与小二,小二提
着行李、灯笼引路。郝鸾进门来,只见柜内坐着一个人,面如蓝靛,发似硃
砂,头扎花巾,插着一支金簪。时值三月,天气微热,那人身着青布箭衣,
大红裙裤,旁边站着一个小使斟酒与那大汉吃。那汉子见郝鸾,并不起身,
昂然坐着。郝鸾见了大怒,思想道:“这狗头无礼。”忍了气,同小二上楼
来。小二将行李放下,点了灯火,跑下楼,取了一盆热水,叫道:“请爷洗
脸。”郝鸾洗了。小二又拿了一壶茶来,放下了一个破碗。郝鸾见了,就是
一肚子恶气。正在不悦,小二又拿了一本号簿、一枝笔,上来问道:“请问
爷尊姓大名?哪里人氏?”郝鸾道:“你问我怎的?”小二道:“只是奉上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