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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006[1].08-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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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说:“谢谢你,老爷子……”他听那人的声音又像是个男子。他看了一眼,分辨不出来,所以一开始觉得像女性无非是因为那人的头发比较长罢了。老王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购物归来,又看到几个乞食者,老王匆匆走过,他不想再施舍了。 
  回家和家人一说,有说不必施舍的,说是他们也有组织,有头目,有上缴,也有存款,而且有的人是由于好逸恶劳才乞讨的,反正正像商品有假冒伪劣者一样,乞讨者中也有假冒伪劣者。 
  有的说多少给一点也好,反正生活一点困难没有偏要去乞讨者是少见的,施舍也是一种补救,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再分配。 
  ……老王寻思,自己有时候突然慷慨,有时候一毛不拔。慷慨的时候也有为自己的想法,多做好事多积阴德;一毛不拔的时候更有想法,我还有困难呢,怎么帮助你?或者纷纷来张手,我怎么办? 
  后来过街桥上不怎么见乞讨者了,说是被警察驱赶掉了。老王长出了一口气,不必多想这些事了。 
  时间长了他又有点遗憾,想施舍却少有机会了,他得不到那种直接做好事而不必经过任何中介的感觉了。 
  倒是有些慈善机构动员他捐钱,他有点犹犹豫豫,左顾右盼,别人捐多少他就捐多少,别人不捐,他也不捐,能不捐就算了,做好事,施舍是我自己的快乐,为什么要你代劳呢?怎么搞的?这样一想。他捐钱时也得不到做好事的感觉了。 
   
  【作者简介】王蒙,男,1934年生,河北南皮人,1955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青春万岁》、《活动变人形》、《这边风景》、《恋爱的季节》,中篇小说《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中短篇小说集《深的湖》,散文集《德美两国纪行》,评论集《漫话小说创作》,《王蒙选集》等数十部。作品被翻译成二十余种外文出版,其中《最宝贵的》、《悠悠寸草心》、《春之声》分获1978、1979、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坚硬的稀粥》、《枫叶》获本刊第四、第九届百花奖。《蝴蝶》、《相见时难》分获全国第一、第二届优秀中篇小说奖,《访苏心潮》获全国第三届优秀报告文学奖。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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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7年1月6日第 28 楼      


过年
何玉茹 


  这是个盛过衣服的纸盒子,盒子上写了“雅戈尔”的字样。我想起冯远那件雅戈尔上衣是去年买的,衣服旧了,盒子却还被他完好地放在柜子里。他这个人,看什么东西都是亲的。我拿出盒子,把姐姐送来的东西一样样地往里装。一张“福”字,一对灯笼,一个中国结,几幅剪纸,还有几串塑料做成的红辣椒。别的还好,只“福”字个儿太大了,整整多出个“衣”字旁,折又不能折,硬铮铮的,一摸,还沾了满手的金粉。我只好暂且搁置起来,将手洗干净,接着看我正在看的一本书。姐姐走之前看了看这本书,有些歉意地说,大过年的,总不能送你一本书吧?我知道,“福”字什么的于姐姐就算是虚物了,几乎可以和书本相提并论的,她常常以此为自己辩解说,我也是看重精神的呀。我和姐姐的交往,常常是她送我看得见的东西,我则只是在电话里送去一些出口就逝去的声音。我却私下认为,这些声音是强过姐姐的实物的。 
  我正在看的是列夫·舍斯托夫的一本书,列夫·舍斯托夫是俄国一位伟大的哲学家和文学批评家,那个时代,俄国有一批舍斯托夫这样的人,不在意物质,一心崇尚精神之路的远涉,给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感觉。我喜欢他们,视他们比姐姐还要亲近。我正读到:不是物质而是灵魂才是潜在的存在…… 
  忽然,外面噼噼啪啪地响起了鞭炮声。 
  我的目光停在这行字上,等待鞭炮声过去。 
  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外面愈是热闹,我就愈要闹中取静,执著于自己的书本。我自觉已经嗅到了舍斯托夫们的气息,就差摸到他们厚重而又飘逸的衣衫了。比起他们,外面的鞭炮多么浅薄多么不真实啊。 
  可是,这挂鞭炮,就像铺了一公里那么长,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噼噼啪啪……永无休止了似的。随了鞭炮声,无数汽车的报警器也凑热闹一样呜——呜——地响着。 
  我知道这是那种大号的浏阳鞭,一颗约有一寸多长,昨天冯远买回来几挂,曾兴冲冲地拿给我看。我的丈夫冯远,将鞭炮吊在他的胳膊上,满脸是过节的喜兴。他的脸上已开始有褶子了,但眼睛是大男孩一样的,逢年过节,这样的眼睛会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照得闹哄哄的。 
  鞭炮仍在响着,就像一场漫长的枪战。听冯远说,鞭炮有200头的,也有2000头的,还有上万头的。他还说,浏阳鞭声脆,天津鞭声绵,浏阳鞭用的是竹浆纸,天津鞭用的是草浆纸,这几挂浏阳鞭,还是他骑自行车,城东城西地跑了好几个销售点才买到的。 
  平时冯远是没这么多话的,因为我不想听。这些天,他仿佛拿节日作了倚仗,什么什么都要说一说了。 
  我耐心地等待着。鞭炮声侵犯着我的耳朵,我的皮肤,甚至我的心肺。有一刻,我忽然一跃而起,离开书房,走到阳台向楼下观看。 
  楼下的地上全是白的,甬路上,草地上,垃圾箱上,全是白的。冯远早起曾惊喜地喊我,快来看啊,雪,下雪了!他这个人,看雪都是亲的。 
  就见白色的甬路上,有一条红色的带子,带子看不到两头,也看不到主人,只听见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的响。我想,这挂鞭炮,定是那上万头的了。 
  我认定鞭炮的主人是个有钱的年轻人,烧包、张扬的年轻人。但随了爆响的迫近,出现在我眼里的却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从穿着看,这老者也并不有钱,一件黑色的棉大衣,一顶老式的护了耳朵的棉帽子,一双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布棉鞋。让我更感意外的是他的表情,虽是隔了三层楼的距离,仍能看出他的脸是严肃的,或者说是沉闷的,眼角和嘴角明显地拉下去,见不出一点喜兴,就像是在放一挂丧事的鞭炮一样。今天是小年三十,小年三十有人去世也是有可能的,可人去世通常是要放两响的大炮的,放炮的也不会指派一个老者,且这老者的脸上也见不出什么悲伤。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外面几乎看不到人影子,红鞭炮和黑棉袄,在一片雪地里格外醒目。 
  我一直看着,直到鞭炮发出最后的爆响,直到那老者蹒跚的身影消失在一座楼房的拐角处。 
  我想起舍斯托夫在另一本书里说,“你的亲人已经不是亲人,而是陌生人。你既无权帮助别人,也不要指望得到别人的帮助。你的命运是绝对孤独的。”我觉得,那老者定是一个孤独、绝望的人,人可以由于喜兴放鞭炮,同样也可以由于孤独、绝望放鞭炮。 
  从阳台回到书房,我继续看我热爱的书本。 
  却有些奇怪,一行一行地看了两页,不知在说什么。返回头再看一遍,还是不知在说什么。 
  书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到墙上石英钟的秒针嗒嗒嗒嗒地响着。 
  要是冯远在家,就会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烟火气和饭菜的香味儿。然后他冲了书房喊,开饭了开饭了! 
  我其实并不希望冯远在家,他不在家的日子是我最感幸福的日子,我可以不按点起床,不按点吃饭,桌上有了尘土也可以不擦,冰箱里没了蔬菜可以拿水果代替,水果没了就嚼饼干,饼干没了……不过,冯远不会让家里少了这些的,冰箱里永远码得一层层的,红白黄绿蓝……五颜六色的晃人眼睛。而我,倒是可能不理会它们,一整天地埋在书里。我常想,吃饭是多么无聊的事啊。冯远的班是这样上的:一天一宿在班上,两天两宿在家里。我们结婚时他是一个青年工人,现在他已经是个老年工人了。我呢,曾经是个小学老师,现在则是大学老师了。一周里我只有两节课,有充足的待在家里的时间。就是说,我和冯远,大半的时间是一起在家里度过的。所以,我喜欢冯远不在家的日子,我喜欢想象冰箱里没有蔬菜没有水果什么什么都没有的情景,那是一种摆脱物质牵累的纯粹,物质一天比一天丰富,但纯粹却一天比一天难寻。当然,这样的话我是从没跟冯远说过的,要是他知道我跟舍斯托夫们比跟他还亲近,他不知会怎么伤心呢。 
  我真高兴,在小年三十这样的日子,冯远上班去了,一天一宿。往年,三十是要包饺子、贴“福”字、挂灯笼的,还有数不清的琐碎的事情,比如擦洗地板,换洗床罩、被罩,备下初一要穿的新衣服等等。他一上班,三十就是我自个儿的了,我就不必包饺子、擦地板了,床罩、被罩也不必换洗了,新衣服更不必非今天备下不可了,至于“福”字、灯笼什么的,我想着装进纸盒子里给楼下陈师傅家送去,陈师傅家喜欢热闹,既哄了他们高兴,也去了一层牵累。要说,把自个儿的牵累送给别人,这本身就够不上什么纯粹,可若是扔掉,就更对不住姐姐了,姐姐一大早踏了雪路送来,并自认为送来的是我喜欢的“精神”,我不能对姐姐太过分了。 
  可是,现在,我的目光在书本上,却不知书本上说的什么了。 
  仿佛是那挂“上万头”的鞭炮,把我的心给搅乱了。 
  外面的世界和我心里的世界,一向都如天上地下一般,分明而又遥远,可这鞭炮,仿佛是它持续不断的爆响,或是它绵延升腾的烟火,出乎意料地模糊了这两者的界限。 
  我合上书本,在书房里难以自制地走来走去。我努力地去想,那个绝望的老者,他其实是把一个外在的事件和他孤苦的内心连在了一起,致使放鞭炮这浅薄的外表一下子有了形而上的意味。对,形而上,我的心是不可能受制于形而下的,“心乱”不过是由形而上而来。 
  即便这样,我也没能很快地回到书本中去,除了像一头困兽一样地走来走去,一时竟想不起做任何的事情。 
  忽然,一股饭香飘进了房间。 
  我知道这来自楼下的陈师傅家,一天三次,熟悉而又准时。陈师傅一家三代人住在一起,吃饭就显得格外重要。 
  冯远说,他最喜欢看陈师傅家吃饭了,一桌子饭菜,眨巴眼的工夫就光了,馒头嚼在嘴里都吧嗒吧嗒的,那个香,那个亲啊。我明白冯远的意思,我和他吃饭,安静得就像是两只猫,一个馒头分两半,他那一半吃完了,我这一半却只咬了两口,桌上的汤、菜,我也只动很少的部分。我和饭菜不亲,他不满意。我们双方的父母都去世了,一个儿子也去了国外,饭菜在我这里,愈来愈仿佛一件家常的衣服,每天每天地穿在身上,却从想不起去欣赏它。愈是这样,冯远就愈要站在我的反面,表现他和饭菜的亲近,我不动的部分,他一一都要装进他的肚子里,就是一点菜汤,他也要揪块馒头蘸个干干净净。拿馒头蘸菜汤,其实也不全是和我的赌气,在我的记忆里,这已是他一个多年来的习惯。他曾对我说,他家兄妹六个,加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是十口人,那时候吃饭,总是狼多肉少,菜还没吃上几口,盘子里就只剩菜汤了。看来,他的馒头蘸菜汤,多半是那时候养成的了。不过我也是从那个艰苦的年代过来的,我也用馒头蘸过菜汤,我们兄妹四个,比他们家才少两口人,物质丰富了以后,我怎么就再也没用馒头蘸过菜汤呢?对待书本,我倒有些馒头蘸菜汤一样的亲切,过去的十几年没书看,饿坏了,一本又一本,一天又一天,不把世上的书看完不能罢休一样。这期间,我认识了太多的人,法国的福楼拜,英国的劳伦斯,美国的福克纳,德国的托马斯·曼,奥地利的卡夫卡,俄国的妥思托耶夫斯基……到后来,我已不满足和小说家的交往,开始走进哲学家、心理学家的门户,尼采,荣格,叔本华,柏格森,弗洛姆,克尔凯郭尔,加谬,舍勒,舍斯托夫……这期间,我也同时开始忽略曾经认识的人,我的丈夫,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同事、朋友,甚至我自己的身体。我把自己的身体和认识的人们一样对待,漫不经心,随心所欲,人们还没表现出什么,身体却率先反目为仇,让我三次住进了医院。我倒也没被身体的报复吓住,反在和医药、器械的交往中愈发意识到,身体不过是一皮囊,是一物质,比起那些精神大师,物质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我的身体,冯远却是比我还要在意,除了经心做饭,还买各样的营养品给它,到了晚上,还要和它共行房事。我有时疑心做饭、买营养品不过是手段,行房事才是目的,便拒绝他的营养品,饭也有意吃得更少,有一次,还把一堆成盒的营养品丁零当啷扔进了垃圾箱。那次冯远真是气坏了,拳头悬在空中,仇人一样地看着我,可最后,拳头还是落在了他自个儿的脑袋上。从冯远仇人一样的目光中,我看出了他对那些营养品的热爱,当然同时也热爱我的身体,打坏了,他还怎么行房事呢?不过那一次,冯远竟是一个多月都没碰我的身体,饭也做得潦草了许多,要不是我主动帮他做了几回饭,他怕都要永远潦草下去了。 
  那次主动,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次身体对精神的反叛,又像是一次情感对思想的挑战。那些天,我一反往日对食物的漠然,忽然非常地想吃油炸带鱼。也由于冯远已经很多天没给做过了,他像是赌了气,带鱼冻在冰箱里碰也不肯碰。有一天,我到底是忍不住了,自个儿跑进厨房,拿出冻得邦邦硬的带鱼,当啷当啷地就放进油锅里了。当然,也不全是为了食欲,还由于在我想吃油炸带鱼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冯远的种种好处。想我读书的时候,他总是轻手轻脚的,看电视只开到微小的音量,做饭把厨房门关得死紧,咳嗽一声都捂了嘴巴。想我们吃饭时,他总不时地夹菜给我,刚结婚的时候这样,今天依然是这样。想我爱吃的油炸带鱼,最初也是他做给我的,若没有他,我还不知它的好吃呢。还有他的气息,在书房里待久了,打开书房门,他的气息会从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等每一个角落扑面而来,特别是他的洗干净的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每回都是我一件件地收下来,一件件地叠整齐,他的气息和洗衣液的清香,渗透在布缝里,说不出什么味道,但十分好闻。我自是知道,油炸带鱼这样的俗物,距离精神是太远了,依我的精神,是希望自由,不要沟通(因为人与人注定是不可沟通的);希望独立,不要束缚;希望过单身生活,不要世俗的婚姻,而事实上,我的精神之路却阻力重重,首先的阻力,就来自我自己,比如我对油炸带鱼和冯远的气息的需要。这种需要,仿佛已注入到了骨髓,无论做怎样的努力都万难改变了。 
  我对精神之路的向往冯远自是不知,他只看到了我表面的主动,那些天每次到厨房,他都亲自为我系上围裙,指导我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他说,和老婆在厨房一起做饭,是他今生最大的幸福。虽有开玩笑的意思,但我知是他的真心话,我一边有些感动,一边也有些慌怕。厨房,这样一个集中了世俗的烟火气的地方,他自个儿沉在其中不算,还要拉我下去,做一对俗公俗婆,怎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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