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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芙蓉-2006年第4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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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把这些信读过之后,就小心地放在箱内保存起来,晚上回来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会拿出来看一看。这些信已经成为老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他甚至觉得刘学慧一些日子没有写信来,心里就空落落的,像是缺少了什么,天天盼望着。 
  有的时候,老人也会掐着指头算一算,刘学慧还要多久大学才会毕业,总共还要多少钱。其实这些年老人是一路掐着指头算过来的。老人第一次给刘学慧寄钱是刘学慧上初中三年一期的时候。那时的学费才几百块钱。后来刘学慧考上了重点高中,每年的学费是一千五百元。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收费比初中要高出许多,除了学费,别的费用也很多,一年下来不低于三千。刘学慧曾经有过不读书的想法,那是在她上高中三年二期的时候,她的爷爷去世了,她十分伤心,十分痛苦,她说她准备到广州去打工。老人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寄过去,他在信里狠狠地骂了她,并且说再不准她有这样的念头,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读书。爷爷去世了,你就不读书了,死去的爷爷也不会原谅你的。 
  刘学慧其实对老人的家庭和经济状况一概不知,但刘学慧是个非常懂事的姑娘,她对老人说每月的生活费只要一百元钱就够了。为了这,老人专门去市里一所中学作过调查了解,才知道一个月一百元生活费远远不够。他每月给她寄一百五十元钱去。后来,刘学慧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方一所重点大学,每年的学费四千五百元,生活费用肯定比读中学要多一些。北方比南方冷,置衣服的钱比过去也要多。老人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地掐着指头算着,把刘学慧从初中三年级一直盘送到了大学三年级。再有一年,刘学慧就大学毕业了。这样想的时候,老人就会轻轻地舒一口气。 
  只是,想归想,希望归希望,刘学慧现在还在读书,还要一年才能走出大学的校园,才能自食其力。老人每天还得早早起床,匆匆忙忙地往新街口赶。 
  新街口擦皮鞋的人越来越多,擦皮鞋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差。好在老人的那个位置比别人好,天晴在阴处,下雨在干处。可以用风雨无阻来形容。当然,也有擦皮鞋的人想占他这个好位置。那天早晨老人提着椅子和小木箱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了,还对他说,为了得到这个位置,她赶了一个大早哩。老人说:“如果我不是手头太紧张,急着要钱用,这地方就让你算了,可是没有办法,我得使劲挣钱啊。我已经在这个地方擦了六年多皮鞋,我换了地方,一些老顾客就找不到我了。” 
  中年女人十分蛮横地说这地方又不是你的,谁都可以占。老人没有办法了,只得在旁边找个地方将椅子摆下来。不曾想,站在商场门口的那个年轻保安却对中年女人下了逐客令:“这地方不是他的,是我们商场的,我们看到老人这么大年纪了,挣钱不容易,才让他在这里擦皮鞋。你不走,我们就把你的东西没收了。”中年女人只得悻悻地走了。老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不是想多挣点钱,也不会跟她争这地方的。他说:“我还要在这里擦一年皮鞋。一年之后你们谁来都行。” 
  年轻保安说:“老人家你尽管在这里擦皮鞋就是。”年轻保安长年累月站在商场的大门口,老人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他是同情老人呢。 
  老人说:“你坐下来,我给你擦擦皮鞋吧。” 
  年轻保安说:“我在上班,不能坐下休息的。” 
  老人说:“你也累呀。” 
  年轻保安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累点苦点都不怕,怕的是没有工作。我妹正在读大学,靠我挣钱盘送啊,我要是没事情做了,我妹的书就读不成了。” 
  老人问:“一个月多少工资?” 
  “八百。除了生活开支,每个月还有五百块钱,全都给妹妹了。” 
  老人没有做声,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多少穿金戴银的有钱人,多少开香车住别墅的富贵族,他们不会知道贫困人家对于金钱的盼望和无奈的。 
  一阵香风拂进老人的肺腑,随后一双脚就伸到了老人的面前。老人立马移动一下身子,屁股离开小木箱,一只脚向前挪动半步,另一只脚半跪着,两手将伸过来的皮鞋托起,端详片刻,将一只皮鞋放在小木箱前的支架上,拿过两片护片,轻轻插进鞋内。这是担心给皮鞋上油时弄脏了脚上的袜子。然后拿起一块擦布擦起来。 
  “刚才吃馄饨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滴油水,给我好好擦一擦。”女人叮嘱说。 
  老人心里不由打了一个愣,听声音,这不是中年女人,他不由得抬头瞅了她一眼。果然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女人。有钱的人真的会卖俏,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的穿戴,大大的耳环,满脸的胭脂粉,上身着大红浅领开胸衫,下着一条迷你套裙,肉色的袜子套在肥实的脚杆上,皮鞋是白色的,半高跟,一看就知道是进口的高级皮鞋。老人过去从来不想这样的事情,他把一双一双伸过来的皮鞋当做一种能够挣钱的产品,好也罢,差也罢,香也罢,臭也罢,都跟他不相干。他也不去观察套在皮鞋里面的那一双双肥实的,纤细的,粗糙的,白嫩的脚。更不会往上看套在脚上的是裤或是裙子了。把脏的皮鞋擦干净,再上油,然后抛光。整个擦皮鞋的程序很简单,老人做得有条不紊,一丝不苟。有时老人也会遇到一些人的皮鞋某个地方出现了疵裂,他会拿出准备好的鞋胶给补一补。当然这是不收钱的,义务服务。 
  “你怎么搞的嘛。” 
  一声尖厉的吼叫把老人吓了一跳。老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只白色皮鞋的鞋尖已经踢到了他的额头,很重,老人觉得头有些发疼,眼睛有些发花。这时,他才看见那双肉色的袜子上面有一点白色,肯定是他刚才往皮鞋上涂鞋油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这在老人七年擦皮鞋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失手,也许是刚才思想分散的缘故吧。好在白色的鞋油跟肉色的袜子在颜色上并无多大的差别,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何况又是在紧挨鞋帮的边沿。老人十分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 
  “说声对不起就算了?”老女人仍然一副气咻咻的样子。 
  老人无可奈何地说:“一块钱我不要了。” 
  “你的一块钱有多大?我这袜子是我儿子从美国买来的,飘洋过海了呀。” 
  老人说:“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你一个擦皮鞋的能从美国买双袜子来?不会擦皮鞋就别在这里摆摊。”说着老女人扬长而去。 
  老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这人怎么这样呢,不过就是有钱么。 
   
  这天早上老人吃的一碗没有油的光头面。油吃完了,也没有菜,老人在煮熟的面条里面加了点盐,转一转味儿。吃过面条之后,老人小心地从木板床下面的木箱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面有一大摞钱,全是一元一元的票子,共计有四千六百张,四千五百元是刘学慧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有一百元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刘学慧上大学之后,老人给她的生活费又提高了一些,每个月寄一百八十元,但他手头实在没有钱。昨天老人去了一趟工厂留守处,想问问他的退休工资能不能提前取。留守处的同志好像有一肚子的牢骚没有地方发,老人来了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说:“还想提前取呀,今后只怕没得取的了。” 
  老人很是诧异:“往后怎么没得取的了呢?” 
  “工厂停产几年了,哪来的钱。” 
  老人只得先把手头这些钱寄过去。今天九月三号了,刘学慧已经到校几天了,再不寄钱去,她心里急呀。过些日子擦皮鞋挣得钱了,再给她补寄八十元。 
  这一天老人的心里老是像搁着事情,细细想起来,还是因为工厂留守处工作人员说的那句话。老人的退休工资原本是七百元,从前年开始按百分之六十发,每个月四百二十元。去年每个月只能拿百分之四十了。真要连这百分之四十都没发的了,每月的两百多块钱也就没有了。对有钱人说来,两百多块钱算得什么呢。可老人却是少不得一文的。这些年来,老人把领来的这些钱跟擦皮鞋的钱加一块,刚好够自己维持起码的生计和盘送刘学慧读书。没有了这两百多块钱,刘学慧就会失学读不成书了。刘学慧不读书是万万不行的。自己辛辛苦苦这些年,却是功亏一篑。老人这时想起刘学慧来了。老人只是在六年前见过刘学慧一面,但他却把刘学慧的样子牢牢地记心里去了,那一双带有几分忧郁的眼睛,那张圆圆的脸,那弯弯的眉毛。更让老人不可忘怀的是她的左边眉睫中间的那一粒黑痣。老人经常在梦中也会想起她来,醒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把枕巾都染湿了。其实,老人是把刘学慧跟另外一个姑娘重叠在一起了,这个姑娘是老人死去多年的女儿。老人是个苦命的人,老伴四十岁的时候才生下女儿,女儿三岁的时候老伴就去世了,老人跟女儿相依为命,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疼她,爱她。女儿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十分懂事,十分听话,读书的成绩也特别好,她说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当然,她也信誓旦旦,日后工作了,拿到工资了,要好好地孝敬这位疼她爱她的父亲。可是,就在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她患上了白血病。女儿是在老人的怀里死去的。女儿临死的时候还在对父亲说她在人世间走一遭的最大遗憾,就是没有上大学。老人的眼睛哭出了鲜血。老人那些日子真的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了。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几年之后,老人居然在遥远的省城见到了一个跟他的女儿长相十分酷似的女孩。她也有一张圆圆的脸,她也有一双大大的带着忧郁的眼睛,她的眉间也有一粒黑痣。因为家景贫寒即将辍学,她居然跪倒在大庭广众之中寻求好心人的帮助。见到刘学慧的那一刻,老人的心里在生生地滴血,他决然地做出决定,盘送这个女孩读书,圆她读大学的梦想。就当是盘送自己的女儿啊。已经几年了,老人没有把心中的秘密向远在千里的女孩透露,但他多么的希望女孩能叫他一声爹爹呀。 
  老人觉得这一天的日子过得很慢。还在上午的时候,肚子里的那点光头面就跑到爪哇国去了,老人觉得很饿。可是,今天的收入不多,才得八块钱。老人几次想收工算了,从这八块里面拿出几块钱买点米和小菜,回去做晚饭吃。可是,老人又担心会不会有人来擦皮鞋。走了,生意也就没有了。老人一直等到天黑的时候才收摊,果真不出老人所料,他又擦了三双皮鞋,多得了三块钱。老人提着旧木椅和小木箱,一步一步朝大街的对面走去。大街的对面有一家米店。买几斤米,然后再到自家门前的肉铺买半斤猪肉,既可做油,又改善了生活。 
  老人的脚步有些趔趄,身子有些发飘,眼睛也一阵一阵发黑,过后他就倒了下去。 
  这时,一辆中巴车从那边的十字路口驶过来。中巴司机明明看见老人往大街那边走去的啊,怎么突然又停下来不走了呢。司机在慌乱之中急忙踩刹车,可是已经迟了,老人被撞倒在地,手中的旧木椅和小木箱也被撞出了好远。 
  大街两旁的人们一齐向老人涌来。中巴车也停了下来,中巴司机一边把老人往车上抱,一边抱怨说:“我的车是开快了点,可你不该闯红灯嘛,更不该走到大街的中间突然又停下不走了啊。” 
  老人七孔流血,但神志却很清醒,他说:“不怪你的,是我自己的错。”老人还想说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就断了气。 
  交警队来了。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老人是哪里人。商场的年轻保安说:“看样子老人不是从农村来,他每天都从新街那边走过来,已经有七年了。可以到新街那边的街道居委会去问一问。” 
  这时,有人发现老人装擦皮鞋工具的小木箱里面有一块木板上有“大为机械厂”的字样,猜测老人是不是大为机械厂的退休工人。交警当即打电话到大为机械厂留守处,询问大为机械厂有没有一个老人在新街口擦皮鞋。大为机械厂留守处的人在电话中说有,叫张光明,是个退休的老工人。交警说:“你们赶快派一个人到新街口来,老人出事了。” 
  大为机械厂留守处很快来了一个人,看见张光明已经死了,抱怨说:“张光明没有妻子儿女,一个人过日子,按说每月的退休工资已经够他过日子的,可他却要在这里擦皮鞋,已经好几年了。做他的工作要他别擦皮鞋他也不听。” 
  交警说:“这起事故,中巴车有责任,老人自己也有责任。老人临死的时候也说不关司机的事,是他自己的错。这样吧,他的后事由两家共同承担。” 
  留守处的人说:“他家里肯定存有钱的。怎么说他的钱都不会用完。” 
  一行人来到老人家里。老人的家里却是一贫如洗,连起码的油盐煤米这些生活必需的东西也没有。人们却从床脚下面的木箱里发现了一大摞刘学慧写来的信。都不由得议论开了,原来老人是在盘送一个远在千里的大学生呀。留守处的人说:“他也是,自己的日子过得这样的艰难,还做什么好事啰。” 
  中巴司机说,“不管怎么说,处理老人后事的钱你们还是要出一半的。” 
  留守处的人有些不情愿地道:“这一下我们就吃亏了。” 
  一旁站着的年轻保安有些担心地说:“老人这一去世,刘学慧的学费谁来寄啊?” 
  没有人答理年轻保安的话,他们正在为处理老人的后事争论不休。年轻的保安拿起刘学慧寄给老人的那一摞信,自语道:“对我家亲妹说一说,再节约一点吧,给刘学慧匀一点钱过去,让她把这一年的书读完啊。” 


白鹭
曹旦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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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烟波浩渺的南洞庭,浩浩荡荡的洪水退去,秋天的南洞庭平风息浪,秋水伊人,宁静而矜持。白龙滩一百零八洲如颗颗宝石撒落在白玉盘中,璀璨夺目,熠熠生辉。许金禾拖儿带女来到南洞庭的疏河边时,河湾的浅滩上蓼花如粉如霞直接天边。那猩红与雪白的颗粒紧密挤密地嵌在一起,小朵小朵的蓼花如珠玑一般灿烂,那珠玑般灿烂的蓼花开得放荡不羁,开得自由散漫,开得铺天盖地无拘无束。许金禾指着那河湾里的蓼花对女人说: 
  “你看那蓼花开得真有一股子野劲……” 
  许金禾的女人当时也说了一句: 
  “可惜不能吃。” 
  许金禾说,我们走,你看前面的黄家洲有一幢气派的长茅屋,那一定是个财主家,我们去讨碗米汤喝。 
  许金禾说的那幢六榀五间两头出横屋的长茅屋是东家黄仁贵的庄上。当许金禾一家来到黄仁贵家门口时,黄仁贵说了一句: 
  “这么一家子,谁敢舍粥呀!” 
  当时许金禾还说了一句:东家,你施舍半碗米汤,也算积了德了。 
  黄仁贵让家里人端出盛饭的篾丝沥箕来,给许家大小男女每人盛了一碗剩饭,然后把沥箕端进去了。 
  天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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