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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名剑风流-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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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披散的长发云一般出来,白色的人影已风一般掠了出去,立刻又消失在凄迷的黑暗
中。
  这岂非正是那雨中的幽灵?
  俞佩玉一跃坐起,手抚着咽喉,不住地喘气,她究竟是人是鬼?是否想害他?为什
麽要害他?
  老人又不知那里去了,木窗的裂缝里,已透出灰蒙蒙的曙光,门,犹在不住摇蔽…

  她究竟是人是鬼?
  她若真的想害他,是否早已可将他害死了,她若不想害他,又为何幽灵般潜来,幽
灵般掠走?
  俞佩玉的心跳得像打鼓,床边,有一套破旧的衣服,他匆匆穿了起来,匆匆跑出了
门。
  晨雾,已弥漫了这荒凉的庭园。
  雨已停,灰蒙蒙的园林,潮湿,清新,寒冷,令人悚栗的寒冷,冷雾却使这荒凉的
庭园有了种神秘而蒙胧的美。
  俞佩玉悄悄地走在碎石路上,像是生怕踩碎大地的静寂。
  置身於这神秘的庭园中,想起方才那神秘的幽灵,他心里也不如是什麽感觉,他根
本不想去想。
  就在这时,鸟声响起,先是一只,清润婉啭,从这枝头到那枝头,接着另一声响起

  然後,满园俱是啁啾的鸟语。
  就在这时,他又瞧见了她。
  她仍穿着那件雪白的长袍,站在一株白杨树下。
  她抬头凝注着树悄,长发光亮如镜,白袍与长发随风而舞,在这清晨的浓雾中。
  她已不再似幽灵,却似仙子。
  俞佩玉大步冲过去,生怕她又如幽灵般消失,但她仍然仰着头,动也不动。
  俞佩玉大声道:“喂,你……”
  她这才瞧了俞佩玉一眼,美丽的眼中,充满迷惘,这时雾已在渐渐消散,阳光照在
带露的木叶上,露珠如珍珠。
  俞佩玉忽然发现,她并不是“她”。
  她虽然也有白袍、长发,也有张苍白的脸,也有双美丽的眼睛,但她的美却是单纯
的。
  他可以看到她眼睛里闪动的是多麽纯洁,多麽安详的光亮。
  而昨夜那幽灵的美,却是复杂的,神秘的,甚至带着种不可捉摸,无法理解的妖异
之气。
  俞佩玉歉然笑道“抱歉,我看错人了。”
  她静静地瞧了他半晌,突然转过身,燕子般逃走了。
  俞佩玉竟忍不住脱口唤道:“姑娘,你也是这庄院里的人麽?”
  她回过头瞧着俞佩玉笑了,笑得是那麽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痴迷,迷惘,然後
,忽然间消失在雾里。
  俞佩玉怔了许久,想往回走。
  但脚步却不知怎地偏偏向前移动,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有一双眼睛在树後偷窥着
他,眼睛是那麽纯洁,那麽明亮,俞佩玉缓缓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尽量不去惊
动她。
  她终於走了出来,迷惘地瞧着俞佩玉。
  俞佩玉这才敢向她笑了笑,道:“姑娘,我可以间你几句话麽?”
  她痴笑着点了点头。
  俞佩玉道:“这里是什麽地方?”
  她痴笑着摇了摇头。
  俞佩玉失望地叹息一声,这地方为何如此神秘?为何谁都不肯告诉他?但他仍不死
心,又问道:“姑娘既是这庄院里的人,怎会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
  这少女忽然笑道:“我不是人。”
  她语声就像是鸟语般清润婉啭,这句话却使俞佩玉吃了一惊。
  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俞佩玉只不过付之一笑,但这满面迷惘的少女,却确实有一
种超於人类的灵气。
  俞佩玉嗫嚅道:“你……你不是……”
  这少女咬了咬嘴唇,道:“我是只鸟。”
  她抬头瞧着树梢,树梢鸟话啁啾,叁五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飞来飞去,她轻笑着
道:“我就和树上的鸟儿们一样,我是它们的姐妹。”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你在和它们说话?”
  白衣少女转头笑着,忽又瞪大了眼睛道:“你相信我的话?”
  俞佩玉柔声道:“我自然相信。”
  这少女眼睛里现出一阵幽怨的神色,叹道:“但别人却不相信。”
  俞佩玉道:“也许他们都是呆子。”
  这少女静静地瞧了他许久,忽然银铃般笑道:“那麽,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只云雀
。”
  她开心地笑着,又跑走了。
  俞佩玉也不拦她,痴痴地呆了半晌,心头但觉一种从来未有的宁静,缓缓踱回那座
小屋。
  忽然间,门後刺出一柄剑,抵住了他的背。
  剑尖,冰冷而尖锐,像是已刺入俞佩玉心里。
  一个冷冰冰的语声道:“你只要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背……”
  这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也是那麽娇美。
  俞佩玉忍不住必头一瞧,便又瞧见了那雪白的长袍,那披散的头发,那苍白的脸,
那美丽的眼睛。
  这并非昨夜的幽灵,而是今晨的仙子。
  但此刻,这双眼睛却冷冰冰的瞪着俞佩玉,大声道:“你是谁?”
  俞佩玉又惊又奇,又笑又恼,苦笑道:“云雀姑娘,你不认得找了?”
  白衣少女厉声道:“我自然不认识你。”
  俞佩玉道:“但……但方才我……我还和姑娘说过话的。”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只怕是活见鬼了。”
  俞佩玉怔在那里,则声不得。
  她目光此刻虽然已变得尖锐而冷酷,但那眉毛,那嘴,那鼻子,却明明是方才那少
女的。
  她为什麽突然变了?
  她为什麽要如此待他?
  俞佩玉心里又是一团糟,惨笑道:“我真是活见鬼了麽。”
  白衣少女厉声道:“你是什麽人?偷偷摸摸跑到高老头屋里来干什麽?想偷东西麽
?说!快说!老实说。”
  她剑尖一点,血就从俞佩玉背後流了出来。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什麽都不知道了。”
  这庄院中的人,好像全都是疯子,有时像是对他很好,有时却又很坏,有时像是全
无恶意,有时却又要杀他。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不知道?很好,我数到叁字,你再说不知道,我这一剑就从
你背後刺进去,前胸穿出来。”
  她大声道:“一!”
  俞佩玉站在那里不说话。
  白衣少女喝道:“二!”
  俞佩玉还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他简直无话可说。
  白衣少女像是也怔了怔,终於喝道:“叁!,”俞佩玉身子突然好像鱼一般滑开,
反手轻轻挥出一掌,那少女便觉手一麻,长剑脱手飞了出去,钉入屋顶。
  这一掌竟似有千百斤力气。
  她怔在那里,也呆住了。
  俞佩玉冷冷瞧着她,道:“云雀姑娘,现在我可以问你话了麽,你总该不能再装傻
了吧,最好说人话,鸟语我是不憧的。”
  那少女眼波一转,突然噗哧笑道:“我逗着你玩的,你要学鸟语,我明天教你。”
  轻盈的一转身银铃般笑着逃了出去。
  俞佩玉叱道:“慢走!”
  一个箭步窜出,就见老人已挡在他面前,冷冷道:“我救了你性命,不是要你来逼
人的。”
  俞佩玉冷笑道:“老丈来的倒真是时候,方才那位姑娘剑尖抵住我背时,老丈为何
不来?”
  那老人一言不发,走进屋子,坐了下来,拿起旱烟管,燃着火,深深吸了一口,缓
缓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这庄院中的确有许多奇怪的事,你若能不闻不问,一定不
会有人害你,否则只有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俞佩玉怒道:“纵然我不闻不问,方才那位姑娘也已要杀我了。”
  那老人叹了口气道:“她的事你最好莫要放在心上,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子,遭遇都
很不幸,你本该原谅她们。”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显得十分悲伤。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她们是谁?”
  老人道:“你为何老要知道她们是谁?”
  俞佩玉大声道:“你为何什麽都不肯告诉我?”
  老人长长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你不知道最好。”
  俞佩玉又默然半晌,恭身一揖,沉声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来日必当补报。”
  老人抬起眼,道:“你要走?”
  俞佩玉苦笑道:“我想,我还是走的好。”
  老人沉声道:“昆仑、点苍两派一百多个弟子,此刻都在这庄院附近一里方圆中,
你要走,能走得出去吗?”
  俞佩玉嗫嚅道:“这庄院倒底和点苍、昆仑两派有何关系?”
  老人淡淡一笑,道:“这里若和点苍、昆仑有关系,还能容得你在这里?”
  俞佩玉一惊,道:“你……你已知道我……”
  老人眯着眼道:“我什麽都知道了。”
  俞佩玉一把抓住他的膀子,嘶声道:“我没有杀死谢天璧,更没有杀过天钢道长,
你一定得相信我的话。”
  老人缓缓道:“我纵然相信了,但别人呢?”
  俞佩玉松开手,一步步向外退,退到墙壁。
  老人叹道:“现在你只有耽在这里,等风声过去,我再带你走,你也可乘这段机会
,好生休养休养体力。”
  俞佩玉彷佛觉得眼睛有些湿,道:“老丈你……你本可不必如此待我的。”
  老人吐了口烟,毅然道:“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愿看见你死在别人手上。”
  突然,一根长索套住了钉在屋顶上的剑柄,长剑落下去,落在一只纤纤玉手上,她
已站在门口,笑道:“高老头,娘要见他。”
  老人瞧了俞佩玉一眼,俞佩玉立刻发现他脸色竟变了,他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皱
眉道,“你娘要见谁?”
  白衣少女笑道:“这屋里除了你和我外,还有谁?”
  高老头道:“你……你娘为什麽要见他?”
  少女瞟了俞佩玉一眼,道:“我也不知道,你赶紧带他去吧。”一转身,又走了。
  老人木立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俞佩玉忍不住道:“她的娘是谁?”
  高老头道:“庄主夫人。”
  他敲了敲旱烟袋,掖在腰带上,道:“走吧,跟着我走,小心些,此刻这庄子里点
苍、昆仑弟子不少。”
  俞佩玉叹道:“我不懂,我真不憧,你们既然收留了我,为何又留他们在这里,你
们既然留他们在这里为何又怕他们见着我。”
  老人也不理他,闪闪缩缩,穿行在林木间,石径上露水很亮,林木间迷雾已散。
  俞佩玉苦笑道:“此刻我既然已要去见庄主夫人,你至少总该让找知道这是什麽庄
院。”
  高老头头也不回,道:“杀人庄。”
  这时,他们已走上条曲廊。
  曲廊的建很精巧,也很壮观,但栏杆上朱漆已剥落,地板上积满了尘埃,人走在上
面,叽叽吱吱的响。
  俞佩玉骤然停下脚步,失声道:“杀人庄?”
  高老头道:“这名字奇怪麽?”
  俞佩玉道:“为什麽会有如此奇怪的名字?”
  高老头缓缓道:“只因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杀人,绝没有人管他,任何人都可能在
这里被杀,也绝没有人救他。”
  俞佩玉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悚然道:“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
  高老头沉声道:“这原因你最好莫要知道。”
  俞佩玉道:“难道,难道从来没有人管麽?”
  高老头道:“没有人,没有人敢。”
  俞佩玉道:“难道你们的庄主也不管?”
  高老头突然回头,面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一字字道:“我们的庄主从来不管的,
只因他……”
  突听一阵步声,自走廊另一端传了过来,高老头一把拉过俞佩玉,闪入了一扇垂着
紫花的门。
  脚步声渐近,渐渐走过。
  俞佩玉偷眼窥望,便瞧见了两个紫衣道人的背影,背後的长剑,绿鲨鱼皮鞘,紫铜
吞口,杏黄的剑穗,随着脚步飘舞摇蔽。
  俞佩玉悄悄吐了口气,道:“难道任何人都可以在你们这庄院里大摇大摆地随意走
动?”
  高老头缓缓道:“一心想杀人的人,自然可以随意走动,有可能被杀的人他走路可
就得小心……十分小心了。”
  俞佩玉跟在他身後,呆了半晌,道:“在这里既然随时都可能被杀,那麽那些人为
什麽还要到这里来?别的地方岂非安全得多。”
  高老头道:“也许,他已别无他途可走,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地方的底细,也许他
是被骗来的,也许他也想杀人。”
  俞佩玉突然打了个寒噤,喃喃道:“这理由很好,这四种理由都很好。”
  他语声微顿,大步赶上高老头,道:“但你们的庄主难道……”
  只听一个娇美的语声道:“娘,他来了。”
  俞佩玉抬眼一瞧,曲廊尽头有一道沉重的雕花门,门已启开一线,那娇美的语声,
便是自门里传出来的。
                  口口口
  一双美丽的眼睛本在门後偷偷窥望,此刻又突消失了,高老头蹒跚地走过去,轻轻
叩门,道:“夫人可是要见他?”
  一个女子声音轻轻道:“进来。”
  她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就只这两个字中,已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使人感觉这声
音彷佛是另一个世界发出来的。
  门,突然开了。
  门里很黯,清晨的阳光虽强,却照不进这屋子。
  俞佩玉也不知怎地,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他缓缓走进去,黑暗中一双发亮的
眼睛还瞧着他,那麽美丽,那麽空洞。
  这杀人庄的庄主夫人,赫然竟是昨夜雨中的幽灵。
  俞佩玉一惊,接着又瞧见一双手,纤细,柔美,苍白,正也是在他梦魇中似乎要扼
他咽喉的手。
  他只觉有一粒冷汗自额角沁出来,一粒,两粒……
  那双眼睛凝注着,没有动。
  俞佩玉也不能动,他隐约觉得她身旁边有个人,等他眼睛渐渐习惯黑暗时,他忽然
瞧见这个人面上挂着纯洁甜美的微笑。
  那岂非是他今晨所遇林中的仙子。
  突然,门关了起来,俞佩玉猝然回头。
  在门深处,他又瞧见一双眼睛,同样的美丽,甚至是同样的眉,同样的嘴。
  只是,一个人的目光是那麽单纯而柔和,另一个人的却是那麽深沉,那麽尖锐,一
个人就是林中的云雀,无忧无虑,从来不知道人间的险恶,也不知道人间的烦恼,另一
个却似大漠中的鹰隼,一意想采取每个人的心。
  俞佩玉恍然而悟,今晨在林间所遇的云雀,和以那柄利创伤了他的鹰隼,竟是同胞
的孪生姐妹。
  他瞧瞧前面,又瞧瞧後面。
  非但这一双姐妹长得是一模一样,就连她们的母亲,这雨中的幽灵,这梦魇中的鬼
魂,这神秘的庄主夫人,也和她们长得那麽相似,只是,她们母女叁个人的性格,都是
叁种截然不同的典型。
  一时之间,俞佩玉也不知是惊奇,是迷惘,还是觉得有趣,他耳胖似乎又响起高老
头叹息着所说的话。
  “她们,都是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女人?为什麽……
  庄主夫人仍在凝注着他,突然笑道:“这里很暗,是麽?”
  在这张苍白、迷惘,而又充满了幽怨的脸上居然会出现笑容,那几乎是件不可思议
的事。
  俞佩玉只觉一种神奇的魅力完全震摄了他,垂首道:“是。”
  庄主夫人幽幽道:“我喜欢黑暗,憎恶阳光,阳光只不过是专为快乐的人们照射的
,伤心的人永远只属於黑暗。”
  俞佩玉想问:“你为什麽不快乐?为什麽伤心旧事。”
  但都没有问出口,到了这高大。陈旧而黑黯的房子里,他越觉这庄院委实充满了神
秘,浓得几乎能令人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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