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4期-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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闼腔味!�
任海霞说她害怕极了。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今天早晨起床,忽然明白这个寒冷的除夕整个山岗上就她一个人,她就不停地跟自己说话。她觉得非常孤单,她很害怕。
阮学问说别害怕,有他呢。他是男的,他不怕独自过年。
“那你干吗跑到镇上瞎逛?”任海霞问。
任海霞一提醒,阮学问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东西。他取出一粒糖果,剥了纸,塞进任海霞嘴里。糖果硬邦邦的,其实就是个红糖块。阮学问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他说他觉得过年应该有点甜味。
“好吃吗?”
任海霞咂着嘴唇说挺好,很甜。
她告诉阮学问,其实她会宰鸡,她本来是想自己宰鸡的。在镇上看到阮学问孤零零一个人东走西逛,没头没脑,像那只被她关在后院空地上的童子鸡。她突然不想自己宰鸡了,要请阮学问来帮一次忙。
“没想到你这么笨。”她说,“童子鸡跑了。你拼命发抖。”
阮学问说:“你也抖得厉害。”
任海霞问阮学问接下来他们做些啥?阮学问说他也不知道。
他们挨着一块发抖,寒风凛冽。那个除夕很冷。
依西肯
徐 岩
大雪天。
两条街全都是雪,房脊和村街及弯曲着的路,没有多大的工夫就被风刮出了一道道楞。那痕迹是平展的,像无脚的蛇走过一样,连那一道道楞都是平坦的。
这是在依西肯村看到的雪景,打远了看,火柴盒般大小的如积木样的房子披了雪,就跟披了银装一样。使你想不到的是,这些浸润了百年烟火和地气的木头房子竟然是被围在群山之中的。而冬日的群山又让人想起峡谷里的羊群,让人想起母亲晚年头发的颜色。
肯定是悬空的永无休止的凉意,才让三班这么想的。
三班是昨晚上回到依西肯的,回来喝了些酒,尔后就大睡了一场,路远着呢。睡醒了天也就亮了,他拿凉水抹了把脸,便从家里出来了。
三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早上,蒙蒙亮的天光,照得遍地的雪十分的肃穆。三班觉得自己起早了点,昨晚上老婆给他慢火炖了两斤野猪肉,便多喝了两杯,加之酒后又跟老婆做了回夫妻间的事,头就有些晕。翻来履去的没睡囫囵,就早早地醒来了。
三班是伐木队的头,说白了就是伐木工中打头领着干活的。哪年冬天都有三五个月的时间,窝在百里群山中伐木头。听惯了喊山的号子吃惯了刺骨的冷风,花大力气流极其多的汗水还不是为了挣些个现钱好供娃娃们读书。
三班干活的锯木场今年选在了大海林西北角的五道卡,是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方,山有瓦干、富拉罕和小兴安岭余脉,水叫小根河,属冷水河系。按伐木队副队长赵庆国的话说,五道卡灵气之地也,你想想在这样有灵气的地方锯木头,还能没有个平安吗?
季节进入腊月那几天,三班便张罗着人手进山了,跟韩家沟林业局签了上千米木头的采伐合同之后,他们便祭山神赶马爬犁动身了,圈林子开锯,这一晃就是三个多月的光景。
三班从五道卡回到依西肯的家是要走两天一夜路程的。
但不管走多远的路程他都得回来,回来参加德宏叔的葬礼。
三班接到村里给养车捎的信后就在傍晌午时歇了锯,三班把副队长赵庆国和长辈老孙头及管账的李福山叫到伙房里碰头。这几个人基本上就是这伙伐木人的领导班子成员了。三班抖着手里的纸条说,刚捎来的,村里的长辈德宏叔去了,按习俗要风葬的,德宏叔是鄂伦春族后代,政府是允许的。看看谁跟我回去,帮村里把事尽快地张罗了。
李福山卷了袋蛤蟆烟吸燃后吐口烟圈说,要回就快,随便带谁都能球的做事,发送完了就赶回来,这个月的采伐指标怕是要完不成,完不成就得罚钱,罚金可厚着呢。
屋子里的空气便沉闷起来,几个人都在品着李福山话的分量。
李福山在采伐队里管账,人不到四十岁,脑袋瓜却精明,不但账本上记着大家伙的收入和支出,心里也有着一本账呢,他的话便不能没有人听。
三班在地上走了两圈后说,就让王昌梗跟我回去,王昌梗的婆娘刚生了娃娃,咋也得让人家见孩子一眼。我吃了晌午饭就走,赵庆国你通知大家伙知道一声,一个村子住着,有心思和想凑礼份子的就让他来找我,老孙头帮我写个账。
午饭后三班便带着王昌梗下了山,两个人回到家时已经半夜时分了,三班跟王昌梗在村北的打谷场分了手,说好了都先回各自的家,回家便睡觉,不许碰自己的婆娘,任务是睡觉养好精神,明天早起去德宏叔家料理事情。
三班到家后,双脚都冻麻了。他的突然回来自然是给了婆娘一个惊喜。三班坐进婆娘的被窝暖脚,婆娘则下了地,给他弄吃的。三班跟王昌梗走了那么远的路,路上啃的只是冷馒头,就着积雪,到家后才觉得实在饿得不行。婆娘便捅旺了炉火给他炖了野猪肉,让三班美美地吃了一回。
见了肉的猫哪有不吃荤腥的。两个人擦了脚上炕躺下后,三班的身子便有感应了,他便将自己跟王昌梗说的话抛到了脑后,钻进婆娘的被筒,手脚不停地动作起来。三四个月没碰过女人了,进入婆娘身体里没几下便泄了。三班抱着婆娘热乎乎的肉身子想再来一回,却怎么也雄武不起来。婆娘说睡吧,回来了咋还不呆上个三天两宿的,猴急个啥?还怕没你吃的。婆娘的话三班觉得有道理,才翻身睡了。
锯木场里也不是没有女人。
现成的就有两个,一个是满菊一个是小红。
小红是三班的表侄女,满菊是村里木匠王四的婆娘,两个人被三班带到锯木场给伙计们做伙食饭,一天两顿的熬汤蒸馒头。王四是个游方木匠,跟游方的和尚有所不同的是,人家手里拿着木鱼,他手里拿着斧锯,背着兜子四乡五邻地走,揽活凭手艺挣钱。三班叫过他,让他来锯木场里干,可王四却说咱干不来你们这种力气活,言外之意是三班他们是凭力气吃饭的粗人,而他自己呢,是靠手艺吃饭的。
王四跟满菊两人结婚十几年了也没孩子,感情上就有些拉远,据说王四在开库康屯早就有了相好的,也不怎么在意满菊。满菊人老实,是个不善言谈的女人,性格柔顺,长得也不错,就很得三班的爱怜。
锯木场从名字上看挺恢弘又有气势,实际上却只有几间木板搭成的帐篷。一拉溜睡着他们这些个伐木工。他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整冬天的与大山为伴。
三班跟管账的李福山住在靠里边的一个小单间里。三班虽说是伐木队的头,但他却没有丝毫架子。三班跟满菊好过一回,谁也不知道,那是他们伐木队刚到五道卡不久,大家伙拼着力气伐了几百米木头,却被林业局检尺的人给降了等级。要知道差一个等级就差不少的钱,三班便跟李福山说,看来哪路山神都得敬,便让李福山拿出些队里的积蓄,实质上就是大家伙入股进山伐木头时凑的应急用的钱,去山下买回来一些好烟好酒和好吃喝,想招待一回那两个检尺的人。最终是在三天后的一个中午,三班迎住了那两个人,在伐木队的伙房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那两个人喝高兴了,答应下回检尺一定给他们找回来,便醉着下山了。那一回也把三班喝多了,蹲在雪地上吐了好几个时辰,满菊便让小红一个人赶着狗爬犁去山上送干粮,自己留下来照顾三班。
吐光了胃里的东西后,三班躺在床铺上喝满菊给他做的醒酒汤,缓过来之后便拉住了满菊的手。三班说满菊咱知道你苦,你家那个王八蛋王四不要你了,他不就是嫌你是只不会下蛋的鸡吗?可不会下蛋又有什么不好,咱喜欢你还不中吗?三班借着酒胆抱住满菊做了一回。三班做得狠了一点,就把满菊弄哭了。三班说满菊你哭什么?是哥把你弄疼了吗?满菊拿袄袖子擦着眼泪说,不是,是咱好久没跟男人在一起了,慌的。三班便乐了,说满菊你真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跟着哥干活,指定错不了。
可那仅仅是一回而已,三班再寻摸机会想跟满菊在一起却难了。满菊老是躲着他不给他机会。逼急了两人在去厕所时遇上,三班说你老躲咱干啥?满菊说咱不是躲你,是躲伐木队里大家伙的眼睛呢。三班见满菊发了火,便不吭声了。三班说反正咱想你身子了。满菊说你有婆娘,回家去住两夜啊。满菊说完便挽着袖子跑了。
三班干活时就下了力气,他将狗皮帽子甩到雪地上,往手心里吐口唾液,抡起开山斧,砍待伐的树干。三班心里想的是满菊那苗条滑腻的身子,想比自己的婆娘强多了,弄那件事时的感觉也不一样啊。三班带着头,伐木工们就也甩开膀子干了,喊山的号子在山林里此起彼伏,威猛得很。
德宏叔的家也是用圆木垒的屋子。
三间房有两间是拍了红瓦的,只有一间做偏厦子的卤了山茅草。
屋子呈半圆状,被厚厚的积雪拥着,显得十分臃肿,院子却大,都砌着半人高的石头墙,也裹了风雪,惟一露在外面的是主人摆在积雪墙头上的几只玻璃酒瓶,在晨光里发出浅绿色的光泽。
三班走近德宏叔家院门口时,院子里已经有人在走动了。都是依西肯村来捞忙的人。他们兴许是帮着忙碌一夜了,也兴许是刚刚赶来,喝了早晨迎朝阳的散装白酒,屋里屋外不停地走。
三班便在院门前站下了,他掏出烟卷,吸着,才往院子里看。他发现就少了一架铺苇席的灵棚,也缺了两盏灯,夜里可是要用的。他盘算着村里该拿多少钱帮德宏叔办丧事。不知谁就喊了声,三班村长回来了。随后便有另外的声音说那还不快屋里请,我说么早上起来就左眼皮跳,原来是贵客到了。
有几个迎了出来,有德宏叔的老伴,有德宏叔的女儿和外孙子。还有村里的大先生老邱。
所谓的大先生就是指算阴阳卦的人,逢了村里大事小事的他便出来张罗,在丧葬的事宜里是少不了的一种人。
三班看到这时候的老邱已经进入了角色,他嘴上叼着根烟,手里拿了本页面发黄的卦书,想必是在为德宏叔算起灵的时辰和适宜风葬的场所。
三班被几个人拥着让进屋里,在一张古铜色的八仙桌前坐了,有带盖的茶碗送到了手上。三班放下茶碗,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来,放到桌子上说,要节哀,这是伐木队的一些爷们给德宏叔凑的烧纸钱,收好了。三班随后问道,村里谁来主事了?站在一边的老邱忙说,是贾老栓,贾副村长。三班说烦劳你去帮我把他叫来,我有事情说。老邱便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时候德宏叔的老伴小声地哭起来,嘤嘤的哭声如牛毛般细致,惹得站在她身旁的几个家人也抽泣起来。
三班便压了嗓子说,莫哭嘛,人死又不能回生,想法子葬得顺畅一些就比啥都强。
这时候,贾老栓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大先生老邱。
贾老栓比三班年长一些,是个瘦老头,但却很尊敬三班,进来后便跟三班打招呼说啥时回的村长?三班说昨晚上。三班让人给贾老栓搬了把椅子,问他怎么打理的?贾老栓说,三天后风葬,圆木从村里买,每家再出一角酒三斤谷和两捆桦树皮,拢两个火堆守夜至天亮。贾老栓说完后就拿眼睛看三班的表情,见三班没吭声,就又补充说,已经安排人去山下镇子里采购纸马、纸钱、孝布和吃食了,还请了金山乡的唢呐班子。
三班沉吟了一会儿说,葬德宏叔所用棺材的圆木就由村里出吧,记个账,待李福山回来让他核销了,德宏叔咋也是村里的老辈人,又是少数民族,能宽惠的就宽惠。
三班又转过身来问站在他身后的大先生老邱说,风葬的地方选好了吗?
老邱忙说选好了,就选在村后山大岭附近那片沙松林子里,有山有树还对着河,并且朝阳。说好了,只葬两个月,然后就送山下火化了。这样好,既不违反政策又遵了鄂族的习俗。
三班说完抬起头看了贾老栓一眼说,没别的了?
贾老栓说没了。
三班说办得不错,就逐样地去安排人打点吧,说完出了屋子。
晨光已经大白,院子里人影幢幢的,只一袋烟的工夫,捞忙的人来了不少。
几个围各色围巾的女人挤在刚搭起的帆布棚子里洗菜切菜,几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在支起的一张桌子前喝茶水,他们暂时忘却了寒冷。几个孩子也跑进跑出的帮着送木凳子。
不时有捞忙的女人跟三班打招呼,说回了村长?还有的走近来打听她们家那口子在伐木队的情况。三班就说好着呢,都挣了大钱了,就等着回来慰问你家老爷们吧,他们可都憋得梆梆硬啊。
三班的话说得问他情况的女人脸红红的,就慌慌地躲开了。
三班院里院外地巡视了一圈,便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了,离他不远是东西两个棚子。东面的是德宏叔的灵棚,被白色的幔帐裹了两个角,幔帐上挂了一些祭祀用的兽骨和牛角之类的东西和七彩的布条,在越来越亮的天光中渐渐的清晰起来。西面的棚子紧靠着石头墙,砌了锅灶,正有腾腾的热气升起。三班知道那是做伙食饭的,每家都要来一个闲着的妇女,她们要在晚饭前赶出一顿差不多的酒席来。来捞忙的人酒是要喝一碗的,大冷的天来跟死去的人告别,咋也得暖暖身子骨。
三班刚坐下,就有个女人给他端来一碗蘑菇汤,是用海碗盛的,里面飘浮着瘦肉丝和蘑菇片,佐了葱花和辣子末,热腾腾的散着香味。三班看出女人是栓柱的媳妇,栓柱也在伐木队跟着他干呢,两口子没有娃,结婚一年还不到。三班便喊住了要走的女人,说想栓柱子了吧?熬得住吗?要是熬不住办完了事就跟叔去伐木队吧,正好伙房里缺人,去给满菊她们搭把手。
三班的话把女人的脸说红了,摇摇头走开了。
三班望着女人肥硕的屁股想,女人的这地方就是一块田,时间久了你不耕它,还真就得荒芜了。
三班一边喝汤一边喊来老邱,让他去把王昌梗叫来。三班在嘴里嘟哝着说,带你回来看看娃不假,可主要还是帮着捞忙的,天都大亮了,还囚在婆娘肚皮上忙,这混球小子,找骂不是。
三班说完话就想起了他昨晚跟婆娘做那件事的情景,心就热了一下。
其实,三班他们的伐木队也只成立几年的光景,队员们就是靠季节吃饭,好在大兴安岭的冬季长,他们只要肯下力气,就能够干上个三五个月,能够挣上个几千块钱,养家糊口也就不用愁了。
伐木队的成员也不只都来自三班所在的依西肯村,还有新河、更新屯和玻璃沟及外面镇子上的人。都是来出力气的,抡开山斧、拉油锯就不会在意累和苦,就不会挑剔山里的寒气和恶劣的条件。他们睡简易的木头工棚子,抽纸卷的旱烟,喝散装的廉价白酒,说话放屁从不会顾忌谁,到了晚上熄了煤油灯就是荤话笑话和牛皮大话的天地了。
就在三班带着王昌梗回依西肯捞忙的前两周,他们的伐木队里还来了一个男人,叫张河。称自己是外面镇子上的人,来伐木头挣口饭吃。别看那家伙身子骨瘦,身手却灵巧,跑树喊顺山倒前拴绳子是他的绝活,干得干净又利落。三班就是相中了他这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