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河上的春天 [苏] 卡扎凯维奇·ЭМ-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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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斯克雷洛夫说:“快些,可是别惊惶!”
一颗、两颗、三颗炮弹的呼啸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西斯克雷洛夫继续在讲话。虽然在呼啸声和爆炸声中,没有人听得见他的话——但是大家都望着将军,而他继续讲着话。当炮弹最后在河中不远的地方爆炸的时候,士兵们还是听得见那个匀静的声音继续在说:“……保持距离,别哭,懂吗?”
“明白了!”士兵们一致地喊道,他们都因为这些炮弹从旁边飞过而觉得异常高兴。
西斯克雷洛夫转脸对渡河司令说:“可是您,将军同志,我请求您不要自由主义:把任何妨碍交通的东西都扔到水里去!”
“明白了,军事委员同志,”工兵将军说,并且声音更轻得多地补了一句:“我坚决地请求您到我的掩蔽部里去。这里不安全。昨天夜里一个上校——旅政治科长给打死了。是的,我坚决地请求您。”
“你认为炮弹只对政治工作人员才是危险的吗?”
他们慢吞吞地向岸边走去,可是这当儿西斯克雷洛夫发觉了骑着马走过的鲁缅采夫,他认出了他,将军和他招呼过后,说:“关于您的那个俘虏,他们报告过我。一个有用的德国人。他让我们对于德军部署的看法得到了重要的校正。请向谢列达和他的女儿问好。我希望她在第二线里?”
“是的,将军同志,”鲁缅采夫回答道。他立刻恢复了他的一向出名的镇静,但是他的镇静程度在医疗营里疗伤的一个半月里显然是减退了。
一片烟云散布在渡桥上空。它越来越浓,浓厚的烟团遮没了这座著名的桥:他们听见德国轰炸机的胡胡声后,放出了烟雾。高射炮的吼叫声响起来了——一会儿后传来了苏联驱逐机的咆哮声。空战在高空云端上面的某处散开了。
可是鲁缅采夫已经到了陆地上,在桥头堡的土地上了。
第六章
展开在鲁缅采夫面前的这个地方,使他想起了奥尔沙附近的前线某地。这是一片给子弹打了许多小洞,给炮弹炸成了许多坑的光秃秃的土地,在这上面完整地保存着的只有那些使低地免受奥德河的水淹没的许多沟渠——用德国话说:格兰本。栽植在这儿的果树多半被炸得粉碎了,苹果树的花瓣象白色的柔毛似的在弹坑的边缘飞舞。被打坏了的水磨坊竖立在“格兰本”岸上。
鲁缅采夫在一座水磨坊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个团的侦察队的一个军官。这个团将由谢列达将军的师来接替。这个军官告诉了鲁缅采夫跟他们对抗的敌人的情形。那就是不久以前从西线调来的第六0六特别任务师,关于这个师,弗里兹·阿尔麦特曾经顺便提到过。
这个军官没刮过的苍白的脸和团部里的整个气愤,对鲁缅采夫充分说明了,人们在这儿的桥头堡上是怎样经历过来的。在两个月当中,德国人不断地用坦克和步兵进攻他们,轰击和轰炸他们,但是不能使他们后退一步。团部失去了参谋长、他的第一个助手、通讯兵主任和炮兵主任:他们有的阵亡了,有的受了伤。这个侦察队的军官代替了前两个人的职务很久,一直到最后新的军官派到了这里。团长受了伤,可是仍旧留在部队里,在他的床上用电话指挥着全团。
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内,鲁缅采夫从前哨堑壕里观察着德国人,把他所看到的和从这个侦察队的军官那儿所得到的那张地图上所绘的情报作了对比。
德军前沿距离我们前沿有七十公尺到二百公尺。鲁缅采夫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堑壕、交通壕和临时火力点、这么多带刺铁丝网和被挖掘的土地,虽然他在战争时期里看见过不少敌人的筑城地区。德军的防线密布着机关枪点。在这片低洼的灰色平原上,没有一公尺土地不在火力之下。
当天黑的时候,鲁缅采夫离开了堑壕,在磨坊后面的谷地里找到了卡勃鲁科夫和马,他们等到照例的炮轰过去,就回东岸去了。
师长和几个参谋已经安顿在这儿森林里一所被放弃的柏油厂里。塔拉斯·彼德罗维奇严肃而且心事十足。他在集团军司令员那儿开过会后,约在一小时来到了这儿。
师正在行军中,而先头部队不久就可开到。军官们时时跑到森林路上去看先头部队有没有出现。
将军把鲁缅采夫带来的地图研究了许多时候。
“唔,”他说,“一道坚强的防线,这是不容争辩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他望着鲁缅采夫,皱着眉头,说“你骑马和跑路太多啦!当心您那条腿。跟我留在一起吧,让安东纽克去跑。”
一会儿后,安东纽克坐了司令部的汽车来了。鲁缅采夫叫他去制订侦察计划,而他自己决定去睡一会儿。可是过了两小时,安东纽克就把计划拿来给他看,鲁缅采夫吃了一惊。
“您写了些什么?”他问自己的助手。“您打算在防线上待一年吗?情势已经这么明显,您还要一个‘舌头’干什么?不过是叫人去送死吧?应该制订突破和追击敌人的侦察计划。并且要注意,制订在城市、大城市、巨大的、最大的城市——柏林的情况下的侦察计划,懂吗?”
“没有进攻命令啊,”安东纽克绷着脸回答。
“就要有进攻命令,”鲁缅采夫反驳他,“而且会来得突然。到那时候我们会不知所措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补了一句:“让我自己来制订侦察计划。”
那时候几个团开到了。它们摸黑在一座大森林里预先分配给他们的地方驻扎下来,友好地把到达较早的别的部队挤紧了些。
嘈杂声渐渐沉寂了。全师坠入了不安的梦境。只有师长、司令部和政治部所驻扎的那所柏油厂里,人们整夜坐着研究地图、编制图表和草拟命令。后来这儿也变得寂静了。
拂晓,鲁缅采夫完成了侦察计划,他向师长所住的隔壁小房间张望了一下,将军坐在桌子旁边睡着了,电话听筒放在他的耳边。鲁缅采夫笑了笑,决定违背命令,去找驻扎在附近松树下的侦察兵们。侦察兵们也在睡觉。
米谢尔斯基坐在附近写东西。
“写诗吗?沙夏。”鲁缅采夫问。
米谢尔斯基害羞地回答道:“不,写另手榴弹申请书。”
“那也很好!”鲁缅采夫笑了笑。
伏罗宁走到跟前,向上尉报告说:“米特罗需要换一个弹盘。谢苗诺夫和奥派纳先科都没有小刀。古施庆的伪装罩衫撕破了。必须修补一下,或者另发一件。”
鲁缅采夫吩咐把所有的人都唤醒,又把安东纽克找来了,并当他在场的时候,提出了“柏林作战时期”的任务。
参谋们从柏油厂里走出来了。他们出发到桥头堡去接收那个地段。接着森林里又变得寂静了。老远就可以感觉到在森林里栖息的只有鸟儿和松鼠。
士兵们坐在林中湖畔。他们在洗脸和低声地交谈。他们用干粮当早餐:为了不使军队暴露,禁止生篝火,并且禁止厨房升火。政治工作人员们在举行座谈会,把欧洲地图挂在树上。
白天很漫长。天色终于黑了。士兵们都排着队。在森林里响起轻轻的口哨声。几个营从容地沿黑暗的村路向河那边移动。炮声近了。他们在森林边缘停留了一个半小时,细听着河上的动静:那儿很闹。
在二十四点正,集中在森林里的几个师开始同时在三座桥上渡河。在默默无声地渡河的时候,隐伏在森林里的我方炮队初次吼叫起来:它奉命压制德国人的炮队。拂晓,轮到谢列达将军的师渡河。德国轰炸机猛烈地轰击着。高射傲咆哮着。接着苏联驱逐机也在充满着低语和脚步声的黑黝黝的桥上出现了,于是一场惊心动魄、与地面完全相隔的空战发生了。
但是这种隔绝是表面上的。
鲁缅采夫套着耳机坐在师长汽车里的无线电机旁边,他收得了我们飞行员的音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科斯加,梅塞在你的后面!……”
“左边,左边,瓦尼亚……赶走它……容克……”
空中看不见的科斯加和瓦尼亚保护着步兵。两架德国飞机象两片猛烈的火坠落了,渡桥左边的奥德河的水把它们吞没了。焚烧着飞机的火焰一刹那间照亮了在左边浮桥上行走的士兵们发白的脸,和马儿飘动着的黑鬓毛。
一会儿后,师长和鲁缅采夫也渡过了河。鲁缅采夫陪着师长到观察所去,就是他昨天去过的那座水磨坊去。普洛特尼科夫上校也到这儿来了。他视察了各团后,必须再回东岸去:在那儿,在政治部里,正在举行连队党组长会议。
“你也到那儿去吧,”他对鲁缅采夫说。“你向党组长们讲一讲敌人的情况。这对于消除士兵们的轻敌思想是有用的。让他们知道希特勒从西线调到这儿来的几个师和德国人的防御情况。防御是坚固的,”普洛特尼科夫摇了摇头。
师长不满地说:“您折磨我的侦察兵!瞧,他这个样子,勉强能够走路!……好吧,就去这一次,以后别离开我一步。”
谢列达和鲁缅采夫出去送普洛特尼科夫上汽车。雾朦朦的早晨笼罩在桥头堡上空。机关枪哒哒地响着。苹果树的方向和附近火烧场的焦味混成了一片。
一个团的团部设在观察所邻近的掩蔽壕里。旁边是另一个团的团部,这里还有一个属于邻近的一个师的团部。离他们二十公尺远的地方,有两个营在同一个地方设立了指挥部。从这些指挥部的拥挤情况看来,可以毫无错误地确定步兵战斗队形的密度。
士兵们黑压压的影子向四面八方移动着。
鲁缅采夫顺便往团部去找米加耶夫少校。他因师侦察队长来到而觉得高兴,向他提出了许多问题:“攻势什么时候发动?已经给我们划分地带了吗?我们向柏林直进呢?还是向北推进?”
鲁缅采夫把他所知道的——而他差不多什么也不知道——告诉了米加耶夫后,问道:“要知道,把我从施奈德穆尔的捕鼠机里救出来的就是他呀……一个好青年!”
米加耶夫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们本想把他升级,让他作营长,可是不知怎的,总觉得害怕。这个小伙子很狂妄!他坐着马车,象马赫诺匪徒一样!……就是这个意思……固然,他最近改变了很多,把他的马车扔在阿尔特达姆附近了……”
“唔,您怎么老是提到这辆马车,”鲁缅采夫忧郁地笑起来。“这辆马车我也坐过一次。”
米加耶夫想起来了。
“哦,丘霍夫现在大概在这儿,在我这儿附近……他在接收补充兵员。”
第七章
丘霍夫正在这儿,在一座小丘后面,在很多的‘格兰本’之一的近旁,他同司务长戈杜诺夫在叫他们的新兵们排队,以便带他们到前沿阵地自己的连队去。
“从师部来的一个少校在打听您。”他们告诉他说,“他在参谋长那儿。”
“他们有什么事情?”丘霍夫问。
他走进了团部的地下室,看见了鲁缅采夫和米加耶夫,就把手举到战斗帽旁,报告说:“丘霍夫上尉奉您的命令来到了。”
“没有什么命令,”鲁缅采夫说。“我不过想看看您。如果您不反对,我要把快乐和工作结合起来:咱们一起从您的观察所进行观察。”
丘霍夫发窘了,放下手说:“请吧。”
他们带着新兵队伍,并排走着。司务长戈杜诺夫坐在队伍后面连队的食物车上。卡勃鲁科夫在食物车旁边走着。他们在沼泽洼地上行进,这里有许多炮弹坑,点缀着毁坏的小屋、牲畜栏和水磨坊,并且横贯着许多狭窄的水渠。
鲁缅采夫永远是善于观察的,他看出丘霍夫显得老了些,消瘦了,他的眼睛更加和善了。
丘霍夫从眼梢觉察到侦察员有点儿跛。上尉昨天刚想起过他,当他替连队收领一些散张的印刷品“德国浮士德巴达龙使用指南”的时候。他知道这份印刷品是鲁缅采夫亲手做的工作。
“不知道他是不是常常跟那个女医生会面?”丘霍夫心里想,他不知为什么总希望鲁缅采夫跟她相见。
新兵们在后面窃窃私语。戈杜诺夫的运输马车的车轮格格作响。
“我听说,您把马车丢在什么地方了?”鲁缅采夫问。
“在阿尔特达姆附近。”
“做得对,这不是适宜的交通工具……”
“正是。”
“米加耶赴跟我说起过您……”鲁缅采夫开始说,可是丘霍夫皱着眉头,立刻把话题扯开去了。
“我听说,您捉住了一个俘虏……”
“是的,”于是鲁缅采夫讲述了弗里兹·阿尔麦特,讲述了这个德国人的疏忽,用希特勒式样敬礼欢迎他。
丘霍夫惊讶地摇了摇头,说:“对他们的打击还不够!”
“我们马上就要把他们打击个够,”鲁缅采夫笑起来了。
丘霍夫必须去见营长,营长和他的指挥部都驻在牲畜栏的瓦砾堆里。鲁缅采夫在路边等他。
维谢尔恰科夫问连长,他们给了多少人。
“六十五名,”丘霍夫回答。
维谢尔恰科夫把这个数字记在野战手册里。他不停地抽着烟。格拉莎曾经帮他戒烟,而现在,当格拉莎不在的时候,他又不停地抽起烟来了。
他常常接到格拉莎的信,可是在他看来,这些信都是过分愉快的。格拉莎写道,她很好,她什么都满意,每个人都喜欢她,外科主任待她特别好。
格拉莎所以这样写,是因为她想叫维谢尔恰科夫不必为她担心,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维谢尔恰科夫认为格拉莎不想回到营里来了。当然,在医疗营里比较安静,而那些男人们——医生们——比他更风趣。他们都是又聪明又清洁,而格拉莎是爱清洁的。她常常提到“外科主任”,这使他特别怀疑。
现在他更少想到格拉莎了:他卷入了这次战争最后一个战役前夜的普遍的热潮里。
补充兵员已经到达营里。军官们和通信员们都从团部跑回来了。每个人都兴奋狂热。
丘霍夫向维谢尔恰科夫告别,跟鲁缅采夫一同向前哨继续前进。
在连队指挥所的掩蔽部里,四个中尉围坐在收音机旁听音乐。他们都是新来的军官——丘霍夫的一个助手和三个排长。他们看见这个陌生的少校,都站了起来。
鲁缅采夫细听着音乐,问:“什么电台在播送?”
“柏林。”一个中尉回答说。
鲁缅采夫兴奋起来了。
“很有意思!我们已经注意到,柏林开始继续不断地播送着贝多芬、巴哈和舒伯特的音乐,歌德和席勒的诗……法西斯歌曲和进行曲在广播中差不多听不到了。我们侦察兵认为,这是有作用的。希特勒想起了传统的德国文化,他想做这个文化的继承者。大概他想我们不便绞死这样一个冒充的继承者吧!”
中尉们都觉得诧异: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幽静的钢琴音乐里还会有这样重要的政治意义。他们都津津有味地倾听着侦察队长的话——他们在小小的连队里难得看见一个“首都”的——就是说师的军官们。可是他们必须去接受补充兵员,并把新兵分配到各排里去,所以军官们都从掩蔽部里出售了。
鲁缅采夫和丘霍夫循着交通壕到第一道堑壕里去。
德国迫击炮在不远的地方轰击,大炮偶尔吼叫几声——一句话,这就是前沿常见的清晨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