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野兽-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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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会同情他因而原谅他。但他错了。高雅琴是那种女人,希望男人表里如一和感情专一的女人,既然他结了婚还跑到他的前女友家鬼混,那就证明他不是个好男人。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肯原谅他,不准他碰她的身体,甚至他伸手探望她的乳房她都拒绝。她相信他昨天晚上一定憋不住,又跑到那个小堂客家里鬼混去了,于是用愤怒的目光盯着他,说你到底哪里去了?李国庆看着这个吹银笛的女人,深悔自己不该在脆弱时将他与小肖之间的情感纠葛告诉她,以至音乐老师现在时常用一双警惕和怀疑的眼睛打量他。他告诉音乐老师说:我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醉了,醉在伢鳖床上,你不信可以去调查。音乐老师说:我不信。他冲她一笑,你也晓得的刘友斌的油画获了全国金奖,请客。音乐老师说:我才不相信你说的鬼话呢。李国庆说:你可以打伢鳖的电话问。音乐老师冷笑道:你们肯定是串通好了的,我问有什么意思?他费了点劲才从脸上挤出几分笑容,说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音乐老师尖声说:他们都有出息,就你没出息。李国庆惭愧地望一眼老婆,我的出息还没来,他给自己打气说,我相信我应该会有出息。音乐老师说:早晓得你这么没出息,我真不该嫁给你。他感到自己受伤害了。他盯着音乐老师,指明方向说:高雅琴,我告诉你,你可以把孩子流了,然后我们离婚。他表情很冷酷,不是我硬要娶你,是你自己要嫁给我的。高雅琴说:算我瞎了眼。李国庆火了,嘭地一拳打在沙发上,你再说我就打人了!他大脑中那些愤愤不平的有毒的化学分子又怂恿他发宝道:你想离婚我同意,但你要羞辱我却不行。高雅琴说:那好,反正你也不在乎你的孩子,我明天就去引产。李国庆一扬头,我真的不在乎,他狠狠地说,你如果要离婚我马上打离婚报告。高雅琴说:那你马上写离婚报告吧,你以为我在乎你?离了婚,各过各的。
李国庆写了离婚报告。理由是婚前并不了解,婚后感情不和,夫妻经常争吵,实在过不下去了,出于无奈,决定离婚以求解脱等等。至于财产,他很大度,全部给女方,他只带走他的书籍和衣裤。他把离婚报告写好,在下面签了名:李国庆。并写了年月日。他把离婚报告递给高雅琴,高雅琴果断地在一旁签了名:高雅琴。李国庆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高雅琴冷笑道:下一步就是陪我去三医院引产。李国庆说:好好好,是不是今天下午就去?高雅琴说:下午我有课,明天上午去。李国庆说:也行。他说着,一头倒到沙发上。沙发是布沙发,他一倒下就很疲劳地步入了梦乡。醒来时已是五点多钟,事实上是高雅琴回家弄出的声音把他惊醒的。他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见高雅琴摔东摔西,气鼓鼓的样子。他坐起来时,却发现身上盖着床毯子,那是高雅琴替他盖上的。他问她:怎么啦?高雅琴看不起他说:一个大男人把一个下午就这么睡掉了,你也真会睡。他懒懒地打个哈欠,不睡觉干什么?又没事做。高雅琴说:你不晓得自己找事做?这就是我看不起你的地方。李国庆不想跟她吵,起身准备出门。高雅琴说:你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二十八岁的李国庆回头瞅她一眼,甩门走了。他打王军的叩机,王军回话了。他说:我现在没一分钱了。王军说:我也没钱。他说:我的设计费你什么时候付?王军说:要等钱到账我才能先付你一部分。李国庆说:我现在是贝贝托的弟弟背得死。王军回答他说:我跟你一样也是背得死。李国庆望了眼天上的月亮,月亮黄黄的。他挂了电话,我真想哭,他对自己说,我怎么就这么背呢?他的泪水涌了出来。
王军在王总手上签了大小会议室和大小餐厅的装修业务,一共是二百二十万的业务。王总把H酒店里最肥的两团肉切给了他,但只有一个条件,这是写在合同上的,必须是广东的施工队伍做。王总之所以要把这一条写到合同上,就是拿这一条钳制王军。他相信不在合同上注明这一条,王军会请本地最差的施工队伍做事,因为王军太想赚钱了,太想赚钱就舍不得拿高薪请好装修队伍,这是可以想象的。王总从黄娟嘴里得知王军是个穷光蛋,所以事先他就明确跟王军提出条件,要他请广东的装修队伍,见到广东的队伍他才肯签协议。王总对他说:不是我不放心,是我必须对酒店负责。我这人你不了解,对钱看得并不重,但对信誉看得很重要。王总叼着软中华烟,当然就对钱看得不重,他蔑视钱说:金钱如粪土。中国人都他妈的一个个为钱动歪脑筋,真是穷怕了,傻透了。王军不敢打王总的板子,这是他在王总这里见到了很多人,除了老板们和领导们,还有法院的,公安局的,防暴队的,那些人一出动就有人锒铛入狱。王军可不想壮志未酬就先锒铛入狱,马上去了趟广州。
在广州,王军走了好几家装饰公司,有的收取管理费为百分之八,有的百分之七,还有的装饰公司索性说给他百分之十的业务费,其它就不用他管了。王军最后找了家取名白云的装饰公司,因为白云装饰公司答应只收取百分之五的管理费。他很高兴,与白云装饰公司的陈总签了份收取管理费百分之五的协议,接着就领着白云装饰公司的陈总来了。陈总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黑黑的,额头圆圆的,个子矮矮的,走路是内八字,穿得花里胡俏,但目光却透出一种年轻人的聪明和精干。王军把他带到王总面前,称他陈总。王总看了陈总从包里拿出来的装修执照,三级,就很不屑。你是怎么做事的,王总扫一眼王军。陈总是个很乖巧的年轻人,忙强调说:装修主要是看质量,做得不好你们可以不验收,另外的百分之四十可以扣着不付,几级企业有什么关系呢?王总又打量一眼陈总,陈总又说:我们在广州做了好几家酒店和商场的装修,都受到甲方的肯定。王军忙说:他们做的装修确实不错。他们做出来的餐馆很漂亮,崽骗你。王总将一口烟吐到空中,你的施工队伍全部是广东的吗?陈总早从王军嘴里知道了王总的想法,坚决地表示:如果有一个不是广东的,你可以炒我们的鱿鱼。王总觉得这个人虽其貌不扬,但脑子反应很快,像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就打电话让办公室的老李鳖把合同书和公章拿来,于是签了合同。王总瞅着王军,说你这鳖也够狠的,把朋友甩了,把女朋友送来,就是为了做这个装修。他摇摇头,我是做不出。
王军满脸绯红。他没想到王总会这么赤裸裸地跟他说这种话。他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王总进一步盯着他说:你这鳖哪里那没看见过钱?嗯?王军低调道:都像你一样命好那还讲卵?你生在一个高官家里,你老爸出门被人前呼后拥的。我这鳖生在一个”文化大革命”中因武斗被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的家庭,这内中的区别是天壤之别。王总笑笑,玩着漂亮的打火机,说命好没用的,要奋斗才有用。很多人都命好,但临了却头破血流的。王军说:我要是有你王总这样的命,现在我可能是坐在省委机关的办公室里同你说话。王总哈哈大笑,你这鳖没做过官,不懂得做官,做官卵味?一辈子为别人服务。王总说到这里,啪地打燃打火机,点上支软中华烟,说我父亲做了一辈子官,”文化大革命”中被整得要死,后来官复原职,现在离休了,在家里栽栽花看看报,不再有人来找他了,到头来一场空。他把一口烟吐到王军的脸上,你不是生在一个当官人的家庭,你不懂的。我读大学是学历史,你要是在宋朝或明朝,又在朝廷里做官的话,那你这鳖一定是个误国的贪官和奸臣。
王军听了这话很不服气,勉强笑了下,说那不见得,位置不同我的想法就不一样了。王总谈他的历史知识说:读大学时我通读了《二十四史》,读得眼睛发黑眼晕。中国历史上,最软弱的是宋朝,经常受欺负,先是大辽,后是金国,再后来是蒙古鳖。宋朝的军队就是打了胜战都赔款。他把讥诮的目光放在王军脸上,连西厦那样的小国都敢欺负宋朝,让宋朝赔款什么的。你这鳖要是生在那个朝代,肯定是根软骨头。王军哈哈一笑,眼泪水都差不多笑出来了。有可能,他不敢跟王总争辩,我最怕枪啊杀啊的。他摇摇头,很不甘心自己做一个卖国贼或软骨头道:可惜我没生在那样的年代,要是生在那个年代我可能是带兵打仗的岳飞鳖,次一点也是袁崇焕。王总大笑,袁崇焕是明朝末年的将领,你这鳖搞错了。王军说:不,没错,袁崇焕是抗清将领,曾屯兵在宁远,与满清打仗。两个月前,王军曾听焦小红的教授父亲跟他大谈过袁崇焕,当然就清楚这个人物。又说:袁崇焕后来是被听信馋言的崇祯皇帝杀的。王军望着王总,点上王总的一支软中华烟,觉得知识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至少此刻说起话来就不像个白痴。又说:我这鳖虽然有些坏毛病,但基本上还算个好人。王总哈哈哈一笑,我会笑死去,有你这样说自己是好人的?如果把你也排到好人堆里,那是全世界的好人都死绝了。王军嘻嘻嘻一笑,说现在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王总说:没想你这鳖还有带兵打仗的抱负啊。不错吧,啊。王军笑笑:我小时候只崇拜一个人,就是岳飞鳖。王总睨着他,忽然问:岳飞的《满江红》能背诵吗你?王军不屑地一笑,说不记得了,我从不背诗的。我这鳖最大的优点就是讨厌读诗和背诗。
我们像野兽 三九
焦小红要跟王军照婚纱照。一家照相馆在电视台打广告,没钱,就同意给电视台的人照个人写真集或一套婚纱照抵广告费。焦小红自然也获得了这份优待,栏目制片人给了她一张免费卡,让她自己去照相馆照相,随便她照什么都成,她于是想到了与王军照婚纱照。王军一听焦小红这么说,吓得几乎晕了过去。他说:照婚纱照?不照不照,我这鬼相样子怎么能照?要照等我精神和情绪好的时候我才能照。焦小红看着她心爱的男友,你什么意思王军?这是不要钱的呢。王军不肯走进照相馆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今天不想照。焦小红生气地望着他,说你好像不愿意跟我照婚纱照?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王军说:没有啊。只是我今天没精神,照出来一定不好看。焦小红道:你不照就不照,莫找借口。他说:你没看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吗?等我休息了两天,我们再照。
可是两天后他仍然不肯照,他说他在忙着搞装修。他索性面都不愿意跟焦小红见了。焦小红穿得很漂亮地在照相馆前等他,等了他整整两个小时他也没来。焦小红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觉得自己的爱情像一片树叶样悬在空中,我怎么啦我怎么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她问自己。她找不到答案,自然也找不到原因。她离开了照相馆,脚步沉重地走在街上,心里告诫自己说我再也不理他了。但是没用,到了晚上,她又打他的叩机,接连打了三四个,他回话了,在电话那头说话慢腾腾的。她说:王军,我要你马上到凤凰酒吧来。说完,她挂了电话。凤凰酒吧冷清清的,只有她和一对男女坐在酒吧里。她注意到了,男的是个中年人,女的却同她一样是个年轻女人。邓丽君轻柔的歌声在暗淡的酒吧里飘荡,犹如雾在河床上飘着。焦小红感到一连串的事情都让她伤心,而最让她伤心的就是王军。她全身心地跟他好,为此拒绝了好几个曾向她求爱的年轻人,然而他却对她无所谓。十点多钟了,他仍没来。她又走过去,拿起吧台上的电话,再次叩了王军,接连叩了三次。王军回话了,她一听是王军的声音就怒火万丈,说你再不来我就死给你看。
王军没来。来的是黄中林。王军走不开,因为他和周燕在中山商业大厦的旋转餐厅喝着咖啡,一并畅想着未来。他再不敢犯弃下周燕而让周燕再次怀疑他的错误了。他决定跟周燕结婚了,他当然不敢抛下周燕而来赴焦小红的约。他背着周燕打李国庆的电话,要李国庆赶去凤凰酒吧安慰焦小红。他说:没办法,我走不开。你赶快打的去凤凰酒吧,焦小红发神经了,一个人在那里,说要死给我看。你跟我去稳住她,求你了。李国庆已上床睡了,自然就不想去,再说这个时候要去还真的只能打的去,打的来去的钱他不敢想象,他口袋里只有十几块钱,还是早两天向他母亲要的五十块钱里剩下的,绝对完成不了这项任务。他打杨广的手机,杨广关机,他又打黄中林的手机,黄中林问他什么事,他说:焦小红在凤凰酒吧,对军鳖说她要死给军鳖看。你这鳖快去安慰安慰她。黄中林不肯接受任务道:何解要我去安慰呢?军鳖自己不晓得去?李国庆说:王军跟周燕在一起,走不开。军鳖要我去,我又没车。你去合适些,你有车,带着她兜兜风,让她散散心,要她想开些,你这鳖对付妹子最有本事了。黄中林不好拒绝李国庆,他怕李国庆又骂他不够朋友。在刘友斌请客后,他有点内疚地跟李国庆打了两个电话,还让杨广也跟李国庆打了两个电话,把关系缓和些了。现在李国庆喊他去安慰焦小红,他不去,李国庆会怎么想?黄中林这么一想,便说:在哪里?李国庆又说了遍地址。黄中林来了。他对焦小红笑,眯着眼睛。焦小红看见是他,脸都白了。黄中林坐下,说李国庆要我来安慰你,说你想不通。嘿嘿嘿嘿。焦小红瞪着他,你是说李国庆?黄中林说:李国庆说王军派他来安慰你,他老婆不让他出来,他就把我调来了。我是接了电话就跑来了,你看我袜子都忘了穿。他伸出没穿袜子的脚给焦小红看。焦小红摇头,我不要你安慰。你走吧。黄中林的两瓣红唇又笑开了,露出了两排白亮的牙齿,我既然来了,就不会一个人走。我是你的安慰天使呀。焦小红看不起他说:你讨厌。黄中林说:我老婆说我很温柔。他望她一眼又说:我告诉你,做人不要太认真了。太认真了是自己吃亏。
焦小红没说话,黄中林怜爱地看着她,见桌上就只一杯茶,马上扭头对女老板说:来两瓶啤酒,再来点小吃。他说:我们喝酒,一醉解千愁。焦小红仍没理他。黄中林又说:你要想开点。服务员拿来了啤酒和高脚玻璃杯,放下,同时将一碟凉拌肚丝放下。黄中林端起酒杯,要焦小红也端起酒杯,说喂,我们呷酒,来。焦小红没动,他又说:你们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放不开自己。焦小红听他这么说就抬头望他一眼。黄中林又说:我有时候想人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我们不感谢上帝?上帝让人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要人好好地走一遭。为什么要痛苦呢?生命只有一次,应该把自己的生命过得欢乐些才对。黄中林说到这里嘿嘿嘿一笑。焦小红瞪着他,问你有不快乐的时候吗?黄中林说:也有。那是我没钱的时候。焦小红说:钱能给你一切么?黄中林喝了口啤酒,当然不能,但钱确实是好东西,古人说人为钱死。为什么?就是因为钱是好东西。焦小红说:你们男人都那么看重钱?黄中林说:呷酒。焦小红犹豫了下,还是端起杯子与黄中林碰了下,也喝了口酒。
黄中林嘿嘿一笑,说你喝酒的样子很淑女的,小焦。焦小红望他一眼,把头扭开了。黄中林对服务员招下手,说多来两个菜。服务员端来了手撕鱿鱼、凉拌黄瓜和一碟凤爪。黄中林说:吃,不要喝闷酒,呷闷酒会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